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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ma描寫國內一線城市女性情感長篇小說怯怯登場(謝絕轉載,敬請諒解)
正文

三個女人的博弈 (十四)

(2013-11-08 14:13:21) 下一個

17.化解危機

 

自從於攀響應秦雨沛號召踴躍參加龐秋嶺的婚禮之後,梁美娟已經將秦雨沛從“情敵”打入“死敵”的黑名單。以前是“你死好過我死”,現在已進入到“你死我才能活”的狀態。一得閑,梁美娟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麽跟秦雨沛過招。可是,這個該死的秦雨沛又不用捧自己的飯碗,怎麽才能抓到她的“雞腳”整垮她呢?梁美娟搜索枯腸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她心裏煩躁,好想找一個人說說話。凡是敵人的敵人,就可以當作自己的朋友,可以結盟形成統一戰線。馬堅的太太黎練,完全符合這一標準。

梁美娟撥通了黎練的電話。

黎練很熱情,一點沒擺大型國企一姐的架子,歡迎梁美娟隨時到辦公室找她。

梁美娟放下電話,跟街道辦主任請了個假,就去了華豐大廈。

 

“黎總!您好!”

“啊!小梁!來啦!坐!快坐!”

坐在黎練寬敞辦公室裏舒適的真皮沙發上,梁美娟忽然有坐如針氈的感覺,她後悔來找黎練了。不過,既然來了,就不好走了。

黎練親熱地招呼梁美娟喝茶,同時也在惴測她的來意。

梁美娟心裏發虛,她躲閃著黎練犀利的目光。

“小梁,氣色不太好呀!怎麽回事?”

“啊,沒什麽!可能是昨晚沒睡好。”

“為什麽呀?人家說,三十歲前睡不醒,三十歲後睡不著,你才二十多歲,怎麽會睡不好?”

梁美娟勉強笑笑:“我也不知道為啥。”

“不會是因為感情問題吧?你們這個年齡的人,大多容易受感情困擾。”黎練以過來人的眼光判斷。

梁美娟佩服黎練眼夠毒,嘴上不想認:“我不知道別人,反正我不是。”

黎練笑了:“你這麽好的條件根本不用愁!小梁,你的眼光不錯呀。我聽說,於攀家境不錯,他的父親還是粵人商會的會長,本人是碩士研究生,工作體麵,人也長得英俊,現在你們發展到什麽程度了?”

黎練的話象一把利刃直捅梁美娟的心窩,她忍不住“哇”地一聲哭起來。

黎練嚇了一大跳:“怎麽了怎麽了?”

“黎總,你就不要再提什麽於攀了……”梁美娟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將自己的苦惱全吐出來。

“凡是我的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這也是黎練的判斷準則。看到梁美娟對秦雨沛如此咬牙切齒,黎練心裏那個暢快呀,但她不能流露,她滿麵沉痛,表示同情兼憤怒。

“這個秦雨沛太不是東西了!小梁,別哭!振作起來!跟她鬥!”

“怎麽鬥啊?”梁美娟淚眼模糊地發問。

“多去彩虹商廈!一定要抓緊於攀!否則,他就真的要落到秦雨沛手裏了!”

梁美娟覺得黎練說得有道理。

黎練看著梁美娟的傷心樣,忽然有兔死狐悲的感覺。

黎練長歎一聲:“唉!小梁!咱們都是女人,今天咱們就說說心裏話吧。你知道,女人的第六感有時是很準的,連我公司的女清潔工都說了,你老公對你是不是真好,看他在床上的表現就行了……你已經有了硬件和軟件都一流的男朋友,一定不能鬆手!男人嘛,都是花心的!有人不是說了嗎,十個男人九個壞,還有一個有障礙!我馬堅雖是……哎,不說了我老公了……對了,別讓秦雨沛把他從你手裏搶走了!女孩子,找個真正稱心如意的好老公不容易!”

黎練這句話說到梁美娟心裏去了。

“黎總,我有一個小小請求,可以嗎?”

“得得得!盡管講!”

“我的事請千萬別跟馬主任說。”

“得!保證不講!這是我們兩個的私已話,怎麽能跟他一個大男人講?又不關他的事!”

“……”梁美娟聽了黎練的話,一股苦澀竄到喉嚨蒂,她強咽了回去。

從黎練辦公室出來,梁美娟的眼中原來有的猶豫、姑且、忍讓、羞愧等神色被堅定、決絕、當仁不讓代替。

梁美娟在等待時機。

時機對有心人來說,是那麽的可遇不可求。

 

這天,馬堅以檢查工作的名義,到彩虹街維穩定辦。馬堅剛坐下,一個不速之客闖了進來。

是龐錦河。這個跟老婆離了婚的癮君子,衣衫不整烏糟拉蹋,腳趿一雙掉了漆皮的蒙滿灰塵的的人造革鞋子來找梁美娟。

馬堅不認識龐錦河,他用狐疑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猜測他和梁美娟的關係。

梁美娟看透了馬堅的想法,就請馬堅到隔壁的會議室,說了龐錦河的來路。

馬堅一聽,一拍大腿,說:“好!好!這個人可以用!”

“怎麽用?”梁美娟問。

“這樣……你……”馬堅說得頭頭是道。

梁美娟聽得連連點頭。今天她更看清了馬堅這家夥真是一肚子壞水。不過,事到如今,梁美娟也不想做道義上的評判了,誰讓秦雨沛要奪我所愛的!

兩人密斟了半個小時,回到辦公室。龐錦河還坐在那裏發呆。

“龐錦河,這是我們領導,你來做什麽?”梁美娟猜龐錦河肯定是來找她“借”錢的。

果然。龐錦河站起身,朝馬堅哈哈腰,複又坐下,朝梁美娟大吐苦水,惡人先告狀:“梁主任!自從龐秋嶺到那個什麽繽紛色彩工作室學什麽高級色彩顧問培訓班以後,她就變心了,賣甩了我!現在我是又無錢又無麵,老婆又走佬啊……”

梁美娟打斷他:“你知道誰是造成你如此下場的罪魁禍首嗎?”

