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

殷謙,獨立學者、作家、文藝評論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世界華文作家協會理事。早期以筆名“北野”發表詩歌作品,在詩壇影響巨大。在各報紙副刊以及文學雜誌發表文章約6000篇,很多作品被譯為英、德、日文等多種文字在國外文學、學術報刊上發表。目前主要從事人類學、文學
正文

殷謙:十年之後的人類

(2013-06-17 18:36:38) 下一個
  返回醫院時已經很晚了,我像一個為爭奪冠軍而被打敗接著灰溜溜地從擂台上走下來的人一樣。我坐在病床邊,妻子攥著兒子的手爬在床邊睡覺。我輕歎了一聲她就醒了,她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告訴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消極,因為我們不會再有一個孩子了。起初我以為我聽錯了,接著我很奇怪,再後來我心裏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解脫感,它的騰躍幾乎消除了我開始的驚奇。所以我不敢再看她的眼睛,當我感覺到她看著我的眼睛的時候,我都會立刻把頭扭向另一邊。我尷尬地衝她笑笑,可她掩飾不住悲傷。我突然擔心起孩子會半夜裏醒來驚訝地發現他的母親哭了。我隻想擁抱著她,但感覺我不配那樣做。我欲言又止,平時的時候她應該穿著那件粉紅色的睡衣坐在家裏寬敞的沙發上,而我本應該坐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而現在的感覺卻在千裏之遙。
  “你為什麽不去?”妻子突然問我。當時我被她問懵了,我反而問她:“去哪裏?”妻子把頭轉向另一邊不再看我。我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麽。前幾天我拒絕了去中宣部工作的邀請。噢,這種行為在很多人看來是多麽的愚蠢,也許在她看來也是如此,我告訴她我實在很抱歉。我靜靜地看著她,時間很長,看得出她想知道是否我會告訴她我可以同意接受這一份工作,這樣她會有一種意外的驚喜,一直到看著她走開了。我感到迷茫,就像是剛從一場華麗的燈會展覽中出來又馬上進入到無邊的黑暗之中一樣。其實從去年夏天開始我都在堅持文學創作和社科研究方麵的工作,到今年夏天時,我已經不再把自己看作是一個作家了,我隻是集中精力做好我眼前的事。我過去就一直認為隻要你不做蠢事,你就會得到回報;隻要你努力工作,你就會得到相應的回報,但我現在才知道,那所謂的回報隻是你不做蠢事的機會,而我覺得當我拒絕了那份在許多人看來都可望而不可求的工作,這正是我所得到的這種回報。
    日複一日的重複的生活,顯得單調且沉悶,對很多很多人來說,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新鮮感,並且已經成為他們見怪不怪的常態。不安和混亂的生活,困境和焦慮的侵擾,拜金主義和享樂主義成為當下流行的人生哲學和價值觀,人與人之間缺乏起碼的愛意和信任。從物質層麵來看,處於現代過程的都市人的生活,是優裕和豐富的,但是從精神和心理層麵來看卻充滿了常見和普遍的嚴重的問題。所以我想我拒絕那份顯耀的工作其實有自己充分的理由,那就是我欣然地接受了這樣的回報,拒絕了又一次做蠢事的機會。我當然不願意把自己的時間和精力花費在滿足自己的虛榮,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顯然要去完成這些事情需要大量的時間,而我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做除此之外的任何選擇了,因為我生來的一個重要的使命,就是要通過我的文字來抵抗生活對人們精神的蠱蝕與鈍化,就是要在現實生活中發現那些令人害怕和吃驚的事象,並且用文字將它表現出來,帶給讀者一種深刻的經驗。最近總有讀者問我是不是真的在做裝修工,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在提醒我不應該是一個裝修工。我告訴他們,我不是一個常規所理解的裝修工,但我確實是一個裝修工,並且在盡自己最大的力量來裝修我的世界,我希望能帶給我的讀者一些溫暖,希望他們和一樣在困境和焦慮中也能感受到一些幸福,這也是我與生俱來的使命和責任。
