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啊,我的劇本?”駱誠被她這樣突然一問,無暇反應,想了一想才說,“這是一個關於尋找的故事。”
但他並沒有繼續敘述這個故事,而是將右手從方向盤上拿開,輕輕握住華馨的左手,然後說,“其實,生活遠比任何小說電影精彩,但是限於篇幅,我的劇本隻能擷取某些片段,放大其中細節,凝聚觀眾的情感,而最後的結局,不論歡喜或是憂傷,一定要讓人回味無窮,因為戲劇嘎然而止,而生活還要繼續。”
華馨感受著從駱誠指尖傳來的溫度,心裏一陣甜蜜,暗自決心以後一定要溫柔的對他,不要再這樣強硬的辯論。
她握緊了駱誠的手,語調又恢複歡快,“那你的劇本是喜劇還是悲劇?”
駱誠扭頭看著華馨一笑,問她,“你喜歡看喜劇還是悲劇?”
“我以前喜歡悲劇,不論是小說,電視,還是電影,因為覺得隻有悲劇才夠深刻,才有打動人心的力量。後來,自己也經曆了一些事情,生活裏的悲劇已經夠多,為什麽不輕鬆一點,多看看喜劇,笑一笑,十年少嘛。”
聽了華馨的回答,駱誠笑說,“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真實的生活總是悲喜交加,所以源於生活的文藝創作一定也是如此,將喜怒哀樂都融合在戲劇衝突裏,讓觀者見仁見智,各有感懷。”
“嗯,怪不得如今最流行開放式的結局。沒有定論,一切任由觀眾想象。不過,如果我來寫劇本,我一定要讓觀眾感到歡樂,充滿希望。”華馨由衷的說。
“哦,那你會構思一個怎樣的故事?”駱誠饒有興味地問她。
“不知道,還沒想過,應該會以洛城為背景吧,這裏有我熟悉的人和事 。。。或許,我可以寫寫你的兄弟會?”華馨還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開始隨意發揮。
“聽起來有意思。那你什麽時候動筆?我們一起寫?”駱誠說得似乎挺認真。
那個“好”字幾乎到了華馨嘴邊。但是她想想第二天還要工作,繼續寫那些永遠寫不完的法律文件,於是改口說,“親愛的,還是你寫劇本,我寫合同吧,不然誰去掙麵包?”
剛說完便覺得有些失言,因為Jenny說過,藝術家都很敏感, 雖然他們中大多數收入不穩定,但還是堅持認為他們所創造的藝術價值是不能用金錢衡量的。就算自己不過是說笑,駱誠會不會覺得很俗氣?華馨又想起Jenny的告誡,和搞藝術的人浪漫交往還行,但不能當真,談婚論嫁更是要謹而慎之,因為結果往往是,你得為他的夢想買單,可是,誰又為你的夢想付賬?畢竟,這世上沒有幾個女人能像導演李安的太太一樣。
幸好,駱誠可沒想那麽多那麽複雜,他心情不錯地開起了玩笑,“寶貝兒,你掙的可不隻是麵包吧,至少是法餐,Ratatouille,法式燉菜,裏麵好多胡蘿卜!”
“討厭!”華馨嚶嚀一聲,又不能向正在開車的駱誠實施暴力,兩人最終笑作一團,和解收場。
經過這一番閑聊,兩人恢複了親密融洽的談話氣氛,話題又回到兄弟會。
華馨提到與辛少和Gary的巧遇,感慨世界真小,同時惋惜Gary沒有會長的領袖氣質。對此,駱誠闡述了他的見解,“Shawn是一個非常強勢很有掌控的人,對自己的兒子抱有很高的期望。在這樣充滿壓力的環境長大, Gary一定特別怕讓他父親失望,心理反而會更緊張,以至於放不開手腳,稍遇挫折就會放棄,索性不去嚐試,長此以往,越來越將自己封閉在安全範圍內,變成膽小的烏龜。看來,有一個優秀成功,過於強勢的父親對子女來說也未必是成長的幸事。”
說完,他麵上顯出一絲落寞的神情,不知道是不是勾起他父愛缺失的童年記憶。那一刹那,華馨能強烈感覺到他的失意。她不由自主地將自己的手放在他的後頸,輕輕摩挲,以此傳遞她無言的安慰。
她想起季唯曾經說過,男人也有脆弱的時候,其實更需要女人的支持愛護,為他們義無反顧。所以說,每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站著一個偉大的女人。可是,每一個成功的女人背後呢?“倒下一大排傷害過她的男人,”那是季唯的觀點。現在看來,教父也在她身後倒下了,華馨幾乎可以想像季唯橫刀立馬,猶如花木蘭一般勇往直前的樣子。
那麽自己和駱誠呢?為什麽一定要你死我活,有先有後?我和他就不能並轡而行,並肩作戰嗎?想到這裏,她的手滑落在他的肩膀,而他轉過頭來,對著她溫柔一笑。後來,華馨有時會想起這個同車而行的瞬間,不禁悵然,因為他們終究還是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