“誰?”龐錦河猛地抬起頭,目光變得猙獰。

梁美娟一看龐錦河這副模樣,心裏有些害怕:這癮君子想幹什麽?

梁美娟一時卡住,不知該怎麽往下編。

“我來告訴你,”馬堅接過話,“是繽紛色彩工作室的老板娘秦雨沛!知道嗎?”

“知道!知道!”龐錦河說,“那條女不是善類,她還欠我八千元呢!死活不肯還給我!”龐錦河具備十足的癮君子的特點——講大話瞎話謊話連眼都不帶眨一眨。

“你光知道人家欠你的錢,你還不知道人家欠你老婆呢!她幫你老婆熱心張羅,你老婆已經嫁一個闊佬了!你要是醒目,你就去找姓秦的講數,爭取權益!至少可以多要一點分手費!”

“怎麽要?我去我老婆廠裏找她,丟那媽,她連麵都不見,還讓保安把我趕出來!”

“去找姓秦的呀!如果不是她搞什麽培訓班,你老婆會跟你離婚?全是姓秦的搗鬼!”

“可是,那條女厲害得很,她不睬我的……”龐錦河一臉可憐相。他才不傻呢,知道跟他對話的人肯定一定有他們的用意,“無利不起早”,互相利用罷了,既然你演戲,我也配合。

“我們街道辦是不會對傷天害理的行為坐視不理的!來,我告訴你應該怎麽做……”

馬堅細細布署,龐錦河頻頻點頭,梁美娟抱著雙臂一言不發坐在旁邊。

馬堅說完了,龐錦河也明白了他們的意圖,也知道該怎麽辦了。

馬堅把背朝椅背一靠,擺出送客的姿態。

龐錦河扭頭看著梁美娟,遲疑一下,說:“梁主任,能不能借點錢給我?我已經好幾天沒錢開飯了。”

梁美娟欲言又止。停了停,她咬咬嘴唇,轉身從挎包裏掏出錢包,拿出五百元,遞給龐錦河。

馬堅在一邊看著,說:“你要是整垮姓秦的,我包你得到的錢比你現在拿的多一百倍!一千倍!”

龐錦河笑了,眼前這位先生說的無疑是紙上的餅,但總好過連影子都沒有。他不自信地說:“是當然好。不過,很難的,很難的……”

“我們幫你就不難!”馬堅給龐錦河打氣。

“謝謝!謝謝!我先走了……”得了五百元,龐錦河的魂早飛到“折家”(白粉供應者)那裏去了。

“記住我教給你的事!”馬堅追著龐錦河的背影叮嚀了一句。

“知道知道!”龐錦河頭也沒回地急急腳走了。

馬堅嘴角浮起一絲輕蔑的笑紋:“這條爛春袋!”

梁美娟聽著馬堅粗口,偏側過臉,裝著沒聽見。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梁美娟出去一看,龐錦河又折回來了。

“又有什麽事?”梁美娟皺眉問龐錦河。

“你們讓我辦的事,還沒給經費呢!”龐錦河說。

“那五百蚊(元)就包含了!我不是說了嗎,事成了,到手的數到你手軟!”馬堅說。

‘你們剛才說的我怕記不住,最好把要我去辦的事寫清楚,免得我搞錯了。”

馬堅臉陰了下來,他盯了龐錦河一會兒,轉臉對梁美娟說:“你把要他去辦的寫清楚。”

梁美娟遲疑一下,拉過一張A4紙,撕開兩半,在其中一半上寫下了一行字,遞給龐錦河。

馬堅在一邊冷眼看著龐錦河離開。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不過,好在這個可憐可恨的爛春袋還有可用之處。”馬堅說。

梁美娟對馬堅私下裏的粗口爛舌反感至極,但卻又無可奈何——誰叫自己跟這個爛衰人攪到一起呢。

 

又是一個星期天。上午九點半,梁美娟來到繽紛色彩工作室。

崔巧怡接待了梁美娟,但梁美娟要換人,指定秦雨沛給自己做款式設計。

秦雨沛正好有空,就請梁美娟坐到自己的工作位置上。

梁美娟坐在秦雨沛對麵,對秦雨沛滿肚妒火焰讓她一張嘴就帶火藥味:“秦雨沛,你對我今天的穿著有什麽評價?”

秦雨沛聽出了梁美娟的敵意和挑釁。但她沒有理會,隻是認真看了梁美娟的衣著,隻見她上身內穿酒紅色吊帶真絲抺胸,外搭白色短袖休閑西裝,後腰有三顆黑色紐扣作點綴;下身穿帶一寸寬蕾絲邊的剛過膝的黑西裙,腳穿黑色高跟皮鞋。

秦雨沛說:“你的腳很修長很美,為什麽不穿過膝的短裙?現在這樣配吧,窄一看還行,可細看吧,我個人認為有點不合適,因為衣服和裙子顯得一樣長,還有這條西裙的蕾絲邊太寬了,不配正裝。如果這條蕾絲邊隻是露一點點的話,那就好看了,就特別適合你這種身材和氣質的職業女性……”

就在這時,於攀一臉緊張衝進工作室,徑直朝秦雨沛喊:“有急事!快跟我來!”

“什麽事?我這裏有客人呢!有事等我做完服務再說好不好?”清明世界,朗朗乾坤,能有什麽大不了的事?現在客人最大,秦雨沛不明白於攀為啥這般風風火火。

“不行!你必須現在跟我去看看!”於攀不由分說,一把拽起秦雨沛就往外走。

於攀拽著秦雨沛走到門口的時候,還不忘大聲朝在屋的古明芳喊了一句:“古明芳,不管外麵怎麽樣,你也要守在屋裏,不準出去看熱鬧!”

