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馨的姐夫叫王俊峰,是大學終身教授,在商學院教市場營銷和國際貿易一類的課程。從簡曆上看,他和作財務主管的華敏倒是非常般配,年齡學曆和家境各方麵也相當,所以雙方父母都非常滿意。
正因為如此,華馨的父母總是批評她不會看人,“那麽多來美國留學的青年俊彥,你怎麽沒有抓住一個呢?看看你姐姐和姐夫!”華馨很難讓他們理解她的學習和工作圈子和大多數來美國念博士的才俊們鮮有交集。何況,就算她的魚餌和魚線伸得再長,也要有人上鉤才行呀。因此,華馨常以自嘲的方式回答她的父母,“哪個中國男人願意娶我,天天在家和律師辯論?找個像姐姐那樣的才比較靠譜,在公司賺錢,順便在家管錢,一舉兩得,多麽能幹賢惠!你們問問姐夫就知道啦。”
說起來,華馨還算是華敏他們的半個媒人,至少是牽線的紅娘吧。當初,經濟學博士快畢業的王俊峰心血來潮,決定到法學院旁聽,想研究一下立法對經濟發展的促進和遏製效果。他因此結識了華馨,通過她又認識了華敏。在商學院念MBA的華敏和王俊峰有很多共同話題,聊得很投機,相互之間還借過一些教材資料,以便省下昂貴的書費,這對於天天與數字打交道,研究怎樣更經濟的他們來說,實在是互利互惠的雙贏局麵。很快,男女之間的戀情在借書還書,一來一回的藉口中從萌芽到開花,一步步走到結為連理,瓜熟蒂落的現在。
隻是,像這世上大多數夫妻一樣,華敏和王俊峰從曾經的激情蜜月走到如今的七年之癢,從當年的你儂我儂變成現在的惡言相向。這種演變固然有華敏急躁性格的原因,也是與王俊峰忙碌的工作分不開的。尤其是婚姻的頭幾年,為了拿到終身教職,王俊峰幾乎不回家,即使回家也繼續忙他的論文和項目經費,從不過問家事。結果導致雙方沒耐心也沒時間坐下來及時解決家裏的各種問題,而這些問題越積越多,千絲萬縷,無從開解,逐漸變成死結,打也打不開。
曾幾何時,相互看不夠的兩人,一天天漸行漸遠,變得彼此不理睬,懶得多說話。作為華敏愛情婚姻的第一見證人,華馨總為姐姐感到有些悲哀,也對婚姻產生無奈。她常想,即使姐姐性子溫和,姐夫是居家先生,他們的婚姻就一定能保鮮嗎?答案也不一定。
華馨推薦的這家餐館地處風城的商業鬧市,卻很隱蔽,不仔細搜索很難找到。華馨和華敏在同一條街上來來回回走了幾遍都錯過了,華敏很不耐煩,幾乎就要立刻轉換門庭,在街口的麥當勞解決吃飯問題。還是華馨堅持,說好不容易有人取消定位讓她們得以臨時入席,還是再找找吧。
她還拿餐館大廚的故事激勵引誘華敏,“你知道嗎,這裏的主廚號稱是飲食界的貝多芬,因為他曾經罹患癌症,失去味覺,全憑感覺和經驗創作烹製菜肴。”
“失掉味覺?那不是電影《飲食男女》的父親朗雄嗎?如果一個人心事太多太重,那的確吃什麽都沒有味道!” 華敏說著這話,卻暗想,食不甘味不正是自己此刻心情的寫照嗎?
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她們在餐館前台服務生的電話指引下,找到了貌不驚人的餐館門臉。確切的說,沒有門臉,因為沒有通常的餐館店牌,厚重的大門上隻有一個簡單的門牌號碼。
“幹嘛這麽神秘?裝神弄鬼的。”服務生將她們領進餐館內室的時候,華敏口裏還嘟嘟囔囔。
待到二人落座,看過菜單,華敏就咄咄逼人地向華馨開炮了,“幹嘛要來這裏?你也太奢侈了!有多少錢揮霍?哪怕你掙得再多,也是辛苦錢,有必要浪費在這種地方嗎?”
“我們辛苦賺錢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偶爾能享受享受?所謂能掙會花,才是王道嘛。再說,我有多久沒來風城了?咱們又有多久沒坐下來單獨吃個飯?難得嘛。”華馨不緊不慢,四兩撥千斤地回答。
麵對華馨不疾不徐的溫和態度,華敏的火氣降了下來。她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轉念一想,這麽久不見,妹妹遠道而來,無論如何也要給她一個麵子。可是她看看四周的裝潢陳設,還是忍不住發表自己的見解,“關鍵是不值得!你看這飯菜價格裏有多少是為了支付裝修的成本?咱們是吃飯,還是吃桌子吃椅子?”
華馨當然理解華敏身為財務專業人士對帳麵上每一分每一厘的考量。她微微一笑,稍作辯解,“吃飯的就餐環境也很重要啊。美食美器,相得益彰。這樣人才會有更好的心情,更好的食欲來享受美酒佳肴,感受人生的美好啊!”
“以我現在的心情,山珍海味也食之無味。”華敏並沒有被華馨打動,她看起來悻悻然,心裏滿不是滋味兒。
“有什麽不妥嗎?”華馨問。她已經猜到姐姐要和她講的話估計不是什麽好消息,但她又實在沒有任何線索。從機場到華敏家再到餐館,她還沒有見過姐夫和侄女的影子,也沒有任何第三方給她透露一丁點情報。
華敏躊躇了半晌,從包裏取出一張紙,遞給華馨,說,“你姐夫有情況!”說完她往後一坐,讓整個後背癱倒在椅背上,一隻手搭在扶手上,另一隻手放在自己膝蓋上,好像說出來輕鬆了很多。
“不會吧?”華馨接過這張紙,心裏很是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