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女人的博弈 (七）

10、終有起色

 

一大早，陸見就來繽紛色彩工作室找秦雨沛。

秦雨沛有點意外：“哈！你這個大忙人，今天怎麽得閑來我這兒呀！”

“想你了嘛！”

秦雨沛倒了杯水送到她手上，看著她眼圈說：“喂，大小姐，有點熊貓眼哦，昨晚沒睡好？”

陸見揉揉眼睛，掩飾道：“哪有啊。”她轉移話題，“這陣怎麽樣？你的生意？”

“唉！別提了！這個‘非典’也不知道要鬧到什麽時候！昨天，我遭遇滑鐵盧，敗走華豐大廈！我向你匯報匯報……”

聽完秦雨沛的話，陸見不夠厚道地大笑：“勝敗乃兵家常事！這些算啥！”接著又問道：“你當時哭了沒？”

秦雨沛不認賬：“我？怎麽可能呢？”

陸見似信非信。

秦雨沛臉一熱，說：“總之我沒讓任何人看到我的眼淚！”

“嗯！不錯，夠硬正！”陸見誇完秦雨沛，停了停，欲言又止。

秦雨沛看出她有心事，揶揄道：“你個大律師時間就是鈔票，你不會是專程為誇獎我而來吧？說吧，到底有什麽事啊？”

陸見苦笑道：“我呀，目前是職場得意，情場失意！”

秦雨沛作出吃驚狀：“怎麽了？你這麽能幹的人，你男朋友還不把你當寶一樣？”

“哼！男人啊！我都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你和他一樣掙錢，和他一樣打拚，可他還是對你不滿意！”陸見說到這裏，一臉氣忿忿。陸見男友是學工藝設計的，自己開了一個珠寶首飾公司。“昨天，我路過他公司，想上去看看，也沒給他電話。我就是多了個心眼，想看他跟女員工一起是什麽表現。隻見他正拿著一個戒指往他們一個女設計員手上試戴，那女設計員說，別讓你女朋友看見了，她會吃醋的。你猜人家怎麽說？他說，咳，我那個女朋友，典型的男人頭，女屎窟！還隨手拍了拍那女的屁股！要不是我親眼看見親耳聽到，打死我也不會相信！氣得我當時扭頭就走，他發現了我，在後麵追，我理都不理他！我跟他好了七年了！真是沒想到我在他心目中竟是這樣！”

秦雨沛吐吐舌頭：“七年！癢了！有人說女人有了事業，即使失戀，也不是世界末日，這個說法不準確！你看我們的金牙大狀，男朋友稍稍出格，就這樣子！”

陸見輕打了秦雨沛一下：“去去去！別拿我開心！要換了你，可能給氣得哭成淚人呢！”

秦雨沛：“那是那是！嚴重同意！不過，對於你，請容我實話實說，在下認為你實在不會揚長避短，你知道，男人都是中意靚女的……“

陸見既不服氣又不甘心：“那難道你也認為我是男人頭女屎窟？”

“不不不！不是不是！”秦雨沛忙不迭解釋，“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讓你達到公認的年青貌美，而不是你自己單方麵認為目前這個形象。我有辦法，保準讓你的男朋友對你刮目相看，悔不當初！”

“什麽辦法？”陸見一臉狐疑。

秦雨沛胸有成竹地唱了一句：“請～跟～我~~~”她拉著陸見來到整麵牆鑲著明亮大鏡子的色彩測試間，把陸見按坐到皮轉椅上。

古明芳、崔巧怡、甘草都圍攏過來，看秦雨沛給陸見做色彩設計。如同好戲要開場，大家都靜默以待。

秦雨沛拍拍手掌：“哎哎，姊妹們，別那麽嚴肅啦好不好？現在，陸小姐！你就是我們繽紛色彩尊貴的第一位顧客！來，大家拍拍手掌！對尊貴的陸見小姐到來表示熱烈的歡迎！”

古明芳帶著崔巧怡和甘草拍起巴掌：“歡迎歡迎！熱烈歡迎！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陸見被逗得樂了。

“陸見小姐，我們是無話不談的熟人了，你介意我在做色彩時涉及你的隱私嗎？”

“凡是我已經跟你說過的，我都不介意。”

