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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王之王 第七十二回 情理兩傷心如狂

(2006-10-21 09:53:15) 下一個

萬王之王  第七十二回 情理兩傷心如狂

  第七十二回 情理兩傷心如狂

  昭元回過神來,卻覺她這雖是警告,實際上對自己卻反而是提醒。自己本來還隻是腦中綺念微生,還真沒想到可以用嘴給她喂飯。這時在她的警告下想起那種情景,自己也是全身大大發熱起來,隻覺全世界都在嘲笑自己想法的異想天開和齷齪卑鄙。然而,她雖然是這麽說了,可卻又不肯離開自己的身體,那麽這到底是警告自己呢,還是在暗示自己呢?自己若是真的這樣,她會生氣嗎?她會拒絕嗎?她……能拒絕嗎?

  昭元想來想去,隻覺宮雲兮和自己的身體一個賽一個的熱。他心頭的欹旎之感,早已令他全部的頭腦都如癡如醉,簡直就如同自己已經在以喂飯為名,趁機親吻她那嬌俏的櫻唇。他情不自禁地慢慢將宮雲兮身體拉正,讓她麵對自己,癡癡望著她。宮雲兮似乎想要抵抗,可是卻又無可抵抗,隻能拚命緊閉著雙眼,酥胸起伏,櫻唇微張,露出裏麵編貝般的玉齒,可愛之極。她臉兒更早已紅得便如燃燒一般,就象是要燃起昭元心頭的熊熊之火,而那理智和道德的最後防線,竟也已顯得出奇的脆弱,出奇的虛幻無力。

  昭元終於還是沒敢下嘴,隻是長長籲了一口氣,道:“那以後再想辦法吧。說不定我們馬上就出去了呢?”宮雲兮嗯了一聲,重又埋頭入他懷中。昭元歎了口氣,慢慢轉回原來坐處,輕輕又自坐下,極力平抑著自己心情,加強著理智。他根本不敢再行說話,隻是不斷告訴自己,如果繼續放縱下去,便可能給整個楚國帶來極嚴重的後果,

  宮雲兮芳心狂跳,全身酥軟若無骨一般,生怕自己的心事被他窺破,更加不敢言語。其實她也知道,自己這樣戒備和防護其實毫無意義:昭元不是迂腐之人,對自己的心意就算不能說一清二楚,卻也早就在自己在喜歡他的這一大方向上無比確定了。至於其他的一切,其實都不過是這的衍生之物,又能偏差到哪裏去?可她就是要維護自己這最後的一點幾乎都已透明的秘密,說什麽也不願讓他完全看清。

  昭元閉目養神,腦中不斷重複那些可怕的後果。可即使每一幕都被他放大加強十倍百倍,每一思都是亡國和戰亂,卻依然不能完全禁絕懷中玉人嬌體緊貼所度過來的溫柔。他極力逼自己去想這裏的詭異之處,可卻依然覺得,自己的思緒時時不敵她柔軟的身體所發的熱力。他不由得暗暗感慨:自己實在是定力太差了,簡直都不配叫男子漢大丈夫。忽然,他想起那牆壁此時應已奇冷無比,立刻反手一摸牆壁,再迅速將手返回貼在自己額上,這才清醒了許多。

  昭元情不自禁地將目光又移到了那飯菜上,想起自己先前的輕薄之思,心下更覺愧疚。忽然間他腦中一閃,暗道:“我先還奇怪為什麽送的飯似乎比一人吃的要稍稍多一些,兩人卻又完全不夠,現在看來,卻隻怕本來就是一個人的飯量。按通常來說,熱時人不想吃東西,冷時則飯量有增。這裏奇寒的時間遠比奇熱的時間要長得多,冷得也酷烈得多,那麽總的來說,人需要多吃些東西才能極力禦寒。”

  但自己明明是二人被扔進來,加上裏麵已有的那人,本來是應該送上三份飯來的,卻怎麽還是一份?難道隻是他們定要餓死兩人麽?要殺二人何不直接殺死?

  昭元看了看遠處那些橫七豎八的屍骨,心下不禁陣陣心驚。他聯想起種種情形,忽然一個從來沒有過的可怕念頭起來:這些人之所以如此做,隻怕是想得到人蠱!

  一想到這裏,昭元立覺毛骨悚然。他曾在臥眉山中呆過,其人也許多都有養蠱的。雖然自己一向對這蠱毒之事不感興趣,但一來杜宇提過,二來耳濡目染,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些基本之事。蠱毒雖然傳得神乎其神,但根據望帝所說,最常見的一種辦法其實就是將許多毒物,如毒蛇、蜘蛛、蠍子等,放在一處封閉的洞內,讓它們自相搏鬥吞食,稱最後剩下的那一隻為蠱。既然諸蠱都以最後剩下的是那一種毒物,而命名為哪一種蠱,如蛇蠱、蠍蠱、蜈蚣蠱等,那麽最後出來的若是人,豈非就是人蠱?

  如今他們一洞隻送一份飯,顯然就是隻想保留一個人。自己二人一進這洞,洞內原來之人根本沒有半點獨囚之人對同伴的渴望之情,反而立刻撲上來要取自己性命,肯定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顯然,那人本身就已經先經曆過與前麵的人或野獸爭奪,而且生存了下來,成為了勝者。而新人剛剛被扔進來時,尚未熟悉裏麵情景,乃是原來的人殺死新人的最有利時機。因此,那人肯定想要趁這機會,來搶奪這最基本的生存之望。

  昭元頓時也明白了,為什麽那血魔本來還是製住自己穴道的,可扔自己進來之時,卻還專門解開了自己的穴道。其實他隻要隨手將自己二人扔將進來,穴道過不了一天就會自解,其實也沒什麽事。但他既要自己與先囚者力搏選優,自然就要讓自己馬上能活動手腳。

  他們送這些足量飯菜,顯然是要讓這被囚之勝者能夠長期保存體力,以備開蠱之日直接就能用。能被抓到裏麵的人,顯然大都是有些武功之人。那先前之人一招就被自己殺死,自然是因為自己武功太高,而且當時乃是黑暗之中,自己必須要全力要斃敵以求自安。同時,那人可能也對自己有了輕敵之心。其實後來想想,那人還是有些武功根基的,至少比宮雲兮是要強不少的。那些野獸,隻怕也是經常被放些進來考驗這人蠱,看看其能不能生存。

  昭元想想這裏的詭異情形,想起那血魔的眼神,想起偷襲自己的那人野獸一般的咆哮,以及望帝當年的教誨,越來越是心驚。望帝的聲音似乎又在響起:“……迷魂之法,基本要義都是要被施術之人失去心防,但視其方法又可分為兩大類。一類主要是想辦法誘惑施術者,讓他不防,從而破其心防乘虛而入。這類占大多數,也易於施展,較為常見。另外一類則要詭秘慘烈得多,乃是用長久的酷烈折磨,由外入內,由肉體到精神,完全摧垮其心防。但是,這種方法施展起來困難很大。這是因為這樣的折磨除了要時間足夠長,讓被折磨者完全看不到解脫的希望之外,還要特別小心地掌握這折磨的酷烈程度。其不能超越被施術者本身的忍受極限,因為那樣的話,會導致被折磨者精神突然崩潰直接死亡。同時,又不能不接近極限,因為那樣又會起不到慢慢用痛苦磨去其心誌的效果。因此最佳的是因人而異,將那痛苦小心控製到即將超越他忍受極限、但又偏偏就是不超過的程度。隻要能在這個水平上長期堅持,短則十來天三五個月,長則幾年,就有可能將其培養成一個能接受迷魂術的行屍走肉。而且此時的那個被施術者往往會力大無窮,全然無畏,比第一種方法所得的人蠱要厲害得多。隻是有利便有弊,這種人蠱會比前者更顯癡呆,通常隻是為秘密邪教利用,做一些非常難以克服良心去下手、特別傷天害理的事。由於這種辦法實行起來極是困難,而且成功機會也不甚高,因此用者一直不多。”

  這個道理其實也是和馴鷹人“熬鷹”一個道理。鷹隼之類乃百禽之王,天生就有一股傲氣;即使人們將其捕獲之後,這股傲氣猶存。因此,馴鷹的辦法與馴普通牛馬豬狗的辦法完全不同。若是要馴本是野物的牛羊豬狗之類,通常隻需餓它幾下,再給些吃食,重複幾次,就能建立依賴和服從關係。可鷹卻不一樣,如果隻是簡單地這樣餓它喂它,在它那股天生傲氣的支持下,它能夠一直接堅持到餓死都不肯吃喂的食物。甚至在它餓得已經快要死的時候,依然會對來喂它的人施以齒爪相搏,視為仇敵。

  因此,馴鷹人通常在鷹被捕獲後,會不斷地連續折磨它。通常來說,若是在兩三天通宵達旦的時間裏不斷刺激它,不讓它睡覺,總是威脅它、折磨它、傷害它,便往往能將其煎熬成精神半失常狀態。這個時候再行喂它,它可能就會把持不住,願意吃喂養之食。如此反複多次,此鷹傲氣磨盡,就能為人所驅策、成為獵鷹。

  如果兩人以上被擒於此地,每天卻隻有一份飯,那麽必然需要自相殘殺以求生存。同時,這又和人天生不願長期孤獨、需要同伴的本性相違背。因此,這本身就是一種折磨人心神的辦法。而且從這血魔行事來看,他是將一次擒來的人投入一個洞穴之中,明顯是要這些本來熟識,甚至親如手足的人互相殘殺。這樣的胡言亂語,參與互殺的人其內心會加倍痛苦、倍受煎熬,其基本人性也就會被泯滅得更快更徹底。

  另外,這洞熱時甚臭,偏偏卻又在這個人最不願意吃的時候送飯來,自是要在饑餓、食欲和嘔吐中折磨人的心誌,顛倒人的趨避本能。同時,其冷時又能極冷,與熱時反差極大,更可以日日夜夜反複雙向摧折人性,能夠省去許多無窮人為拷打。

  而且更狠的是,拷打時畢竟還有拷打者作陪,可說並不太孤單,而在這裏,整天卻隻有自己一個人受這無邊無際也無窮的孤獨。唯一每天能見一次的人,還是個又聾又啞又瞎的人。在完全扭曲的世界的長期暗示、刺激和煎熬下,一個無論多麽正常、多麽剛強的人,最後也隻可能有兩種結局:要麽成為失敗者,接受死亡;要麽成為勝利者,被折磨成半癡呆狀態,被施以邪術。

  昭元想到這裏,不禁對安排此事的人無比地痛恨,卻又無比地恐懼:這些話望帝雖是強調過,可自己一直並沒太在意,總以為這法如此之難,隻怕早已經絕跡。可是現在這方法卻活生生地就在眼前,而且自己還是親身體驗,也許日後還真的要成為“人蠱”——這怎麽能不令他從靈魂深處就深深震恐?

