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瑣憶,那些年那些車(1)

(2024-10-06 14:14:05) 下一個

街上看到一輛1989年產的尼桑車(Nissan,Santra,圖1),數數那已經有35年的歲數了。我也不禁記起我來到美國後開過的那些車和開車的一些經曆。

P1

80年代末,來紐約不久,一天不用打工,我一親戚說教我開車。用他那輛大別克(Buick,Regal)把我帶到一比較少車輛行駛的路上,讓出駕駛位就對我說你來開。我有點愕然,我之前還沒摸過方向盤呐。

沒出國前那年代開車在國內是一種吃香的職業,不是等閑就可以坐到方向盤的後麵那個座位的。大多數五,六十年代成長的一代男生,多半對駕駛汽車有一種混合了神秘感的向往和好奇。那時我就老愛擠到公共汽車前麵看司機手腳並用地在不同的踏板,幾根操縱杆和方向盤之間忙活,汽車就哼哼唧唧地在路上挪動,車廂的空氣中總是飄散著發動機那裏漏出來的汽油特有的芬芳味,車裏的噪音讓人必須用一種高聲叫喊的方式進行交流。那時街上的車不多,而且很多就是用了N年的改裝車配備一台幾十匹馬力經過多次翻修的發動機,用手動離合器和低標號的汽油。上個小坡就氣喘噓噓,發動機還加上點咯咯顫抖聲。過了很多年才知道那是低辛烷值的汽油在氣缸提前燃燒引起的“敲缸”現像。

轎車那時是官府專用的,曾經在某個人命關天的場合傳出一“膾炙人口”的名言“讓領導同誌先走”,一句話讓人明白社會資源是怎樣分配的。記得80年代初,寫畢業論文時有一教授帶我去一研討會時,省級的主辦單位派了一上海牌轎車來接我們,那已經是很給麵子的事,盡管那轎車的底部已經長鏽了。

來美之後,知道開車就是一種普通人的生活技能而不是職業技能。可我想象中學開車是要在大片空地裏有師傅把著手走畫好的路線和格子的,而不是這樣換個座在街上就開練。

扯得有點遠了,還是說在紐約學車。我不好意思露怯問三問四,於是裝著像混過江湖的模樣坐上駕駛座。我親戚倒善解人意,告訴我辨認刹車和油門踏板,加上變擋撥杆。美國車都是自動變速,不需要手腳在離合器和油門之間來回折騰,隻要掛上前進檔踩油門就可以行駛了。就這樣,小心翼翼地踩下油門,一個陳年的向往變成輪子上的現實。

後來去考路試,有點狼狽地考到第三次才通過。第一次是因為馬路新鋪的路麵還沒畫線,考官說我開車太靠中間了。第二次倒後停車時輪子離路坎的距離寬了。後來自己琢磨出能轉兩把方向盤就能基本完美地倒後停好車的技巧,並把這帶專利性質的技術傳授給幾個學車的同學,他們練過都很順利地通過這有點讓人犯難的路考項目。說明一下,有倒車掃描功能的汽車恐怕是21世紀第一個十年以後才出現的。

88年,那份在曼哈頓中城的車流中蹬自行車送外賣的工作實在難以為續,在國內下鄉時過度勞作的腿和腰在紐約的風雪中倍感疼痛,幾乎上樓梯都抬不起腳,但學費和生活費用又不能斷。同學聊天中提到開車送外賣也收入不錯,於是想著也試試這種新的謀生方式。

那時的留學生來到異國他鄉就依靠熟人之間的信息圈,彼此間一般地說能幫上忙的事都會盡量幫的。一同學挺熱心地替我打聽到正好有一認識的人有車出售,那是一輛棗紅色的83年出廠的奧茲莫比爾-奧米加(Oldsmobile, Omega,圖2),裏程表的記錄大概是五,六萬英裏。我第一次買車也不知道怎麽選擇,一讀物理的同學的同學上去開了一圈說還行,車身裏外也幹淨無損,那就是它了。

P2,(網絡下載)

夜裏車主把車開到我住的地方,我開張兩千多的支票,寫支票的時候手抖了一下,那個名字帶“紅色基因”的原車主留意到了,調侃了一句“沒開過這麽大(麵額)的支票吧?”還真讓說著了。很多年後和朋友聊到他們來美買的第一輛車,都說他們那車是三百到七百而已,過千的基本沒有,我買的那輛應當列入“豪華”級的。

這平生第一輛車帶來的感覺不亞於初入情場那份專注和細心。到處收集一些汽車保養書籍,跑到零件商場把覺得可以給車子裝扮和延年益壽的東西先買回家。車身打蠟還好辦,給汽車換機油就得費工夫。實在說那也省不了幾個錢,可那時的留學生,也把那看作是融入美國文化的切入點,凡是自己能做的多半會試試。

