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自從和華馨認識以後,季唯隔三差五的就會約她吃飯看電影,參加社交派對。
季唯活潑外向,她的職業又是投資理財,所以經常接觸三教九流,尤其是那些所謂有錢人。用她的話說,天天聞著銅臭,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久之,鼻子都失靈了。“所以我需要你的馨香呀,提醒我出淤泥而不染。”季唯總是半真半假半撒嬌地對華馨說,以至於她無法推辭,隻好陪她去參加那些人來人往,衣香鬢影,看似熱鬧,其實無聊的派對。
在這些社交場合,人們通常喜歡不著邊際地高談闊論,時不時用誇張大笑來掩飾自己的一無所知,如果發現彼此有共同認識的人,更是要做出世界真小的驚詫之態並假裝親熱地許諾一定要約時間再聚,不醉不歸,但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這聚會大抵是不會發生的。按照洛城通行的統計規則,十個許諾裏能有一個真正兌現,已經是超額完成任務了。
也是在這些場合,男人免不了故作殷勤地向女生要電話號碼,就像借個火點支煙那樣輕易,雖然事後這些號碼也就存在電話簿裏不會被撥打,直到某一天手機更新,通信錄刪除。也是啊,誰能強求宿醉後的Tom或是Sam還能準確記得那天收集的號碼到底是Amy還是Sandy的呢?
在這個繁忙的都市,每個人都忙著從一個場趕往下一個攤。沒有人意識到,就在交通擁堵的路上,就在眾人觥籌交錯中,時間已經一溜煙的跑遠了,跑的無聲無息,身後沒有留下什麽季節更替的痕跡。
季唯任職於一家大型跨國金融機構,作為理財顧問,她需要源源不斷地為公司招攬客人,這一點和華馨的職業異曲同工。
“咱們這種從事服務業的,怎麽能避不見客呢?”季唯時常對華馨曉之以理。
但是季唯可並不滿足於一輩子在企業做服務生,她希望有一天自立門戶,成立自己的理財基金。因為這個夢想,季唯總是鬥誌昂揚,樂此不疲地四處跑場子結交她的貴人,特別是洛城的華人圈裏。
一個周五的晚上,華馨接到了季唯的電話。
“明天晚上有一個飯局,七點,在新港。你順路來接我,六點一刻見?”季唯的口吻不由分說。
不同於以往,這次她的聲音聽起來異常興奮。
新港在洛城以南,大約40-50分鍾車程,是著名的富人區。華馨這個周末要趕工,實在不想為了一個不知所以的飯局來回折騰。她正想以工作為理由推辭,季唯似乎早已預料,緊接著說,“寶貝兒,你可一定要陪我去,不許說不。”然後她有些故作神秘,“你知道嗎?’教父’也會在,你不想瞻仰瞻仰嗎?”
“這和我有什麽關係?”華馨沒好氣地說,“是你自己想要瞻仰吧?”
季唯所說的“教父”號稱投資教父,在她這一行堪稱傳奇。
據說,若幹年前教父曾經是學生運動領袖,著名的異見人士。他一路從廣場逃到香港,又從歐洲輾轉來到美國,從東岸遷到西岸,居然也沒有耽誤學業,一口氣拿到兩個博士學位。而且,不同於大多數中國留學生博士畢業後一輩子在華爾街做做數據分析,他很快就自己成立了投資基金,憑借可圈可點的收益回報率,幾年就賺得盆滿缽滿。比起普通大眾的平凡生活,教父的人生劇本充滿了超出想像的戲劇張力,每一個轉折都以驚歎號承上啟下,讓人目不暇接,拍案稱奇。
對於這樣的傳奇人物,華馨當然也是好奇的,就像一道慕名已久的風景,一部充滿爭議的電影,一本眾人傳閱的小說,有機會能見識一下也不錯,但那終究是別人的故事,和她本人的生活不會有什麽交集。
但對季唯而言就不同了。作為季唯的校友加同行,教父幾乎算是她的精神偶像,仰慕已久,一直有意結交。那一次在燕大校友會,教父沒有現身,季唯就已經倍感遺憾,這一次當然不能錯過。
“求你啦,我的好姐姐!就陪我去一趟嘛。這個飯局可不容易混進去,要不是燕大校友會長看在和我同鄉的份上。”季唯再次祭出她的無敵武器,嬌聲嗲氣。
華馨捌不過她,隻好勉強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