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先進

專欄作者,工作狂,心理學者和大學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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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海不歸的自白:為一個人留學英國

(2013-07-04 08:30:20) 下一個

又是一年新人來到,九月,家門前的樹葉泛黃的時候,路上的學生漸漸多起來。看到越來越多中國麵孔,小小的個子,拖著大大的旅行箱,我問自己,他們為什麽要來這裏,還有我自己。

這個問題有點難。直到周末在去外地的火車上,我突然有了一點答案。這個答案有關斯迪德(John Steed)。我大概有20年沒有他的消息了。

斯迪德是老伊頓生,英國情報部門的特工。搞情報、當特工,是英國人的強項。傳說中的福爾摩斯精通拳擊和棍術,但也敵不過兩個壯漢的同時夾擊。斯迪德更糟糕,什麽武功都不會,出門還總帶一把雨傘防身,傘柄裏麵藏了一把刀,他基本上不會使,結果常常被對手捆起來,塞一個什麽角落,等人來救。他的敵人比福爾摩斯的更加危險,因為他要對付的常常是蘇聯間諜克格勃、變態科學家、吃了不明液體而變異的巨鼠,可以用手打飛子彈的殺手。

我認識斯迪德的時候,才十三歲。他是我少數幾個見過真容的英國人,莎士比亞、牛頓、丘吉爾這樣的都不算,他們太有名了,讓我覺得他們不是英國人,而是世界名人。我還知道另外一個英國人,叫007,但是他太下流,我常常在大人出差帶回來的旅行袋裏見過。關於這個007的故事,都寫在那些火車站的雜誌裏。我常常看完之後,覺得心跳的有些厲害。後來,我才知道007其實出門不怎麽坐火車,去的都是高檔酒店和賭場。

斯迪德不是這樣子的,他總是拿著雨傘散步,騎自行車,或者開老爺車,偶爾打個的,那種從來沒有見過的黑色倫敦出租車。他身邊的女人不少,對她們,斯迪德都是彬彬有禮,卻從來沒有看到他和誰上床。每次我見到他,他帶來一兩個不同類型的不同國家的女人,白的、黑的、黃的都有。對於十三歲的少年,是多麽大的一個刺激。因為身邊沒有長開的女同學,千篇一律的黃皮膚,營養不良。我算了一下,即使到了十八歲,她們趕上斯迪德那些女朋友的可能性也很小。

那時候,我真想見到斯迪德,在他身邊幹點什麽都行。比如,他去過的英國鄉村,是我在中國從來沒有看過的。陽光明媚,綠草如茵,他和自己的女助手、男同事,在草地上隨意地聊天,然後把一個行動方案給搞定了。這簡直是一奇跡。但凡這些涉及生死殺人的事情,在我的理解中,必須要有一個堅毅嚴肅的年輕隊長,長得棱角分明,濃眉大眼,目視前方,在黑夜中低沉地說道“出發”;或者一個中年領導,梳著大背頭,在牆上的大地圖,用紅藍鉛筆劃了幾道之後,拍拍要去的年輕人的肩膀說,“組織上決定把任務交給你,有沒有信心完成”,啪,一個敬禮。

斯迪德的殺人計劃,沒有這麽嚴肅。所以,他常常被對手下了迷藥,喝茶喝茶就迷糊過去了。對,還有茶,英國人為什麽老是喝我們的東西,他們的茶有什麽不一樣嗎?我曾經在自己喝的綠茶裏麵放了點麥乳精和奶粉,攪了攪之後,茶葉浮了上來。每當看到斯迪德被麻到,或者被打暈了,我才意識到時刻保持警惕的狀態也不錯。

到了英國,有一天,我才知道《複仇者》(The Avengers)早在80年代初已經停播,斯迪德偶爾在午夜的電視老片裏,才會出現在人們的麵前。而我其實應該屬於“Steedophiles”中的一員。

時至今日,為了讓別人容易明白,我會告訴別人,自己留學英國的目的是,為學習先進的科學,為了解西方先進的製度,為將來的海歸有一份好的前途。但是我知道,我自己說這些都很表麵,卻似乎是必須要講的。

上個周末斯迪德突然在一篇小文章裏,重返我的記憶。今天,我就把這個事情講清楚了:來英國,其實是我20年前就決定了的秘密,就是因為這個斯迪德。

因為他,我第一次看到了空手道是什麽樣子,因為他,我發現憑一張紙條可以從陌生人那裏,拿到自己的東西,因為他,我發現幾句話可以替代淚流滿麵歇斯底裏的大段抒情,因為他,我發現一個人可以隻穿一套衣服,雖然變舊,卻依然整潔。

而我來這裏,就是想見證這些是否是真的,要知道十三歲的好奇心,被困擾了20來年,都變成了潛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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