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王之王 第九十五回 昆侖玉冊緣內詳
第九十五回 昆侖玉冊緣內詳
許久許久之後,夢幻中似有一縷極輕極輕的琴音,就象是要將不願醒來的昭元硬拉回現實世界。昭元想要躲避,因為無數的痛苦已使他本能地覺得,隻有夢才永遠是最美麗最美好的,他真的太害怕太害怕醒過來麵對現實。可那琴音卻越來越悠揚,越來越婉轉,也越來越熟悉,似乎要溫柔地為他取回那些本已經忘卻了的記憶。漸漸地,他不再抗拒這琴音了,因為這美麗的琴音是那麽的熟悉,那麽的親呢,本身就象是自己的一部分。
昭元想要記起究竟是在那裏聽過,可是他那還沉浸在無比幸福回憶中的頭腦,卻已根本容不下一絲努力。那欲仙欲死的美妙,早已讓他完全崇拜和懾伏,即使那已經成了曖昧而又羞人的記憶,也依然不容他有絲毫背離。
昭元極不情願地想要睜開眼睛,卻忽然又發覺自己身上的感覺似是出奇的柔軟,似乎自己整個身體還是在被一朵輕雲包圍著。他心頭越來越奇怪,本能地一摸,果然覺出自己象是穿著一套神奇紗綾織裁而成的衣裳,絲絲柔軟的,竟然還不象是男裝。昭元吃了一驚,猛然睜開眼睛,卻見自己正靜靜臥在一處花草掩映、雲霞為綾的象牙床上,那一切隻有藏身於夢幻的美麗竟然都成了真。
昭元驚呆了,再看那輕輕蓋在自己身上的香莟和那穿在身上的衣服,更覺一切都是透著極輕極輕而又極美極幽、動人心魄的暗香,一切都暗示著這是最美最美的少女閨房。那衣服是那樣的輕軟,簡直象是無論被怎樣剪裁,都能夠恰到好處地合身體貼。這分明應該是最美的仙靈才配的衣裳,怎麽會被做成了自己所穿的男裝之樣?
眼前這一切的美麗和奇異驚醒了他,衣服上和枕菡裏隱隱還有那夢幻般的仙靈之香,更令他感到了另外一種迷幻。他明明記得自己是在一處玉殿的玉床上……上……褻瀆瑤姑娘的,可是現在,自己卻怎麽置身於一處絕美絕幽的內室?而且這美麗的象牙床……依然還陪伴著自己?那淒美哀婉卻又隱隱美好希望的琴音,究竟從何而來?她……又去了哪裏?
一想要瑤姑娘,昭元立刻渾身都激動起來,更恐懼起來。他甚至都不敢去尋找,他更巴不得自己再回到夢中去,因為他實在太害怕再經曆一次被西王母喝醒美夢的極度失望,更加害怕失去瑤姑娘、不得不去麵對那個宮雲兮的可怕現實。然而眼前的仙境般的實實在在的美麗,以及那似曾相識的琴音,卻又鼓勵了他,慫恿著他去勇敢追尋夢中那曾和自己合體交融、忘情歡會的美玉仙靈。
昭元極慢極慢地悄悄向那琴音來處行去。盡管身前身後的奇光令他的行動暴露無疑,可他還是那樣的躡手躡腳,不知是因為怕驚動了那撫琴的人,還是怕驚醒了自己的心。他輕輕拉開一道珠光掩映的簾幕,終於發現了淡淡的晨羲中,一位最美的美玉仙靈正背對著自己輕輕地撫琴。她的玉手在柔美得無可相信的身影掩映下輕輕撫著,就象是在撫慰著自己的心軒。
昭元的靈魂已經歡喜得竄入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竟然沒有絲毫懷疑她可能不是夢中的瑤姑娘。昭元絲毫沒有掐手掐腿,因為他堅決地要相信這決不是幻想,而是真正的現實。他的口張了張,似乎想要呼喚她的名字,可卻又忽然滿臉通紅,因為晚間那臉紅心跳、狂妄粗野褻瀆她的情形,實在是無可饒恕的錯誤,令自己根本無法再去麵對她。
昭元茫然癡立,心頭似是悔恨無限,因為隻要自己能夠有一絲現在的理智,自己就不會象昨晚那樣控製不住自己,那麽現在的自己或許就可以有麵對她的勇氣。可是昭元卻又似是慶幸無比,因為隻要自己當時還能存有一絲現在的理智,自己就將永遠體會不到和她這樣仙子中的仙子姻緣合體的無比快樂。
琴音輕輕地點撥著昭元的迷茫和興奮,似乎在告訴他主人並沒有很生他的氣,他還是可以有再次勇敢的權利。昭元果然勇敢起來,慢慢走向那幽坐在玉亭中輕輕撫琴的人兒身後。他的唇已經開合了千次萬次,可是那無比的自慚形穢,卻終還是令他叫不出“瑤姑娘”這三個字。他隻能悄悄地,遠遠地立在她身後,癡癡地望著她那輕輕撫動的玉手,偷偷地嫉妒自己為什麽不能是那具素琴。
忽然他腦中一陣劇烈震顫,幾乎將他整個人都震得暈倒:這琴就是那宮雲兮的‘饒梁’!這極熟悉卻又怎麽也記不起來的琴音,也正是那演自宮雲兮的《鳳求凰》!
昭元那本來已經充溢自己心靈、使得他有如脫胎換骨的神奇活力,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那無比的失望和恐懼,刹那間已將他變得有如一堆枯骨。難道自己苦苦躲避之下,卻終於還是淫了臣妻?他口唇麻木,抖索索地伸出一指向她,顫聲道:“你……就是……她?”那美玉仙靈纖體微傾,轉過身來麵對著他,微微一笑,道:“你認錯人了,我是瑤姑娘,不是她。”
昭元腦中如同又被悶棍狠狠打了一記,但這一記雖然劇痛無比,在他受來卻是甘之如飴。他看了看她,正要說話,可是卻又覺渾身如墮冰窖,因為他放眼望過去,那微微笑對著自己的人兒眉目間依稀非常象是宮雲兮。那少女輕輕笑道:“你可能還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姓夏,叫夏瑤琴。你的眼力不是一向不錯麽?你再看清楚,我怎麽會是宮雲兮呢?”
昭元整個人都似處在了暈眩之中,因為宮雲兮明明白白擺在麵前,宮雲兮的話更明明白白擺在他腦海,兩者都真實得他實在無法相信。但他終於還是有了莫名其妙的動力,內心中那本已被事實壓得無可容身的希望,又悄悄爬了起來,重又支持起了他的身體。他咬了咬牙,忽然一個念頭起來:“不論是宮雲兮也好,是夏瑤琴也好,我都要保持自尊。”
這個念頭一起,昭元頓如吃了幾千幾百個豹子膽,居然強行壓下了心頭那極度的恐懼和卑微的期望,立刻就要舉步近前細看。可他才一舉步,整個身體卻幾乎如同木頭人一般,所有其他的部位都是僵直一片,險些直挺挺地摔了一跤。瑤姑娘看他強撐鎮定的情形,噗哧一笑,似乎急忙就要伸手扶他,但立刻又是滿臉羞紅,低下頭不理他。
昭元心頭莫名其妙地湧起一股極細極細、卻又甜入肺腑的暖流,雖然隻是一閃即逝,卻還是微微融化了他那些僵硬的關節,使得他終於邁出了尊嚴的一步。不知是為什麽,他忽然覺得這瑤姑娘真的不大可能是宮雲兮了。也許她真的隻是跟宮雲兮相似,可自己不是還和先太子極為相似嗎?雖然這些相似跟她們相似的程度比起來,簡直是天差萬裏,他還是情不自禁地越來越堅定相信這個可能性,因為他知道自己必須得到瑤姑娘的憐憫和保護。
昭元終於跨過了那幾乎是有生以來最難跨越的幾步,鼓起勇氣輕輕將目光投向瑤姑娘。可是那本來淺笑低吟、剛剛還在嘲笑他認錯人,甚至主動叫他來細看的美麗仙靈,現在卻已是羞得深深低下頭去,根本不敢和他麵對。
昭元心頭如飲甘霖:“如果是宮雲兮,她一定會盡情羞辱我,又怎麽會如她這樣?”他越想越有道理,心頭竟忽然出現一股衝動,那昨天欹旎纏綿的情形不知怎的竟又是曆曆而現,既羞得他恨不得掉頭逃走,又誘惑得他幾乎忍不住撲上去擁住瑤姑娘。
瑤姑娘似乎也察覺到了他心中的卑鄙無恥,那晶瑩剔透的秀臉也已是紅意綿綿,羞澀與慌亂並呈之下,整個嬌軀也莫名其妙地悄悄顫抖了起來。昭元極力壓下心頭衝動,想要請她抬起頭來,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他想要將瑤姑娘的臻首輕輕托起一些,卻反而被這個大膽的念頭嚇得連手指都不敢動上一動。他定了定神,隻得悄悄彎下腰去,偷偷地對著瑤姑娘的嬌厴細看。這雖然是吃力無比,可他心頭之樂,卻實是無極。
瑤姑娘發覺他如此貪婪,更羞得滿臉暈紅,急忙轉過頭去,不讓他湊近細看。昭元一怔,待驚覺玉人已經轉過了頭去,頓時心頭空虛一片,悵然若失。自己究竟看到了什麽?有多少相似?有什麽不同?他竟然一點也答不出來。他隻好慢慢又跟了過去,再次彎下腰細細而看,努力去體味那相同和不同,更加細細去體會那蕩人心魄的美麗。
瑤姑娘的臻首垂得更低,可昭元身體的柔性也出奇地好,居然總是能將自己的眼睛放得更低。不知不覺間,他身體都幾乎彎到了她足下的地麵,待驚覺時整個人已是一個站立不住,仰麵翻倒在地上。瑤姑娘忍不住一笑,卻忽然又急忙縮回玉足,整個人都轉過一側。
昭元本來還隻是狼狽不堪,待發覺她急忙收回玉足,立刻心弦顫動起來。他幾乎是本能地想要閉住呼吸,因為他生怕自己又吸入那攝人魂魄的芬芳,從而又是心猿意馬無法自製。可是那懾人的幽香卻是無可防備的,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無論是理智還是情感。那逸入的一絲令他連手腳都酥麻起來,竟連已快站起的身體都又摔了一次,更顯狼狽。
等他急忙三下五除二爬將起來,外麵隱隱約約似已傳來了銀玲般的嘻笑聲。這自然更是令他麵紅耳赤,那好不容易才發現的異同之感,更幾已完全無影無蹤。他正要故作姿態,猶豫還要不要再看,瑤姑娘已輕輕道:“你看明白了沒有啊?我是不是宮雲兮啊?”
昭元急忙道:“看明白了,不是,不是,不是的。”瑤姑娘道:“現在才明白?不覺得太晚了些嗎?”昭元忙道:“不晚,真的不晚。”瑤姑娘一笑,轉過身來輕輕瞪了他一眼,道:“那你以後可就不能再犯這種錯誤了,知道麽?”