正在給客人做谘詢服務的古明芳聽到於攀這麽一吼,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隻是本能地應了一名:“哦!”

當時,崔巧怡也在接待一個顧客。當她們看到於攀拽著秦雨沛走了,還不準古明芳離開工作室,好奇心大發,便羊群似地跟著跑出去。

屋裏,隻剩下古明芳和梁美娟。

古明芳看到,梁美娟先是坐在座位上不言不語,對發生在她眼前的事情她不感興趣,一臉淡定。

本來,梁美娟雖然曾在心裏千百次地跟自己說跟於攀的事要有機心有耐心有恒心,但是,當她看到於攀毫不忌諱的一把拉著秦雨沛胳膊就往外走,她心裏的醋壇又打翻了,酸得她心口痛!她發現,自己嫉恨秦雨沛已經入骨入肉。

室內隻剩下梁美娟和古明芳,兩人一時無話。古明芳瞄了梁美娟幾眼,很訥悶:梁美娟好像對剛才發生的事情心中有數,這是怎麽事?

過了一會兒,梁美娟站起身,一言不發地走出工作室。

古明芳留了一個心眼,她躡手躡腳走到門邊,留神看梁美娟往哪去。當她發現梁美娟到洗手間了,便悄悄地跟了過去。

梁美娟進了洗手間,已經快到中午吃飯時間了,洗手間裏沒有人。四格廁所的門都開著。梁美娟進了最後一格廁所,並不關上門。

古明芳站在洗手間外,諦聽裏邊的動靜。她聽到梁美娟在打電話。

古明芳明白了,梁美娟之所以不關廁所門,是要留意外麵的動靜。

古明芳躲在角落裏,偷聽梁美娟打電話。

“喂,”梁美娟壓低聲音在說,“章記者嗎?我是彩虹街維穩辦的梁美娟啊,對的對的,是我!我給你報個料,現在彩虹商廈正在發生一起商務糾紛,你如果有時間就過來作個采訪吧……還是挺適合做一條社會新聞的……對了,市電視台‘今日報道’的齊記者也總讓我注意給他提供社會新聞線索,你如果方便,幫我也給他打個電話吧,因為我正好沒帶他的名片,你幫我打電話給他好嗎?……”

古明芳不明白梁美娟究竟想搞什麽名堂。

 

這邊廂,戲碼清楚了——龐錦河從彩虹商廈頂層空中花園正對大街的女兒牆處,吊下一條十來米長半米寬的條幅,上書:“繽紛色彩秦雨沛,還我老婆來!”

逛街的人流此時正值高峰。一時間,通衙大街上,人人仰麵,指指點點。

本埠的人們天性喜歡看熱鬧。有個笑話:有個人仰麵朝天,他周圍的人也隨仰麵看天,天上有什麽?屁毛都沒有。所有人都質問最先仰麵朝天的人,你看什麽看?結果仰麵朝天的人說:我是因為流鼻血,所以仰著頭,你們是因為啥?——雖說這是個笑話,但這確實是本埠喱語“倒泄屎都有人睇”(粵語:意為屎倒灑了也有人看)的注腳。

於攀拉著秦雨沛到了彩虹商廈對麵一站,秦雨沛抬頭一看,那十多米長的寫著“繽紛色彩秦雨沛,還我老婆來!”的巨大條幅赫然入目,她的臉唰地一下變得蒼白,腳一軟,差點跌倒。於攀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

秦雨沛鎮靜了一下,站穩了。

“一定是那個龐錦河又來晦氣!”秦雨沛說。

“走,我們上去看看,把那條橫幅扯掉!”

於攀、秦雨沛、崔巧怡拔腳朝彩虹商廈頂層跑。於攀邊跑邊打電話招保安員到空中花園集中。

一幹人馬來到空中花園,隻見龐錦河正背靠女兒牆吊掛條幅的位置,手裏還拿著一把鋒利的刀子,不讓人靠近。

空中花園的女兒牆約一米高,為了安全,還加了一道不鏽鋼圍欄,正好給龐錦河懸掛條幅提供了方便。

於攀忙張開手讓眾人停下腳步——正麵強攻不行。他和秦雨沛、保安員、崔巧怡等六七個人站在離龐錦河十米遠的地方,於攀拿出手機,大聲對龐錦河說:“你這樣做,不但糟漬繽紛色彩工作室和秦雨沛,影響彩虹商廈形象,還撓亂了社會治安!你趕快把條幅取下來!否則我就報警了!”

於攀舉著手機作撥打狀。

龐錦河瘋了似的揮舞手裏的刀子,脖子青筋暴突的大聲威脅道:“你敢報警,我就從這裏跳下去!”

“龐錦河,你到底要怎麽樣?”秦雨沛問。

“我要你還給我老婆!如果不是你,我老婆就不會走佬!”

對著一個市井無賴,現在如果低聲下氣,肯定死得難看。秦雨沛心一橫,叉著腰,大聲說:“人家龐秋嶺都結婚了,受法律保護的!你讓我怎麽還你老婆?真是豈有此理!”

“我不管,龐秋嶺就是到你那裏才變心的,是你慫恿唆擺的!”龐錦河跳著腳在嚷。

“你這個混蛋!血口噴人!”秦雨沛真是氣懵了,她指著龐錦河怒罵!

龐錦河咧開大嘴笑了,一副潑皮無賴樣:“對!我就是混蛋!我讓你罵!我要讓全城人的人知道是你繽紛色彩秦雨沛讓我丟了老婆!我就是要搞臭你!”

 “你到底想怎麽樣?!”