  那血魔呢?他不可能是幕後的主謀,因為這主謀必是頭腦完全清醒的人。血魔自己一定也是曾經遭受過無比的折磨,才變成這個樣子的。以他現在能有如此高的身手來看,八成在其被折磨之前,武功、心誌就都極高極強。既然如此,那也就可以想見,當初摧殘他人性的過程,會是多麽的慘烈。可是讓人歎息的是,本來曾是受害者的他,現在卻又偏偏是幫凶,而且還在幫助那個害他的人來為禍世人。

  昭元暗暗歎了口氣,不免想起了那許多逼良為倡的妓院老鴇。她們很多都是妓女出身,被人蹂躪過過,就也潛意識中希望別人也都被蹂躪,來求得某種報複和平衡。他們到底是受害者,還是傷害者?自己又如何去評判他們?難道這個世界本來就應該是人害人的嗎?

  昭元不禁黯然神傷,杜宇的話又響在了耳邊:“自己被傷害,不能成為傷害別人的借口;曾經的功勳,不能成為後來可以幹壞事免罪的理由。”雖然與老鴇相比,血魔未必很清楚自己是在做什麽,但自己隻要一有機會,依然必須盡一切可能殺死他。無論血魔如何沒有意識,隻要他能算是個人,那麽他的命就沒有理由比別的人更值錢。而如果他不算是人,那麽也就更沒有理由去縱容他為害世間。即使自己能明白其中原委,可以同情他、甚至有些想放過他,可那些千千萬萬被他害過的人,又怎能饒得了他?

  昭元既已決定要殺血魔之後,呆呆想著血魔的處境,忽然對他產生了莫名的憐憫。也許血魔一生都根本就是個悲劇,其生來就是為了承受痛苦的,即使能有人理解他,但也注定永遠不會有人能寬恕他。與他的痛苦相比,自己的這些痛苦又算得了什麽?

  宮雲兮似乎覺出了他的心中感覺,輕輕道:“你在想什麽?”昭元知這些人蠱爭奪生存之事,對於她這等千金小姐來說過於慘烈,未必很適合跟她說,便輕輕道:“我在想,我們兩個一定都要好好地活下去,少了一個都會不行。”宮雲兮臉上通紅,在他懷中輕輕掙了掙,半晌才輕輕道:“你好好告訴我,我要是死了,你……會活下來麽?”

  昭元苦笑一聲,知她又把這話當成了情話,但卻也心中觸動。他心頭甜蜜的感覺起來,不覺道:“你若有不幸,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那還不如死了的好。”宮雲兮忽然輕輕道:“可是你還有妹妹,還有那個叫伊絲卡的姑娘,你……真能拋下她們麽?”

  昭元一怔,歎了口氣,道:“我會盡以人事,去尋找她們的。”宮雲兮撅起嘴道:“那不就還是不死麽?”昭元歎了口氣,幽幽道:“是一時不死,也許還會活很久很久,還會做很多事。可是……可是我卻終生不會娶妻。即使我還是要與人生子,即使我名義上還會有夫人,即使我也會很好地對待她愛護她,但我實在無法認她為我心目中的妻子。你……明白麽?”

  宮雲兮頓覺一股暖流完全包圍了自己,芳心完全浸沒於無比的甜蜜之中,整個人都如同被幸福的感覺撫摸著,擁抱著,體貼著,親吻著。昭元說的這番話,若是聽在別人之耳,自然會覺得他不過是在騙人,是在給他自己找後路。可宮雲兮卻深深知道,這根本就是他的肺腑之言,而且他也一定會真正去做到。最起碼,一個真正要騙人的人,尤其是要騙她這等精通迷魂心理之人的人,是絕不可能會說這等一聽就象是在找後路的話的。更何況她正緊緊貼在昭元胸膛,根本就不覺得他隻是在用嘴說話,而是用心在說話,自己也用心在聽。

  不過昭元也是知道迷魂術的人,他會不會還是故意這樣說的呢?

  

萬王之王  第七十二回 情理兩傷心如狂(二)

  
  宮雲兮無比堅信昭元不是這樣的人,因為這涉及到了昭元內心中根本的道德準則。盡管自己罵過他無數次奸滑狡詐說假話,可自己心中卻非常明白,他說的有些話是絕對不可能假的。有一些話,無論他是在什麽情形下說的,也無論他本身是不是意識到了其中的涵義,他都會不顧一切地去遵守。

  宮雲兮心頭歡喜莫名,忽然輕輕道:“你要是死了,我絕不獨活。”昭元歎了口氣,道:“你不在了,我還能還活下去很長時間,那麽我死了,你起碼也可以嫁人生子,有你的新生活。最多你心中不當他是丈夫就是。”宮雲兮堅決地道:“不,我不獨活,一刻也不。”昭元道:“為什麽呢?世界很大很大的,你有一天會發現,這個世界就算沒有我,也不會有什麽不同。”

  宮雲兮慢慢抬起臻首,那似乎從來都不知憂愁為何物的美麗的眼睛中,竟也映出絲絲哀怨。良久,她才幽幽道:“世界是很大很大,可是對於我來說,這個世界卻隻有你和我兩個人。隻有你才能容忍我的胡鬧,我的任性,我的欺負,我的過錯。我……怕你不在了,就沒有人能夠這樣了。”

  昭元心中感動,將她摟得更緊了些,臉也情不自禁地輕輕貼著她的臉,道:“不,你錯了。你會發現,即使我死了,也會有很多很多的人跟我一樣,能容忍你的胡鬧和任性的。”宮雲兮眼中忽然蘊出淚水,輕輕道:“不,不一樣的,因為我不喜歡對他們那樣,他們不能給我帶來快樂。我就喜歡對你胡鬧,對你任性,那樣的時候,我……我歡喜得緊。”

  她頓了一頓,淒然道:“我說過的,女孩子天生就是來享受這個世界的,我更加天生就是來享受你的。要是你不在了,這個世界就再也無法給我帶來快樂,我又為什麽要活在世上?你……天生就是我的,我也天生就隻有你。沒有了你,我就一無所有了。你知道你活著對我有多麽重要麽?”

  昭元也不知不覺鼻中一酸,輕輕道:“其實你也對我一樣重要。可我既然能活下去,你也應該……”宮雲兮伸出纖手掩住他嘴道:“不,不,我相信女孩子就是來享受幸福的,我很害怕痛苦,我不願意承擔痛苦。我不在了,你活著是痛苦,可你是男人,你可以承受痛苦。你死了,我活著也是難過,可我是女孩子,我不該承受的。你不要逼我承受,我不願意承受,真的不願意承受。”

  宮雲兮的纖手在昭元唇上輕輕捂著,美麗的雙眸癡癡望著他,似乎生怕他會說出再逼她的話來。昭元癡癡望著她,心下突然間湧起了無比的衝動:得妻如此,夫複何求?他深深地吻著她的纖手,一刻也不放鬆,體味著她手上的溫柔,也傳過去自己心間的溫柔。宮雲兮漸漸察覺到他的小動作,那本來因為哀怨而而蒼白的臉上,又悄悄爬上了朵朵紅暈,眼波也變得越來越如夢幻一般,那麽的朦朧,也是那麽的美麗。她情不自禁地又慢慢低下了頭,但卻似乎根本無力把纖手從他嘴上移開,那蘭花指簡直就如已被粘在了他唇上一樣。

  二人心間都湧動著來自對方的暖流,用心體會著,體貼著,感受著,也親近著。良久,昭元忽然又全身冰涼,輕輕移開了吻住她玉手的唇,低頭道:“我們不要說什麽死不死了,我要好好活著,你也要好好活著。我們還是先想辦法出去再說吧。”

  宮雲兮見他每每自這等耳熱心跳之時就會忽然冷靜下來,還總說出喪氣的話,心下很是著惱。但她轉念一想,卻又禁不住微微一笑,那本來又想對他任性胡鬧的勁也立刻消了,隻是慢慢縮回素手,那顆臻首又情不自禁地朝他貼去。

  昭元沒有推拒,隻是任她貼過來,輕輕道:“洞中不辨日夜,但好象已經過了好幾個時辰了。你身體嬌弱,就先睡睡吧。”宮雲兮知他又是在悄悄給親近自己找理由,不由得噗哧一笑,卻也並不點破他,隻是道:“那你還是要墊底。”

  昭元道:“那是當然。”自己墊底倒是容易,但她武功不濟,似乎還不能習慣類似打坐那樣的睡,顯然是喜歡平一些。可自己難道和她並蒂同躺不成?昭元想了許久,卻是不敢行動,依然隻維持坐姿。

  宮雲兮小臉通紅,輕輕道:“我們是夫妻。”昭元歎了口氣。道:“是,是。”說著慢慢躺了下來。宮雲兮也自他身上慢慢放平身體,卻是麵對著他。二人的腿舒展開來,昭元頓時有一種想和她的纖足攪在一起的衝動。雖然他終於還是忍住了這一衝動,但雙腿卻情不自禁地緊張得繃了起來,恍然間覺得她似乎也是一樣的緊張。

  昭元閉目想象著,想象一片潔白的雪花平平貼在自己身上的感受,但覺她身體的輕柔簡直比雪花還要輕盈,還要美麗,還要聖潔。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完全忘記了身處的危險,似乎這裏才正是隻有自己和宮雲兮、無限美好的兩人極樂世界。

  外麵是不是已經到了晚間?昭元根本不知道。可是在昭元的心中,卻是早已到了晚間,因為在那心中夜幕的保護下,他可以做許多他本來不敢去做的事,想很多心中不該去想的事。他甚至都有些想感謝這個血魔,正是因為他使自己二人處於幾近絕望之境,才能使自己放開許多胸懷。雖然這最多也隻可能是一日兩日,可是其中所體會到的美好和幸福,早已將整個人生都充滿了意義。

  宮雲兮光潔柔軟的小臉微微側著貼在昭元頸中,很燙很燙,似乎跟昭元心頭一樣熱可炙人。這不正是昭元夢寐以求的,和宮雲兮交頸而眠的情形麽?就在昨天,他還以為這永遠隻能是自己縹緲的幻想,可是一天之隔的現在,它卻已變成了活生生的現實。

  宮雲兮的玉腿慢慢貼在他腿上,不象先前那樣因為緊張而僵硬了,可依然還是在微微顫抖著,那是她身體的顫抖,更是她心中的顫抖。她的整個身體都變得越來越柔軟,幾乎就象要完全軟化成水,可昭元的身體卻越來越僵硬,也越來越不知所措。

  昭元腦中又想起了宮雲兮的話:“……隻有你才能保護我,才能討我歡喜,容忍我的任性胡鬧……”,心中忽然又起了一個念頭:“是啊,她是美麗中的美麗,乃是無比的瑰寶。要能保護她,豈能是一個普通之人?世界上的事無論願不願意承認,門當戶對終是不能完全否認,因為的確需要彼此相配才能真正長久美好。一個普通之人即使一時得到了無價之寶,對他也未必能是件好事,因為他不但可能保不住,而且還可能因此招來殺身之禍。宋文昌如果真的得到了她,他也許有能力去取悅她,去容忍她,可又哪裏有能力去保護她?而若是不能有安全感,那麽所有的一切的歡樂,不就都是基於不安了麽?那又怎麽能稱得上真正快樂?”