“不愧為律師，說起話來滴水不漏。好，現在我們開始做色彩谘詢和款式設計。為什麽會被男朋友稱為男人婆？不瞞你說，我在益同律師所見到你的時候，如果你不開口，我還以為你是個眉清目秀的男律師呢！要是你是個男的多好，說不定你給我做代理時，我們耳鬢廝磨，日久生情，成為情侶呢！可惜你一張嘴我就知道沒指望了……原來你跟我是同類項！”

秦雨沛的話又將大家逗得前仰後合。

秦雨沛問：“笑飽沒有？”

甘草隨口答道：“飽了！”

又是一陣花枝搖曳。

秦雨沛開始進入正題：“好，我們開始上課。我們先看一段錄象，這樣有助於你了解色彩谘詢與款式設計到底是怎麽回事。”

秦雨沛將陸見的皮椅轉動了度角，讓陸見麵對一部電腦。秦雨沛打開電腦，電腦屏幕上出現了秦雨沛圖像。她在娓娓道來：“親愛的顧客，歡迎您來到我們繽紛色彩工作室接受色彩谘詢和款式設計服務！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美國的卡洛爾·傑克遜女士提出了色彩季節理論。她根據人的頭發、眼睛和皮膚的色彩特征，將人分為春季型、夏季型、秋季型和冬季型。每一個季型都有屬於各自的顏色群。這些顏色群都能夠與她的頭發、眼睛和皮膚顏色搭配和諧，使人的外表更加健康美麗……現在，在你對麵的左邊，就是一個根據色彩季節理論設計的四季色彩環。”

陸見將目光投向左側。她才發現一個高約一米五上麵畫著橢圓形四季色彩環圖板。

陸見指著四季色彩環圖板發問：“這就是四季色彩環？”

“yes!這就是四季色彩環圖——這個橢圓從左到右從上到下依次是秋春夏冬四季色彩。”

電腦顯示屏上，出現了大千世界中色彩斑斕的雲彩、鮮花、老虎、孔雀、飛鳥、狐狸、蝴蝶以及白種、黃種、黑種女人等圖像。

秦雨沛的聲音又響起：“色彩理論告訴我們，大千世界色彩紛繁，動物為逃避天敵而有與生存環境相似的毛色，而我們人類也有與自身相生相克的顏色。尤其是我們女人，更象毛色鮮豔的老虎、孔雀、飛鳥、狐狸、蝴蝶，總有屬於自己的特定的顏色，找到屬於自己的顏色去穿衣打扮，加上對自己的智慧和修養進行不斷提升，我們每一個姐妹都會展現自已獨特的美麗風采。有人說得好：女人外形沒有缺點，隻有特點；沒有醜女人，隻有懶女人。來吧，請走進繽紛色彩工作室！我們幫你變成美麗的女人！”

陸見饒有興味地笑了：“聽了這些，心裏頭特別放鬆！什麽案件啊、官司啊、煩惱啊，都靠一邊去了，這也應該算是心靈心湯！”

陸見的話讓秦雨沛心裏一動，腦子馬上轉開了：“有戲！看來這色彩設計會有很大的附加值！我還可以開俱樂部！吸引更多的人甚至男人來參加我們的活動！隻要有人氣，就會顧客！……”

秦雨沛還在若有所思，陸見發話了：“喂，秦老師，看完了，接下來該幹什麽？”

秦雨沛回過神來：“接下來，我們做色彩測試。”秦雨沛又將陸見的皮轉椅轉到大鏡子前。往陸見的身圍上一張類似理發用的白布單。然後拿出厚厚的一疊像小手帕那麽大，深淺不同的紅黃藍綠青紫橙白黑三十六色布塊，放在陸見的下巴底下。

“這就是色彩測試布。來，現在對你做色彩測試，你也可以發表自己意見。色彩設計師和顧客必須互動，才能準確地測出你屬於哪一種色彩類型。”

陸見覺得挺新奇好玩。

秦雨沛左手將色布托在陸見下巴上，右手一片一片地翻動色布。當深紫色的色布襯著陸見的臉，秦雨沛和陸見及古明芳們一起通過從大鏡子觀察，大家一致認為深紫色讓陸見的臉色顯得晦暗。

秦雨沛輕聲說：“唔，這個顏色不對你。”

當粉白色的色布襯著陸見的臉，從大鏡子看，顯得明亮嫵媚美麗。

 “哇塞！這顏色多襯你！襯得你好有女人味！你們看是不是？” 秦雨沛叫起來。

陸見也同意：“唔，是！這顏色襯得我臉部挺有光彩的！”