昭元垂頭喪氣地道:“嗯。”偷眼望時,但見瑤姑娘笑意吟吟,美玉般的小臉上兀自帶著紅暈,卻已經開始笑自己,心下不免陣陣神魂顛倒:“看來她真的不是。宮雲兮專門害人,心計手段都夠深夠沉,哪裏能象她這樣開心純潔?又哪裏有她這樣發自天然善良、無與倫比的美麗?我……竟然能夠和她歡會,真不知是幾千百萬世修來的福氣?”
夏瑤琴見他羞愧之餘竟然還敢偷看自己,而且神色居然又轉癡迷,心下大羞:“這個家夥實在太也好色了。”但心頭那不知怎麽起來的隱隱歡喜之感,更羞得她全身酸軟。她急忙低頭微微轉身,嗔道:“你……太過分了,明明說是已經看清楚了,卻還要偷看。”昭元甚是狼狽,道:“我錯了,我錯了,我實在是……忍不住……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敢了。”
夏瑤琴輕輕啐了他一口,道:“哼,你的保證還能有人信?”昭元大窘,道:“我的誓言還是很重的。”夏瑤琴哼道:“那是對男人。你自己說你對女孩子說過多少謊?”昭元無言以對,心頭暗道:“可是有時候實在不行啊。有的時候說真話她們不肯聽的。”但這話嘴上卻是無論如何不敢說的,隻能象做錯了事的小孩一樣,垂頭道:“我錯了,我錯了,以後一定不敢了。”
夏瑤琴輕輕哼道:“你現在可敢對我發個誓,從此認定我不是宮雲兮?”昭元慨然就要發誓,可是才一要張口,卻又見她瓊鼻瑤口,玉貌花顏,居然又和那該死的宮雲兮很象,這一誓竟然還發不出來。但等再使勁揉了揉眼,卻又覺得雖然夏瑤琴眉目和宮雲兮確實很象很象,但不知怎的,在那超人美麗之上還有一種無法言傳、無可理解的仙靈神韻。
先前,昭元隻覺宮雲兮的美麗和氣質,就是無可想象、無可超越的了。可是夏瑤琴的美和神,卻硬是將這本來絕不可能的超越變成了現實。如果說宮雲兮象玉,象雪,象雲,那麽夏瑤琴簡直就比玉更美麗,更晶瑩,比雪更輕盈,更純潔,比雲更飄逸,更神秘。她根本就是美玉中的美玉,美神中的美神,她那無比的神韻,簡直就象是要把世界都照得完全透明。
昭元呆呆望著夏瑤琴,越來越覺得如此明顯的高下對比,實在讓自己無可回避,更加令自己完全陶醉和癡迷。自己怎麽可能覺得她是宮雲兮?在她麵前,怎麽可能有人能有任何一絲可能會違背她、惹她不開心的念頭?
夏瑤琴見他遲遲不能發誓,隻顧傻傻地看,臉兒又慢慢紅了,但居然還是未朝他生氣。倒是昭元自己發覺自己又失態了,這才慌忙收攝心神,喃喃道:“我現在真的覺得你就是你,宮雲兮就是宮雲兮。雖然你們看起來很象是一個人,但還是有著根本的不同。如果說宮雲兮是一方最美的美玉的話,你就象是這最美的美玉中的仙靈。她是人中之仙的話,你就是仙中之仙,因為你實在完完全全超乎這個世界之上,讓我一見就心甘情願永遠沉迷。”
夏瑤琴聽他鄭重之中還帶著深深的陶醉,知他確是肺腑之言,欣喜之餘也微感羞澀。但他還是說話模棱兩可,顯然還是心頭對自己和宮雲兮之間的驚人相似難以釋懷。夏瑤琴微微一笑,道:“也罷,我知道你還是不太相信。現在你要見一個人,見了她之後,你就明白一切了。”她話未說完,外麵忽然進來了一名中年美婦。
萬王之王 第九十五回 昆侖玉冊緣內詳(二)
昭元一見,立刻又是如墮冰窖,因為她就是千裏送愛女出嫁的陳夫人。他顫聲道:“你……她……”那陳夫人微微向他點頭示意,微微躬身祝道:“恭喜少主,恭喜大王。”昭元正待問話,卻又忍住,隻是回頭看去。夏瑤琴被他目光看得臉兒紅紅,卻還是輕輕一笑,道:“陳阿姨,我跟雲兮是這麽好的姐妹,您怎麽還這樣?對了,您送宮雲兮成婚,可還習慣麽?”
陳夫人歎道:“謝少主關心。然妾身向為西王母座下,雖蒙少主抬愛,終還是不敢不尊本份。此次妾身得少主恩準,又蒙大王眷顧,重遊楚地河山,實是感慨萬千。”夏瑤琴輕輕道:“山河依舊,故人全無,也難怪阿姨如此。不過此事是塵世有虧阿姨,非阿姨有虧塵世。阿姨是為國為民,自願取義,千萬不要太內疚。”陳夫人輕輕歎息,道:“無論如何,塵事既了,妾身也就再無牽掛了。天宮本就該與塵世無涉的,現在的我,也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昭元聽得如五裏霧中,正要發問,夏瑤琴已道:“宮雲兮那裏怎麽樣了?”陳夫人道:“據聽窗眾嬤嬤說,婚禮已經圓滿完成了,一切祥和美滿。不過新人現在尚未起身。”夏瑤琴笑道:“您這寶貝女兒眼高過頂,居然也從此有了歸宿了。您以後無事一身輕,回鄭探親後,便可以陪老祖宗去了。媽媽和師姑那裏,我會去說的。”
陳夫人正要離開,昭元已實在忍不住,急道:“陳夫人,宮雲兮……果然不是你的親生女兒?”陳夫人卻扭過頭來看著夏瑤琴,似乎要聽她意思。夏瑤琴輕輕一笑,示意她先走,道:“果然?你猜到什麽了?”昭元慢慢道:“她真是周天子的親生孫女?”夏瑤琴似笑非笑道:“你怎麽總這麽笨,老胡思亂想?莫非你又想她了?”
昭元輕輕歎了口氣,隻覺一切都似乎已被自己知道,一切卻又似乎還完全不知道;一切亦真亦幻之下,完全就象是大夢一場。忽然一個念頭起來,又將他轉得一陣暈眩:“我現在究竟還是不是在夢中?”他抬起頭來又直直地盯著夏瑤琴,忽然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突地伸出手去擁住了她。瑤姑娘完全沒有料到他居然如此,嚇得整個人都一時之間忘了掙紮。待她定神要逃時,全身卻已都被昭元緊緊摟入了懷中,動彈不得,頓時羞得全身軟成一片。
昭元這一下溫香軟玉摟得實實在在,那玉人貼體的親呢感覺,再一次令他渾身每一個毛孔都如受仙露沐浴,快樂如仙。可是他心頭卻還是不敢相信自己,忽然咬了咬牙,大聲道:“我要親你啦!”一下就又親上了她的櫻唇。
清醒之下四唇相接,懷中玉人又氣又急之下的羞縮顫抖陣陣傳來,是那樣的美妙,卻又是那樣的實在和虛幻。昭元隻覺渾身發軟,一陣甜蜜的頭暈感覺襲來,幾乎就要摔倒。但無論如何,這一次再沒有西王母的喝止,自是讓他明明白白確信了這的確不是夢境。
昭元急忙定了定神,就想要放開夏瑤琴,可是那嬌弱人兒早已經被自己摟得全身酸軟,站立不住,卻還是無力歪倒在自己身上。昭元回過手來,將瑤姑娘輕輕扶往那象牙床坐下。他想繼續擁摟她,可卻又莫名其妙地一陣膽怯,隻得乖乖放手,心頭既充滿了甜蜜,又充滿了惆悵。
瑤姑娘本來見他將自己摟向象牙床,以為他居然又要輕薄自己,登時羞得無以複加。但她正待叫人來,卻見昭元又老老實實地放開了自己,而且連看都不敢再看自己一眼,心下這才稍稍定了下來。她回想昭元之怪異舉動,知他的確是在懷疑是不是還在夢中,不由得又是羞澀,又是好笑,心頭還有絲絲的得意之感。她正要說話笑昭元,卻見昭元又開始偷偷看自己。四目相接,兩人都是情不自禁地臉上一紅,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去,心頭都充滿了甜蜜。
昭元見她玉臉羞紅,美目之中情意脈脈,一顆心早已是砰砰狂跳,念如潮湧:“她是多麽美麗的仙子啊,我怎麽居然有如此之緣?早知那一切痛苦都是為了這個緣分,我還那麽痛苦做什麽?便是比那還痛千百倍我也願意。那宮雲兮雖然也是極美,可怎麽能跟她相比?”
昭元才動了這一個念頭,便拚命想要尋找她和宮雲兮的不同之點,來堅定自己的信念。可無論他怎麽找,除了那股無法言傳的氣質和衣服神情之外,這長相實在可說是非常象,無論怎麽細比細想都是非常非常象。昭元忽然又恐懼起來,甚至回想起了昨夜的歡會,隻覺得即使是自己般瘋狂之際,竟也曾隱隱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這……是為什麽?
昭元急忙打斷這苦苦細比的思維,不住地安慰自己:不會的,不會的。陳夫人都已經向她行主仆禮了,那她就一定與宮雲兮不是同一個人。否則的話,即使女兒再高貴,又哪有母親對女兒行主仆之禮的?即使是收養的也不會這樣啊。況且夏瑤琴讚她為國為民,她送女兒來成親之事又是真正的大事,那麽她肯定會從大局來考慮。她既然特地說一切都好,自然也極可能是真的辦好了,也就是說,終於把她這個難伺候的女兒給嫁到了應該嫁的地方。
至於似曾相識,美女的身體自然都是滑如凝脂,美妙溫柔,觸之當然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這又有什麽新奇?況且自己原來在天宮時,不也曾經劫持過夏瑤琴,和她有過肌膚之親麽?而且自己和夏瑤琴歡會合體的時候,明明感覺到她的確是含羞處子的。而當初在鬼穀自己似乎……似乎曾經跟宮雲兮有過春風一度。在這麽多事實麵前,她們怎麽可能是同一人?
可是當初自己到底跟宮雲兮有過合體沒有?那時的徹底絕望,導致了彼此的不可理喻和不可記憶,當時自己尚且不能確定,現在怎麽又堅決認定曾經合體過?況且宮雲兮後來不是還堅稱自己沒有真正冒犯到她麽?自己不是還曾為此寬心過麽?現在怎麽又用來反推?
這一個個可怕的念頭在昭元心頭不住浮起,怎麽壓也壓不下。他本來頭腦清醒後,就又有些不相信這是仙境了。可是現在,他竟然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種壓力,象是要逼他相信這裏的確就是仙境、夏瑤琴的確是神仙,但又同時有一種難以相信的巨大阻力。這究竟是為什麽?