    接下來我想說一說關於我之前所寫的一篇雜文《中國南海爭端持續升級的真相》,它引起了針對我個人的諸多批評意見,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麵,一是說我是標題黨,文不對題,真相在哪裏,他們找不到這個的東西;二是說我大概是反對科技和科學的。第一個說法不靠譜,提出這個意見的人大概都沒有真正看懂我說的是什麽。從問題的本質來看,南海爭端持續的真相就是人類侵奪自然資源而引發的,越南、菲律賓,甚至美國和日本都想侵占我國的領土。當爭端持續到不能再持續時,它就會變成戰爭,而戰爭並不是無理性的災難,它是一種審判,戰爭往往發生在錯誤的生活方式與思想不能忍受的局麵之時。所以我說,這個問題的本質是因為人類的貪婪和妒忌而引起的,而貪婪和妒忌來源於人類的本性,把我們投進機器威力控製中的正是貪婪這個罪惡,當人類的一切行動不能與陽光一般的愛結合起來的時候,就會被冷酷、無情、自私所奴役並且控製。爭端持續升級的真相就是,人與人、國與國之間不能信用地遵守共同支配宇宙的法則,即使這種觀念是存在的,但在貪婪和自私的驅使下,人心深處無法戰勝由此而產生的激烈的抵觸。後一個說法更不可靠,我並不反對科技或科學的進步,但我反對唯科學主義,我所說的是,科學發展也應該在合理的前提下進行,不能肆無忌憚,不能忽視甚至無視於科學的豐碩成果已經達到了弊大於利的這一現實。是的,忽視,智慧似乎已經到了大多數知識分子對這兩個字毫無概念的程度。它帶來的嚴重後果是,智慧被聰明所取代,這本身就是一種病,無論這些人怎麽努力的研究也得不出一個藥方,因為他們往往用加深病根或無病自炙的方法來治病。
    “人絕對不能忽視精神,那種以追求物質目的為主的生活必然使得國與國對立,城市與鄉村對立,人與人對立,而人的欲望是無法得到滿足的,人們無窮盡的需要在物質王國裏不會得以實現,而真正能實現地方隻有精神王國。”(殷謙,《寫在2010年最後一天》)人始終需要超脫這個病態的世界的,但依靠的不是人的聰明,而是人的智慧。異想天開地去追求登上火星或金星,毫無節製地破壞世界,建立一種畸形的經濟,這些都是那些沒有智慧的人類的“成就”,他們沒有朝著道德的、崇高的方向來戰勝這個世界,而是在科學、財富、權力乃至可以想得出的任何手段中橫行霸道來征服這個世界。
    這些就是所謂爭端和戰爭的真正起因,想要為真正意義上的和平奠定基礎,如果不首先消除這些起因,那就是妄想。反而言之,要依靠嫉妒和貪婪來維持的經濟基礎上建立真正的和平,那更是妄想中的妄想,因為驅使人們發生衝突的正是這兩種感情力量。
    那麽,如何才能夠消除嫉妒與貪婪這兩種情感力量呢?我個人的想法是,我們應該慎重審查我們的需要,想想是否能夠減少和簡化一些需要;我們或許應該通過必要政策來倡導或發揚傳統的、純正的文化,花費心血來加強精神文明建設來提高人們的文化素養,可能會使人們自身減少嫉妒與貪婪;更有一個天真的想法,那就是盡可能地抵製把我們的“奢侈品”變為“必需品”的誘惑。在當今時代,這些想法看起來非常天真和幼稚,因為似乎人類永無止境的欲望好像並沒有什麽有效的辦法可以遏製甚至是消除。如果上麵所說的,我們一項都做不到也不願意去做到,那麽,我們能否向那些不怕被人指責為怪誕的人——為非暴力而工作的分產主義者、有機農業提倡者、野生物保護者、生態學家、保守主義者等等提供我們力所能及的支持和適度的支援呢?至少我們能不能做到不要為那種缺乏持久性基礎的經濟發展拍手叫好呢?