圍觀的人也都點頭稱是。

陸見有點得意地看著秦雨沛在一張設計好的《色彩分析表》上劃下“☆”形的符號。

秦雨沛邊打“☆”形的符號邊說：“哎，這個顏色我們給它四顆星！”

說完，她又翻出一張深紅色的色布說：“看看這個西瓜紅色怎麽樣？”

眾人的目光一起投向大鏡子。

陸見提出自己的看法：“這種顏色效果不如剛才那種顏色……”

秦雨沛在表格上劃下兩個“☆”。

接下來是銀紅色。眾從都覺得這種色彩襯得陸見神采飛揚。秦雨沛給了這個色彩打了五顆星。秦雨沛又翻出一張天藍色的色布。

連甘草都發出“哇！”的讚歎。

秦雨沛喜滋滋地說：“看！你配天藍色的真是好靚！給五顆星怎麽樣？”

陸見點頭：“OK！”

秦雨沛又在《色彩分析表》上記下五顆“☆”。

陸見忽然皺起了眉頭：“哎，秦老師，這深淺不同的36種顏色，我怎麽記得住哪一種最適合我呀？”

“放心！通過測試，凡是五顆星的顏色就是配你最好看的顏色，是你的基本色。像乳白、粉藍、銀紅、淡紫、清水綠，都是五顆星，都適合你，你的膚色覆蓋麵很廣，而黃色、深深淺淺的紫色，特別像牡丹紫、蘭花紫可以做為點綴色……”

陸見叫起來：“太複雜了！我怎麽記得住？不行，我得記下來！給我拿紙筆，我要作記錄！”

秦雨沛笑了：“不用啦！你現在記不住是因為現在你眼睛裏邊還沒有‘顏色’，如果你通過對自己與生俱來的膚色、發色、瞳孔色等‘身體色特征’的測試和分析，根據‘色彩季節理論’的膚色劃分法，就能找到最合適自己的服裝服飾色彩範疇和這些顏色之間的搭配規律，也就等於眼睛裏邊真正有了顏色，能在短時間內掌握自己的最佳裝扮，一切都會從複雜變得簡易……”

陸見聳聳肩：“這個過程會不會比打官司還複雜？”

秦雨沛一樂：“當然不會！我們色彩顧問就是幫助顧客快速地找到自己的‘基本色’，使顧客做到眼睛裏邊真正有‘顏色’，這樣顧客穿衣打扮可以做到百搭百順，輕而易舉達到人衣合一的最好效果。好，現在我們來進行色彩搭配。你看，剛才我們測試，你的銀紅得了五顆星，好，我們拿起銀紅，進行搭配。”

秦雨沛拿出一個硬皮本子。

陸見又好奇了：“這是什麽？”

秦雨沛答道：“這是色本。是我們進行色彩搭配的參照工具。”

大家看著秦雨沛用銀紅色的色布，對著色本裏各種顏色的色樣進行搭配測試。當測試到粉灰色塊時，出現了最佳的效果。

“看，銀紅色加粉灰色，顯得最好看，是不是？”秦雨沛詢問陸見。

陸見此時已經沒有金牙女大狀的神氣，完全是一個謙遜的小學生模樣：“是，是……”

“銀紅色加粉灰是經典色，你這樣搭配著穿，一定美若天仙！”秦雨沛說。

陸見開心地爽聲大笑：“哈哈哈！天仙？我是天仙？哈哈哈！”

大家全被她毫無介懷的笑聲逗樂了。

笑聲落下，秦雨沛告訴陸見：“今天，我們對你的基本色進行了測試，這個測試不是我主觀推斷的，是我們互動評估得出的。我們可以這樣認為，你的顏色是中度，色彩搭配偏豔、偏淺、偏深都可以。”

停了停，秦雨沛又問：“今天我們一口氣講了這麽多，你是回去消化消化，還是我們繼續往下講？”

陸見：“哎呀！我得好好消化消化！下一節課再講什麽？”

“款式類型分析。”

陸見長吐一口氣：“下次再講吧！現在休庭！“

心情大好的陸見和秦雨沛站起來，一起走到飲水機，秦雨沛接了一杯水，遞給陸見，然後又為自己接了一杯。這時，陸見包裏一陣手機鈴響：“老大，接電話！”“老大，接電話！”

陸見忙跑去拿包接聽手機。

陸見聽完手機，說：“秦老師，各位靚女，律師所有事，先走了！”