昭元正在苦苦思索,夏瑤琴卻已從羞澀中鎮定下來,輕輕笑道:“你又在瞎想什麽?是不是在還在想宮雲兮和我的關係?”昭元歎了口氣,道:“我知道我錯了,可是我實在控製不住我自己。我……總是忍不住覺得,你跟她有很親密的關係。唉,我真沒用。”
夏瑤琴抿嘴笑道:“其實你也不用太過自怨自艾,因為你猜得也沒錯。我的確是跟她有關係,而且她和你相遇的事也並不是偶然的。”昭元整個身體都彈了起來,顫聲道:“你……真的就是她?”夏瑤琴輕輕一笑,美麗的纖手輕輕將他拉下,重又坐好,道:“不是說我就是她,而是說她是我的侍女。再說了,你吃這些苦也算不冤,因為你跟她也的確有些……”
昭元奇道:“她……這樣的人,也會是侍女?”夏瑤琴似笑非笑地望向他,輕輕笑道:“她聽我的話,我能指揮她呀。怎麽?你覺得我不配當她主人麽?你以為她聽我的話,會跟你聽我的話一樣難受麽?”昭元聽她話中似乎有些微嗔怪之意,嚇了一跳,忙道:“不,不,你當然不同了。我聽你的話也是天大的榮幸。”
夏瑤琴輕輕一笑,道:“萬事有因有果,你跟她既有前緣,那麽你就必須為她而死去活來,好好接受懲罰。”昭元越來越糊塗,道:“什麽緣分?我怎麽會跟她有緣分?”夏瑤琴笑道:“你還記得當初你被楚穆王手下抓去雲夢澤的事麽?”
昭元腦中頓時電閃一片,驚道:“她……難道她就是那個小丫頭……什麽雲小姐?”夏瑤琴看著他的神情,微微笑道:“什麽丫頭丫頭的?我的……姐妹也是你能亂叫的麽?……當時人家就要你投降,叫你好好求她,你卻死活不肯。結果呢,綿延到多年以後,卻還是自己追著碰上了。接下來,你就隻好連本帶利,把這欠帳還了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自己說,這是不是你自己惹的禍?”
昭元腦中回想起當年那個秀美淘氣的小女孩,眉目間依稀似乎有些後來的宮雲兮的模樣,心頭不由得信了大半。可是轉念一想,似又覺此事實在太過離奇,似乎哪裏有些不對。可是一當他再極力拚命想哪裏不對時,卻又發覺此事雖然什麽都奇,卻偏偏又什麽都對。
他心頭轉來轉去,始終得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就隻好放棄了。他呆呆地望著夏瑤琴那似笑非笑的秀美姿態和絕代風華,心頭漸漸被愛慕傾倒淹沒,暗暗歎道:“她雖然是長得很象,可是不象的地方卻更多。比如這聲音,不是更加柔美動聽麽?而且她真正最無與倫比的美麗,其實在於那能完全攝服我心的氣質,而這等神采風華可就實在是太難裝作了。要說離奇,我自己的事情離奇得比這多得多了,卻怎麽就以為是理所當然?看來我真是笨,總還是懷疑她是宮雲兮。我既然確實沒做對不起君臣大倫之事,又何必定要自虐才甘心?”
昭元想到這裏,臉上不由得升起了曖昧的微笑。夏瑤琴眨了眨眼睛,輕輕笑道:“其實呢,她耍你的也實在不多。虞太夫人是陳夫人的姑媽,本來也是有親的。當年竹書一案,宮雲兮被虞丘暗地藏起養過一段時間,隻是因為後來虞南成有些不對,才又回去。那個帶著她到處玩的老人,的確就是不知所蹤的宮……之奇,由於她的確也曾由宮之奇撫養過一段時間,姓宮自是由此而來。這些都並沒騙你,你不用老想什麽這宮字是從天宮、王宮而來。嘻嘻,人家宮之奇本來實實在在存在的,而且也確實苦練了幾十年才成了大高手的。可你在周天子寢宮裏,卻居然敢理直氣壯地宣稱什麽‘宮之奇不存在’。嘻嘻,你這臉皮可還真是夠厚。”
昭元甚是尷尬,隻得輕輕歎道:“其實宮雲兮耍沒耍我,對我已經不重要了。我……實在也從來沒有怪她的。”夏瑤琴輕輕笑道:“真的?不會是現在才這樣覺得的吧?”昭元麵紅耳赤,急忙若有所思地道:“她那些侍女……”
夏瑤琴截口道:“那些並不是她的侍女,而是我的侍女。你沒見她們在她麵前似乎並不怎麽聽話麽?那可實在不是什麽嬌寵過分。”昭元心道:“你的這些侍女,好象也不怎麽聽你話啊。”但心念一動,這卻是說什麽也不敢出口,隻是莫名其妙地朝夏瑤琴一笑,但心頭立刻後悔,急忙又想掩住。夏瑤琴見他忽朝自己一笑,臉上也頓時羞紅一片,忽然揪了他耳朵一下,恨恨地道:“你……好好聽我說,不要瞎想。不然的話……”
昭元連忙道:“是,是,我該死,我該死。”說著突地微一側臉,輕輕地親了一下夏瑤琴嬌美絕倫的玉手。夏瑤琴臉上通紅,急忙放手,氣道:“你……你太放肆了!早知道如此,就該讓你永遠醒不過來!”昭元一笑道:“醒不過來最好,我最喜歡那樣了。要不現在就再睡吧?”說著作勢便要擁她。夏瑤琴聽他言語戲謔曖昧,渾身陣陣發軟,待想起昨夜他在自己羞縮無助時對自己的瘋狂褻瀆和蹂躪,更是芳心狂跳,急道:“你敢!”
昭元本來也隻是嚇嚇她,見她真的羞怕成這樣,心頭愛慕之意和憐惜之意都是大起,對昨天的瘋狂更是甚是愧疚。他慌忙老實起來,道:“對不起,我又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夏瑤琴芳心稍平,卻聽他忽然又湊在自己耳邊輕輕道:“我錯了,以後我一定好好地憐惜你,好不好?”
夏瑤琴又是大羞,一把就要打向他,卻反被他捉住柔荑親了一下,羞懼之下,幾乎哭將出來。昭元嚇了一跳,急忙把臉湊過去在她玉手邊輕輕蹭了一下,道:“我錯了,我錯了,乖乖地連本帶利補回來,免得以後還不起。”夏瑤琴見他苦苦乞求,忍不住一笑,定了定神,道:“你要是再敢不聽話,我就不告訴你了,讓你……讓你滾回下界去急死。”
昭元一笑,正想再說些要和她一起下去的話,但怕她又生起氣來,隻好裝作害怕非常的樣子,道:“是,是。”那“不聽老婆言,吃虧在眼前”的話,自然也咽得無影無蹤。
夏瑤琴狠狠瞪了他一眼,才又輕輕道:“她本來是周王的孫女,姓蕭,本來不姓陳,不姓虞,也不姓宮。”昭元吃了一驚,道:“周王可是姓姬的啊,這是怎麽回事?”夏瑤琴笑道:“這件事宮雲兮不是責備過你嗎?連改姓這麽平常的事,你都還大驚小怪?”
昭元討了個沒趣,隻是喃喃念道:“姓蕭?姓宮?姓姬?瑤……姬?蕭……瑤?蕭……瑤……宮?”夏瑤琴忽然狠狠掐了他一下,嗔道:“你又在胡思亂想了!”昭元心神蕩漾,輕輕摟了她纖腰一下,陪罪道:“我錯了,我又錯了,我真該死。”
夏瑤琴被他一摟,又聽他之話全無誠意,又氣又羞,恨恨道:“早知你還這樣頑劣,就該讓你再多受她磨一磨。都怪那些丫頭……”昭元一笑,順勢又親了她秀麵一下,道:“這就不對了。我那麽多聲姊姊怎麽能白叫?我本來還大是後悔的,但是現在想起來,才知道她們也還真有良心,我可實在是沒吃虧。”
夏瑤琴見他時刻不忘輕薄自己,羞得渾身發軟,氣道:“你……”昭元見她急得說不出話來,心中憐愛之心更是大起。他想起夏瑤琴畢竟是女孩子,實在比不上自己在磨難中磨出來的厚臉皮,不忍再如此羞她,便岔開話題道:“不過,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你要派宮雲兮來試探我呢?”夏瑤琴聽他轉移話題,心頭稍慰,眼珠一轉,已嘻嘻笑道:“看來你還是忘不了她啊,這麽快就想起她來了。”
萬王之王 第九十五回 昆侖玉冊緣內詳(三)
昭元輕輕一笑,正要接話,卻被夏瑤琴狠狠瞪了一眼,那話便又憋了回去,隻是訕訕而笑。夏瑤琴見他這次居然還算老實,心頭也自平衡了些,道:“其實呢,她也是刁蠻了些。她一向是替我應化,以代人間之事的,侍著……恃著我的寵愛,說起來也從來沒人敢違拗她……”昭元若有所思道:“……應化?神靈應化世間?”
夏瑤琴哼了一聲,道:“你還想不想聽啊?”昭元一笑,道:“想,想,我最想聽你的話了。”夏瑤琴聽他話中又有調笑之意,秀眉微蹙,臉上又已飛紅,輕輕道:“本來呢,我也沒什麽事叫她做。我見她跟宋文昌也算有些緣份的,她也有意答應親事,準備暫留紅塵,就讓她回去省親,並讓陳嬤嬤……陳阿姨等陪伴她。但是你也知道,我的這些小姐妹都是美人中的美人,若是太過招搖就會很不方便的。結果她就以為她那個爺爺幫忙為名,大搖大擺四處遊玩,想要在出嫁前好好盡興一番。不料被你來這麽一攪,她也沒法盡興了。”
昭元搖頭道:“我看不對。她本來無所事事,未必有多少開心事的。這一次下手她這麽狠,把我逼得死去活來,那才是真正盡興。”夏瑤琴輕輕一笑,紅暈微起,道:“你是不是不服氣啊?這些可也是我答應過的。”昭元歎道:“本來還是有些不服氣的,可是現在我都這樣了,哪裏還敢不服氣啊?”
夏瑤琴聽他說的無奈,心頭甚喜,又道:“其實呢,你也沒全輸。她在世上到處玩,凡是知道她真實容貌的,無人敢不傾倒。可說放眼世間,人人都是求為其奴而不可得,裏裏外外服個一塌糊塗。可偏偏就是你王八吃秤跎,明明心裏賊心大起,臉上居然還敢不承認。她恨你太過虛偽無恥,自然就要來好好揭穿你這個大白癡了。你說這應該不應該?”