“你把龐秋嶺叫來!我要跟她對話!”

“不可能!別說人家已經懷孕了,快生仔了,就是什麽都沒有,我也不會答應你的要求!你害她還不夠嗎!”秦雨沛斬釘截鐵不容質疑。

聽說龐秋嶺懷孕了,快生仔了,龐錦河的臉一下扭曲了,他跳著腳大喊:“秦雨沛!我要同你死過!”

說是要同秦雨沛“死過”,但龐錦河精得很,隻是在原地揮舞著刀子“發爛渣”,就是不離開懸掛條幅的位置半步。

於攀看到情勢越來越危急,他上前一步,想跟龐錦河對話。

龐錦河警惕性很高,他立即將刀子架到自己脖子上,說:“你敢再上前一步,我就馬上放血!”

於攀見狀,隻好停下腳步。於攀努力放緩聲音對龐錦河說:“你這是何苦呢?有話好說嘛!我們可以坐下來,喝喝茶,抽抽煙……”

“你不要跟我講耶穌!如果不答應我的條件,我就一直守在這裏,讓這個條幅一直掛在這裏!讓你們丟架!沒麵!如果你們敢上來,我就跟你們搏命!搏不過,我就從這裏跳下去!反正我爛命一條!”龐錦河好像準備不活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這個條幅張掛的時間越長,社會影響越臭。“繽紛色彩秦雨沛”,“還我老婆來!”多麽吸引眼球的字眼!太容易讓人產生無盡遐想!估計很快到處撲料的記者就會聞風而至作報道,走樣的故事就會成為街談巷議,成為市民茶餘話後的談資。秦雨沛,還有彩虹商廈,肯定臭名遠揚。

於攀心急如焚,但如果強行上去扯下條幅,這個亡命之徒可能會孤注一擲,那就會更大鑊!怎麽辦?怎麽辦??

秦雨沛繼續喝斥龐錦河:“你!不要做得太過分!”

龐錦河看出這幫人拿他沒辦法,按照在彩虹街辦事處那位領導的布置,時間拖得越長越好,“講數”的籌碼就會越來越重,他心裏暗自得意。他擺弄著手裏刀子,跟秦雨沛鬥嘴:“我過分?那都是你們逼我的!你們不仁,就不好怪我不義!”

“你!”秦雨沛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於攀站在秦雨沛身邊也氣得咬牙切齒,一向斯文的他此時心裏連爆粗口:“這個屌佬!這個屌佬!”但是一時還想不出什麽高招製服這個“屌佬”。

一隻手,把於攀拽了過去。

於攀一看,是鄒星明。

“你有什麽辦法?”雖然沒對鄒星明抱什麽希望,但畢竟也算是“自己人”,多一個比少一個好。

鄒星明劈頭就問:“你們有沒有救生繩?”

“有啊!做什麽?”

“馬上拿來給我!我來解決問題!”鄒星明一臉嚴峻。

“好!”於攀掏出對講機,“工程部劉主管,馬上拿最長的救生繩火速送到商廈空中花園!”

五分鍾後,氣喘籲籲的劉主管將一捆救生繩送到空中花園。

鄒星明拿過,然後跟於攀耳語了幾句。於攀連連點頭。

鄒星明用救生繩打了一個套結,悄悄走到龐錦河的側麵十米的地方,趁龐錦河還在和秦雨沛扯皮對罵,突然,鄒星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龐錦河的正麵,衝龐錦河一擠左眼——那是鄒星明在出手之前再一次目測目標距離,龐錦河根本還沒反應,隻聽唰地一聲,鄒星明將手中的救生繩套結拋向龐錦河!

隻見白光一閃,救生繩套結帶著風聲像一條飛蟒向龐錦河飆去,準確地套在龐錦河的頸項!鄒星明手腕一抖一抽,龐錦河一個趔趄朝前狗搶屎似地撲倒在地!他手裏的刀子咣噹一聲落到地上,刀子跳動了幾下,落到秦雨沛腳邊。

秦雨沛撿起刀子,看了看,這是一把銳利的水果刀,在炎炎烈日照射下,閃著刺眼的賊光。

說時遲那時快,於攀和幾個保安員一湧上前,七手八腳把龐錦河摁住!整個過程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給,瞬息之間,危機化解。

鄒星明飛步衝到懸掛條幅處,三下兩下把那條讓秦雨沛和彩虹商廈蒙羞的條幅扯上來,卷成一大團,朝趴在地上的龐錦河身上用力一擲!

條幅是布質的,擲在龐錦河身上倒也不痛。但是龐錦河卻借機“哎呀!”一聲扮可憐搏同情。他怕眾人打他,大聲叫喚是保護自己的最好招數。

於攀摁住龐錦河,氣極地用拳頭狠狠錘了他一下,吼道:“又沒人打你,你叫什麽叫?”於攀又朝秦雨沛大喊:“快打110報警!”

秦雨沛沒帶手機,她朝人大聲發問:“誰有手機?誰有手機?”

於攀正單腿跪在地上摁著龐錦河,他大聲說:“我這裏有!”

於攀的手機掛在腰間,秦雨沛跑過去,從於攀腰裏取過手機,正待撥打110,這時,一個聲音傳來——

“慢著!”

眾人循聲音望過去——馬堅出現,梁美娟跟在他後麵。

“這位是彩虹區綜治辦的馬堅主任!”梁美娟大聲介紹。

於攀很高興,區裏維穩辦來人了,這件事好辦了!龐錦河交給他們處理就行了!