看到自己的第一個顧客心情由陰轉晴，秦雨沛看到了自己工作的良好效果。她親熱地摟住陸見的肩膀說：“好，我送送老大！”

陸見笑了：“不用啦！咱們客氣什麽！”

“你是我的第一個顧客，有著非凡的曆史意義！要送要送！走吧！老大同誌！”

秦雨沛把陸見送到電梯口。她看著陸見進了A梯，才待轉身，B梯門開了，鄒星明滿頭大汗，雙手拎提著一個裝滿盒飯的白色塑料筐走出電梯。

秦雨沛見狀，想上前幫他一把，他擺頭推辭：“多謝！不用！不用！”

“多重呀！這麽多盒飯！”

“習慣了，沒事！”

秦雨沛瞅了瞅鄒星明的手臂，見他肱二頭肌脹勃勃，是夠有力的，也就不勉強要幫人家了。

“你今天好像挺高興！什麽事情啊？”鄒星明自從認識秦雨沛以後，頭一次看她笑口吟吟。

“今天我終於有了一個顧客！”秦雨沛眉毛揚得高高的。

“哦！萬事開頭難，有了客人，就好辦！等‘非典’過去，相信你們會更好的！”

秦雨沛心情不錯：“多謝！希望承你貴言！哎，請教一下，你當初打市場難到什麽程度？”

“很很很很很難。達到五星級水平。”

“你去‘銷士’，試過被別人趕沒有？”

“那是小菜一碟啦。”

“是嗎？那你怎麽對付？跟他駁火？”

“你知道一個‘銷士’的最高境界是什麽？”

“說來聽聽。”

“唾麵自幹嘍。”

秦雨沛一吐舌頭：“謔！舉重若輕嘛。在下要努力再努力，也難達到你那最高境界。”

“隻要你真想創業，那你就得達到。”

說話間，繽紛色彩工作室到了，鄒星明放下了秦雨沛她們訂的盒飯後，又趕著到別的客戶送餐。

秦雨沛注視著他被汗水濡濕的後背，內心感慨：“哎，都是同道中人啊！”

 

秦雨沛接到父親的電話，告知出差結束，今晚到家。秦雨沛忙交待了古明芳負責工作室的事務，趕到市場，買了鮮魚、活雞、煲湯料、時菜，她專門采買合時令，有益身體的的食物，老爸出差那麽長時間，她得好好犒勞犒勞他。

當秦伯濤提著旅行包風塵仆仆走進家門的時候，已經聞到老火靚湯的香味了。當他看到女兒在廚房裏忙忙碌碌，憐愛漫過心頭——要是她媽媽還在，加上失蹤的小女兒，一家人和和美美熱熱鬧鬧的，該有多好！

秦伯濤失妻以後，他的母親，也希望兒子續弦。秦伯濤明白老母的心思，一方麵不想自己一輩子打光棍，二方麵希望抱個男孫，別讓秦家斷了香火。一次，他無意間聽了一首《小白菜》的民謠，“小白菜啊，心裏黃啊，三兩歲啊，沒了娘啊；跟著爹爹，好好地過啊，就怕爹爹，娶後娘啊；娶了後娘，三年整啊，生個弟弟，比我強啊；弟弟吃麵，我喝湯啊，端起碗來，淚汪汪啊；親娘想我，誰知道哇，我想親娘，在夢中啊……”他眼角濕濕——老母，已經定型，不能改變；女兒，一定不能變成受委屈的“小白菜”！，續娶的念頭一年淡過一年，加上也沒碰到合適的對象，也就拖下來了。

當年，秦老太知道媳婦又生下一個女孩的時候，重重地歎息一聲：“唉！又是女孩！”對月子裏的媳婦黑口黑臉，惡聲惡氣。秦老太心知肚明媳婦之死和小孫女丟失與自己脫不了幹係，隻要一提，秦老太就全身抽搐，要死要活的。

秦伯濤雖然知道老母有錯，可那畢竟是生養了自己的老母啊，這是一根刺，拔出來要流血，不拔出來成隱痛。秦伯濤隻能忍受隱痛。絕口不再提此事。

隨著計劃生育成為國策越抓越緊，到處都在宣傳“生男生女都一樣，女兒也是傳後人”，但宣傳歸宣傳，世俗還是那樣！秦伯濤痛徹心肺的感覺到有些人重男輕女的觀念已到了沒有人性的地步！如果新生兒夭折，是女孩，一般隻是淡淡的，一下就過去了；如果是男孩，那就不得了了，不僅家屬百般痛惜，還有可能鬧翻天，連醫生護士都會深表痛惜：“是個男孩啊！男孩啊！真是太可惜了！”國情都是這樣，秦伯濤對滿腦袋封建意識的老母親唯有原諒！再原諒！