昭元正待狡辨幾句,但見她居然似乎越說越氣,氣惱之態極是可愛,心下又是蕩漾起來,隻好道:“當然應該了。她沒把我碎屍萬段,或是捆我去茅房用餐,都已經算是手下留情了。”
夏瑤琴忍不住噗哧一笑,道:“你雖是笨了些,但現在大徹大悟,也還算為時未晚。當時她回來傾訴委屈,我也覺得你實在太褻瀆我們天宮了,氣得不行。後來我發現你居然還想一逃了之,就命紫兒把你抓到夢中來,讓你知道什麽是天宮風采,認認錯也就算了。結果你居然還敢在天宮撒野,對我……對我……”說到這裏,想起那先前的情形,不禁又羞又惱,竟是說不出話來。昭元心頭蕩漾,接道:“對你苦苦請求,求你放我回下界。”
夏瑤琴心下略平,又狠狠地、卻又是偷偷地瞪著他一眼,臉上一紅,道:“對,正是如此。後來我媽媽見你果真膽大包天,就要將你做成祭禮。我覺得這樣太便宜你了,就說服媽媽放你回下界,然後派宮雲兮來對付你,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嘻嘻,你果然就上當了。”昭元歎了口氣,道:“你親自安排的,我怎麽能不上當?那時那地,陳……陳夫人還一個勁說什麽‘不去太華山會終生後悔’的話,我怎麽能不去?說起來真是後悔莫及啊。”
夏瑤琴忽然微微低頭,輕輕道:“你……真的很後悔嗎?”昭元聽她之聲細如蚊納,嬌羞無限,心頭一動,輕輕摟住她纖腰,道:“我曾經很後悔的,可是現在我一點也不後悔了。要是沒有那一幕,沒有我的痛苦,你也不會最後可憐我,來救我。隻要你來救我,不論多大的苦,我都願意再受百遍千遍。”
夏瑤琴聽他說的溫情款款,芳心歡喜,過了良久,才又輕輕想要掙脫他的擁抱。可是昭元卻跟著挪近了些,反而擁得更緊,在她耳邊輕輕吹氣道:“在月氏時,我心中雖有微波,但並未深陷。在天宮時,我雖然完全傾倒,卻根本不敢相信你的美麗和風華。於是,我就固執地覺得那是一個夢幻,因為我真的非常怕自己陷進去。可後來在太華山莊,我和宮雲兮相會之時,我卻還是忍不住將她當成了你,老老實實鑽入你的圈套。後來,在她的逼迫中,我曾無數次地請求你來救我,熬過了無數苦難,可是卻終於還是無法支持。我曾經真的很後悔很後悔當初,可是後來……後來我終於盼到了今天,就一點也不後悔了。我曾經以為我是愛她,可是現在我才知道,我其實一直愛的是你。”
夏瑤琴聽他說得越來越深情,芳心甜蜜的感覺湧起來,渾身也是越來越沒有氣力。她那微微的掙紮已是變得如同撒嬌一般,實是說不出的可愛,更加令昭元心曠神怡。昭元愛不釋手,情不自禁地在她香肩輕輕愛撫,想要再多偷一點溫柔。夏瑤琴輕輕一避,卻更加偎入了他懷,玉頰上紅暈輕舞,輕輕道:“那……你還後不後悔,你那條送給母親的天鏈被我搶走?”
昭元神思飛揚,那一幕幕情景又浮現在自己麵前,頓覺自己當時死活不肯老老實實奉上天鏈的行徑,實是說不出的愚蠢。夏瑤琴輕輕道:“你後悔了嗎?它還在我這裏,你可以拿回去的。”說著輕輕從懷中取出那條永遠閃耀著神奇、也伴隨著神奇的絕世之寶。
昭元輕輕接過天璉,那神奇的光輝中簡直就象有一個萬靈之鏡,將二人的一幕幕深情又重新展現在他眼前。可是他卻並沒有癡癡望向天璉,而是癡癡地望著夏瑤琴。直到他把夏瑤琴望得根本抬不起頭來,才溫柔無比地將天鏈戴上她那美麗無比的玉頸,癡癡道:“我一點也不後悔,我隻後悔我為什麽沒有早一點奉獻給你。”
夏瑤琴芳心甜蜜無比,輕輕道:“你……真的不後悔?”昭元輕輕摟住她,讓她貼在自己的心前,癡癡道:“我一直在騙自己天鏈,說應該送給逝去的母親。這是因為我已經悄悄地把自己的傷痕、脆弱和期望藏在了它身上,我隻能交給我最愛和最愛我的人,而且這個人最好還不要在世界上活著。在被你逼迫的時候,我騙自己騙得更加厲害,因為我潛意識中,仿佛已知道了沒有人能比你更適合它。那個時候,我真的很害怕你得到了它,因為那樣的話,我的身心和靈魂就都將被你控製。”
夏瑤琴輕輕掙紮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掙脫,可是卻被昭元擁得更緊,玉石般的手指更已被他的大手一根根分開叉住了。她芳心正狂跳不已,卻聽昭元喃喃又道:“當我想要回歸俗世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要將自己的一切脆弱和不切實際的希望,都藏在一個既能夠承受這些、又無法被人捕捉利用的地方。我曾經以為我做的很對,因為我甚至都不需要去專門保護它:人們即使得到了它,隻會把它當作珍寶,卻根本運用不動它。可是我一看見你,心裏麵就真的害怕起來,我……真的從來沒有那樣怕過。它好象天生就是為你而生的,一見到你就在我懷中敲擊著我的心,暗示著你天生就是我的克星。我拚命想要反抗,也曾經以為我已經搶回了脆弱,可是現在我才知道我還是失敗了。我終於明白,即使我能搶回天璉,我的脆弱也已不在它上麵,而是根本就已經被你全部搶走了。你說,我可憐不可憐?”
夏瑤琴臉上羞紅,心頭卻是得意和羞喜並舉,輕輕道:“我……”昭元似乎根本沒有聽見她在說什麽,隻是喃喃道:“我很害怕,因為我的脆弱已掌握在你的手中,我真的一點安全感也沒有。……但是現在,我終於知道了一個辦法讓我安心,那就是我也能搶走你的脆弱。”
夏瑤琴大羞,正要訓斥他癡心妄想,卻忽然覺出他的心跳似乎已在迅速加快。幾乎是刹那間,她心頭已是本能地羞懼萬分,奮起全身的氣力一掙,想要逃脫那即將到來的羞人欲死的難堪。昭元這一下幾乎被她掙脫,但那心頭愛的本能,卻立刻讓他驚人迅速地重新擁住了她的嬌軀,而且摟得更熱更緊。
夏瑤琴未能掙脫他的擁抱,覺他的擁抱也越來越緊,竟然已將自己摟得直接抱坐在了他的腿上,而且兩手還緊緊摟住了自己纖腰。她心下又羞又驚,慚愧無地,隻覺耳邊的熱氣已是撩撥得自己心頭鹿撞,渾身酥軟,全身的氣力和意誌似乎又要如昨夜一樣崩潰。
她怕極了昭元又要不顧時候強行和自己歡好,拚命想要掙紮,可是卻又被他身上的熱氣融得沒有絲毫氣力。正自惶急欲死之時,忽聽外麵一聲嘻笑,對意亂情迷中的二人都不啻是石破天驚。二人立刻都恢複了理智氣力,也恢複了原來姿勢,臉上都是羞愧之極。
二人知自己剛剛險些把持不住的情形,肯定落入了此人之眼,都是慚愧欲死,根本抬不起頭來。正在無法見人的當兒,那邊玉簾卷處,歡聲笑語中一下子進來了七八名極美極美的少女,而且都是望著他們笑個不停。眾少女見他們都不敢看自己,都放肆地圍到了二人麵前,或彎腰,或低首,故意要看他們的窘態;對昭元就更是全無禁忌。
昭元這時已知就是範薑她們,無奈之下,隻好索性老起臉皮來,準備以不變應萬變。他想要抬起頭來,卻微微擦到了一名少女的玉頰,羞得那少女急忙跳開。昭元也是臉上一紅,卻還是定下神來勉強看了看她們。隻見她們一個個笑意盈盈,雖然都是眉目之間尤可分辨,但又都仙衣神袂,儀態萬方,比在下界時更多了一股說不出的極高潔、極神聖的氣質。在這比下界清高千百倍的氣質襯托下,她們也都是更千百倍的美麗。
昭元心頭忽然莫名其妙地又是一驚,那股其實本來就從未完全消逝的念頭,陡然間又泛了起來,令他腦中又是混亂一片。夏瑤琴卻已經被她們看得實在無可奈何,隻得勉強道:“你們……怎麽來了?”範薑笑嘻嘻道:“我們來救瑤姑娘你呀!”眾少女都是笑得前俯後仰,瑤姑娘更是羞不可抑。
儀薑看見昭元麵色不定,微微一笑,正容道:“少主,我們奉命監視花船,今天將大亮,一切正常,任務已畢。”她說話間,一名少女已經悄悄拉開了一邊的玉幕,外麵露出蒼茫朦朧的晨景,嘻嘻笑道:“請瑤姑娘和……他來這邊看。”
昭元一聽“一切正常”之語,迫不及待地便朝那外麵看去。隻見晨霧暫還未起,極幽遠、極模糊的下前方,的確有一隻小小的卻又燈火通明的船,而且正在窄窄的峽江之中停泊;氣氛也確是祥和一片。昭元心下稍安,正要問話,那少女已經抿嘴笑道:“你那位暗戀的宮雲兮已經跟宋文昌共效於飛了,你是不是要親自去看看,才能相信這個現實啊?”
昭元臉上一紅,心下卻是放心了不少:“看來的確是沒有什麽事。宋文昌眼光甚高,回郢行軍中也有許多武將見過宮雲兮,定然也曾以親眼所見向他誇過口。那樣的話,他肯定期望更高。若不確實是真正絕色,又怎麽能讓他在洞房之夜真心歡喜?”又想:“我真蠢。夏瑤琴明明早就說過她們是她的侍女,不過換身衣服、少擦幾層脂粉而已。我何必一見她們就這樣心驚肉跳?”
昭元微微歎了口氣,見她們每個人都在笑自己,仿佛她們都是極有把握自己不會去真看;而且自己如真去看的話,就必將成為笑柄。他見了她們這種神態,心頭反而安心下來。忽然,他腦中一個很久以來一直盤旋,但卻又從來都以為是自己癡心妄想,從來也不敢多想的念頭莫名其妙地勃發起來,幾乎都要叫將出來,但心念一動之下,卻又慌忙忍住。
幸好眾少女似還沒有注意到他的心懷鬼胎。隻聽又一名少女笑道:“嘻嘻,我們雖然沒有看到這裏的洞房情景,卻也還做了例行聽窗之人,去聽了那邊宮雲兮的洞房。跟那些姐妹們相比,也算沒太吃虧。”另一名少女道:“不行啊,那裏怎麽能跟這麽相比?剛剛我還聽說,這家夥在那麽暈的情況下還對少主好壞好壞,真是應該去問問清楚才好。”
又一名少女忽然失笑道:“對呀,他本來昨天都象條死魚了的,怎麽現在這麽生龍活虎,居然還想又對少主無禮?”先前那名少女嘻嘻道:“瑤姑娘神仙之體,他能沾些恩澤,當然脫胎換骨了。”眾少女都是嘻嘻而笑。昭元和夏瑤琴卻都是麵紅耳赤,根本不敢答話。
範薑對昭元微笑道:“所謂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識,就是你最應該明白的一句話。總之少主這麽垂青你,自然也是會為你好,不會讓你無可收拾的。你就不要再那麽心懷鬼胎擔心什麽了。”儀薑笑道:“他不是不明白,是不願意明白,想在瑤姑娘麵前裝癡情。”華薑笑道:“對啊對啊,他最會裝了,千萬不能相信他。你們沒聽見麽?他老是一個勁地說他快要死了,隻有瑤姑娘才能救他,可是他剛剛卻又動了邪念,逼得瑤姑娘都要我們救了。”
昭元聽得她們話中似乎有深意,但急切間卻又無可去想,隻好先自安慰自己。再到後來,他被眾少女逼得太窘,想要對她們說幾句辯解的話,卻又怕弄巧成拙,不免一時頗為猶豫。一名少女看了看那襯托著夏瑤琴美麗玉頸的天鏈,輕輕笑道:“哼,早就說他口是心非了,居然還抵死不承認。先前他非要說什麽天鏈送給母親,可現在卻自己眼巴巴老老實實地送上來了。我看呀,現在瑤姑娘要是不肯收,他非急死不可。”
昭元大羞,但知在她們麵前,如果越是想息事寧人,就越是不能達到目的,隻有老起臉皮反守為攻才是生路,便勉強抬起頭直視她們來想要說話。不料他本已大窘,又在這麽多明眸皓齒的絕美少女麵前,臉皮到底還是不太夠;嘴巴隻是張了幾張,卻依然還是說不出話來。
一名少女忽然笑道:“看什麽看?是不是想把那位跟你擦著的姐妹找出來啊?”昭元臉上一紅,道:“我……沒這個意思。”那少女根本不理他,笑道:“妹妹,你還不出來?人家在瑤姑娘麵前都敢想你,這可是天大的心意啊。”一個聲音忽然笑道:“明明是你自己賊喊捉賊,還說別人!不信你敢不敢讓他擦一下分辨分辨?”