於攀向保安員們示意,鬆開被摁倒在地的龐錦河。

龐錦河看到馬堅和梁美娟,知道救星來了,他全身放鬆,就一聲不吭地躺在地上歇息。

秦雨沛聽聞心裏一激靈:“馬堅?這不是黎練的老公?那個‘鹽田大學研究生’?”她不錯眼地盯著馬堅。

秦雨沛這眼神讓梁美娟心裏直發毛。為了掩蓋心虛,梁美娟用腳踢踢龐錦河:“起來!起來!跟馬主任到區裏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龐錦河一骨碌爬起來,指著秦雨沛惡人先告狀:“阿Sir!是他們‘蝦’(欺負)我先的……”

馬堅一本正經道:“行了,我們會調查清楚的!跟我們到街道維穩辦去!”馬堅最怕龐錦河胡說八道,讓這件事“穿煲”。

 

一直以來,馬堅都對自己在床上對不起老婆心存負疚,總想辦一件事討好老婆,這頭正想睡呢,枕頭就遞過來了,龐錦河這種“白粉友”正是可利用的對象。馬堅的如意算盤是要讓秦雨沛在花城抬不起頭來,銷聲匿跡。

所以,在龐錦河懸掛條幅的時候,他就和黎練來到彩虹商廈對麵,他們雙雙都戴著墨鏡,還帶上了小望遠鏡,一心等著看媒體采訪報道這場鬧劇的好戲。

原來,那天在彩虹街維穩辦,馬堅對龐錦河如此麵授過機宜:“如果記者向你采訪,你一定要把繽紛色彩工作室老板秦雨沛教人打扮勾引男人,教唆你老婆移情別戀,搞得你家破人亡的事情說清楚!越詳細越具體越好!”

 “如果記者不來怎麽辦?” 龐錦河問。

馬堅打保票:“放心!一定會來!現在大報小報滿街都是,電視台頻道多數不過來,正愁沒有料呢!你這件事,一定會成為爆作性新聞!”

龐錦河還是有點猶豫:“關鍵是我這麽做風險很大的,我有什麽著數啊?”

馬堅當場申斥他:“你什麽都不想做就想有著數?!先做了,才有籌碼講著數!”

龐錦河想到自己已經欠“大耳窿”十五萬毒資,便答應下來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條幅事件剛拉開大幕,就因為主角被推擒道具被收而被迫收場。黎練的好戲沒看成,馬堅和梁美娟還得出場收拾爛攤子。

 

當著於攀秦雨沛等一眾人的麵,馬堅嚴肅地指著龐錦河說:“不管怎麽說,你張掛條幅是不妥的,跟我們走!我們了解情況後再作處理!”

龐錦河早已不想“戀戰”,他恭順地跟在馬堅身後想走。

“等等!”秦雨沛突然說。

馬堅、梁美娟、龐錦河站住腳。

馬堅看了秦雨沛一眼:“什麽事?”

秦雨沛張了張口,她想說這事蹊蹺,她想說這事這樣處理很怪,但一時不知怎麽表達才好。

秦雨沛躊躕了一下,在斟酌字句:“這樣……合乎程序嗎?請看,他鬧事還帶著刀具!”秦雨沛舉起手裏的水果刀。

“你認為怎麽才合乎程序?請你指教!”馬堅口氣咄咄逼人。

“好像應該按治安管理條例之類的法規處理的……”秦雨沛其實也並不太懂這些——一個成天在色彩搭配和款式設計裏浸淫的人,秦雨沛對行政處罰規定的認知隻是小學生水平——所以她說這話的時候底氣不足。

馬堅看準了秦雨沛的軟肋,他居高臨下地質問秦雨沛:“治安管理條例是怎麽樣規定的?你能不能教教我?”

“……”秦雨沛被馬堅“疾”住了,她張口結舌說不出來。

馬堅輕蔑地一笑,嘴巴兩邊顯出兩道括弧樣的深深法令紋:“你是不是認為我們不會依法辦事不會秉公辦事?你要不要也跟著我們一起到街道辦走一趟?”

由於近距離,秦雨沛分明看到這個馬堅目露凶光。

馬堅認準了秦雨沛一定不會跟著去街道辦事處——她耗不起拖不起時間和精力,她應該知道有些混水她是趟不過去的。

於攀上前拉過秦雨沛,在她耳邊小聲說:“做生意為了求財,我們還是少惹官非為好。”

秦雨沛想了想,咽下一口氣,垂下眼瞼,聲音低沉地對於攀說:“就聽你的吧。”

梁美娟看到秦於兩個如此密切,心裏那個酸和痛啊,無法形容。她忍不住上前要給這兩個人一個下馬威:“秦雨沛,你手裏的刀具好像是應該上交的吧?”

“上交?可以!不過,你們應該給我開個收據。而且這個收據必須寫明是龐錦河鬧事使用的。”秦雨沛這回不肯示弱。

馬堅在一邊,見狀,厲聲說:“我們不可能給你開這樣的收據!你不肯上交,就自己留著作紀念吧!我們走!”

秦雨沛真沒想到自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頓時氣結。這個時候不反擊,她會被自己氣死,於是,她衝著馬堅們的背影喊了一句:“這是我們的戰利品!正好我們缺一把水果刀!快去買個大西瓜回來!我們要劏西瓜!”

在場的年青人也都湊趣大喊:“劏西瓜!劏西瓜!”

馬堅和梁美娟分明聞到了眾人起哄的味道,他們故意不作理會。而梁美娟對秦雨沛的嫉恨更是倍添。

 

馬堅和梁美娟帶著龐錦河,一起到了彩虹街維穩辦,龐錦河繪聲繪色地講了空中花園一幕,馬堅和梁美娟木無表情,隻是聽著。

龐錦河說完後,好一會兒,馬堅才長歎一聲,下逐客令:“好了,此事到此為止,你回去吧!”

龐錦河沒想到這事就這麽完了,他著急了:“我花了成擔心機,就這麽把我打發了?不能吧!我還挨了他們打!怎麽說也要給我勞務費和湯藥錢吧!”