有朋友也曾問秦伯濤，既然你老母親嫌媳婦又生了女孩，那你老婆可以回娘家坐月子嘛！秦伯濤聽了，隻能苦笑。回娘家坐月子？！那是不可能的！秦伯濤的嶽父嶽母也是重男輕女腦筋，在他們的眼中，外嫁女是萬萬不能回娘家坐月子的，否則會給娘家帶來“血光之災”！娘家拒絕外嫁女回來坐月子是天經地義的！秦伯濤能夠想象，老婆在生下第二個女兒後的心境和處境，否則，她也不致於抱著小女兒離家出走！秦伯濤恨自己，為什麽因為工作忽略了坐月子的老婆？木已成舟，世上沒有後悔藥。秦伯濤惟有珍惜大女兒，不放棄尋找小女兒。

五年前，秦老太病重，油盡燈枯之際，她才算明白了，將兒子喚至床邊，老淚縱橫的說：“阿濤，媽對不住你們，你一定要想辦法，把丟了的那個孩子找回來，她也是我們秦家的種……”

秦伯濤含淚答應母親最後的心願。這些年來，秦伯濤隻要聽聞一絲相關信息，都會想盡辦法前去相認，每次都無功而返。茫茫人海，要找一個已失蹤了二十多年的女孩子，無異於海底撈針。

眼下，次女遍尋無著，秦雨沛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自從跟男朋友分手以後，秦雨沛表麵上很平靜，倒是秦伯濤心裏著急，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特別是女孩子，三十好過，四十難熬，當父親的，當然希望女兒有個好歸宿！秦伯濤想催促，可又不知怎麽開口。秦伯濤骨子裏還是個特別傳統的人，認同“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生怕女兒嫁錯了受苦；女兒如果真找不到合適的不願湊合成婚，秦伯濤也不想勉強，看到有同事的孩子結婚了又離婚，也實在讓人揪心。他是個開明的父親，也是過來人，明白拉郎配，亂點鴛鴦譜害死人。秦伯濤最擔心的是如果哪一天自己不在了，阿沛還是一個人孤零零的，要是她有個妹妹，姐妹倆也能互相照應。總之秦伯濤最大的心願是既看到雨沛結婚成家生兒育女，又能找到小女兒，那就兩全其美，了無遺憾了。

秦雨沛聽到門口響動，知道父親回來了，她扭頭叫了一聲：“老竇！回來啦！”

“唔！回來了！”

秦雨沛趕快倒了一杯水，端著一盤洗好的黑加侖，從廚房出來。

秦伯濤換了拖鞋，到衛生間洗臉洗手，在餐桌邊坐下來。

秦雨沛拿起一顆黑加侖，命令道：“張開嘴！”

秦伯濤乖乖地張開嘴，秦雨沛把黑加侖放進父親嘴裏，看著父親咀嚼，問：“甜不甜？”

“甜！甜！”

“喝口茶！”秦雨沛把茶杯推到父親麵前。

“唔，好！”秦伯濤呷了一口茶。

秦雨沛打量父親的臉色：“出差這麽長時間，好像瘦了點！”

“是嗎？我倒沒覺得！”

“你呀，就是一個老工作狂！要是連你都覺得自己瘦了，就大鑊了！”

秦雨沛轉身又走進廚房，從裏邊端出金針木耳紅棗蒸雞，煎封馬交魚，蒜蓉炒菜芯，霸王花煲豬脊骨湯，外邊兩碗米飯。秦雨沛先用小碗給父親盛了一碗湯，雙手端給他：“來，先喝點湯潤潤，再吃飯！”

父女二人邊吃邊說話。秦雨沛告訴父親陸見成了自己第一個顧客，秦伯濤很高興，說：“萬事開頭難，有了第一個顧客，就會有更多的顧客！”

秦雨沛笑了：“你怎麽跟別人這麽不謀而合！”

“我跟誰不謀而合了？”

“哦，一個你不認識的人。”

“是不是新認識的男朋友？”