萬王之王 第九十五回 昆侖玉冊緣內詳(四)
這少女立刻秀臉飛紅,道:“胡說!”飛身過去,眾少女頓時鬧成一片。但華薑卻悄悄鑽過來揪他耳朵,道:“聽說你很狡猾很狡猾,叫了好多人姊姊,對不對啊?”昭元本來也還是記得模糊之中似乎有這事的,但現在這麽多人麵前,一時間卻也拉不下臉皮承認。他正支吾間,儀薑等也都湊了過來,隻聽範薑笑道:“好哇,原來還欠我們姊姊的稱號呢。這麽多人都叫了,怎麽能不叫我們姊姊?要是等到以後,就要跟不肯求宮雲兮一樣加倍還哦。”
眾少女都是笑成一片。儀薑卻嘻嘻道:“說不定呀,你就是想人家以後再加倍還,跟對宮雲兮一樣,對不對?”範薑臉上一紅,伸手要打,儀薑卻已躲了過去,繼續羞她道:“聽說啊,你還打過人家耳光的,對不對呀?”範薑眼珠一轉,忽然笑道:“那是替宮雲兮打的,不打白不打。可你故意提起來,是不是想說他也欠你耳光,想以後悄悄打啊?”
儀薑大羞,但範薑卻也是早有防備,自然也是抓之不住。華薑連忙打圓場道:“好了好了,不管怎麽樣,姊姊一定要叫,可不能便宜了他。想逼他偷偷叫的,現在就可以盡情打鬧,以便不讓他現在叫。”這話一出,眾少女都是臉上羞紅,一下都擠了過來逼昭元開口。昭元本來當時叫姊姊實是身不由己,現在自己頭腦還算清醒,又眼見她們都比自己小,這卻怎麽好開得口?但這些少女放肆起來,連夏瑤琴也管不大住,對他還不是為所欲為?
他才吱唔了幾下,許多玉手揪來掐來;這一次眾少女卻是絲毫不留情麵,揪他的每一下都是極痛。夏瑤琴細聲細氣地道:“好了好了,你們反正跟著我,還怕以後揪不著他?”儀薑笑道:“少主都心疼你了,你還怕個什麽呀?可是少主啊,你揪人家好象是很舍得的樣子,怎麽我們揪他,你就這麽心疼呢?”
昭元和夏瑤琴都是麵紅過耳,眾少女更加得意。昭元無奈,隻好老老實實地對每人叫了一聲“姐姐”。那些少女見他就範,這才各各心滿意足,嘻嘻笑著放開了纖手。昭元正待喘上一口氣,忽然一人笑道:“且慢鬆氣,還有一個人是最虧的,這事可大大的沒完。”
昭元愕然道:“什麽……什麽最虧?我還不是最虧的麽?”那少女啐道:“你算什麽呀?好好看清楚!”昭元正自奇異,忽見玉簾處冉冉走進一位晶瑩剔透、光可鑒人、極美麗竟還似極熟悉的少女,但卻又似有些太過熟悉了,居然一時還想不起來。那少女見他隻知傻傻地看,一時還認不出自己,不由得輕輕一笑,道:“大王。”
昭元腦中頓時一片劇烈震顫,吃吃道:“許……許……薑?”眾少女一愕,既然都是笑成一片。夏瑤琴也是莞爾一笑,道:“你果然還不是太笨嘛,居然一口就叫出了她的真名。許薑,看來你還是藏得不夠好啊。”
許姬微覺尷尬,道:“是。”話還未說完,儀薑已自笑道:“看來許薑姐姐真的是太虧了,現在不但已經變得不敢跟少主鬧,就連稱這小子,也是那麽溫柔的一聲‘大王’。你難道忘了這小子的名字應該叫‘喂’或者‘小子’麽?”華薑忽然道:“嘻嘻,我看啊,八成是跟著人家跟久之後,已經真把自己當人家老婆了。”
許薑玉臉頓時飛紅,道:“胡說!你……你們……”儀薑扮個鬼臉道:“現在才恢複了一點點。不過要全部恢複嘛,隻怕要狠狠掐他幾百下,逼他叫姊姊一百聲,還不一定能回來。”許薑大羞,就要追打儀薑,卻被範薑攔住道:“儀薑你也是的,怎麽能叫人家‘喂’他呢?不過我們姐妹之間好計較什麽?說起來許薑姐姐你還是被這家夥冒犯得最多,一切的事都是他惹起來的,現在最該打的是他才對。你可不要舍不得打他哦。”
說著一眾少女已將許薑圍起,硬將她推至昭元麵前。許薑羞澀無限,卻又無可逃避,隻好閉上美目不敢看昭元。昭元見她連眉目間都已是大有變化,雖仍然依稀可辨,但整個人的神態風采已經完全不一樣。現在看來,當真是風姿綽約,素雅如仙,果然不愧是跟範薑等八女並列的近身侍女。昭元忍不住心下感慨:“我一向自以為眼力不錯的,可她在我身邊這麽久,中間雖然也曾有懷疑,後來卻怎麽還是莫名其妙地越來越信任她?唉,我這自吹自擂的眼力,說起來簡直就是一場笑話。”
華薑忽然笑道:“他現在望許薑姐姐望得好深情哦。許薑姐姐好象也舍不得打他誒。”眾少女都是笑成一片。一名少女笑道:“許薑姐姐,聽說這小子在宮裏好幾次想你對圖謀不軌,可惜都是未遂,是不是呀?”許薑羞得答不出話來。儀薑笑道:“據說許薑姐姐故意藏在別人後麵,可是這小子還是第一眼就看得口水直流,當場就封她為昭儀,還要……嘻嘻,還要她當晚作陪。可惜呢,卻被王後攔住了。後來他又好幾次想圖謀,卻都是可惜收場。”
範薑笑道:“看來許薑姐姐容貌藏得還不夠,還是高估了他。不過這小子自己也實在是太衰了,眼界實在是低得出奇。許薑姐姐都蓋成那樣了,他都還不肯放過許薑姐姐,難怪要被宮雲兮迷得要死要活。不過呢,那時候這小子還沒被少主和宮雲兮耍夠,他要是敢硬來的話,說不定就會莫名其妙地睡著了,醒來還以為自己占了便宜呢。”一名少女笑道:“不對不對。你看看許薑姐姐的樣子,隻怕許薑姐姐自己就會先莫名其妙地睡著了,或是來個什麽無力抵抗,結果就真的被他占便宜了。”
昭元雖確曾想對許薑“圖謀不軌”,但實在不是因為如此,不免有苦難言。許薑更是被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羞得眼睛都睜不開。儀薑忙故意安慰道:“其實呢,這也是宿緣。你不記得這小子天生就該是‘以身相許’的麽?許薑姐姐的名字都在裏麵了,人家就該相‘許’,怎能違抗?”又一名少女道:“你不就違抗了麽?人家在太華山一伸手,就剛好指向了‘許嬤嬤’的空房間。可是有個人卻……嘻嘻……”儀薑羞得滿臉通紅,眾少女立刻鬧得更凶了。
她們嘰嘰喳喳,完全不管不顧夏瑤琴和昭元,卻也使得二人暫得解脫,平靜了不少。二人絲毫也不敢靠近或者遠離,連動也不敢動,因為生怕引起她們的注意,那時她們就又會來折騰自己二人。昭元偷偷向夏瑤琴望去,卻見她也似在偷偷望向自己,目光一觸就又都縮將回去,心頭魂魄蕩漾。昭元忍不住心想:“人說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我還一直都大為鄙視,可現在居然也能理解了。唉,能被如此美的美人耍耍,的確是死了也不能算太冤。”
他神思飛揚,想起許薑的許多事,更是心頭感慨。現在看來,她的一切自然都是有目的的了。當初在自己心神不定時,她力勸自己去觀兵周疆,顯然是要讓自己跟宮雲兮再見麵。前前後後自己的心情,肯定也被她偷偷看見過不少。自己從鬼穀歸來,她第一次飛馬來叫自己回去時,肯定也已先跟範薑她們通過氣。對了,鬼穀歸來她在自己快醒時的動作是要做什麽?有她在自己身邊,夏瑤琴和宮雲兮自然就可以隨時掌握自己的心理動向,最大限度地讓自己以難受。而且更要命的是,自己居然一直莫名其妙地覺得許姬應該不會對自己不利?!
昭元正自暗暗哀歎,範薑已自笑道:“年紀輕輕的,歎個什麽氣啊?是不是被耍了,覺得很不開心、很不服啊?”儀薑笑道:“他呀,連被你打耳光都那麽享受,又怎麽會不開心?”範薑臉兒一紅,正要反駁,一名少女笑道:“不要再鬧了,這一切都是本來就注定的,他不開不開心都得這樣。是不是呀,瑤姑娘?……瑤姑娘?”
她忽然又叫了一聲,眾少女都先是一愕,既而笑得前俯後仰。原來夏瑤琴正被糾纏於那種時不時跟昭元四目相觸的幸福感覺,聽她忽然又說到自己,一時竟沒回過神來。夏瑤琴醒悟到聽她們又已在嘻笑自己,大大羞紅了臉,定了定神,道:“說的也是。”儀薑忽然莊容對昭元道:“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麽這一切都是天生注定的呀?”