    但是,我們從何處找到力量來戰勝欲念與仇恨的暴力以及人們內心的嫉妒與貪婪呢?我這裏隻有一個可靠的答案,那就是我們必須要認識到存在於肉體之外的靈魂的永恒性,人不能僅為滿足肉體而活著並為此奮鬥著,還要照顧到自己的靈魂,人是因為有靈魂而才會成為人的,沒有靈魂的基本上都是畜生,要麽就是在道德、精神、肉體上都有嚴重缺陷的怪物。這樣的認識必須成為人們一種堅定的信仰,或者成為人們一種對愛之神強烈的信念。
    互相離異並日益加劇的社會結構與精神文化也值得我們注意。在十年之後,人類社會將越來越職能化,人們需要掌握複雜的學問與大量的知識才能夠適應並生存,在這種情況下,純粹意義上的精神文化很可能被人們徹底忽視甚至擯棄,人們將會隨意處事,要求表現自己的個性,在精神上所追求的是享樂主義,將會蔑視那些權威人物和古代聖賢,這種情況在現在已經出現端倪了。隨著貪婪和嫉妒的升級,腐敗現象會越來越普遍,十年之後的人或許已經不再相信以成就取人的技術世界,以及資產階級苦盡甘來的創業思想。我們這個時代的知識分子幾乎都被市場綁架了,作家變成了商業文人,文學作品成為一種廉價的消遣品,他們不再關心以及直麵現實的疼痛和曆史的幽暗,像趙麗華這類所謂的詩人,也隻能借著惡炒來推銷她那些消極和破碎的文字,尤其在知識界,也許十年之後,這種精神傾向與技術統治之間的尖銳矛盾,會造成道德觀念的徹底淪喪。
    不僅是現在,未來的當權人物將麵臨古往今來前所未有的更多的問題。社會問題錯綜複雜地交織在一起,諸如貨幣貶值,物價上漲這樣的問題,任何巨大的變化都會衝擊到整個國家,甚至衝擊到整個世界。
   在我們這個情感趨於冰結的時代,也許在十年之後情感隻僅僅會存在於具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之間,甚至親人之間都不會享有真正的情感,父與子以及兄弟姐妹之間會為私利而反目為仇,甚至豆萁相煎,更別說對他們毫無血緣關係的人——人與人之間將充滿敵意,許多不同的派別將會各行其誌,不同的群體將會為抵製社會變革或爭權奪利而短兵相接。這看起來似乎是一個脆弱不堪的社會,但並不是說對此我們隻能失望和悲觀,未來的問題在於我們的當權者如何確定當務之急,並能夠踴躍承擔必要的責任。
    有讀者問我對某教授批評周立波一事有什麽看法,最後我就談談我個人的一點感想。其實,社會中有很多很多嚴重的問題越來越凸顯出來了,隻是中國因為它的曆史原因造就了很多具有中國特色的中國人,很多人樂天安命,很多人麻木不仁。這種時候,我們更希望多一些韓寒和周立波這樣的人才來啟迪和影響更多的人。聽說有教授批評周立波,我覺得不應該,在大多數人都保持著可恥的沉默的時候,我們需要韓寒和周立波這樣的人發出聲音,那怕是極其微弱的聲音。時至今日,我們仍然要寬恕令人絕望的政治。但是我們依稀可以看到這種改變,我不喜歡周立波和他脫口秀現場的尖叫聲;也許對部分的周立波的觀眾而言,那是一種除了周立波之外,是他的部分觀眾對體製、新聞界、政治家、勞工領袖、政治家,以及他們的老板等所有人忍耐和憤怒下的一種重要的發泄。雖然我們知道他是在作秀,但這種秀暗示著那裏正有一種社會痛苦意識和經濟方麵的束縛赫然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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