“不是啦！不是啦！”秦雨沛臉頰一熱，打斷父親的話，她明白父親的意思，無非是想催自己找男朋友，但這時候自己實在沒功夫。

秦雨沛從小失母，祖母又瘋瘋癲癲的，母親和祖母的經曆讓她為她們感到不值，感到她們可憐可悲。不是嗎——盡管祖母大字不識，可重男輕女的觀念已入骨入肉；而母親，說實話，秦雨沛隻跟母親生活了四年，對母親的印象已經模糊，隻是依稀記得母親生了小妹妹後，祖母不高興，給她臉色看。母親確實太不幸了，先是娘家被輕視，連生兩個女兒後又被婆婆敵視，加上母親其實精神上也有根深蒂固的重男輕女觀念，否則她必不會為了迎合祖母的意思，非要生完第二胎才到城市裏跟父親團聚。她心裏就是想搏一搏，爭取生一個男孩，結果不但搭上了生命，還使自己的小妹妹至今不知是死是活，讓父親痛苦了大半輩子。秦雨沛覺得一個現代女性，如果沒有一定的經濟獨立的基礎，什麽愛情啊婚姻啊，那都是不靠譜的，是海市蜃樓，是無本之木。所以，當前男友突然提出讓她出國結婚時，她冷靜得出奇，到了國外，自己能幹什麽？靠老公？可能靠得住，也可能靠不住，這是沒有上保險的。歸根結底，靠自己就好！試想想，當初，如果母親經濟上有條件，她大可誰也不靠，自立門戶，找個保姆侍候自己坐月子，養好身體以後，抱著小妹妹，領著我，到省城找父親，誰的臉色都不用看！當時就是父母親收入不高，還要依賴祖母幫助，才造成不幸。

秦雨沛曾把這個看法跟父親說過，父親很驚訝，不僅不認同，還認為秦雨沛不應該如此看待祖母和母親，太過份了，秦雨沛認為自己隻是客觀分析而已。父女倆誰也說服不了對方，最後隻能把這個問題擱置不提。

秦雨沛雖對婦聯一類組織沒有什麽感覺，但對婦聯提出的新時代中國婦女要自尊自立自愛自強倒是十分讚同。和前男友分手以後，她並不拒絕婚姻，也渴望愛情。但她並不因為年紀大了就隨便找一個，反倒淡定了。如果說好，按世俗的標準，她的前男友不僅是“三高”——高身材、高學曆、高收入，而且還要加上“兩高”——高知家庭，高社會地位，可是，他隻是單方麵考慮，完全沒有顧及她和父親的實際情況，當兩人關係陷入僵局時，過去的感情基礎即刻分崩離析。所以她對“幹得好不如嫁得好”的說法很不“感冒”，世事難料，變數很多，今天好不等於明天好。另外，她覺得把“幹得好”和“嫁得好”對立起來、撕扯開來沒有道理，幹得好同時又嫁得好是要可以的，隻是“嫁得好”的“好”標準不同，自己覺得好就行了，不是外界的評判外人的眼光。秦雨沛當然希望自己是幹得好又嫁得好的那一個，可是現在自己還沒“幹好”，先“幹好”再去想“嫁好”吧——這是她的打算，但不好意思跟任何人說，包括老爸。

父女都想著同一個事，但又各有各心思。

“老竇，吃木耳！軟化血管清血脂的！”秦雨沛給父親夾了一筷子木耳。

秦伯濤繼續自己的話題：“自己的事，自己要抓緊啦……”

“行行行！好好好！”秦雨沛邊說邊往嘴裏大口扒飯。

秦伯濤不想影響女兒吃飯，不再多說。

 

第二天下午，陸見過完一堂官司，看到時間還早，就來到繽紛色彩工作室。

秦雨沛將工作室的人都安排到街上派發宣傳單張了，她一個人鎮守大本營。陸見悄悄地走到正在專心看資料的秦雨沛身後：“親愛的，我來了。”

秦雨沛見到陸見，很高興：“噢，來啦！”

秦雨沛站起來，趕緊給陸見倒了一杯水，雙手捧上：“尊貴的客人，請接受我為您作款式測試。”

秦雨沛引陸見坐到上次坐過的位置，自己拉過一把椅子，坐在陸見旁邊，打開電腦。

陸見打趣道：“秦老師，怎麽沒有開場白就直奔主題？”

“放心！我已經為你準備了別開生麵的開場白。”