馬堅噴了龐錦河一臉口水花:“你這個‘沒春袋’的睾佬,還有麵跟我講數口!”

“哎,你這個領導,怎麽能開口罵人呢?當初也是你叫我去辦這件事的,你們‘喱’(躲)在旁邊,光是我出頭,現在又想這樣把我打發了,哪有這麽著數(粵語:便宜)的事?你們如果不‘傍水’,我就把真相賣給電視台報紙!”——龐錦河並不是省油的燈。

馬堅一聳肩,輕蔑地從鼻孔發出“哼”的一聲,說:“你去呀!誰相信你這條‘白粉友’!”

“好!好!是你講的!”龐錦河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要往外走。

梁美娟一看,害怕了,她拉住龐錦河,從挎包裏拿出五百元,遞給龐錦河:“給你勞務費!”

龐錦河接過,數了數,嫌少:“就雞碎那麽多就想趕我走?”

梁美娟加了一百元,龐錦河斜睨一眼,不為所動。

梁美娟又加了一百元,龐錦河抱著胳膊吊著腳,一臉不屑。

梁美娟再加一百元,龐錦河還端著架子不動所動。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了。

馬堅忍無要忍,他從龐錦河手裏一搶過那把錢,喝斥道:“不要算了!”

龐錦河一見不好,馬上從馬堅手裏搶回錢,說:“誰說我不要的?謝謝!我下次還會來的!拜拜!”

拿到“勞務費”的龐錦河看到了夢寐以求的“白粉”在向他招手,他像兔子一樣溜了。

梁美娟像大病一場,她渾身發軟,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

“美娟啊,你怎麽啦?”馬堅關切有加。

梁美娟默不作聲。

馬堅走過去,輕輕摟住住她的肩膀:“不舒服是嗎?”

梁美娟一扭肩膀,擺脫了馬堅的手:“想死啊,這是街道辦事處!”

馬堅狎昵一笑:“這是星期天,人家正為我馬主任節假日還在加班工作而感動呢!心肝腚,剛才那件事沒辦好心裏不高興?沒關係啦,還有大把日子!來,讓我們互相安慰安慰!”

梁美娟大聲吼了一句:“我沒心情!”說完,瘋了似的狂奔出去。

馬堅愣住了。

 

秦雨沛和於攀看著馬堅梁美娟將龐錦河帶走後,才發現為這場危機解套的高手鄒星明不見了。已是中午吃飯時間了,眾人從空中花園撤下。

秦雨沛和崔巧怡回到工作室,古明芳一見她們,遞上兩杯水,問道:“搞掂啦?”

“嗯。”秦雨沛口幹舌燥,她一仰脖把一杯水灌下肚子。

“師姐,剛才一定很慘烈吧?”古明芳話裏有話地問。

秦雨沛看了她一眼:“你怎麽這麽說?你又沒在現場。”

“我猜的。”

“我才不信!”秦雨沛說。

“先吃飯!吃完飯再說!”古明芳故意吊秦雨沛的胃口。

才過去的對恃和危機,讓秦雨沛精疲力盡。她頭暈惡心,加上剛灌了一杯水,胃裏堵得滿滿的,她推開古明芳遞過來的飯菜:“我吃不下,我躺一躺。”

秦雨沛走進專門隔出來的兼在接待和處理事務的小間,將幾把椅子排成一排。

秦雨沛對古明芳和崔巧怡說:“你們動靜別搞那麽大聲。”

“哦!”古明芳和崔巧怡答應道。

秦雨沛在椅子並成的床上躺下。一閉眼,空中花園的一幕幕在腦子裏閃回,她想強迫自己心情平複下來,但根本做不到。她大喊一聲:“古明芳!你過來!”

捧著飯盒的古明芳跑進來,說:“師姐,你叫我?”

“你吃飽未?”

“未!”

“我不管,你現在就告訴我!”

古明芳看到秦雨沛麵青青,額頭冒出虛汗,眼角還顯出幾絲淺淺的魚尾紋,不忍再吊她胃口,竹筒倒豆般將在洗手間聽到的全告訴了秦雨沛。

躺著的秦雨沛緊皺眉頭聽完古明芳的話,氣壞了,大聲罵道:“真他媽的混帳!她為什麽這樣啊?!我找她算帳去!”秦雨沛一躍而起,忽然感到眼冒金星,頭暈目眩,天旋地轉,要栽倒在地。

古明芳一把扶住她,聲音裏有哭腔:“師姐,你別氣壞了!”

秦雨沛身體晃了晃,站穩了,咬牙切齒地說:“我去找她算帳!”

說完,要往外走。

古明芳一把拉住她:“師姐!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現在這個樣子,肯定不行!說不定人家沒事你還有事了!再說了,今天是周日,人家不上班,你上哪找人家去?我看,你還是先回家休息休息,養精蓄銳,明天再上門跟她論理!”

秦雨沛覺得明芳說得有道理,便強壓下一肚子火,說:“你說的也對。明芳,今天下午我沒有客人,你和巧怡兩個看好門,搞好服務。現在我的頭痛死了,先回家休息一下。”

“行!你回去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看好門麵。我自己打的回去行了。對了,我們倆說的事,你不要跟別人說。”

“我知道。”

秦雨沛回到家裏,找出撲熱息痛片吃了,一會兒,頭不太痛了,困意襲來,便蒙頭大睡。這是她抵禦病痛的辦法——從小沒媽的孩子,早就有一套自我保護的方法。

 

第二天一早,秦雨沛就“殺”到彩虹街維穩辦找梁美娟。

“你為什麽要那樣做?”秦雨沛站在梁美娟對麵,一開口就質問。

“什麽事?”梁美娟一臉平靜。

秦雨沛猛地用力一拍桌子!桌麵發出“啪!”的一聲脆響!真是哪有這樣的人!平白無故欺負人還如此心安理得!