昭元見她說得忽然鄭重起來,甚至連同這些少女也都一樣莊重起來,奇道:“還真是天生注定?我倒很想知道知道是為什麽。”範薑道:“要看的話,就要好好求瑤姑娘才可以。”說著噗哧一笑。那些本來繃起臉的少女們也是忍俊不俊,都笑了出來。昭元見她們如此,疑心她們在耍自己,不免遲疑,卻聽儀薑抿嘴笑道:“這個雖然是千真萬確的事,但是前緣之事,都是關涉宇宙玄機。不得瑤姑娘親自允許,誰也不能告訴你。”
昭元更加奇怪,正待說話,範薑已道:“你難道忘了,瑤姑娘是昆侖少主,是西王母諸兒女中最最寶貝的,乃是總掌人鬼神命運之樞麽?這些前緣之事,當然都是……嘻嘻,都是她管的了。你不去求她,還能求誰?再說了,你現在都已經嫁給瑤姑娘了,在她麵前,你還有什麽麵子可言?求求又不吃虧。”說著又神秘地道:“你的前世,很有意思的。”
昭元好奇心大起,但知她們肯定不會說,隻好對夏瑤琴道:“瑤……,我真的有前世麽?我的前世究竟是什麽呀?”瑤姑娘大羞,轉過頭去不理他。一名少女笑對羞縮著的瑤姑娘道:“少主,人家都被命運折騰成了這樣,卻還不知道前因後果,一直都是稀裏糊塗,很可憐的。你就可憐可憐人家吧。”眾少女也嘻嘻笑道:“早看晚看,還不是一樣看?人家這麽親熱地叫你,又已經……嘻嘻,都已經這樣了,你也該給人家講講因果,也好讓人家死心塌地。”
瑤姑娘無奈,隻好輕輕道:“拿昆侖玉冊給他看罷。”她話音未落,已有好幾名少女跑了出去。昭元奇道:“昆侖玉冊?”儀薑忍住笑道:“昆侖玉冊是宇宙中最神秘的寶物,一切人鬼神,包括你的命運,都記在裏麵呢。聽著,看了以後可就要老老實實認命,知道麽?”
昭元見她如此,料知不是什麽好事,但還沒來得及問,範薑等已笑吟吟地抬過來一幅寬大的玉頁之書。遠遠望去,隻見那書晶芒自透,光華璀燦,耀眼奪目,竟然確實有一種難以言傳、震懾人心的神秘之氣。昭元情不自禁地驚歎於此玉冊的風華神秘,那懷疑她們又在耍自己的念頭,自是大大消退。
眾少女見他如此,都更加得意起來。範薑和儀薑將那玉冊先極小心地側著送至夏瑤琴麵前,見她微微點了點頭,才又小心地翻轉過來。昭元瞥見那第一頁,隻見三個大字“禽獸編”赫然入目,極是觸目驚心。昭元心頭大奇:“豈有此理,我的命運怎麽在禽獸編裏?”
範薑和儀薑見他麵色,都是拚命忍住笑,將那玉冊翻好,平平放在他麵前,道:“小子,好好地看好,不能耍賴!”昭元一眼看去,隻見上麵先有三個大字“報恩部”,下麵卻寫著幾行幾列字:“茲有泥鰍一尾,為漁人所捕,得少主所救……後當為楚王,報此大恩。”昭元大吃一驚,再看下麵,卻見下麵幾個字更為觸目驚心:“報恩方式:以身相許”。
昭元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脫口道:“什麽?我……是一條泥鰍?這也太……”正要再細細而看,範薑已是嘻嘻一笑,一把將那玉冊合上奪回,道:“看明白了吧?”儀薑笑道:“這玉冊給你看一眼,已是少主開了天大的恩了,你還想怎樣?這上麵寫的明明白白,你的前世呢,乃是一條小泥鰍。你當時沒有媽媽管,整天就隻知道到處瞎玩,也不知道回家。”
華薑忽然跳過來刮了他鼻一下,嘻嘻道:“結果呢,有一天你被漁人伯伯捉住了。漁人伯伯拎起你的尾巴就要打你屁屁,好可憐哦……”一名少女一把擠開她,道:“打屁屁後,漁人伯伯好象還想把你做成清蒸泥鰍,紅燒泥鰍,鐵板泥鰍,油扒泥鰍,紅燜泥鰍,叉燒泥鰍,蒜容泥鰍,豆腐泥鰍,茄汁泥鰍……來給我們少主的神位上供。你說可不可怕?”
昭元甚是尷尬,隻得道:“可怕,可怕。”那少女格格一笑,道:“什麽?給瑤姑娘上供,你敢不歡天喜地的?”昭元一怔,無言以對,隻好尷尬一笑。範薑等都是忍俊不禁,就連夏瑤琴都忍不住一笑。儀薑笑吟吟道:“可是呢,那一天我們少主忽然心血來潮,就想下凡去走一走……”昭元道:“忽然……忽然心血來潮?”儀薑扳起臉來道:“怎麽,你不服麽?”
昭元嚇了一跳,隻好苦著臉道:“服,服,哪敢不服?”儀薑見他眉苦臉的樣子,得意地道:“這還差不多。我們瑤姑娘那天變作個富家小姐下凡,本來呢,也隻是從那裏路過一下,看看景色。不料你……”華薑搶過來接道:“不料你還是小泥鰍的時候就已經很好色了,居然象是知道瑤姑娘是最美的美人似的,立刻就從水盆中浮起來對著瑤姑娘傻傻地看,還拚命想聞瑤姑娘身上的幽香。別的泥鰍都在水裏睡大覺,就你……唉呀呀,那個樣子真的是好惡心誒。”
眾少女都是笑得花枝亂顫,昭元和夏瑤琴都是麵紅耳赤。儀薑忍住笑道:“當時我們都在旁邊,覺得有些奇怪,就慫恿小姐近前看看。結果瑤姑娘稍一近前,你就更加不得了,一個勁地想要朝瑤姑娘這裏遊啊蹦的,簡直就象是見了媽媽一樣。”範薑歎道:“可憐我們的瑤姑娘還以為你不過是好奇,哪裏知道你是天生就好色?唉,你真是太惡心太該死了。”
萬王之王 第九十五回 昆侖玉冊緣內詳(五)
昭元極是尷尬,想要辯解,卻又根本無從辯起。一名少女悠然歎道:“可惜啊可惜,我們的瑤姑娘太純潔、太善良了,沒有注意到你的好色之心。她隻覺得你這樣又好奇、卻又出不來的樣子好可憐好可憐哦,就把你單獨買了下來,說是回去放生,讓你回去找媽媽。”
儀薑嘻嘻笑道:“那位漁人伯伯見到這麽漂亮的小姐要買,當然是很樂意了。於是二話不說,你就被以一文錢的價錢賣給了我們瑤姑娘……”範薑正色道:“不過呢,你可要明白,你其實乃是一文也不值,那一文錢裏的九成九可都是賞錢。”
眾少女都是抿嘴而笑,昭元更是窘迫,怕她們糾纏於此,忙道:“後來呢?”儀薑嘻嘻笑道:“後來啊?後來你就被我們用小水晶盆裝到洛水邊了。一路上你一個勁地朝我們瑤姑娘流口水的,弄得水盆裏麵起了好多白沫。我們瑤姑娘還以為你在想媽媽,覺得你好可憐好可憐,始終不知道你其實是隻小色狼。我們氣不過,就都偷偷拎起你尾巴打屁屁。可是你還是一點改的樣子也沒有,而且一被打就朝小姐那裏亂哭亂蹦亂撒嬌,真是氣死人了。”
昭元見她們越來越起勁,實在無奈之下,索性來個死豬不怕開水燙,任得她們去說。但他偶爾偷偷眼一望瑤姑娘,卻見她急忙轉過頭去,不讓自己看清她臉上神色。昭元見她羞意盎然,甚至還雜有掩不住的得意之色,簡直是說不出的可愛,更是心曠神怡。
一名少女忽然一下敲了他額頭一記,道:“對,就是這個樣子傻看。哼,都變成人了,還是改不了德性。”範薑道:“嘻嘻,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真是一點也沒錯。唉,我們的瑤姑娘對你太好了,本來我們說我們替她去放生的,可她好象生怕我們偷偷把你做成菜了,非要親自給你放生。我們沒有辦法,想起洛水之神宮雲兮跟瑤姑娘很象,就慫恿瑤姑娘親自把你帶到洛水之源,請洛水神仙宮雲兮來親自照顧你帶你去找媽媽。我們是想啊,反正她們這麽象,你最好糊塗之後就去纏宮雲兮。不料我們居然一點都瞞不過你,你才一入水,就又拚命要遊回來,拚命要朝瑤姑娘身邊湊,好象天生就知道我們瑤姑娘才是最美最美似的。宮雲兮揪住你尾巴把你拉向水中間,可是才稍一鬆手,你就又從人家手縫裏鑽出來,拚命朝回跑,都濺了宮雲兮一身水花。好在人家宮雲兮看了幾看後明白了,又好氣又好笑之下,卻也沒有明說,隻說這條小泥鰍實在太不聽話,自己實在管不住,還得請少主親自調教。”
昭元垂頭喪氣道:“於是乎,我就要被宮雲兮好好整一番才能解氣了。”儀薑點頭道:“那是當然了。世上千神萬鬼,從來隻有想湊近她的,還從來沒有想離開她的呢。不過呢,我們瑤姑娘實在是對你太好了,以為是你太貪玩才這樣。她想起你這麽不聽話,要老是到處瞎跑瞎玩的,以後肯定還是會被人家給煮來吃了,就把你帶回天宮,養在自家裏的瑤池裏了。”
華薑笑道:“嘻嘻,這下明白你為什麽在天宮時最喜歡鑽瑤池了吧?那可是你的老窩啊。瑤姑娘喜歡用瑤池清波沐足,可是每次我們用水晶盆一舀,不管怎麽舀,總是發現盆裏麵有一條色色的你,真不知道你是怎麽竄進來的。我們氣壞了,可瑤姑娘實在是太好心了,居然不介意,還說你也隻是貪玩,讓你傻傻地進來陪她同沐。”
範薑笑道:“不過呢,要正式給瑤姑娘沐足,就要先用三昧真火燒瑤池聖水,燒得其靈、重新化神之後,才好給瑤姑娘沐浴。於是呢,我們就偷偷地對瑤姑娘說,說燒的時候把你撈出來了,實際上卻把你放在水裏麵大燒特燒。”
昭元嚇了一跳,道:“於是我就被燒得投胎轉世了?”儀薑抿嘴笑道:“可真是沒有想到,你居然一點也不怕開水燙,在裏麵遊得歡快極了。唉呀呀,真是太讓人佩服了。我至今都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眾少女都是笑得前俯後仰。
昭元滿臉發燒,知她在諷刺自己“死豬不怕開水燙”,卻也毫無辦法,隻好裝作不懂,來個硬硬死抵。範薑對那少女笑道:“你還說你不懂?還不是因為你騙他乖乖被煮時,對他說煮了之後就可以跟瑤姑娘一起玩了,他才樂顛顛的樂成那樣的?三昧真火是用來煉魂的,你一說之下,人家都已經歡喜得魂飛天外了,還怎麽個煉法啊?”