我的第一次嚐試換機油有個意想不到的經曆。其實那時自己心裏也沒底,就叫一朋友來,一來幫著壯膽,二來有事可以幫點忙。他也想學著點,以後有車也可以照著做。當時用千斤頂支在前保險杠中央把車前麵兩個輪子頂離地麵後,也沒多想想就躺到車底去擰機油箱的螺栓。套著螺栓使勁橫著一擰,螺栓沒動,那千斤頂的杆子斜著趴下了,那輛有四千磅重的奧茲莫比爾又回複到輪胎著地的狀態,我的臉和身體也讓車壓到地麵。我的朋友在旁邊一看傻眼了,連叫了幾聲我的名字,那聲調都變了。我試了試,把壓在油箱和地麵之間的臉和身體慢慢從前保險杆間挪出來。朋友心有餘悸地拍著我的肩膀說:“我以為你玩完了。”

我是用那套1973版的【青年自學叢書】裏的書自學物理的,文革後高考那輩人會熟悉那套書的。我野路子的物理知識顯然不地道,沒有能力注意到美國車的千斤頂的底座比較窄小,也不是油壓的。當車被支起來時,如果有重心稍有偏斜,再加一個橫向的推力,那看起來苗條的千斤頂的支重杆就撐不住車子的重量。

經過這次灰頭土臉的帶驚險色彩的嚐試以後,以後換機油就老老實實地在用千斤頂頂起車子後在輪胎下先墊上磚塊了。後來經濟條件好了點就鳥槍換炮,買了一套鐵的斜輪胎架可以直接開上去換油。

說說我擁有的第一輛車。現在除非有人保存古董車,奧茲莫比爾轎車已成為老一代美國中產階級的記憶中的標簽了。2004年4月,這個品牌的最後一輛車駛離了在Michigan的生產線。我那時去圖書館翻看消費者報告(Consumer Report)裏每年對二手車的分類評估,不幸地發現我人生第一筆最值錢的有形資產是被列入“避免購買”的頭幾名的。

慢慢熟悉了這輛奧茲莫比爾-奧米加以後,就體驗到l為什麽它在消費者報告裏的被歸入二手車最不入流的種類。

那時三天兩頭和修車行打交道。先是每次移動車子後總能看到地上漏一灘油。然後開車時儀表板的某個警告燈又居心叵測地亮上一陣,弄得提心吊膽的。後來是冷卻水莫名其妙地老開鍋,車頭蓋下噴出的水蒸氣弄得那車不像是內燃機而是蒸汽機驅動的。印象最深的是89年6月4號,一個朋友的太太臨產,我幫著送去醫院。在車上聽著NBC在天安門實況裏播出的呐喊聲和密集的槍聲,心情悲憤莫名。這時正堵布魯克林橋上,這車也像是嫌不夠亂似的,車頭就噴出衝天的蒸汽。我已經習慣在後備箱裏存放一桶水和幾罐機油,等那冷卻水的蒸汽噴得差不多了,就拎起桶給重新灌進去。好歹先得把待產的孕婦給送到醫院。

經過幾個修車行折騰後,最終是一個參加過海軍陸戰隊的車行老板用一種非常規的修理方法給拒絕工作的冷卻電扇接上一條旁路才解決了冷卻水過熱的問題。不過隻要車子一啟動,風扇的嗡嗡聲就響起,那是有蚊子在耳邊振翼的感覺。我後來老讓蚊子叮完才去拍蚊子,估計是對那種蚊子飛臨的音頻警示已經麻木而老是慢半拍才有反應。

這車4缸發動機容量不大,好像是1.3-1.5升之間,可耗油的程度能趕上6缸的大車,平均每加侖跑不到15英裏。而且這車的怠速老調不下來,踩著刹車踏板都有1500的轉速。那時怕在高速公路上堵車,特別是油箱隻有1/3或1/4汽油的時候。隻有前麵的車挪動一下,我也得跟著踩踩油門往前挪。那一腳輕輕點動油門,居然能看到汽油表的指針往左一擺。這指針的擺動是很讓人心裏發毛的,萬一堵車時間長把油都耗完了我豈不是坐蠟了嗎?

還有一事和這車有關,但不涉及車的性能。我那時在一個有很多南美移民的社區和幾個留學生合租一地下室,那時選擇的優先考慮是房租要便宜。每天打工上課,午夜回到住處還要費勁地讀教科書,眼睛累得都睜不開。地下室裏光線暗,有點晨昏難辨,常睡到早上九,十點才猛醒。麻煩在於那裏的街道晚上極難找到停車位,就算找到也多半是第二天一早就要移動讓市政清掃的。我常因睡得過死錯過移車時間吃不少罰單。而且不少次是蓬頭垢臉地趕到車旁,也就晚了十多分鍾,那該死的停車罰單已經別在雨刷上了。每當看到那桔紅色的罰單信封時,估計我的臉應該都是綠的。

這車的使用成本讓我那個本來就幹澀的口袋有點頂不住,幾個月後把車給賣了,實在說也不貴,一千大洋,捎帶把幾件伺候這車的工具也送新車主了,希望他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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