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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惕知識人:關於福柯與暴力還要說幾句

(2014-08-15 20:02:22) 下一個

關於傅鏗先生對福柯鼓吹暴力和讚賞殺人的吃驚,我以為我已經順著福柯本人的邏輯做了一點陳述,但沒有想到,使傅鏗先生感到吃驚的並非這一邏輯本身,而是另一個層麵的問題。

他問: 知識人以正義的名義,居然鼓吹暴眾殺人(九月大屠殺),文革中的所有暴力,乃至紅色高綿的大屠殺,都可以用福柯的正義論合理化 (Justified),這樣的曆史大反諷,難到你真的不感到那種驚訝嗎?

我回答,我仍然不感到驚訝。原因還可以更詳細地在這裏寫給自己看看。

傅鏗先生所在意的是,其實是“知識人” (此詞似應源自餘英時《中國知識人之史的考察》)的道德純潔性,吃驚的是“知識人”竟然不純潔。他似乎暗示,“知識人”是不該鼓吹殺人的,身為知識人而鼓吹殺人,不論理論為何,均令人匪夷所思,所以叫作“居然”。那麽,哪個社會群體天生就必然和暴力相聯而不讓人吃驚呢?似乎除了軍隊以外的都算不上。

“知識人”果真天生純潔無暇,和暴力無關嗎?想出焚書坑儒的人是“知識人”李斯,並非農民; 紅色高綿的一眾頭目,也都是在法國受過教育的“知識人”。海德格爾難道沒有支持納粹嗎?薩特難道沒有讚頌過斯大林嗎?“知識人”不僅不和暴力絕緣,還可以說是一切和暴力有關的理論的終極製造者。在土改中,一個憤怒的農民可以殘忍地殺死一個地主,乃至他的全家,而幾個“知識人”則可以製造出可以屠殺數以百萬,千萬計的人的理論,比如階級鬥爭,人種優越, 比如永遠存在“百分之五”的敵人。這些豈是無知群氓幹得出來的事?這一切都不讓人吃驚,卻會讓人反省“知識人”對世界可能造成的巨大戧害。因為,當“知識”脫離了人性和人道主義,當“知識人”試圖超越一切程序,恰恰會是“知識人”,而不是沒有知識的一般人,變成屠戮世界的元凶。

我對福柯鼓吹暴力殺人並不感到吃驚,也因為我認為這符合福柯的激進思想, 無非是再往前一步而已。但假如有人告訴我,“知識人”馬丁·路德·金也“鼓吹暴眾殺人,這才會讓我大吃一驚。事實是,我們至今看不到也不會看到這方麵的證據,因為根本上, 鼓吹暴力和殺人與馬丁·路德·金信奉的大愛(agape)是完全違背的,會使他在邏輯上無法自洽。

所謂“知識人”本是個過度寬泛的概念,就象“工人”,“農民”一樣,其實內部實在多種多樣。也就是說,“知識人”從來不是一個統一的集體。有宣揚愛和寬恕的知識人,也不乏宣揚仇恨和暴力的知識人,更有大量為統治者製造理論工具的“知識人”。也可以反問,曆史上“知識人”參與製造的人類災難, “知識人”本身的邪惡,還少了嗎?深入調查和研究文革暴力的王友琴博士,在她的《文革受難者》一書的第175頁寫道:“...在文革中,最殘忍的暴力和最荒唐的思想,不是在教育水準低的地方發生的,而且恰恰相反,是在高等教育學校和一些重點中學裏首先發生的。”

此外,以某種理論來把屠殺合法化,這件事讓人驚詫嗎?同樣不會。須知,現代的大規模政治屠殺和一般殺人犯罪不同,它們都是需要某種理論來justify 和自我辯護的。這簡直就是常識,而不是反諷。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如果我們反對象毛澤東時代那樣過度美化和神化“工農兵”,以無知為榮,那麽也要同樣地警惕對“知識人”的自我理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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