電腦屏幕上出現了一副四格漫畫圖。

秦雨沛對著一格一格漫畫用風趣的口吻作解說：“這是一個你一定熟悉的老土故事啦，不過我要借題發揮——有個富婆，在牙齒上鑲了一顆昂貴翡翠。她願意與所有的人分享她安上了漂亮翡翠牙之美妙感覺，成天笑眯眯。在一個聚會上，不斷有人頻頻向她注目，她心裏甚是得意，認為這顆翡翠牙給她攢足了回頭率。有個毛燥小夥實在憋不住了，跑到富婆跟前，富婆心裏得意洋洋，認為自己魅力逼人，那麽年輕英俊的小子都為她這個半老徐娘所傾倒。她等待著小夥子送上恭維的話，誰知，那小子把富婆引到一個僻靜角落，湊到富婆耳邊小聲說……”

“親愛的尊貴的夫人！你的牙齒粘著一片菜葉！”陸見一聳肩，搶過話說。

“哈哈哈……”兩人大笑。                      

陸見笑過之後，問：“這就是你關於款式測試課的開場白？”

“Yes！我們先講款式風格。款式風格有：戲劇、優雅、浪漫、古典、前衛、少年、少女、自然等八種類型。今天我們來分析適合你的款式風格……”

電腦顯示屏上出現了一個嫵媚女人畫麵。

秦雨沛解釋道：“這是浪漫型，浪漫型的女人是性感的，嫵媚的，華麗高貴，成熟大氣，曲線優美，最有女人味，是女人中的極品……浪漫女人有高挑的彎眉，眉弓很高，眼睛嫵媚，眼角上翹，睫毛很長，嘴唇豐滿，五官圓潤，嘴唇呈桃花狀，有肉質感……”

陸見自我評價：“我肯定不是浪漫型的女人！”

電腦上依次出現了戲劇、優雅、古典、前衛、少年、少女、自然等款式風格的女人。秦雨沛問陸見：“我們看了八種款式風格的女人，你認為你是什麽類型的女人？”

“我認為我應該是少年型的女人。”

秦雨沛大讚：“哇塞！聰明！太聰明了！不愧為金牙女大狀！我特別喜歡跟你這種頭腦特別靈光的人互動！因為能得到一種積極的回應，讓人感覺特別爽！不錯！你應該是少年型的。你這個傑出女律師，就是這個類型。好！我們已經知道你的膚色是春季型，款式風格是少年型，下麵我們就可以設計你的穿著打扮，力求凸出你獨特氣質和美麗風采！你先說說你自己的想法吧。”

“我長著一張圓圓的娃娃臉、個頭不高。以前，我一直認為黑色和灰色應是自己的首選，頭發也剪得特短。壓根沒想到這樣的穿著和發型對於我的膚色、我的身高是多麽的不合適，這樣隻能使我整個人像個男人婆。”

秦雨沛對陸見的自我認知百分百肯定：“哎呀！你真是開竅了耶！來！我們對你的發型進行設計！”

秦雨沛在電腦上檢索，找出一個類似陸見的圓型臉盤，再從發型數據庫裏調出了幾個發型，最後選中了一個微燙過的發型。

秦雨沛告訴陸見：“你的頭發偏少，而頭顱形狀適宜作的蓬鬆發型，建議你去做微燙和挑染。你的瞳孔是深棕色，建議你將頭發挑染成深棕色。好啦，我們下一步就是陪同購衣和作發型，等這一切完成了，一個全新的職業女性陸見將閃亮登場！”

陸見被秦雨沛極富熱情的話語說動，她有點迫不及待了：“那我們什麽時候行動？”

“我聽你的。”

“好！我有時間就過來找你！”

 

 這是2003年的6月末，隨著天氣一天天熱起來，讓人談之色變的‘非典’已漸行漸遠，生活，又恢複到正常的軌道。

大馬路上，猩紅的木棉花已經凋落，一團團裹著木棉籽的花絮隨風輕颺，綠化帶上的簕杜鵑、朱槿、紫薇開得燦爛，南國特有的菠蘿蜜樹、芒果樹、蒲桃樹忙著孕蕾坐果，白蘭樹也接踵來湊熱鬧——陽光雨水充沛，花城不負盛名，到處花團錦簇，暗香浮動，充滿亞熱帶風情。