  昭元腦中浮想如潮,似乎自己突然間,發現了什麽可以推翻自己以前一切所想的新途徑。莫名興奮中的他,已經全不考慮自己也其實是和所有人一樣,為自己要做的事找理由的本事,永遠都是天下一流。

  昭元腦中思緒越來越快:“宋文昌如果真得到了她,即使木已成舟,她也並不反抗,但長久來看,對於她二人都不是什麽好事。為了他們兩人的好,我是不是應該變通一下呢?”

  他默默體念著宮雲兮對自己說的那番溫情款款的話,一個更加幸福的念頭起來:“她愛的一定是我這個人,而不是宋文昌的名聲。最起碼她似乎根本不屬人世,這泛泛名聲一物,在她眼中隻怕是等於沒有。若要她喜歡,必須得是她親見、親自體驗才行。那宋文昌自小時後就根本沒見過她,又哪裏來的什麽情感?而我自月氏一遇後,就已與她心中都偷偷互生好感,如今萬裏再遇,兩相敬佩,吵鬧不拘,親密無間,難道不是天生注定的緣分麽?我……為什麽不勇敢一點,不去坦然接受這個緣分?”

  昭元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和她在月氏相遇的情景。那麽多人,甚至連閱人無數的莫西幹三兄弟,都覺她十成十是個男子,可偏偏自己昏頭昏腦之下,就是覺出她是個女子,而且居然還主動去冒充“她”的姬妾,想去找人。那個時候她是“丈夫”,自己是“妻子”,還真是跟她現在所撒嬌要求的暗合得半點都不差,如今她說什麽也要占自己便宜,自然也有這先驗之事對她冥冥中的影響。自己本是很驕傲很驕傲的,可是一碰到她,那許多的驕傲就都化為烏有,一個都守不住。難道她真是天生要來製自己的麽?難道這不是緣分麽?

  昭元呆呆想著,越來越覺自己和她有緣,也越來越覺得她似乎就應該屬於自己,自己也就應該屬於她。可是為什麽偏偏又有宋文昌跟她的婚約?嗯,那一定是老天爺弄錯了。老天爺當然也是會出錯的,至少這件事上應該是自己對,老天爺錯才合乎情理。老天爺不是也要講理的麽?

  昭元心頭越來越是平和,許多先前連碰都不敢碰的理由,現在忽然都變得似乎不是什麽障礙了。而且他居然還莫名其妙地漸漸有了一種理直氣壯般的感覺:就算是老天爺對了,可自己就硬說他錯了,他又能怎樣?

  不錯,在自己麵前,這什麽“老天爺”能怎樣?自己根本不信他,因為他根本就是自己這種人造出來讓別人膜拜的。在自己麵前,“老天爺”三個字隻有在幫自己忙的時候,還有那麽一點可愛之處。一旦其跟自己所想相違背的時候,這“老天爺”三個字可就實在是軟弱得可笑了。

  昭元一個勁地亂想著,越想越是信心十足,完全不管這裏的“老天爺”指的其實是自然世界的規律本身,而並不是他造或扮的什麽什麽神靈。他不是不知道這其中的根本區別,可卻還是莫名其妙地就是想將它們混為一談。

  如果自己真娶了宮雲兮,會怎麽樣呢?宮雲兮一定會很快樂很快樂,即使她後來發現了自己不是真的宋文昌,那也一定不那麽重要。她畢竟是嫁給她喜歡的自己,而不是要嫁給一張婚約,更不是要嫁給一個名字,一個名聲。自己一定會給宋文昌找一個極美麗的姑娘做妻子,他根本就極難發現。而且以自己的眼光之高、所遇之博,隨便找上一個美女,就能讓宋文昌打心底裏頂禮膜拜。他應該是根本就不會覺察,即使覺察了,自己隻要不讓他見宮雲兮,那麽他肯定就不會相信還有人能比他老婆更美。況且看人是否美也是有區別的,自己對宮雲兮視如至寶,也許宋文昌就是懵然不識其美呢?

  當然,昭元自己也知道此想太過虛偽了。宮雲兮之美實在非同尋常,那是任何一個隻要還能稍有人性殘留的人,就會歎服的。宋文昌雖是才子,但又不是變態,怎麽會不識?

  可即使宋文昌識了又怎樣?若是自己真讓宮雲兮嫁給宋文昌,那麽自己傷心、宋文昌開心也就先不說了,最要命的是宮雲兮後來也可能會傷心。如果她發現這身為她夫君的人,其實不是那個她親自喜歡的人,那麽她的苦惱又怎麽辦?

  而自己若是娶了宮雲兮,最大可能乃是三人都各自歡喜。縱然宋文昌後來發現這個更美的宮雲兮本該是他妻子,那也隻是他一個人傷心,自己這邊卻有兩個人快樂。即使不算自己湊數,隻算宮雲兮和他的一悲一喜,自己也是同情女子的,肯定會優先希望宮雲兮快樂。宋文昌既然是男人,當然就該承受痛苦。

  昭元不知不覺中,對宮雲兮的那套女子就該享受,男子就該倒黴的歪論已認同得無以複加,自己卻還半點都沒意識到。他心中滿是對自己終於“想通”了人生大義而歡喜,也居然莫名其妙地大是放鬆。

  宮雲兮的身體隨他的呼吸輕輕起伏,柔柔的,輕輕的,似乎一口氣就能將她吹得離開自己似的。昭元漸漸放緩呼吸,一顆心卻是越來越是狂跳,全身也是越來越熱。他的手由平躺地上慢慢伸了起來,已輕輕地攬住了她纖腰。宮雲兮的嬌軀似乎顫了一下,那本已軟軟依著自己的玉腿玉足又緊繃了起來,在他頸邊臉邊的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起來,但卻依然不動不扭。昭元幾乎便覺自己的耳朵也一樣能聞到她呼吸的清香,全身都已被她的美麗完全征服。

  他似乎覺得宮雲兮和自己還貼得不夠緊密,不夠親近,於是他的手漸漸地、也是偷偷地緊了起來,將她的纖腰摟得和自己之腰腹緊貼,真正放肆地感受她軀體的溫柔。宮雲兮呼吸又急了些,纖腰微微一扭,終於似是想要擺脫他的輕狂了。可是她是那樣的纖弱無力,不但根本擺脫不動,反而引得昭元摟得更急。

  宮雲兮又羞又急,卻也沒有辦法,隻好說服自己若抵抗會導致他更壞的舉動,卻全然不思若是全不抵抗,他是不是更加會得寸進尺。昭元覺出她的抵抗是如此的無力和可笑,心中更加受到了無窮的鼓勵。

  昭元的手不但越來越緊,而且還輕輕地撫摸起宮雲兮的纖腰來。他隻覺那柔滑如天絲、本來隔離極好的腰帶竟已如無物一般,因為他已能清晰地感受到佳人身體的柔軟,更感受到了佳人內心的羞急和不知所措。他的手輕輕動著,腿也在輕輕地動著,總想要更加貼緊宮雲兮的玉腿。可宮雲兮那本來極柔美溫柔的腿現在卻是緊繃的,幾乎就已是淩空抬著,總隻是若即若離地和他的腿保持著半絲接觸。昭元微微抬起腿,她也微微更加繃緊一些。昭元慢慢將腿移動得想要跟她交叉,想要和她更為親近,可是她也隨之慢慢移動,完全不給自己親近攪纏的機會。

  

萬王之王  第七十二回 情理兩傷心如狂(三)

  
  昭元忽然手上一緊,宮雲兮嚶寧一聲,纖腰微掙,卻是更無反抗之力。她那一直緊繃的玉腿也終於鬆了下來,和腰際一樣溫軟,一樣柔和。昭元的雙腿簡直就如和手一樣能夠隨心所欲,輕輕地、可是又緊緊地將宮雲兮的雙腿夾在了中間。

  宮雲兮的玉足似乎在無力地反抗著,可是每一下挨在他踝上,卻是那麽的溫柔,那麽的體貼,反而給了昭元更多的鼓勵。腿上傳來的溫柔越來越是實在,也越來越是美麗,在他心中引起的幸福和快樂也越來越是強烈,使得他都幾乎有一種被雷電猛劈的感覺。

  昭名明明是想離她嬌軀更近一些的,可不知道為什麽,即使到現在,也依然隻敢偷偷撫摸宮雲兮的腰際天絲之束。也許這樣一來,自己能夠離她的軀體遠一些,才可以讓自己晚一點被她的美麗逼得窒息,以便更多地欣賞她的美好。宮雲兮的纖腰也似隨著昭元的輕輕撫摩而顫抖著,她雖然極力要抑製住心頭的慌亂,可呼吸卻還是越來越急促。那刻骨芳美的氣息在昭元頸際耳際輕輕來回拂著,將他的心擾得更加難以自製。

  昭元和她的身體越來越緊,就如同彼此都已被粘上了一般,越來越是難以分開。她的酥胸已被摟得緊緊貼在昭元胸上,無比溫柔美好的感覺傳來,簡直就象是一個力量無限的融爐,要將昭元的整個胸膛融化掉。

  昭元自己那硬硬的胸骨上,緊緊貼著的偏偏就是世界上最柔軟、最美好、最親近的感覺;那界限出奇的明顯,對比無比的分明,可卻又似乎完全攪在了一起,融在了一起,根本無法分清。昭元簡直從未感覺到自己的胸膛是如此的堅硬,也從未想到過世上能有這樣的柔軟和美麗。他幾乎覺得自己胸中的心都已經跳出胸膛了,每一下震顫都是從自己胸中躍到她胸中,然後在另一下震顫中躍回來。不,每一次躍去的,都是自己的心,可是每一次躍回的,卻又是她的心。昭元甚至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之心在她胸中所體會到的溫柔,同時他也無比癡迷地用滿腔的愛,來嗬護那顆時時躍入自己之胸的絕美芳心。

  昭元情不自禁地想要偏過頭,想要跟宮雲兮的玉臉相對,可卻又想到自己的臉頸正和她的粉臉微貼著,有些怕讓她無比的聖潔太過接近那冰冷而又俗不可奈的地麵,那樣自己將永遠不能饒恕自己。宮雲兮似乎知道了他的心意一樣,忽然微微抬起頭,一下滑過他的下頜和頸,又要偏向另外一邊。昭元隻覺她櫻口瑤鼻在自己頸邊微微擦過,可是那錐心刺骨的美好,卻注定隻會是一瞬即逝。昭元全身都抖顫起來,情不自禁地手上更加加勁,希望能夠留住這美好的時刻。