“我怎麽得罪你了?你要這樣害我?!”秦雨沛逼視梁美娟。

梁美娟頗有大將風度。她抱起雙臂,淡定地看著秦雨沛:“你自己知道的。”

“我不知道!”秦雨沛一梗脖子。

“好!我告訴你!你奪人所愛!”梁美娟的臉突然脹得通紅。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奪人所愛了?!”秦雨沛簡直氣得要流鼻血。

“那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害你了?”梁美娟覺得秦雨沛既然不講事實和道理,她也打橫來。

秦雨沛一時不知該怎麽跟梁美娟講。龐錦河掛條幅是自己單幹還是別人指使確實沒有證據,但梁美娟在洗手間給媒體打電話是明芳告訴自己的,憑自己對明芳為人的了解,她相信都是真話,而且從黎練老公和梁美娟在事發後很快到了現場,秦雨沛直覺龐錦河能那麽“沙膽”,從他們對他的態度偏袒,可以推斷他們和龐錦河之間有某種默契。但是,秦雨沛不能將古明芳在洗手間聽到的抖露出來,那對古明芳不好,也不是秦雨沛做事的風格。

“好,就算我是子虛烏有的奪人所愛,你就想害我,那不是公報私仇又是什麽?你是不是利用公權整盅人?”

梁美娟一聽,頓時火遮眼:“好哇!今天你終於承認你奪人所愛了!要不是你,我和於攀的關係也不至於到這一步!請你立刻離開這裏!不要影響我辦公!”

這是哪跟哪啊!秦雨沛被屎盆扣得暈頭轉向了!她氣得渾身像篩糠,一時也不知道怎麽辦。這時,梁美娟又說:“你不走?好,你不走我走!”說完,梁美娟要走出辦公室。

說時遲,那時快,秦雨沛撲上去,一把拉住梁美娟:“你不能走!你給我把事情說清楚!”

梁美娟也不是吃齋的,秦雨沛一碰她,她立刻大聲呼喊:“保安!保安!快來!有人鬧事!”

街道辦事處保安見多識廣,處理“非常事件”經驗豐富,梁美娟一喊,立即有兩個精壯男士衝入屋內,一下拉住秦雨沛。

“梁主任!把她扭送派出所嗎?”精壯男之一問。

梁美娟一擺手:“不!請她立即離開我的辦公室!”

梁美娟說完,自己扭頭先出去了。把秦雨沛和兩個精壯男丟在辦公室裏。

“走吧,小姐!別在這裏鬧了!你也許苦大仇深,可誰管你呀!別自找苦吃了!”精壯男之二說。

秦雨沛沒了對手,估計再在這裏賴到天黑也沒有人來理你!她隻好悻悻離去。

 

走在大街上的秦雨沛,忿懣滿腔。去跟誰訴說?於攀?不!不!人家已經說自己奪人所愛了!還給人家提供口實?而且,於攀並不是自己認可的“垃圾筒”。這時,那個身手敏捷甩出繩套的身影出現在秦雨沛眼前。“是了!他應該是自己可以信賴的‘垃圾筒’!”

秦雨沛來到“明記”的時候,在那塊“小小檔口,為謀升鬥,司機大佬,請留路口”的安民告示水牌旁邊,鄒星明正在搬卸才買回來的蔬菜。

秦雨沛一看到他,眼淚竟不聽話地流下來,忍都忍不住。

鄒星明很愕然,他沒想到秦雨沛會來這裏,連忙把她讓到店鋪後麵的小庫房裏。

小庫房裏有兩把椅子一張舊桌。

鄒星明拿出抽紙筒,放到秦雨沛麵前;又跑出去給秦雨沛端來一杯水。然後才坐下來問她:“怎麽啦?”

秦雨沛已鎮靜下來,把上門討伐梁美娟反被人趕出來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鄒星明搓搓手:“你說了一堆,我理解,但你總不能老它幹擾自己的情緒,告訴你一個七字箴言,要不要聽?”

“當然要。”秦雨沛說完受氣的經過,心裏鬆快多了,鼻音囔囔地說。

“好人不理臭狗屎!”

“嗬嗬……”秦雨沛被逗樂了。

“垃圾”清空,秦雨沛恢複了往日的神態,雙手一合,朝鄒星明開玩笑地作了一個揖:“小女子代表繽紛色彩工作室,感謝鄒SIR昨日見義勇為出手相助!請受小女子一拜!”

鄒星明嗬嗬一笑:“舉手之勞而已!何足掛齒!”

“鄒SIR,我昨天我看到你用一個繩套一下子把那個‘白粉友’扣住了,萬一扣到他的頸,把他勒死了豈不是好‘大鑊’?”

“不會,我打的是水手結的一種——捉狗結,勒不死人的。”

“捉狗結?”這個名字跟昨天的空中花園的情形有某種意境的吻合,秦雨沛撲哧一笑,“你能再打個給我看看嗎?”

“可以呀。”

鄒星明找來一根小手指粗的繩子,雙手靈活翻飛,轉眼間,一個“捉狗結”打好了。

秦雨沛拿過“捉狗結”,看了又看,又瞅瞅鄒星明的手,說道:“看你十隻手指跟擂漿棍那麽粗,可竟比大姑娘還靈巧!繩子到了你手裏,跟棉線似的柔軟!好犀利!”

