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煙

空巢難終老 傍女度晚年 萬裏赴異邦 故園情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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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外婆家(四)

(2015-08-17 08:11:43) 下一個

                                                    我的外婆家(四)

二舅的人生經曆和大舅的完全不一樣,可以說是從小不務正業,因為當時的家境,他也從小就出去當學徒,據說就在常州當學徒時就表現不好,年紀輕輕就玩女人,和一個寡婦鬼混在一起。這個女人還曾經到常州興隆巷家中來找二舅。有一段時間,二舅不知鬼混到那裏去了,長期不歸家,有人說見他腰裏挎著盒子槍。舅婆思兒心切,總是夢見他死了,日夜啼哭,大舅沒法,隻能到處尋找,好不容易將他找回,後來隨大舅到了上海。曾經在一個叫裕華鹽業公司幹過,這個公司關門後,就到大舅的店裏跟隨大舅。可能自以為是“二老板’,曾和一位不賣他賬的,當初跟隨大舅一起從常州來上海的老夥計唐洛如打了一架。這段時間,雖然在大舅身邊,但是沾花惹草的事還是不斷,也許是為了使其成家立業後能夠安分收心,由母親做媒,娶了常州堂叔公家的二女兒為妻。她原本是小學老師,結婚後便安心做家庭主婦,直到“大躍進”才重新拿起教鞭。其實,二舅在結婚前已經染上了梅毒,隻是大家都不知道,以致結婚後也傳染給了二舅母,後來好不容易才治好。大舅去香港後,雖然大舅母還在上海,但一切實權都在他手裏。處理留下的店務如:應付政府的查賬、處理勞資關係等等,確實也是煞費腦筋,而且文化大革命中,又因是資產階級的緣故,被抄家、批鬥、遊街,日子不好過。但在另方麵卻也實實在在地享受了大舅留下的物質生活,例如當年大舅為了裝飾餐廳而買的幾十瓶洋酒,自己一瓶也沒有舍得喝,全部由二舅一人品嚐了。大舅留下的財產也不少,光是母親離開上海去東北撫順之前,二舅埋在母親房內地板下麵的十兩一根的金條就有三十多根,埋在其他地方的當然更不止此數。除此之外還有汽車、鋼琴、電冰箱、紅木家具、古董字畫等等,其價值也都不菲。所有這一切,僅在短短的幾年內就全都化為烏有,似乎不可想象。對二舅的種種作為,母親、大舅母以及其他一些親戚如五叔公等人都有看法,但也無可奈何。大舅母去香港前,怕舅婆和母親以後在二舅手裏日子不好過,偷偷交給母親三百塊銀元,以備不時之需。母親在58年去東北父親處時,將這些銀元鎖在自己房內的大櫥裏,等母親從東北再回到上海時,大櫥內的銀元已經不翼而飛。說明趁母親不在,他已經對母親房間進行了翻箱倒櫃的搜查,可見其不擇手段和貪婪的程度了。由此,我也想起解放前的一件事,有一天,二舅突然到我工作的銀行來找我,要我代他存一筆錢。當時銀行為了鼓勵職工招攬存款,規定凡是職工攬來的存款,到期時,除了按照規定利率支付利息外,還另外給一張附加利息的支票,作為對職工的獎勵。存款到期他來取款時,我將兩張利息支票全都交給了他,他什麽也沒有說就拿著走了。我估計他絕對不會上交到店裏,而是自己中飽私囊了。解放初期,曾有一位大舅原來的蔣姓朋友的太太,因為去香港和丈夫團聚,將家中不少箱子寄存在天津路,另外還有幾箱古籍線裝書,留言請對這些書籍特別給以關注,可見其珍貴。然而對於毫無文化素養的二舅,根本不會認識到其價值,在他眼睛裏,不過是一堆廢紙罷了。終於在一次漬水中被淹。至於對另外一些箱子,肯定要比對這些古籍書重視得多,但按照他能在母親不在時,私開母親的大櫥搜尋錢物的行為,蔣家的這些箱子不可能幸免,如果其中藏有什麽值錢的東西,當然也不會客氣。好的是有文化大革命紅衛兵抄家、破四舊等等的革命行動,於是一切都變成一筆糊塗賬,即使蔣家有人來問,也可以一推了之,甚至反過來說“為此受到牽連”。事實上,蔣家也從未有人再來問起過,估計蔣氏夫婦早已不在人世,而其子女也不了解或者不願意為此煩神了。

按理說,二舅前前後後各種手段所得應該不少,但令人不解的是,除了解放初期可能仍獨自在外偷偷地揮霍享受之外,不久便現出“窮困”狀態,一開始還懷疑他是否裝出來,然而後來長期的貧困生活,例如:夥食之低劣,以至於子女出現營養不良情況;為了節約電費,光線很暗時還不開燈,以致影響子女的視力等等,這些又都不像是裝出來的樣子,那麽,那些錢又都到那裏去了呢,這恐怕隻能是永遠的疑問了。