  可宮雲兮終於還是滑到了另外一邊,隻留給了他那一閃即逝的美好。昭元忽然不顧一切地將宮雲兮臻首扳過,不顧她的掙紮,猛地湊上去在她閃著美妙眩光的雙眸上親了一下,同時又立刻如電擊般地放手,頭也極力歪向一邊,幾乎就恨不得能徹底扭轉緊貼地麵。

  昭元全身都是熱意和羞意卷動,不但覺得自己親吻了她的眼睛,更覺得自己做了一件無比可恥的事,因為自己竟然褻瀆了這樣一件根本不屬塵世的藝術品。他萬分地悔恨,卻又偷偷地興奮著,因為自己終於還是做了這樣一件魂思夢繞的事。

  宮雲兮更是全身酥軟,羞縮無地。她知道自己的羞澀和反抗無力,已讓自己和昭元都已處於某種心智關口。無論是現在的他,還是現在的自己,都已經完全再受不得半絲擾動,否則一定會無可收拾。但不可收拾……會怎樣?她不知道,可是她卻是無比的嬌羞,也是無比的害怕,一心隻盼不要讓自己這麽快就去麵對。

  她似乎完全知道昭元的心靈,還在昭元稍稍動念、想要和她玉麵相對的時候,就搶先要滑過另外一邊,生怕被他得逞。可令她完全沒有想到的是,這卻反而引起了昭元更大的輕狂,導致自己竟然被他直接吻了一下。雖然她知道昭元最想親吻的其實是自己的櫻口,自己極力掙紮之下也終於沒讓他得逞,可還是讓他吻到了自己的眼睛。那種感覺簡直就如被吻了心靈的窗戶一樣,怎能不讓她耳紅眼熱?

  她知道這個時刻是自己最危險的時刻,雖然昭元心頭羞慚,暫時不敢再輕薄自己,可他既受了這番鼓勵,保不定什麽時候又會做更大的輕狂。上次在雪中被他吻了秀發,還被他碰了一下瑤鼻,這次更是被他吻到了眼睛,那麽下一次他會怎樣放肆?那個時候,自己還能製得住他麽?

  宮雲兮努力地閉上眼睛,本能地奮起全身僅餘的氣力,驚人準確地又揪住了昭元耳朵,想要讓他好好吃些苦頭,從此不敢正眼看自己。可才一扯之下,卻殊地就要滑脫,原來自己之手早已和全身一樣酥軟,根本就使不出氣力。宮雲兮心頭大慌,想起後麵的可能,又羞又怕,幾乎就要哭出來。可她卻又忽覺昭元之頭順著她扯的方向起來,那耳朵竟然還極順心地還乖乖在自己手中,就象是真被她扯起來的一樣。宮雲兮大羞,卻還是連忙又加上了全身之力揪住,狠狠地掐他。

  可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實在已使不出什麽力來,這樣掐昭元的話,隻怕反而還給了他溫柔麻癢的感覺,終於還是不得不縮回玉手。她心中對昭元恨得咬牙切齒,卻又毫無辦法。她似乎是想要把一切的羞窘都發在他身上,罰他……罰他……反正不管罰什麽,都要做一輩子才能解恨。

  她知自己之臉一定已紅得如同天邊晚霞,根本不敢讓昭元看自己,隻好又緊緊伏在他頸部。這樣一來,自己不就藏得非常深、非常秘,誰也不能知道自己藏在哪裏,更不知道自己的心藏在哪裏了麽?她不是不知道,自己要擺脫這一困境的唯一辦法,就是脫離和昭元的身體接觸,並聲色俱厲地訓斥他,可卻又無論如何做不出來。現在還冷不冷?她不知道,也不關心,反正自己隻要一離開他就一定會冷,一定會難受。而那,就已經足夠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宮雲兮終於還是極力平抑了一下心情,想如以前刁難他時一樣訓昭元:“你……做了錯事,便當受罰補償。”可真當她要把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才說出一個“你”字,自己就已羞得完全接不下去。忽聽昭元笑道:“我做了錯事,本當受罰補償的,可是我的便宜似乎都已經被你占淨了,想補償也沒什麽補償的了。”

  宮雲兮想起自己先前一壓再壓,逼他一退再退,幾乎已將他由猛虎馴成了小貓,也不禁心中大是得意,但麵上卻終於還是道:“什麽我占你便宜?你才……”說到這裏又是羞不可抑,忙道:“哼,我才讓得多呢。我本來準備不嫁人的,現在不還是嫁給你了麽?”

  昭元笑道:“原來是已經嫁給我了,那我可就要對你不同了。我先前一直還以為你我沒有成禮,暫時還隻是名義夫妻呢。”宮雲兮一時失言,被他抓住,心下大羞,急道:“你敢!”昭元覺她驚慌模樣,想起自己成功偷襲之美妙,不覺心頭一樂:“看來她揪耳朵是一絕,我偷偷親她卻也是一絕。二者都是無師自通,天生就會,而且無可防備。”

  昭元想到這裏,便裝作被嚇了一跳,連聲道:“不敢不敢。我做錯了事,隻好一抱還一抱,讓你親一下我的眼睛,好不好?”宮雲兮粉臉更紅,臻首更是緊貼他頸,藏得更深,啐道:“我才不要呢,你就知道這麽壞。”昭元笑道:“原來做錯事不受懲罰,那我再做。”說著一動,就似又要如此這般。

  宮雲兮吃了一大驚,生怕他真的又扳起自己之臉偷吻自己,也不知是從哪裏來的力氣,死死貼住他的身體。可是良久卻還是不見昭元有任何企圖行動的跡象,而且其似乎還很是享受的樣子。宮雲兮立刻醒悟:自己這樣,不是無異於自己緊緊抱緊了他麽?如此一來,昭元全不費力費神就和自己親密,還不用冒挨罵之險,自然是享受得緊了。宮雲兮又羞又悔,連忙鬆脫了手足,可又怕他又以要偷吻自己來嚇自己,大羞大急之下,竟急得當真哭出來了。

  昭元發現她竟然真的哭了,立刻再也不敢胡鬧,連想出聲安慰她都不敢,更加別提想輕輕拍她肩頭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雙手雙腿都緊緊貼向地麵,又恢複了最開始的老實姿勢,動也不敢動。宮雲兮見這一招居然極是見效,心下大是得意:“原來這也是一大絕招,媽媽怎麽沒告訴我?”麵上卻是絲毫不敢放鬆,依然哭道:“哼,看你還敢不守禮。”

  她說者無心,甚至還在暗暗得意;可這話聽在昭元耳中,卻不啻是雷霆萬鈞,登時將他心中的萬般綺念給震得無影無蹤。是啊,禮法終於還是要遵的,便是夫妻之間的親密也是如此。可自己呢?自己奪臣之妻的所作所為,該是違反了多麽大的禮法?自己怎麽去麵對世人?自己怎麽去麵對自己的良心?自己怎麽已經厚顏無恥到居然能心安下來的地步了?

  昭元頓時全身都似冷了下去,似是連自己都受不了這內心中的嚴寒。那先前說服自己的理由一條條地上來,但這一次卻又是那樣的單薄和不值一駁。宋文昌不配擁有她嗎?宋文昌保護不了她嗎?可究竟是誰能導致宋文昌保護不了她?

  宮雲兮本來在周,宋文昌遠在楚,即使本來周地有對宮雲兮心懷妄想者,待她嫁到楚地後自然是鞭長莫及。而夫人並不隨意見客人,宋文昌隻需小心一些,最多也就是外麵盛傳夫人美名。別官不親見其真人,無論多麽好色,也未必就真去動手劫奪。要說既在周對她垂涎,又能到楚施展手腳,同時還能有絕對把握從宋文昌手中奪走她的,除了自己,還能有誰?自己“好心”替宋文昌著想、要防備的人正是自己,這不是典型的無恥是什麽?

  昭元心頭越來越是鬱悶,也越來越無法解脫。宋文昌是自己之臣,臣為君盡忠,則君當護臣賞臣助臣,這是天經地義的原則。真正說起來,自己不但不應該威脅搶奪,反而應該協助他保護家室。若是有自己協助保護,誰又敢打他夫人的主意?自己隻需一句話,全楚國便再無一官會去冒這個險。而且宋文昌跟武林之人無甚瓜葛,又居京城官宅中心,自然安全。

  不錯,如果宮雲兮不是自己的妻子,那麽自己保護她不會如保護自己妻子那樣著力。可這根本就不是著力不著力的問題,隻要自己有基本的綱常禮法在胸,自己不去作強盜,那麽舉手之勞、賜婚一下,就可幫宋文昌把這老婆守得穩穩的。要說這樣的話還不安全、還保不住,那就隻能是著落在自己這個內賊身上——自己要害他,那的確是誰也防不住。

  宮雲兮會因為嫁的不是眼前人而傷心麽?那隻是自己一廂情願地以為會如此。既然她能夠過得安安穩穩,那麽以宋文昌的才情地位,再加上自己事先叫他收斂些順從些,自然也是可以讓她快樂的。自己要日理萬機,隻怕反而不能如宋文昌那樣,可以終日守著她陪她而樂。縱然她後來確實發現了這兩個人其實不同,但對她來說,後一個其實比前一個更好,而且更加本來就是她婚約上的丈夫,她又為什麽一定就會不開心?隻怕是自己在希望她不開心罷?難道自己就這麽齷齪卑鄙,完全見不得別人好麽?

  更何況自己身為楚王,而她如此美麗,自然易成攪亂國政的禍水。若是自己的確能不為色所迷,那要不要她自然無所謂,可是自己現在這樣子,能叫不為色所迷麽?自己要是真正頭腦清醒,以國為重的話,根本就該對她避如蛇蠍的,更不要說去搶她了。

  昭元回想這一路上跟她的種種交往,簡直就是但凡她有要求,自己還當真沒一個最後還守得住的。那麽多自己認為天經地義的道理在她麵前都是一潰千裏,自己心中實在已完全無險可守了。自己在她麵前,現在就已經象隻小貓甚至小老鼠,到時候她要是一發怒,撒嬌任性起來,自己還不立刻變成夏桀商紂?自己以前頭腦似乎很清楚?那又怎麽樣?想當初夏桀未得妹喜、商紂未寵妲己的時候,還不都是英武非凡的一代英王?可是寵愛之後,他們都變成了什麽樣?自己也想學他們之樣麽?