得到秦雨沛的讚賞讓鄒星明笑了:“水手結的名堂很多,種類不少,我知道的就有接繩結、漁人結、縮短結、活套結、水手結、8字結、救生結、捉狗結……”

秦雨沛眼露驚喜:“我看過資料,說很久以前,人們以一種迷信的眼光看待繩結,認為很多繩結都有神賜的力量,希臘和羅馬人認為某些繩結可能會帶來好運或惡運。在早期,水手們在咽喉處用領巾打一個象征好運的水手結,這種結原來的用意延續到生活當中,人們穿西裝結領帶時,同樣就是這種結。我們繽紛色彩有一個項目是教絲巾結法,一條簡單的絲巾,我可以讓它結出百種樣式,顯示風情萬種!你的水手結,我的絲巾結,都洋溢著生活之美!大師真是沒有說錯,美是從生活中孕育和產生出來的!”

“其實,有時美是用來對付惡的。水手結裏的捉狗結,不就是派上了製止惡行的用場嗎?”

“對對對!你說得對!”秦雨沛不禁對這個“引車賣漿者流”刮目相看。

 “……你剛才說的那些林林總總的水手結,你都會打嗎?”秦雨沛一時感慨,沒話找話。

 “以前學過。練過。”

“應是寶刀未老嘍?”

“嗬嗬……”鄒星明笑了。

“寶劍鋒從磨礪出,敢問鄒SIR這口寶刀是哪個公司出品?”秦雨沛有心了解鄒星明的底細。現在是適當的機會。

“這個公司嘛,是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某部海軍陸戰隊。本人曾是其中一員。”

“你當過兵?”秦雨沛眉手一挑。

“是的。”

“怪不得你有那樣的身手。”

“在絕境下求生存、會救生是嚴格的軍事訓練中的一項,像打水手結套纜樁這些,都要又快又準!有時候,一兩秒鍾就能決定生死,所以我們的訓練特別嚴格。時間就是生命嘛!”

接下來,兩人的對話就像流水那樣自然了。秦雨沛似乎漫不經心地問:“哎,你說過你沒有太太,總有女朋友吧?她還在部隊嗎?”

一聽秦雨沛這話,原本笑口吟吟的鄒星明一下沉鬱了。他輕輕咬了咬嘴唇,目光變得空茫,聲音有些喑啞:“她,已經犧牲了……”

“犧牲?!”乍一聽這個與市井生活很難搭界的字眼,秦雨沛嚇了一跳,驚詫不已。

“是!她犧牲了!我的女朋友叫追佳……”鄒星明低下頭。

“追佳?我還第一次聽說有人姓追。好別致的名字!她,一定是個美麗的女兵吧……”

“是的!她回頭率相當高!”

“她,是怎麽犧牲的?”秦雨沛小心翼翼地問。

“……她是我在海軍陸戰隊的戰友。我們一起從學校應征入伍,一起到了海軍陸戰隊,一起到教導隊學習,一起當上士官。在一起執行戰備任務中,在一個急轉彎的山路上,追佳所乘車輛遭遇了車禍,她和十多個戰友受傷了,當時追佳被甩到車廂外,其他戰友有的頭破血流,有的斷手斷腿,而追佳表麵上沒有任何損傷。

“當部隊派車去接他們的時候,大家都忙著去將那些受外傷的戰友抬上車,追佳是自己爬到車上的,誰也沒想到外表好好的她其實已經內髒破裂大出血……受傷的戰友們被送到了離出事地點最近的一個小縣城醫院。那裏醫療條件、醫護人員甚至搶救經驗都很有限。那些外出血的戰友先被搶救,追佳就一聲不吭地躺在一邊。她看著醫護人員在她身邊跑來跑出,給這個傷員止血,將那個傷員推進手術室,她的臉色越來越差,腹部也漸漸隆起,人們才意識到她才是受傷最嚴重的一個!當她被推進手術室時,才發現已經晚了!當醫生打開她的腹腔,全都愣住了,鮮血已灌滿她的腹腔……鮮血從切口處噴射到無影燈上!醫生束手無策,眼睜睜看著鮮血四溢,順著手術台,流淌一地,醫生們站在追佳流下的血泊之中,邊流淚邊為在手術台上停止了呼吸的她縫合腹腔……那是1998320號,她才24歲!……”鄒星明說到這裏,聲音顫抖,他用雙手撐住腦袋,遮掩泛著淚光的雙眼。

秦雨沛無言地低下頭。扳指算算,追佳跟自己是同齡人,可自己是凡夫俗子,追佳是仙女聖女!

過了好一會兒,鄒星明才從回過神來,說:“四年以後,我複員回到花城,我選擇了自主創業,開了明記。”

秦雨沛沉默許久,她被追佳的故事震撼。

鄒星明看她呆呆地坐在那裏,問道:“你沒什麽吧?”

“啊,沒什麽!沒什麽!”秦雨沛回過神來,“謝謝你講給我你女朋友的故事!你女朋友真好!真好!”

鄒星明點點頭,沒有說話。

秦雨沛在心裏描繪想象著美麗女兵追佳的形象。她對追佳的人格魅力很是敬重;另外,秦雨沛沒有當過兵,也沒有給軍人做過色彩谘詢和款式設計,她想見識一個真正優秀女性的風采,讓自己的視野和胸懷更開闊,便有了想看追佳照片的衝動。

她試探地問鄒星明:“你這裏有追佳的照片嗎?我特別特別想看看她的照片!”

“對不起,我這裏沒有,全在家裏呢。”

“那,我能上你家裏去看嗎?”秦雨沛不假思索地要求,一點也沒覺得自己唐突。

“可以呀。”

“那你家住哪裏?我想今晚九點鍾去。”

“我家離這裏不遠,就在美林苑三座十層1001房。”

秦雨沛從包裏拿出小筆記本和筆,記下地址。然後起身告辭:“謝謝你聽我說了一堆垃圾話,更要謝謝你講給我聽你女朋友的故事!拜拜!”

“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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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大小毛 回複 悄悄話 這麽好看的文章,怎麽突然間沒有下文了。加油啊
喜歡花滿樓 回複 悄悄話 好看呀, 跌宕起伏的, 請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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