秦雨沛領著陸見，出入衣飾賣場，發型屋，按色彩和款式設計搭配衣飾和發型，一個時尚前衛的職業女性經色彩顧問秦雨沛的精心打造閃亮登場。。

 

陸見心情有些忐忑地走進益同律師所的時候，贏得一片驚訝和讚歎。

誰能想到終日黑色服裝直發貼耳的陸見律師會舊貌變新顏？看她——挑染成深栗色的微卷短發襯托著她的圓臉，顯得青春靈動；上身是粉紫色短裝收腰襯衣，下穿藏藍色一步裙，腳登藏藍色半高跟皮涼鞋，整個人看上去，一切是那麽的得體、協調、自然、美麗。

律師所裏的幾個女孩子一起圍了上去，對陸見同長問短。

“哇塞！原來的男人婆變得了律政俏佳人！”

“陸姐，你今天真是好好看！簡直變了一個人！”

“陸律師，你這麽漂亮，我們都要嫉妒了！”

“陸見，你怎麽一下子變得這麽時尚？”

“你這打扮大方得體，真是濕水棉花——無得彈！”

七嘴八舌，三個女人一個墟，七八個女人就是一個市了，連正而八經的律師所也概莫能外。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遑論喜歡扮靚是絕大多數的女人的天性了。女生們對陸見評頭品足一番後，開始詢問陸見新形象的幕後策劃者。陸見當然不失時機地為秦雨沛作廣告。

晚上下班以後，彩虹商廈繽紛色彩工作室裏，一下子湧入了陸見介紹來的四個女生，秦雨沛和她的員工都喜上眉梢：有飯開了！

女生們進入工作室後，左看右看，嘰嘰喳喳：“我們在網上已知道有色彩谘詢形象設計這種服務，知道北京有，可我們花城就是找不到。現在好了，我們陸律師本身就是活廣告，我們是慕名而來的！”

秦雨沛拿出谘詢項目表：“請你們選擇需要的谘詢項目。”

四個女生看完，又商量一番。

A女說：“我就做色彩診斷和衣著飾物款式風格定位。”

B女C女D女也選了自己心水的項目。

經過協商，A女和B女選了秦雨沛作顧問，C女和B女分別由古明芳和崔巧怡作顧問。

 

送走了顧客以後，快到晚上十點了，秦雨沛讓住在城中村的崔巧怡和甘草先走，她和古明芳留下，收拾好才走。秦雨沛在自己的辦公桌前記賬，古明芳手腳輕快地將放在門口的宣傳燈箱搬進屋裏，擺放好桌椅，整理內務。

幹完活後，古明芳湊到秦雨沛的辦公桌前，坐到秦雨沛對麵，長舒了一口氣，說：“師姐，我終於明白什麽叫否極泰來了。”

“什麽？”

“我們工作室開張以來，鬼都不上門，甘草又住院花了一大筆錢，真是衰到貼地了。沒想到，陸見來了以後，又帶來了四個顧客。有人說過，這個世界上，隻要你認識六個人，再通過這六個人，你大可以認識所有你想認識的人。我們再通過這四個顧客，分別再吸引四個顧客，四四一十六，然後十六個顧客再分別吸引四個顧客。哎呀，我都算不過來了！有人是怎麽形容快速增長的？對了，是‘呈幾何級數增長’的啊！你的計算器給我！”

秦雨沛不禁莞爾：“喂，你別摸著天滑滑的！”

“想想總可以吧！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邊想都不敢，還能成什麽事！”

“你今晚吃了什麽？”

“肉餅菜芯和米飯唄。明記送過來的，你不也吃了？”

“我還以為你吃了‘大頭衝菜’呢！”

古明芳嘻嘻一笑，臉上的蘋果肌光澤閃閃：“有人說當下要窮風流，餓快活，聽上去是有點自我鼓舞，但細想這話沒有道理！窮，怎麽能風流？餓，怎麽能快活？有錢賺，才可以真正風流快活！”

“喲，繽紛色彩工作室培養出了一個哲學家！沒想到！”秦雨沛假裝驚訝。

“哈哈哈……”古明芳被逗得大笑。

秦雨沛又戳戳古明芳肚皮：“哎，別太樂了。小心樂極生悲！”

秦雨沛正好戳到古明芳的癢肉上，她更加笑得厲害。秦雨沛也被這放肆的大笑惹得花枝亂顫。

會抓住機會從丹田發出大笑，也算是一種活在當下的本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