  昭元越想越是心驚,簡直都要覺得現在在自己身上的不是風姿綽約的仙子,而是可怕無比的災難禍水。刹那之間,他幾乎立刻就想伸手去將宮雲兮推到十萬八千裏外,永遠也不再見麵。可他的理智才傳到手上,隻一碰宮雲兮那滑如凝脂的冰肌玉骨,就又立刻便如覺她身上如有一層七彩神光一樣,自己這手完全使不出半點氣力,反而又變成了深情而又偷竊般的撫摸。本來宮雲兮覺出他身體漸漸發冷,以為他終於徹底老實了下來,心中也慢慢放下心來的,可現在又覺他不老實起來,芳心中不禁又羞又怕。她想起先前的教訓,急忙飛快地打開他手,生怕他得寸進尺。

  昭元呆呆地被她打開那手,再也不敢伸向前去。那是多麽美好的感覺啊,可是……可是卻又隻是邪惡和可怕的一層外衣。自己能不能隻取美好之感覺,而不陷入那些邪惡之中?夏桀沒做到,商紂沒做到,那麽自己呢?自己就一定能做到麽?

  

萬王之王  第七十二回 情理兩傷心如狂(四)

  
  昭元一遍遍地在心中陣陣而問,神智一片糊塗,根本無法回答。等他神智清醒了些的時候,這心中之問竟然不知從何時起,已變成了“自己就一定不能做到麽?”而這一次,他心中的答案自然是呼之欲出,那就是“當然可能做到。”

  昭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覺,完全不明白自己那麽些年的苦難煎熬、心誌磨練的成果都到哪裏去了。自己怎麽能突然間變得如此無恥,如此地善於為自己享樂找借口?放棄她自己就全無危險,而不放棄她自己有絕大凶險,便白癡也該知道,在最基本的理智之下自己該怎麽做。可自己現在還有理智麽?自己能比得上白癡麽?

  宮雲兮的美麗的確是無與倫比的,正是她的美麗讓自己變成這個樣子,更令自己頹廢得完全不能自拔,也根本不想自拔。他甚至都忍不住同情起夏桀和商紂來,幾乎覺得他們才是追求真正幸福的勇士,而商湯、周文周武等一班抵製的人,統統都是一群麵目可憎的愛情幹涉者。那些什麽君臣之禮、治國之禮、父子之禮、師徒之禮、上下之禮等等等等,統統成了吃人的邪惡教條,都應該一股腦的完全廢除,這樣才能保衛偉大的愛情。

  昭元隻覺內心的交戰已經完全弄昏了自己的神智,現在的自己已連最基本的事情都完全分不清楚了,智力水平隻怕連小貓小鼠都已遠遠不如。一片混沌之中,望帝的聲音又在他腦海中響了起來:“……道德禮法雖弱於律法,但卻是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準則,亦是律法之本。若無禮法,則人與禽獸無異。世人各有私欲,且都膨大無限,若是完全無禮法互相約束,則人人都要相互仇殺占有劫奪侵擾,最終反而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而且如果恣欲太過、率性的話,殺伐必烈,甚至無一人能活過一個時辰。因此私欲雖然不可一味貶斥,但也絕不能一味放縱。若是全為了私欲而不顧禮法,那麽便是極端的自私和無恥,因為這會引起無數有心無心的效仿,最終徹底破壞基本禮法準則。有的人常常以為有些事隻涉及自己一人或者幾人,自以為不影響別人,卻不知萬事萬物都是相互聯係,實在無一事能全不對周圍有影響。如父女亂倫、師徒亂倫、兄妹亂倫,其中亦頗有二人都心智成熟兩情相悅者,如齊襄公和他妹妹文薑。若亂倫者懼後代白癡,亦可自願不行生育。齊襄公和文薑不就沒有生育亂倫之種麽?然而他們的行徑依然無法為人接受,其之原因,就在於這會引起社會無聲的模仿。若不及早掐滅這些,久後人心無禮無防,人世與禽獸之世便無分別。你等之人若要為人傑,造福天下,切不可隻求日日鑽律法之漏,行擦邊之事,更不可置禮法於不顧。這等不顧禮法,自以為不幹預別人、自己所行無錯之人,不論理由多麽冠冕堂皇,實質都是極端自私。其若是小民,為禍尚小,可若居高位,則定會禍國殃民……”

  望帝那苦口婆心之勸,和身邊宮雲兮的溫柔美麗完全互相排斥。其孰是孰非,本來一清二楚,可昭元卻居然仍是極難取舍。彷徨深處,他甚至幾乎就想全憑自然,來看看自己到底親向哪邊了。要是自己傾向望帝這邊,那麽自己就還是治國之材。那樣的話,自己自然也就會舍棄宮雲兮,回去治理楚國,爭雄天下。若是自己傾向宮雲兮一邊,那麽自己也就根本不配身為楚王,自然也就取“為禍尚小”的那一端。那樣的話,自己自然就會攜宮雲兮遠走高飛,再也不去管世間的一塌糊塗了。

  但昭元心中這兩個念頭兩相交戰,卻依然是無所適從。其實以自己歡喜來論,為政甚苦,而且又得不到心愛的美人,實在沒什麽好處。如果自己遠走高飛,那麽以自己的本事,顯然能過得舒服得多。可前者是公,後者是私,這已不是望帝和宮雲兮之爭,而是禮法公益與自私自利之爭。二者雖然本來就都是不可能完全消滅的,但自己究竟要傾向哪一邊的?

  昭元默默地想:自己其實都已經不能算楚王了,若是撒手不管,最多就是鬥越椒篡位成功。鬥越椒本人是英武非凡的,便是最反對他的人,也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文武奇才。他要真當大王,實在未必就會比自己差。

  然而鬥越椒要當大王就必須篡位,可王姓勢力畢竟還是不可小視。王族根基數百年來深深紮根,即使自己“荒淫”三年,鬥越椒依然不肯篡,可見其深其厚。若鬥越椒短期內定要此名的話,定然會全國大大內戰一場,無論誰勝誰敗,死傷隻怕都至少要以十萬來計。

  即使鬥越椒不爭當大王,各旁支公子肯定又會大爭大戰一場。如果自己硬要直接禪讓給鬥越椒,一來眾王室公子心頭憤懣,二來鬥越椒也會寢食難安。因此,鬥越椒極可能會尋找機會,將王室斬殺殆盡,才會真正安心。而王室公子人人都明白此理,誰會坐以待斃?

  總之,無論自己如何設想,都難以避免大亂;而自己君奪臣妻,還正好是一個絕好的讓國人反對王族的借口。一旦楚國內亂,列國定會趁機幹涉,各奪所窺。那時候兵連禍結,豈是能輕易說沒有就沒有的?

  鬥越椒才華非俗,自然不會看不出來這裏麵的利害關節。因此在他勢力還沒達到既能輕易廢除名義大王,又不引起大震動的時候,他實際上選的是一條盡量少出事的道路:由他自己當實際的大王,但卻也不觸動名義上的這個大王。他甚至還可能故意鼓勵這個名義上的大王天天花天酒地,以暗中為國民積聚怨氣,準備萬一要發動大變時利用。

  這條路的好處,自是鬥越椒既有大王之實在手,又無什麽大的風險。代價則是楚國上下萎靡不振,官員各自怠惰輕慢,無人監督。長此以往,自然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被迫如同那對收留自己和天昭的老夫婦一樣,寧與野獸為伍,也不敢居於人世。

  要想既能張大楚國,令百姓苦難少些,又能不先行內傷大亂,唯一的道路就是,自己這個本來的、國人都已認同、並無爭執的大王咬牙振作起來。昭元眼中不禁閃現出那一幕幕百姓遭受戰禍、顛沛流離的苦難場景,和另外一幅隻有一個最高位的人不快樂,其他所有人都快樂得多的場景,心下一片緊張:這一切,難道都隻在自己的一念之間?

  昭元終於徹底地下定了決心,渾身都漸漸冷了下來,心中也是從未有過的平靜。不錯,自古英雄多寂寞,不論自己內心願不願意當英雄,形勢卻實在讓自己實在無法逃避責任。而杜先生的長期灌輸,更是早已令自己完全喪失了能不顧良心的選擇。不是麽?自己終於還是無法太過自私,還是不得不去做一個寂寞的英雄。

  昭元歎了口氣,忽然想起杜宇曾經說過的一句話:“你是我的轉世”,心頭頓時起了深深的恐懼和絕望。杜宇在臥眉山,利用救自己的深恩以及自己對他的敬佩,實在是早已將他自身的一切心神都強行植入了自己靈魂,把自己完完全全從根本上定了型。自己在一切重大選擇關口時,隻要稍微能多想一想,那麽無論多麽猶豫和痛苦,最後總還是不得不選擇杜宇最可能肯定的那一條。難道自己還真的就成了他轉世不成?既然自己實際上已隻能做他精神上的延續,既然不論多麽痛苦掙紮,結局都隻能如此,那麽自己又何必去做徒勞的掙紮?

  自己既已無可選擇了,而為英雄者遇到此等之事,本來就是要有壯士斷腕的豪氣。杜宇更加說過,男子漢大丈夫遇到情理兩難之事,要能極端痛苦、但卻又是毫不猶豫地作出理智的決斷。自己現在如此猶豫,看來以後反而需更大力度磨練自己之心誌才行。要磨練,就要有痛苦。這放棄宮雲兮的痛苦,不正好是用來磨練自己的麽?

  昭元心中的悲涼越來越重,可心情卻越來越平和,似乎已經完全接受了自己的命運。本來自己就該為萬千國人奔波,而不是隻為宮雲兮一個人沐足的,自己又能如何選擇?與她相遇又有什麽可後悔的?自己本來自以為早已被磨練成一幅堅毅心腸,與她相遇後,才知道自己還遠遠不夠。這不是正好是警戒了自己,能助自己避免在日後國政上犯下大錯麽?

  昭元不覺輕輕一歎:自己腦海中,為什麽充斥著的總是如此對立,卻又都顯得不是那麽全無道理之事?為什麽現在自己雖然象是明白了許多,卻反而又似更加糊塗?

  宮雲兮見他忽然歎了口氣,以為是他對自己太過垂涎,自己對他推拒讓他失望,心下又是得意,又是彷徨。自己是該再給昭元點甜頭以慰他心呢,還是幹脆冷若冰霜,讓他大大失望一場,以顯自己之樂呢?宮雲兮想到這裏,忽然滿臉又是通紅:自己都已經和他如此緊貼並蒂了,要再給他些甜頭,還能去怎麽給?

