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場內已密密麻麻的坐滿了人。好在華馨的“威爾遜叔叔”比較慷慨,他們的位置在前排佳座,除了座椅,麵前還有餐桌,不象後麵的觀眾,擠在看台上,遙望舞台,還得借助電視屏幕才看得清樂手和歌手的模樣。
華馨和Jenny布置好餐桌,招呼大家隨意取用食物飲料。暖場的音樂過後,交響樂團開始演奏第一支樂曲。
華馨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卸下與眾人寒暄交談的責任,靜靜地讓自己被音樂包圍。她很希望,此刻自己身邊坐的是駱城,和他一起享受一個浪漫的夜晚。上一次聯絡,是他從香港打來電話,充滿歉意地說他這陣子忙於自己的事兒,忽略了華馨,但是情況馬上會有改觀,他回來之後會詳細解釋。駱誠這番話將華馨憋了很久的怨氣驅散得無影無蹤。當你愛上一個人,總會選擇相信他,寧願相信他,不是嗎?所以才會有那麽多愛情的傻瓜和俘虜。
華馨飲下一口酒,發現手機震動起來,原來倚瀾終於到了。於是她躡手躡腳地溜出場外,將倚瀾和顧母接進來。為了表示對長輩的尊重,華馨特意安排顧母坐在中間,就在秦父身邊,自己和倚瀾在邊角的位子坐下。倚瀾向她吐舌做了個鬼臉,為自己的遲到以示道歉。然後大家安靜地欣賞演出。
在美妙的音樂之聲裏,時間飛逝,很快就到了中場休息。這時候,月亮升上中天,將原本幽暗的觀眾席照亮。華馨趁機將晚到的顧母和倚瀾介紹給大家。
她對秦文瀚和Kyle說,“這位蘭姨是你們投資人顧明宇的母親,這個美女呢,是他的異姓小妹莫倚瀾。”
Kyle率先伸出手,握住顧母的手,同時開玩笑說,“如果我們對顧明宇有不滿,可以向您告狀嗎?”他的話逗得在場每個人都笑起來。
秦文瀚緊隨其後,對顧母說,“我們很感激和明宇合作的機會。時間會證明,他投資我們團隊是明智的決定。”
顧母看了看麵前這兩個年輕人,讚許道,“小宇跟我提到過你們,說你們讓他看到他和Alex當年創業時的熱情。我相信他的眼光,不會看錯。你們這麽年輕,這麽有才能,有衝勁兒,加油幹!”
這時秦父插上話,對她的誇獎表示感謝,也再次感謝顧明宇作為投資人對他們的信任。秦文瀚趕緊介紹,“這是我父親。”
秦父站起來以示禮貌,他轉過身來,正對顧母。她的臉上有一絲錯愕,雖然一閃而逝,卻沒有逃過華馨的眼睛。難道她認識他?華馨心下狐疑。
“請原諒我眼睛不好,看不清楚。”秦父一邊說,一邊向顧母伸出手。她的手和他的手輕輕相握,很快收了回去,而她的視線則在秦父的臉上停留了好一會兒,然後轉到秦文瀚臉上。她仔細地端詳這個年輕人,同時關切地問,“你父親的眼睛 。。。有什麽不妥?”
秦文瀚便跟她大致解釋了一番自己父親的眼睛手術,恢複進展以及需要的複查。華馨正好站在顧母身邊,聽到她低聲喃喃自語,“大家都老了,一轉眼一輩子。”沒多久,她要倚瀾陪她去洗手間,正好華馨也要去,便和她們一道前往。
走出場外,顧母看似不經意地問華馨,“剛才這個年輕人,為什麽他的母親沒來?他父親做這麽大手術,她也沒有過來陪護?”