儀薑忍住笑道:“說的也是。不過呢,我現在忽然想到,應該還有一點理由的。”華薑大感興趣,湊過來道:“什麽什麽?我最喜歡聽了。”儀薑正色道:“他之所以不怕三昧真火,乃是因為早就受過心頭更猛烈的火的磨練了,還怕什麽呀?‘欲火’焚心之下,外麵的那點三昧真火算得了什麽?”眾少女都是吃吃而笑,昭元更是抬不起頭來。
範薑對昭元正色道:“看到你這樣能熬,我們也沒辦法,隻好讓你賴在盆裏麵了。後來瑤姑娘的玉足還沒入水,你就蹦上來親了一下,真是好虔誠好惡心哦。”儀薑等都是忍俊不禁,昭元和夏瑤琴都已羞得隻敢背對而坐。華薑忽然扮個鬼臉,怪聲道:“瑤姑娘都沒有覺得惡心,好象還很貼心的樣子,你卻覺得很惡心,這是為什麽呀?”範薑頓時大羞,伸手要揪她,卻被儀薑攔道:“別別別,我們姐妹們千萬不能內訌,不然就被他各個擊破了。”
範薑無奈,隻得氣道:“講得倒黴,我不講了。”儀薑笑道:“你既然覺得惡心,那我就來講吧。瑤姑娘吃了一驚,可還是以為他在調皮,居然一點也沒有生氣。這下可不得了,這條小泥鰍更是得意忘形,在瑤姑娘的纖足上遊來遊去,貼來貼去,蹭來蹭去,舔來舔去,弄得我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瑤姑娘很奇怪我們為什麽不來為她沐足,結果還是範薑姐姐說的好,說是‘這條小泥鰍好象會沐足’。瑤姑娘也覺得好玩,就讓他在那兒大搖大擺地竊香偷玉。不料他竟然真能把瑤姑娘侍奉得歡歡喜喜,我們也算是輕鬆了不少。”
華薑故作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他第一次為瑤姑娘沐足就那樣駕輕就熟,原來一切都是熟門熟路,由不得他不熟。看來姐妹們說他一定是天天想,天天練,卻也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了。”
儀薑笑吟吟地道:“是啊是啊,這個是天理循環,天經地義理所當然之事,他怎麽能推托?又怎麽能不天天想天天練?”說著忽然一反素手,扭住昭元耳朵,道:“因此呢,你陪伴瑤姑娘,服侍瑤姑娘,伺候瑤姑娘,哄瑤姑娘開心,乃是盡報恩之義;為瑤姑娘沐足,更是天經地義之事。現在你既然知道了前因後果,以後再向瑤姑娘報恩、為瑤姑娘沐足時,就別再苦著個臉老覺得老天待你不公,而要發自內心、歡天喜地、感恩戴德、全心全意、趨之若鶩、心曠神怡地來主動為瑤姑娘沐足。沐完後,你更要永遠為之傾倒,時刻感銘於心。”
昭元已是被眾少女說得臉紅得如同猴股,這下忽然又被她一本正經地教訓了這些,自然更是窘得沒法見人。偏偏儀薑防到了她這一點,特意將他重重揪得麵對眾人。昭元實在藏不下去,卻又不敢掰開她小手,隻能是渾身羞熱一片。眾少女都笑得花枝亂顫。
良久,才聽得夏瑤琴輕輕道:“好了好了,他已經知道因果了,自然也就……也就……你們先回去吧。”範薑笑道:“也就什麽呀?瑤姑娘話還沒說完呢。”儀薑忽然神秘一笑道:“當然是也就知道報恩了。而且知道了這因果之後,他心中不但深深愛慕,更加還懷有感激。那他還會不輕憐蜜愛,盡心伺候,鞠躬盡瘁,好好報恩?瑤姑娘叫我們走,當然是要跟昨晚一樣,再給他報恩的機會了。你怎麽這麽不明白呢?”
夏瑤琴大羞,道:“胡說!你們……不許再胡說!”範薑忍住笑道:“瑤姑娘生氣了,那我們就隻好不走了。唉,我們可也真是為難啊,走的話會惹瑤姑娘生氣,不走又惹她討厭,這可怎麽辦?”儀薑笑道:“不是我們討厭,是我們的嘴巴討厭。不過說起來我們在這件事上也是有功的啊,即使是我們這些討厭的嘴巴,其實說起來也還是很有功的,是不是啊?”
一名少女忽然笑道:“你的功勞好象不多呀……不對不對,還是很多,起碼有偷換閨房,對不對?”儀薑秀臉一紅,道:“哼,你老揪住我不放……別忘了,你們幾個可是替他穿過衣服的!”那少女也是臉兒一紅,正待反駁,範薑已道:“好了好了,大家都端過水,打過他屁屁,都幫忙試過他誠心的,自然都大大的有功勞。我看嘛,起碼以後為瑤姑娘沐足沐浴之類的貼身之事。肯定是輪不到我們了,對不對?”
眾少女齊聲道:“對!”昭元聽她們老是故意說起報恩、沐浴之類的曖昧之事,那本已經死豬般硬的臉上還是禁不住直發熱。他偷眼往夏瑤琴一望,見她雖然已勉強正襟危坐,但也依然是嬌羞難抑,紅暈滿麵,雙目緊閉,顯然是苦苦想裝出不關心她們所說的事的樣子。
昭元見她如此,神魂不禁一陣蕩漾;想起以後自己真的就要天天和她共效於飛,耳嘶鬢磨,長相廝守,心頭陣陣愛意爬將上來,更是神飛九天之外,色魂授與,難以自製。神魂顛倒之下,他甚至都寧願毫無保留地真去相信這樣一個泥鰍的故事,寧願真的置身於這樣一個自己和夏瑤琴都得服從命運、無法自製的前緣之中。
範薑見他那癡癡的樣子,忽然在他耳邊大叫一聲:“那絲巾呢?”昭元嚇了一大跳,本能地就想伸入懷中去摸,卻摸出一隻纖纖菱襪的一角來。他麵紅耳赤,急忙又放將回去,卻又覺不妥當,但要交還於夏瑤琴,卻又舍不得,一時竟然無可進退。醉人的幽幽異香陣陣襲來,更令他無所適從。
範薑笑道:“那方絲巾呢,是宮雲兮的。現在她已經出嫁了,你也已經失去了絲巾,那麽緣份就已經了結。除非你又口是心非,非要再去勾引她。你先前雖有迷失,但大夢一場之後,終於還是找到了真正的恩主。現在的菱襪,是你前緣注定,永遠不可能擺脫的,當然就要好好貼心而藏。嘻嘻,要象是藏瑤姑娘的玉足一樣珍藏,知道麽?”
昭元聽她說起夢幻迷失,回想起這許許多多的悲歡離合和現在的歡樂欹旎,簡直都疑心自己現在是不是在夢中。儀薑見他又有些發呆,噗哧一笑,道:“你呀,是不是還不信範薑姐姐的話,以為現在還是夢呢?告訴你,你以前才是真正的一場大夢,所見到的都是虛幻之象,現在才是真正的夢醒世界。”昭元歎了口氣,道:“你說的不錯,我還真的是做了一場大夢。這夢中有真有幻,亦幻亦真,我就算不明白,也已經沒有必要明白了。”
範薑笑吟吟地道:“你終於變聰明了。你先前那許許多多的煩惱和苦痛,十成中倒有九成九是因為太想明白之故。現在你大徹大悟‘不懂糊塗,不脫苦難’這個道理了吧?”昭元深深點頭,道:“我不但明白了這個道理,更加明白了不管怎麽樣,在你們麵前是一定要糊塗軟弱些的。不然,那就永遠無法清醒。”範薑抿嘴一笑,道:“你真的是聰明好多好多了。記住,不光是我們麵前,在瑤姑娘麵前更要如此,不然……嘿嘿,還有你的苦頭吃。”
昭元一笑,竟然坦然自若地將那隻菱襪取了出來,卻恍然似覺得懷中隱隱還象有一物。他取出一看,卻幾乎又怔住了:原來那竟然還是一方絲巾,而且無論是外形還是那絲絲的幽香,都跟自己還給宮雲兮的幾乎一模一樣。
儀薑微笑道:“怎麽?是不是又在懷疑這方絲巾,是不是那還給宮雲兮的那一方啊?”昭元歎了口氣,微笑道:“是不是都已經不重要了。在我心中它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重要的是,我終於還是娶到了瑤姑娘。”
範薑忽然笑道:“你又說錯話了。你是嫁給我們瑤姑娘,怎麽能說是娶?”昭元一怔,卻聽儀薑笑吟吟道:“你忘記了麽?宮雲兮都特地說過你隻能嫁她的,瑤姑娘是宮雲兮的主人,你怎麽還敢說娶瑤姑娘?”昭元心念電閃,一笑道:“說的也是。我都發過誓不能娶宮雲兮的,當然是最多隻能嫁給瑤姑娘了。”夏瑤琴忽然笑道:“此話不通……”範薑笑道:“不對不對,我看對他來說,這話已是通極,顯示他尚屬孺子可教。瑤姑娘你就別太高估他了。”
夏瑤琴微微一笑,也就不再說話。範薑抿嘴笑道:“你在大夢中失去了一方絲巾,卻又在現實中得到了一方絲巾,說明你無論如何都是沐足的命。因此呢,以後就要老老實實地認命,知道麽?”昭元輕輕展開那絲巾,一絲金色的秀發緩緩露了出來,重新又勾起了他深深的回憶。他若有所思地望著,忽然轉過頭來,目光炯炯地望向夏瑤琴,道:“阿……瑤……,你是命運之神,能不能告訴我伊絲卡在何處?”
夏瑤琴輕輕一笑,正要回答,儀薑卻已笑道:“你還想著她?你難道覺得瑤姑娘會告訴你麽?”昭元一笑,道:“瑤姑娘從來不會去吃什麽醋的,更加不會阻擋人去還債。”儀薑一笑,道:“你真狡猾。不過呢,瑤姑娘還是不會告訴你。”
昭元微笑道:“為什麽呢?”儀薑道:“因為瑤姑娘不會告訴你任何還沒發生的事,隻有在你已經經曆了之後,才會告訴你因果。明白了麽?”昭元看著她的眼睛,忽然嗬嗬一笑,道:“說得好極了。我就是個糊塗的命,自然也該在糊塗中行事了。”範薑嘻嘻笑道:“就是。要是告訴了你命運,萬一你非要去對抗命運,那可就多些麻煩了。”
昭元癡癡地望著夏瑤琴,忽然幽幽歎了口氣,緩緩道:“其實,即使我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命運,也還是無法去改變它。你……我真的沒有辦法抗拒你。”夏瑤琴聽他說的淒涼,想起他經曆的身心痛苦之慘烈,也不禁是微覺愧疚。她正要說話,忽聽範薑道:“瑤姑娘,你可要小心,不要上他的當。”夏瑤琴一笑,道:“天宮之上,他哪裏還敢迷我?”
萬王之王 第九十五回 昆侖玉冊緣內詳(六)
昭元望著夏瑤琴那似笑非笑、亦嗔亦喜的玉臉,那不知不覺間沁入靈魂的美麗,更加令他心醉起來。忽然,昨夜歡會的無比快樂閃上心頭,他竟然不知怎地麵紅耳赤起來。夏瑤琴也是陡然間羞紅一片,慢慢低下臻首,輕輕嗔道:“你這人太過好色,真是太壞了。”
眾少女都是抿嘴而笑。昭元勉強定了定神,自嘲道:“不是我太過好色,而是你太過好色、容色太‘好’了。你知道我其實不能說很好色的,可是你的美麗太好了,我始終無法抗拒。你說,你這還不是‘好色’麽?”夏瑤琴聽他狡辯中依然在誇獎自己,心下歡喜,嗔道:“你老是有邪念,這就不應該。”
昭元忽然笑道:“那也是你安排的,對不對?”夏瑤琴頓時大羞,急道:“你……”儀薑忽然狠狠揪了昭元一下,笑道:“小姐,他一旦要反抗,就要趕快先壓住。”昭元道:“我也沒反抗,我是說一切都是她安排的,我也就隻有認命的份。”儀薑笑道:“這個嘛,安排別人的命運當然是容易了,可是就是自己的命運不好安排。盤古力能開天辟地,要提起舉起世上任何重物,那當然是小事一樁。可是你看他能不能抓住他自己的後領,把並不太重的自己提起來?你自己非要對瑤姑娘動……動……愛慕之念,瑤姑娘也是沒有辦法啊。”
她雖然是強詞奪理,昭元卻也不敢反駁,隻好老老實實道:“是,是。”範薑忽然眼珠一轉,對儀薑笑道:“妹妹啊,你可也別把他嚇倒了,萬一以後他再也不敢動一絲……一絲……愛慕之念,那可如何是好?”昭元和夏瑤琴頓時又是麵紅耳赤。儀薑忍住笑道:“放心,我們瑤姑娘是何等之人,便是太監也得心頭好好仰慕,何況是他?這家夥根本就是天生好色,連瑤姑娘自己都沒辦法不讓他來仰慕自己,我們還擔個什麽心?”