  昭元忽然緩緩道:“我現在覺得好象還沒有到晚上,因為我怎麽也睡不著。你覺得呢?”宮雲兮臉一紅,輕輕道:“我……也覺得是這樣的。”昭元慢慢坐起身體,宮雲兮也慢慢恢複了在他懷中側坐相依的姿勢,二人一時間都似無話可說。昭元道:“我想前想後,覺得還是不能太過頹廢。隻要活著一日,便該努力一日。這囚洞大略是看過了,但還是要仔細看看,才能判斷是不是真該絕望。”宮雲兮點了點頭,道:“我跟你一起看。”

  昭元聽她這麽說,心頭不禁微覺失望。因為這石洞他其實早就詳細看過,其確實沒有出路,乃是一目了然之事。現在她全身發熱,一時間未必能覺冷,自己本來說此話,是想不讓宮雲兮跟自己如此親密的。但宮雲兮如此回答,卻又讓自己無法拒絕,隻好還是以她怕冷、自己當嗬護她來做理由。

  他勉強站了起來,才要邁步,宮雲兮雙足忽然一下踩在了他雙足上。宮雲兮見他吃驚,羞澀地一笑,卻又不自禁地低下頭去歪在他頸肩之處,那本想抱住他腰以正平衡的小手卻又縮了回去。昭元知她又在撒嬌,心頭一顫,歎了口氣,伸手攬住她纖腰,一步步朝門邊行去。

  既然被宮雲兮這麽一弄,自己提議之初衷,自然又已盡失。昭元自己也不知道該去看什麽,便隻好又去看那飯菜。現在,他的腹中終於感覺到了些許饑餓,便慢慢又伺候著宮雲兮坐了下來,打開了荷葉包。宮雲兮忽然間臉上紅雲大盛,道:“不許你吃。”

  昭元道:“我不喂你,隻是自己吃。”宮雲兮心頭莫名其妙地一陣氣惱,道:“那就更加不許你一個人獨吃。”昭元道:“看來我們被囚的時間會很長,我們總也不是神仙。”宮雲兮哼道:“反正我在這裏,你就不能不管我。”

  昭元道:“你要我喂麽?”宮雲兮臉上一熱,道:“你敢!”昭元無奈,猶豫了一氣,卻又隻好縮回手去。要是還在他下定決心之前,對宮雲兮的這話,他自然就會覺得是又在暗示自己了,一定會故意想個什麽辦法去親近她。可是現在,他卻說什麽也不願意再跟宮雲兮有過於親密的接觸,是以寧可不食,也不願去揣摩她的心思。因此,他心頭的準備是在她真正睡著後,自己再來偷偷進食。他本來也是可以點了宮雲兮昏穴的,可是不知為什麽,他卻又不願意這麽做,似乎自己跟她如此摟抱緊貼還不算是親密接觸,反而點一下她昏穴就是了。

  不過自己就算飽了,她可又該怎麽辦?難道自己去硬灌她麽?那是絕對不可想象之事。自己之血也算大補,但那是生死一線實在沒辦法時才行的。況且讓這樣一位簡直就象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來生飲自己之血,自己卻又怎麽做得出來?

  昭元歎了口氣,實在無法想下去。宮雲兮見他又被自己刁難住,不免有些害羞和歉疚,但想起這明明就是自己胡鬧,可是他卻依然不敢違背,心下自又甚是得意。她自己也知這不能長久,自己終當放鬆,可是自己該什麽時候放鬆?自己到底是在期待著什麽才肯放鬆?是要他認輸麽?還是有什麽需要他認輸?自己早已輸得一塌糊塗了,而且連自己也已不再否認什麽,那麽自己到底還在期待什麽呢?

  昭元默默坐在門邊,靜靜地不說話。宮雲兮漸漸覺得氣氛似乎有些不對,臻首在他懷中偷偷廝磨,似乎期待他知覺自己的心事。可是昭元卻依然一動不動,便似無知無覺一般。宮雲兮心下著惱,忽然在他頸部輕輕咬了一下,昭元卻依然不動不覺。

  宮雲兮心下越來越生氣,忽然疑心昭元先前說的那些話,好象就是要自己不再粘著他。她心頭恨意大起,冷冷道:“你自己吃吧,我一點也不餓,也不冷。”說著就要掙脫他懷抱。

  本來這已是解決了問題的一半,本應是大大歡喜的事,可昭元聽她口氣,卻又不敢真鬆手放她離開,更加根本不敢真動那荷葉飯。宮雲兮掙了幾下,沒能掙開,怒道:“你幹嘛不放我?”昭元歎了口氣,幽幽道:“對不起,我又錯了。你別生我的氣,好麽?”他嘴上如此說,心下卻是大大悲哀:明明是她無理胡鬧,自己是對,她才是錯,自己卻還得苦苦哀求她不究自己之過。難道還真的是女孩子永遠都是正確的麽?

  宮雲兮看他愁眉苦臉的情形,似乎猜到了他心思,心下禁不住偷偷而笑,恨意自然也就無影無蹤。但她麵上卻還是冷冷道:“知道錯了,就要受罰。要受……”昭元道:“要受一輩子的罰。我已經老老實實認命了,從來沒敢想要逃的。”

  宮雲兮聽他答的有氣無力,似乎一切都已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一般,全無反抗之意識,心知自己對他的“磨練”已然大功告成。那麽顯然,婚後他自然會老老實實討好自己,閨房之中肯定半點不敢違逆。宮雲兮忍不住得意非凡:“嘻嘻,媽媽說婚後一個月誰能堅持占優勢,以後就成習慣了,一輩子都能占優勢,看來還真不錯。隻是要到婚後再來,那卻怎麽來得及?反正我是等不及了,婚前就要好好磨練。這樣一成婚就淨占便宜,當然就更好了。”她滿心歡喜之下,簡直自己都越來越佩服自己了,大覺自己凡事先知先覺,料人機先,深謀遠慮,長遠策劃,而且天時、地利、人和都無一不敢不順著自己。

  

萬王之王  第七十二回 情理兩傷心如狂(五)

  
  昭元見她一時沒說話,以為她還在生氣,但一見她半邊臉上神色,知她乃是心中得意之極才忘了回話,便也釋然。宮雲兮既已知道他對自己再也無可抵抗,現在唯一的擔心就變成了擔心他真的太過畏懼自己。要真是那樣的話,他豈非隻敢去湊著去蹭範薑儀薑那群丫頭?那可就糟糕了。宮雲兮想到這些,臉上又是一紅,想起先前他因為自己一句話就那麽傷心,便又輕輕貼在他懷中,暗暗度去溫柔。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給給昭元溫柔,芳心中又慌又羞又喜又懼,連自己都說不清。

  昭元見她已經完全平複,心頭便又不再想法去討好她,隻是默默想這裏怎麽出去。先前他和宮雲兮意亂情迷之下,自然對這裏的可怕後果半絲不想,幾乎都覺得在這裏麵呆著似乎也挺好。但現在既然已冷靜,再想起來,便立刻覺出危險的迫近和可怕。

  看樣子,這裏一時不會有殺身之禍。但如長久以往,自己雖有宮雲兮為伴,能夠彼此說話,但日子久了肯定也還是難免會有些變態,可別要弄得自己還真成了人蠱。自己武功本高,要真成了人蠱,那時修習魔功,功力定比現在還高,立刻便會又是一個新的大血魔。

  昭元想起那血魔害人無數,而自己若不能及早出去,那便也真有可能步其後塵,不由得不寒而栗。他又站了起來,四處仔細察看;宮雲兮雖然還是要一樣撒嬌,可他卻渾然不覺,便如沒有摟著她一般。但無論他如何拍門拍壁四下查看,結論都是一個,那就是這一切雖然簡陋,但卻是極佳的困人之地,自己實在無法強行出去。他歎了口氣,又看看宮雲兮那似乎全不擔心、似乎自己一定能帶她出去的樣子,心下更是難過,卻也毫無辦法。

  昭元思前想後,終於覺得還是隻有等外麵人開門時,自己才能出去。要論開門的最大可能,自是又投新人進來的那個時刻。但那時或許又是血魔親投,自己完全不是他對手,隻怕太難。另外還有一種開門情形,那自然是提取“人蠱”之時。

  要知提取人蠱之時乃是訓練人蠱的關鍵時刻,絕對不能由神智本就不清醒的人來。同時,還應當避免讓曾經受過類似慘烈折磨的人親眼見到,以免觸發他內心波瀾,激發先前回憶,導致後果不可收拾。因此,這種時候血魔極可能不在近處,自己便大有機會衝出。

  昭元想到這裏,心下微感安慰。要提取人蠱時,人蠱早已半瘋狂了,往往力大無窮,見人就殺。由於“一人拚命,十人難當”的道理,此時的人蠱雖然癡呆,但還是可能比他清醒時武功高。因此,要提取人蠱,必須是有武功本來就極高的人,才能保萬無一失。同時,還極可能是多人同時來,甚至還會帶有器械戒備。以血魔的身手,他成蠱之前必定已是武功極高,否則也不可能現在有如此幾近通靈之能。那麽以此而推,那提蠱之人身手也必極高,能夠克製住當時的血魔。若是這樣的人來上一群,自己能不能一舉製伏他們?

  昭元想到這裏,心頭越來越是沒信心。他不斷地告訴自己要有信心,因為自己這其實已是天下正功中的極高境界,中土天竺乃至萬邦萬國,加起來也沒幾個人能和自己比肩。那些提蠱人既然神智清醒,那麽便不可能修習魔功太深,也就不大可能超越自己。其最大可能應是一群度母之類的人,最多撐死能有一二個梵天脅侍之列的人。這樣的人,自己其實是無可畏懼的。

  但一對一不畏懼是一回事,要製伏他們一大群人並逃出險境,卻又是另外一回事。自己隻能頂梵天左右脅侍齊上,若是真有這麽兩個人物纏住自己,再來任何一人擒住宮雲兮,自己便會無可奈何。即使沒有這兩個大高手,便來一大群度母之列之人,他們本已有備,這山洞也不甚寬大,自己還有宮雲兮要照顧,也會一樣難以抵擋或是猛衝。那可如何是好?

  昭元越想越是難受,隻覺自己若要一舉製伏他們,除非他們太過輕敵、完全無備,才有可能,否則簡直隻能算白日夢。可他們肯定會小心翼翼的,自己又怎麽能作此妄想?而且即使苦戰後真能製伏他們,動靜必然已大,如驚動了他們更多的高手,自己還是無法出去。況且自己還要保護宮雲兮,這要出去的話,必須是要偷偷摸摸才能成功機會大些。

  昭元心中雖然已經下定決心,要視宮雲兮為自己的“禍水”,但卻說什麽也不願意視她為累贅,更加絕對不願意拋棄她任她自生自滅。因此,他腦海中絲毫也無拋棄她之後,自己逃生機會便能大些的念頭,反而盡是在擔心她,生怕她被那些神智清醒的人抓住後,垂涎於她的美麗,可能導致她遭受侮辱。那樣的話,自己不就是沒能保護好臣子的老婆麽?