“很不幸,他母親早逝,”華馨回答說,“我聽說他父親在這兒最多還住一個月,就要回國,說是不想影響文瀚創業。他們家在上海還有些親戚,他回去恐怕隻有靠親戚照顧了。”
顧母聽了,沒說什麽。可是等她們從洗手間出來,顧母突然推說她頭疼,可能受了風寒,想先行告退。華馨很疑惑,這頭痛的時間來的蹊蹺,但是也隻能囑咐倚瀾好好照顧,送顧母先回去。
回到場內,華馨看到Kyle和Jenny聊得火熱,大談特談他們各自在南美的旅行經曆。秦文瀚在一旁聽著,給他父親充當翻譯。
在他們談論的間歇,秦文瀚深有感觸地說,“可能是因為我從小經常住醫院的原因吧,我覺得自己能健康的活著,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已經很滿足了,從來沒想過要去嚐試你們所說的這種野外探險,去做印第安那·瓊斯。”
華馨知道秦文瀚體弱,小時候有哮喘病,是醫院的常客。她很難想象,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困在一個白色冰冷的環境,每天都要承受病苦,麵對死亡的威脅,會是怎樣的心情?也許,很多在常人看來最普通不過的體驗經曆,對他來說卻是那麽遙不可及。但也許正因為走過死亡的邊緣,才更無所畏懼,更懂得生命的意義。反之,大多數人視自己的健康為理所當然的事兒,不加以珍惜,等到百病纏身,才悔悟,原來健康正常就是生活中最大的幸福。
她正陷入浮想,秦父問起顧母和倚瀾。華馨匆忙解釋了兩句,下半場演出就開始了。
不知為什麽,下半場的時間似乎過得更快,也許是因為華馨腦中的疑問,心中的感慨。轉眼間,最後一個音符停止,半球形舞台的上方綻放出燦爛的焰火,將整個夜空照亮。那樣璀璨的煙花,在天幕上轉瞬而逝,用力點燃自己的美麗,將人們興奮的麵孔映紅,也為這台音樂會,整個音樂季拉上帷幕。
人們雖然戀戀不舍,但也漸漸散去。走在人流中的華馨還在回想那些短暫的煙花,不知道它們在天際滑落的一刹那,心裏是滿足,遺憾,還是精彩過後的寂寞?
人的一生,說長也長,說短也短,回首望去,所有繁華落盡,是盛宴的結束,曾經的刹那芳華,在流年的幻影中變得模糊,失去本來的麵目,如同莫奈筆下的印象主義,讓所有風景在重重疊加後更搖曳生姿,隱約呈現大自然美麗的韻律,每個人一輩子的記憶,在層層沉澱後,變成一摞褪色的老照片,講述的都是人生不變的規律。
華馨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那依舊殘缺,卻努力要想圓滿的月亮,心中默念“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送給遠在大洋對岸的駱誠,也送給這一秒鍾這一刹那的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華馨剛進辦公室,秘書就告訴她有人找,正在前台等候。她今天沒有約見客戶啊,這個突然的訪客是誰呢?她猜不出所以然。
華馨走到接待處,完全出乎意料,等候的人竟是陳海帆。這段時間,她和秦文瀚團隊的聯係基本上以電話和郵件為主,沒有特殊情況是不需要親自見麵的。難道陳海帆和他們有什麽不能啟齒的矛盾?很多創業團隊,中途會遭遇人員變故,甚至分崩離析。如果這種情況發生在他們身上,那就太可惜了。
陳海帆一看到華馨,馬上站起身,對她說,“昨天晚上真抱歉 。。。”
“沒關係,小事一樁。”華馨很奇怪,他不會是特意為此來道歉吧,那未免太小題大作。她接著問,“你太太的身體好些了嗎?”
陳海帆低下頭,有些猶豫地說,“其實,她沒生病 。。。我們昨天吵架,她一氣之下跑到朋友家去了。”
華馨心想,他幹嘛要告訴我他們夫妻間的矛盾?難不成他要找離婚律師或者婚姻輔導?
看她沉吟不語,陳海帆一拍腦袋,仿佛才意識到自己的疏忽,他趕緊解釋說,“華律師,我老婆是歐玲娜,你認識她的!”
啊,原來如此,華馨恍然大悟,連忙將陳海帆帶去自己的辦公室。她心想,這個歐玲娜,來了洛城,怎麽也不跟她打個招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