範薑一笑,道:“說的也是。姐妹們說,昨晚大家高估了他,結果才離開一小會,他就放肆起來。可見他是天生劣根,誰也無法改變。喂,你說是不是啊?”說著將昭元整個頭都揪了起來,逼他回答。昭元無奈,隻得道:“我看……是那天仙玉露。”範薑笑道:“胡說八道。那又不是冰……雪所需的發熱禦寒之藥,乃是補充元神的,虧你還好意思用它來當遮羞布。不過呢,反正也還差不多,特別是瑤姑娘的天仙玉露……嘻嘻,隻是委屈了瑤姑娘。”眾少女都是嘻嘻一笑。
瑤姑娘臉兒紅紅,隻能當完全沒有聽見,心頭卻實在已是恨極了這幫丫頭。昭元也是臉上一片大紅。儀薑笑道:“是啊。本來呢,瑤姑娘還想讓他再多討好幾天再……再娶他的,不料他實在是太衰了,竟然當殿就迫不及待想出嫁了。”範薑嘻嘻笑道:“他那個樣子,根本就是生死存亡之事。他當時那沒有瑤姑娘就身心俱死、完全沒法活命的樣子,還怎麽能‘待’啊?不過他非要用天仙玉露來狡辯,那就太無恥了。”
儀薑道:“其實這些也是他自找的。瑤姑娘可是本來也沒這麽想難為他的,誰讓他一直那麽想贏?明明該輸的,卻死活不肯在女孩子麵前認輸,那就活該他倒黴。嘻嘻,其實這些就可說是他的二十歲冠禮了。”
昭元歎道:“我現在已經明白了,不管是不是該輸,都一定要輸。”儀薑忽然一笑道:“光這麽說是沒用的。對了,你來這裏的時候,可是嚷著不肯向宮雲兮屈服,隻肯向瑤姑娘屈服的。那麽我問你,若是讓你現在去向宮雲兮低頭認輸,你願意不願意?”
昭元微微一怔,隨即道:“當然願意。”儀薑笑道:“真的?你難道還是覺得她就是瑤姑娘?”昭元微微笑道:“最當初的時候,我是明明在阿瑤麵前也不肯屈服的,跟她是不是阿瑤無關。總之,不管是與不是,我都屈服,反正都是向阿瑤報恩就是了。”範薑抿嘴笑道:“這就對啦!你得親瑤姑娘聖體,脫胎換骨後,果然大不一般了,居然變得這樣喜歡投降。”夏瑤琴羞澀無及。
昭元心有所感,歎道:“先前我總以為投降就是輸,現在才知道,有時候投降也未必是輸。先前我跟宮雲兮都想贏,可是最後,我們都輸了。後來我向阿瑤投降,我和阿瑤卻又都贏了。”夏瑤琴忽然似笑非笑地道:“那你是不是說,你輸一次贏一次,一點沒虧,而她卻是靜輸啊?你可知道她也是我的手下,你當泥鰍的時候也對她有些褻瀆呢。”
昭元忙道:“不敢,不敢。她其實也贏了,宋文昌會一輩子愛慕她,她將永遠無憂無慮。況且我更要感謝你允許我跟著贏一下的,哪敢欠你侍女的帳?你可是管著昆侖玉冊的,隨便改改,我隻怕都要由泥鰍變蚯蚓了。”眾少女都是笑聲連連。夏瑤琴聽他說得無奈,也是忍不住一笑,道:“知道就好。”她眼珠一轉,忽然又對範薑等道:“聽見沒有,他也是不敢對你們欠賬的。因此想要他還的話,就趕快施恩,好讓他報恩。”
範薑等聽少主話中似帶取笑之意,都是臉上一熱。儀薑羞道:“少主之恩天高地厚,他隻怕都還報不來,我們再施恩,他就沒法承受了。因此呢,因此呢……”夏瑤琴笑道:“因此呢,你們就可以沾上來擾亂一些,免得他還不起欠我的,太內疚,對不對?”儀薑等都是臉紅不語。夏瑤琴終於得到機會笑她們,心情出奇地舒暢,笑道:“這當然是可以的啦,隻是你們就要對他好一點,不然他為你們報恩的時候,要是不肯盡心,或者使壞,嘻嘻……”
儀薑等都是羞紅滿麵。範薑卻忽然笑道:“反正他敢欺負我們,那就肯定也可能會對瑤姑娘不利,我們當然不能坐視不管。這樣的話,我們就隻好日夜守護少主,把他趕得遠遠的,讓他壓根碰不著少主你。不然的話,我們沒法向西王母交代呀。姐妹們,大家說對不對呀?”眾少女齊聲道:“正該如此。”已是笑聲一片。
夏瑤琴見她們忽又倒打一耙,頓時玉臉飛紅,好不容易才有的一點快意已是跑得無影無蹤。一名少女神氣活現地過來對昭元笑道:“喂,聽見沒有?想給瑤姑娘報恩呢,就要好好討好我們,不然你就隻好渴……內疚死。”說著忽然伸出玉指,調皮地將他口角往兩旁盡力拉開,但似又覺此舉不雅,臉上微微一紅,躲了開去。昭元也甚是尷尬,道:“是,是。”
儀薑怕再糾纏於此事,趕忙岔開道:“聽話投降當然很重要了。看來你已經明白了什麽時候該投降,什麽時候不該……不該……”忽然眼珠一轉,笑道:“什麽時候不該不投降。”
昭元道:“當然,反正現在正是該投降的時候,也正是麵對著該讓我投降的人。”範薑抿嘴一笑,道:“好了,你現在似乎已經知道了投降,確實是可喜可賀。不過聽你口氣,卻又怕你還沒有完全悟透其中道理,行事勉強。”昭元道:“不,我已經非常明白。阿瑤就是天理,投降阿瑤就是尊重天理自然。這實在是理所當然之事,我又怎麽會不心甘情願?”
儀薑忽然笑道:“瑤姑娘是天?瑤姑娘可是管天的,你可不能弄錯了。”昭元吃了一驚,忙道:“阿瑤……乃是我的夫人,這‘夫人’二字就是‘天人’的‘天’字頭上還要加一級,自然是比天更高的人了。我當然就更要服從了。”他話未說完,夏瑤琴已自羞道:“胡說,誰是你的夫人?你是我的……的……夫人還差不多。難道我也要聽你的麽?”眾少女都是哈哈大笑。儀薑笑道:“嘻嘻,想狡辯討好,結果人家還不認帳。”
昭元尷尬之極,忽然又道:“我是夫人,這個卻當另解了。這‘夫’字上下乃是‘二人’之意,亦即二人並列的‘人人’,即為‘從’字。因此‘夫人’即為‘從人’,乃是跟隨阿瑤的人,自然也是當聽阿瑤的了。”眾少女一怔,範薑卻噗哧一笑,道:“你真是太肉麻了,這麽前後自相矛盾的話,你也居然毫無愧色,大說特說。”昭元臉上大紅,卻也沒有辦法。
儀薑笑道:“說起來人家也是沒辦法。不這樣來回肉麻狡辯,又怎麽能哄得動我們的瑤姑娘?我們瑤姑娘豈是非常之人,當然也要非常之人,用非常之法,再加非常之肉麻,才能討她歡喜了。人家本來還是好好一個男兒,硬是被瑤姑娘給揉成了麵團,現在怎麽能不扭曲變態一下?既然瑤姑娘就是喜歡他這樣,你我肉麻什麽呀?是不是呀,瑤姑娘?”夏瑤琴大羞,氣道:“你們不要瞎說,小心他真變態了,那就麻煩了。”
範薑等都是吃吃而笑,氣氛反而更是欹旎。忽然外麵盈盈進來一名少女朝夏瑤琴道:“瑤姑娘,天色已近旦。素女三峽行雲已畢,特來參見。”那少女說著,看了一看昭元,嘻嘻一笑,卻正是曾經抬半昏迷的自己去見夏瑤琴的霖霧霰霏中的霧兒。
這下有了事情,眾少女都靜了下來。夏瑤琴點了點頭,道:“宣她進來。”那少女應了一聲,徑直出去。昭元奇道:“素女?莫非是黃帝與素女的那個素女?她……也是你的手下?”
夏瑤琴微笑道:“正是。而且……而且……嘻嘻,呆會你就知道了。”昭元更是奇怪,道:“她隻不過是一名傳說的人物,難道還真有?”旁邊一名少女笑道:“這麽說你是不相信瑤姑娘和我們是仙子了?”昭元忙道:“不,不,相信,相信。”心下卻忍不住想:“說真的,她們的確是隻有傳說中的仙子才能比擬。我先前是死活不肯相信有神,可是見了她們之後,還真是有點信了,但又總覺有些心虛。這可還真是邪門。”
範薑道:“素女和玄女、嫦娥本來同列。西王母寵愛我們瑤姑娘,知道她喜多行人間,精熟人間美景,就命素女來指引瑤姑娘遊玩幾天。她現為瑤姑娘的左脅侍。”昭元奇道:“怎麽人人都有脅侍?那誰是右脅侍?采女?彩女?”
儀薑玉臉一紅,道:“看你衰人一個,懂的卻還真不少。這個現在還不好告訴你,以後你或許會知道。總之呢,世間所傳有誤,瑤姑娘乃西王母最疼之愛女,封於瑤池天宮本位,又怎麽會親自去做巫山之神?但巫山、洛水、秦川、黃山等世間景色秀美之名勝,說起來也都是瑤姑娘的外苑封地。如宮雲兮是代管洛水,號雲姬,又號宓妃。素女則以巫山神女封位顯化,其職責為‘居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朝為行雲,墓且行雨。朝朝暮暮,陽台之下。’三峽霧露雲雨,皆為她所施所布。”
昭元見她說的煞有介事一般,心頭更是疑。但這事本身便是虛無縹緲,他一時卻也不得不先姑且相信,免得她們又覺得自己在不服她們。儀薑等見他果然甚乖,絲毫不敢懷疑,心下甚是得意。但如此一來,後麵那些本來又要整治他的話不免一時間記不起來了,不禁心頭又大罵他無恥。正在這時,外麵嫋嫋進來一位佳人,微微點頭對夏瑤琴道:“少主萬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