  昭元歎了口氣,隻覺自己和宮雲兮實在已是融為了一體,無論自己多麽想把冷靜區別開,自己也都根本沒法拋棄她,她也完全不擔心自己會拋棄她。可是不管承認還是不承認,多了她要照顧,實在又是一大累贅。這逃生希望本來就不大,再這麽一來,實在更是小的可憐。兩難之下,自己該怎麽辦?

  忽然間昭元眼睛一亮,一個念頭起來:“宮雲兮不是累贅,反而是一極大助益。沒有她,恐怕自己還真是不行。”此念一起,他簡直都有些暈眩,因為他壓根就沒有想到,宮雲兮這樣一個總是讓自己為難的人,居然也還能這樣幫忙,而且還是幫這樣的忙。他想到這裏,不禁定定地注視著懷中的宮雲兮,心下充滿了希望和遐想,竟然自己都又有些臉紅。

  宮雲兮似乎覺察到了他又在望著自己發呆,心下又恨又羞,輕輕啐道:“你又在瞎想什麽?”但與此同時,一張粉臉卻早已是羞得不敢見他,直往他懷裏鑽。

  昭元忽然極溫柔地道:“你笑一下給我看看,好不好?”宮雲兮大羞,氣道:“你這樣壞麽?”就要伸手揪他耳朵。昭元輕輕將她扶正麵對自己,癡癡地望著她嬌厴。宮雲兮羞不可抑,卻也沒有辦法,隻好閉上眼任他定定地看,臉上更極力不肯露出半點笑的樣子來。她心中砰砰亂跳,又羞又驚,不知他究竟要做什麽。忽聽昭元微微歎道:“你不肯對我笑也就算了,但……但到時候,你笑一下給他們看看,好不好?”

  宮雲兮大吃一驚,奇道:“為什麽?”但見昭元麵上神色詭異,忽然間明白了他的想法,頓時羞得無地自容。原來昭元是覺她美麗無雙,便不笑都已能讓世人傾倒,若是能在那些提蠱之人麵前忽然笑一下,那些人定然魂飛天外,如癡如醉。那個時候,昭元便好下手。

  要知宮雲兮之美的確是無可抵禦,以昭元這等心誌都被她迷得神魂顛倒,何況那些遠沒昭元見美女見得多的人?他們肯定是以為裏麵隻剩下一個人蠱的,忽然見到又有一個人,本來已會驚奇得不得了了;若是再一看還是這麽樣一位無可比擬的仙子,同時居然還在對自己微笑,那麽魂魄還怎麽可能能留在身上?昭元的偷襲,又怎麽可能不成功?

  宮雲兮明白了這個道理,心下也自暗暗欽佩,檀郎居然能在這等情勢之下將自己“變廢為寶”。可是她一想起這未來夫君居然要自己的老婆來做這“美人計”,立刻便又是氣不打一處來,哼道:“你真無恥,這樣的計策也能想得出來?”

  昭元無奈道:“這實在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宮雲兮道:“你什麽?要夫人這樣,你還是男人麽?”昭元極是尷尬,隻得道:“其實……其實我也是吃醋的,很吃醋很吃醋的。但也是沒有辦法啊。要是那些來提取的是女子,我……也就隻好對她們笑了。”

  宮雲兮噗哧一笑,卻又立刻扳起了臉,道:“哼,你以為你是什麽?你能迷倒人麽?我看你是自我陶醉得厲害。”昭元頭垂得更低,呐呐道:“是,是,是迷不倒,所以要請夫人親自出馬。”宮雲兮聽他答得言不由衷,知他肯定心中在說“連你都迷倒了,怎麽迷不了人”之類的話,心下更是羞氣交發,氣道:“若是女子,我卻怎麽能迷倒?你又說錯了,看我怎麽罰……”

  昭元忽然摟緊她,深情道:“便是女子,也一樣迷你。你的美麗是無可阻擋的,不分雅俗,不分男女,不分老幼。”他本來已下定決心不再和宮雲兮親密接觸,可現在若想這辦法能行通,討好宮雲兮便實是第一要務,否則的話一切免談。自己既然知道宮雲兮喜歡被自己擁抱,也喜歡聽這等甜言蜜語,那麽自己便覺得再怎麽肉麻、再怎麽後患無窮,也還是不得不說。

  宮雲兮見他忽然如此親近討好,將自己摟得全身發軟,心下一陣幸福,全不覺他話肉麻得離譜。又羞又喜之下,她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睛默默不語,靜心體念他的甜言蜜語和溫情擁抱。昭元一麵咬緊牙關,死死壓住心頭望帝和眾兄弟們的警告和呐喊,一麵繼續道:“你不知道,你的美麗實在是讓人無可抵擋。當初……當初我才為你一沐……沐就情不自禁地覺得你是……是……是專門讓我沐……沐的人,我當時就想一輩子……一輩子尋找你,跟著你……跟著你……跟著你……”

  昭元隻覺自己這嘴簡直就已不是自己的了,這些以前死活都不肯說的肉麻之話,現在竟都是如滔滔江水般連綿不絕,隻是後麵跟著她做什麽卻還死活說不出口。宮雲兮知他是在不惜肉麻來討好自己,心下不免偷笑。她雖然也極是受用,但聽昭元畢竟還不肯說“沐足”,老是非說什麽半“沐”不“沐”之詞,反而更讓自己難堪,心下便思一定要他再老老實實說一遍為自己沐足。

  她想了想,便道:“你那麽討厭,我才不要你跟著我呢。你說,跟著我做什麽?”昭元囁噓道:“跟著你……服侍你。”宮雲兮道:“我有好多侍女,服侍的人已經太多了。你要是沒有一技之長,我要你跟著做什麽?”昭元無奈,隻好道:“跟著你沐……沐浴。”宮雲兮大羞,更加氣道:“胡說!究竟沐什麽?”昭元歎了口氣,隻好道:“沐足。”

  宮雲兮大是得意,想起他已經太過委屈了,自己當恩威並用,便又將頭輕輕貼在他頸中,秀發故意拂他臉麵,以示“安撫”之意。昭元被她拂得心煩意亂,無可把持,但卻還是不得不做出極是感激、極是受用的樣子來討好。但晃眼之間,他卻又覺心中正念又岌岌可危,馬上就有傾覆之險,急忙想再請出望帝和眾兄弟來。不料這一次卻居然完全無從著力,全不知他們都躲到哪裏去了。昭元雖然一驚,也隻能暗中咬牙切齒地恨,麵上卻大做受用之狀。

  宮雲兮輕輕道:“我……怕我的魅力不夠,要是他們不發呆,那就白白地……”昭元忙道:“不可能的。你隻要一笑,隻要還有人性的,一定會被迷暈。不然……不然他就不是人。”宮雲兮忍不住一笑,抬起頭來,似笑非笑地望著他,道:“那怎麽還沒迷暈你呢?”

  昭元癡癡地望著她,隻見她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當真是說不出的美麗可愛,卻又說不出的欹旎羞澀。他根本不敢再想這話是有意還是無意,隻是拚命低下頭去道:“我……不是人,我……沒人性。”宮雲兮又貼在他身上,輕輕道:“不許你說自己不是人,那樣我不喜歡的。”昭元歎了口氣,道:“我其實早就被你迷暈了。你看我現在還是以前的我嗎?”

  宮雲兮嘻嘻一笑,曖昧地看了看他,卻依然搖了搖頭,嘟起小嘴嗔道:“哼,知道說自己暈,那就是還沒有全暈。”昭元歎了口氣道:“怎麽樣才算是全暈呢?”宮雲兮臉上越來越紅,又輕輕貼住他,小臉更加熱了起來,但卻隻是輕輕廝磨他頸,並不說話。

  昭元輕輕扳起宮雲兮肩頭,呆呆地望著她,卻見她滿臉紅霞,根本不肯看自己。她身上觸手之處都是燙得嚇人,渾身都似在微微顫抖著,連帶著自己的心也被她帶得顫抖了起來。他緩緩摟近她,一絲一絲地湊上唇去,心頭充滿了希望,卻也對自己的這行動充滿了絕望,就如英雄赴死一樣悲壯淒涼。他知道這一吻下去,隻怕自己又要全盤傾覆,而且隻怕永無再清醒之望,可卻還是有一種天生的、無比強大的欲念在支持著他,驅使著他更加湊近。

  終於,他鼻畔已經感受到了宮雲兮的急促呼吸,那些極力想拉自己回頭的念頭,更已弱得根本覺察不到。懷中人兒忽然輕輕一掙,昭元頓時本能地生怕失去機會,猛地湊上去,卻覺得自己吻到了她的柔柔的粉臉上。他本來是想要親吻她的櫻唇的,可這才一吻上她玉頰,就已是說什麽也不願意離開。

  昭元貪婪地將宮雲兮摟在懷裏,全不顧她是不是能承受,極力地要和她緊貼,隻覺得自己和她之間已經完全容不得半絲縫隙。宮雲兮的身體被他摟得根本無可掙紮,和她的每一處接觸都是說不出的甜美,令昭元更覺自己簡直就成了感覺的奴隸。他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在渴望著和她接觸,他也知道她的櫻唇一定更加美好、更加醉人,可是唇邊那吹彈得破的溫柔感覺,卻已經使得他充滿了失去的恐懼,根本舍不得移開雙唇去尋找新的目標。

  

萬王之王  第七十二回 情理兩傷心如狂(六)

  
  宮雲兮隻覺他的雙手如同鐵鉗一樣,全身都被他摟得完全無可抵抗,心頭羞窘鋪天蓋地般壓來,根本無可承受。她本來是想再讓昭元親近一下自己的,再稍稍親一點點,可是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敢如此狂野,如此放肆。那鋪天而來的感覺中當然有後悔,有氣憤,可是更多的,卻是昭元的擠壓和輕狂所引起的羞澀、害怕和美妙。這些羞懼是如此的充塞彌漫於心間,以至於那些後悔和氣憤都已被完全地淹沒於其中,無論怎麽找都找不到。

  她隻覺昭元的身體的每一部分,都在急切地緊貼著自己,擠壓著自己,侵襲著自己,就象一條章魚一般張牙舞爪,瘋狂地要將自己完全吞噬掉。可是她自己,卻根本無法反抗,也似乎根本就不想反抗。自己現在還保住了櫻唇的矜持,可是還能保得了多久呢?