二舅有四女二男,第一個是女兒, 幼年夭折,二舅極為悲痛,用楠木棺厚葬。二女兒則從小受到父母的嫌棄,一直遭受到不應有的待遇,還算幸運的是出生早了幾年,文革前已經進了大學,逃過了插隊落戶的命運。文革期間從上海科技大學畢業,分配到上鋼五廠,當然不會得到什麽重用,不久,因為上海成立商檢局,向各單位要求人員支援,她就被上鋼五廠塞了過去。對她來說,這下子倒是“跳出龍門交好運”,也許是她工作認真,聽說後來當上了處長。可以推想,當然也首先已經是“無產階級先鋒隊”的成員了。她的丈夫是上海科技大學的同學,來自上海郊區,大概出身比較好,在上海儀表局工作,比她更早混上了處級幹部。他們結婚時,二舅將他自己那間房後麵隔出半間,作為他們的新房。後來他們自己分到了房子,搬了出去,這半間房後來又作為老四的新房。

老三是兒子, 因為是長子,受到二舅的寵愛,可是在當時的社會和家庭的大環境下,也沒有過到什麽好日子,高中畢業後,未能再唸大學。他平時沉默寡言,這是家庭和社會環境造成的。不過他沒有在這種壓力下消沉,而是奮發向上,從一個高中畢業生,當代課老師開始,一步步地最後成為一所重點中學的校長,沒有艱辛的付出是不可能的。在社會主義特色的條件下,他必須在業務上和政治上同時作出努力才行。他的妻子是文化局的一名幹部,二舅病重後,他們想在二舅在世時結婚,以給二舅一點安慰,因為沒有房子,想借母親的房間暫住,怕我的弟媳婦不肯,趁一次我去探望二舅的機會,他向我提出此要求,我和三弟商量後同意了,也算是解決了他一時之難。不久後,他自己解決了房子,也就搬出去了。

老四也是一個兒子, 大概隻有初中程度,二舅退休後,他頂職進了花紗布公司,並且娶了二舅一個好朋友的女兒為妻。這個女的是食堂的炊事員,完全是一個沒有教養的愚昧、自私、刁鑽的潑婦,處處想霸占二舅母的東西,當麵謾罵二舅母,丈夫也拿他沒法,幸好後來整個街道拆遷,大家分開了,矛盾才得以緩解。

另外兩個女兒,老五和老六。老五心計較多,也會拍二舅的馬屁,甚得二舅的歡心,但由於先天性心髒病,就業就更加困難了,隻能在街道縫紉組工作。其丈夫是從貴州插隊回來的知青,談吐舉止粗魯,不過為人也不錯,對琳琳十分體貼。 老六小時候因為缺乏營養,到很大還是站不起來,想不到後來卻出落得很好看,而且人也活絡,嘴巴甜,討人喜歡,在一家高科技鐵合金廠當工人,本來聽說要去日本培訓,卻一直未能成行,如今好像已經退休了。她的男的是公交公司的一名幹部,看上去氣質也不錯。

本來二舅家和我們對門而居,父母親去長沙後,三弟調回上海後,便住在母親的房間裏,所以仍能相互知道情況,自從拆遷以後,各自東西,就很少通消息了。二舅母和小兒子分搬兩處,二舅母在浦東獨自居住,幾年前因大出血病故。回想自己青少年時和二舅一家對門而居多年,自己有不少“年少不更事”之處。那時候,咪咪她們常常到母親房間裏來,有時我嫌煩,竟然對他們說“再進來我就砍你們的腳”這樣的話來恐嚇她們,這樣無禮的話,二舅母也沒有計較。現在回想起來覺得自己實在是沒有道理。但是他們一家人對外婆的態度,卻是不得不令人不滿的,最不應該的是有一次外婆半夜起來小便,跌倒在地上,他們床對著床,竟然佯作不知,任憑外婆躺在地上,最後還是外婆自己慢慢地爬回到床上。由於父母的這種態度,其子女對外婆也不會有太多的感情,反而隻是認為外婆是他們家的一個累贅而已,尤其是老四和老五的表現最不好。那時我愛人的工作單位還在上海,她每月定期去探望外婆時買給她吃的食品,很快就被偷吃光。母親的骨灰歸葬時,我們發現外婆的墳已經破爛不堪,我和二弟和三弟商量後,覺得應該修理一下,顧忌到我們來修會丟二舅子女的麵子,所以要三弟回上海後和他們打一個招呼,如果他們沒有意見,就由我們出麵來修。外原來還擔心他們不同意,出乎意料的是他們完全同意。要是他們經濟上比較困難,到也可以理解,但事實上是其中有一個是上海商檢局的處長,一個是上海一個重點中學的校長,其收入是可以想象的,隨便那裏省一點,這修墳的錢就綽綽有餘的了,這隻能說明他們對舅婆毫無感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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