  昭元便如回到了遙遠的天宮一般,神魂都早已不在自己身上。他幾乎覺得自己現在已完全是一具行屍走肉,而所有的靈性都已被宮雲兮的溫柔融化得無影無蹤。他從未覺手腳這麽有用過,正是因為有了它們,自己才能和宮雲兮如此地親密,才能讓她無可抵抗,才能不損失一絲一毫的攫取她美麗和溫柔的機會。他知道懷中的人兒已經放棄了抵抗,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這樣到什麽時候。現在的他,心中已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這一刻應當駐留永遠。

  良久良久,忽然遠處傳來極輕微的聲音,似是有幾個人在朝這邊過來。昭元一驚,終於戀戀不舍、但卻又立刻避之如蛇蠍地放開宮雲兮,側耳在門壁上緊貼細聽。宮雲兮正沉浸在幸福之中,忽然被他甩開,心下氣極。她正要撒嬌,忽見他如此,知道定是來了敵人,連忙忍住,回想起剛才情景,更是羞得抬不起頭來。昭元聽了一會,輕輕道:“好象是有四個人來了,而且步伐有緩有急,似乎不是血魔之類的失去理智之人。”說著便將那荷葉包完全拉入了裏麵,讓外麵再也看不見,接下來便又呆呆望著宮雲兮。

  宮雲兮知他是想告訴自己,這些人極可能就是要來提蠱之人,那麽自己答應的那對來人一笑的事,也就要付諸實施了。她本來在昭元深情討好之下,已經微有允意,但現在真正事到臨頭,卻實是羞極窘極,心頭大起後悔之感。

  她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實在無法向這些野人而笑,幾乎就想要反悔。可是她也知道,這實是自己二人能脫出牢籠的唯一機會。若是此行失誤,那麽自己所有趁“他”之危而逼他答應的種種美好,就會完全落空。那種自己一直憧憬的和他攜手相就,蒙他深情愛撫的生活,也就永遠再也不可能。如此之下,自己這反悔的話,又怎麽能說得出口?

  昭元見宮雲兮默默不語,知她現在心頭還在猶豫。昭元雖然越來越急,卻也絲毫不敢表露出來,隻是輕輕道:“你準備好了麽?”宮雲兮羞紅滿麵,道:“沒有。”昭元歎了口氣,道:“沒關係,他們還要過好一會才能來到這裏。”便將她又溫柔地摟在懷裏,輕輕撫摩,盡量讓她心情平靜。宮雲兮知道終於還是躲不過去,閉上眼睛輕輕地道:“我……有些怕。”

  昭元道:“不用怕,我在這裏,不會有人能傷害你的。”宮雲兮顫抖著道:“要是他們想……想欺負我,怎麽辦?”昭元心想:“這有什麽辦法?總不能讓別人連想都不想吧?”可卻也莫名其妙地覺得,即使別人隻這樣想一想,也是自己無法容忍的事,更何況還是對她這樣一位根本不屬於塵世的仙子?昭元歎了口氣,輕輕道:“不會的。你真的太美太美,美麗得沒有人敢褻瀆的。”宮雲兮忽然氣道:“你不就老是褻瀆我麽?”

  昭元心下大是慚愧,卻又起了一陣說不出的幸福感。他輕輕撫摸宮雲兮的臻首,將她慢慢又摟得正對自己,看著她那嬌羞不勝、似怒非怒的神情,心下不由得又起了一陣衝動,幾乎就想再次“褻瀆”她。可是不一會那些人就會來了,而且聽他們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似乎他們武功都不甚弱,其中兩人更是不凡。自己若要想偷襲得手,那可實在是出不得半點差錯。昭元微微歎了口氣,隻得壓抑住心頭的欲念,輕輕道:“我以後也讓你褻瀆一回。”

  宮雲兮嘻嘻一笑,道:“哼,你老是不說好話。”但見昭元忽然伸指豎在唇邊,連忙也壓低了聲音。但她心頭不知怎地又是恨意起來,伸出玉指狠狠掐了他頸中一下,見昭元眉頭一皺,卻不敢叫出來,心中才自又得意起來。昭元忽然將她臻首摟近自己之麵,嘴湊到她耳邊輕輕道:“他們離此已甚近,但似乎還在準備什麽。為了要讓他們感到突然,你先在我身後躲著。待門開後的一瞬間,你再站起來對他們笑一笑。”

  宮雲兮先覺他忽然將嘴湊過來,以為他又想“褻瀆”自己,心頭一慌,正準備推拒的,可是現在卻又明白過來,他隻是要提醒這個讓自己心煩的對那些“野人”笑的事,心下實在不知是什麽感覺。昭元見她不答話,又道:“你先在我背麵,我麵對他們。這樣既能讓他們感到突然,又便於我行動。他們快來開門了,我們先這樣擺好姿勢,不然一會就怕來不及了。”

  宮雲兮咬著他耳朵道:“可這裏好冷好冷的。”說著又踩住他腳不放鬆。昭元一笑,知她又是在撒嬌,希望還賴在自己懷裏,便又用力將她摟了摟,柔聲道:“老婆乖,聽話。待我們出去以後,我一定好好給你溫暖的。”說著略一猶豫,又在她耳邊輕輕吻了一下。

  宮雲兮全身發軟,隻好任他將自己放在背後,卻又調皮地伸出手來從後麵抱住他腰。昭元但覺身後軟綿綿的極是舒服,一陣心猿意馬,幾乎又想轉過身來摟她。但他終於還是忍住,隻是輕輕哄道:“老婆乖,以後想怎麽鬧都好,現在可胡鬧不得。”

  宮雲兮輕輕笑道:“這可是你說的,以後我要怎麽胡鬧你都得依我,不許凶我。”昭元無奈,隻好點頭道:“那是當然。你現在先藏好要緊,不然就沒有突兀的效果。”宮雲兮嘻嘻一笑,縮回手去,但過了半會卻又偷偷地伸出小手來,軟軟地抱住他撒嬌,輕輕道:“還沒到時候,到了時候我自己收回去。”

  昭元無奈,卻也隻好由她,但又覺她和自己微微相貼之下,自己竟然情不自禁地有一種想朝後挨去、想把這種微微相貼變為更實在的趨勢。昭元連忙收攝心神,隻是凝神細聽那門外身影。隻見門縫下處微微有黑影搖晃,光線似乎強了許多,顯然那四人已近到了門口,而且還手持著火把之類。

  昭元心頭越來越緊張,知道馬上便是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他一絲也不敢放鬆,極力先行辨猜這四人所站的大致方位,以及他們各自的武功高低,竭力搜尋每一絲可以先得大概的情勢。宮雲兮卻依然還不肯放手。昭元不敢說話,額際已有冷汗之象。

  嘩啦嘩啦的金屬碰擊響聲不斷傳來,那四人已是在門口停留了許久,似乎正在比對鑰匙之類。忽然那厚重鐵門的兩側同時傳來鑰匙的攪動聲,而且相隔堪堪一人之遠。顯然,這鐵門是需要兩人同開才行,以防一人偷放所囚之蠱。那鐵門終於微微地鬆了,外麵之人似乎極為小心,讓那鐵門隻是一點點地開著。

  昭元忽然想到應該將頭發扯散,作批頭散發、蓬頭垢麵狀,但知現在隻怕已來不及,也就隻好算了,卻幸喜宮雲兮的小手終於縮了回去。那鐵門忽然大開,門外光亮一盛,四個人已現出眼前。昭元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心頭隻盼宮雲兮速速站起來將他們迷暈。他拚命適應那突然增強的光亮,極力辨認那四人的神情,期盼著他們臉上現出癡迷神情。

  昭元隻覺微風一顫,身後的玉人似是站了起來。那四人臉上果然現出了癡迷的神情,雖還不如昭元想象的那樣癡迷,但實在已是難得的機會。昭元眼力非凡,立刻左右手各運少陽商陽兩劍,身形暴起,直衝那四人。

  那前麵兩人本來見這裏麵的人蠱竟然還頗象人樣,已是吃驚不小,這時忽見那人身後的黑暗中居然現出一位白衣勝雪的絕美仙子,頓時人人都癡迷得說不出話來。二人立刻便被昭元戳中大穴,臉上現出根本不敢相信的神情,慢慢倒了下去。

  情勢緊急,昭元根本等不得他們倒下讓開,才一發出那兩劍力道,立刻便騰身踢開二人身體,朝那後麵二人衝去。那二人雖然驚異於眼前詭異,終是武功甚高,加上本來就也有處理非常情況之準備,立刻醒悟過來,極快地拋下火把聯手禦敵。

  昭元吃了一驚,料不到他們身手竟然如此敏捷,應變如此之速。但情勢根本不容他細想,雙劍已是全力發出,直刺二人頂門死穴。那二人中一人雙掌一錯,一股大力發出,似乎要和他這劍氣相敵,另外一人卻忽然縮身通臂,身形一矮,猛地一掌向昭元腰際擊來。

  昭元知那錯掌之人其實難敵自己劍氣,但在戳倒他之時,自己也會受到致命重創,乃是他二人合擊之法。他心念電轉,那橫掌擊腰之人已然迫近。昭元忽然變指為掌,收回那就要襲出的劍氣,力集昊陽神功於右掌之上,與那橫襲之人猛地硬碰硬對了一掌。

  這一掌下去,二人身形都是晃了一晃。昭元不待他穩住身形,立刻貼身撲上,同時一掌全力擊去,逼那人再次硬性接掌。要知昭元開始的對掌乃是收回劍氣後臨時變招,未能使出全力,估計那人應該還敢再和自己硬接一掌。

  果然,那人一見昭元如此,立刻便又是橫掌擊出。但掌到中途,那人便忽然覺出昭元這新的一掌比先前那一掌要威猛得多,急忙就想變招。但在這雙掌就要相碰的電光石火之際,若是還要變招、自緩勁力,那無異是自尋死路,便也隻好咬牙硬接。

  這一下卻是砰地一聲悶響,那人連退了好幾步,雖有微傷之象,卻遠沒想象中重。原來他同伴已在這間不容發之際貼掌其背相助,昭元這一下實無異於與他們二人同時拚掌。

  昭元見自己這全力以赴的一掌竟未能將那人震暈震斃,心下也自駭異。要知他本來出掌之時,也還是沒有忘記出了一下虛招威脅那另一人,要令他先行自保。不料那人眼力非凡,竟然看了出來,立刻不顧虛招,直接來幫同伴。

  昭元忽然怒喝一聲,如影隨形,猛然飛身又行逼近,又是全力以赴的一掌。那二人本來想變招迎敵,但見他忽然這樣不顧一切地又一掌擊來,顯然是要將自己二人中的一人立刻震斃。因此,他們那本來還想要分身襲他之心也隻得放下,又合力接了昭元這一掌。

  昭元毫不停留,不顧自己胸中也是氣血翻湧,揮掌又行逼上,而且又是傾盡全力,勢若瘋虎,更全不思索。那二人本來合力比他稍遜,昭元還隻是氣血翻滾,他二人卻已連耳中都微有耳鳴之象。尤其是前麵直接接昭元掌力之人,更是痛感明顯,心膽俱裂。這下他們又是失卻了先機,每一掌都已被昭元調動,隻得每一掌都硬行再接,苦苦相捱。

  要知這等相差不大的雙方相搏,除了武功智計之外,也要看雙方的膽略和氣勢;所謂一人拚命,十人難當,便是此理。本來開始之時,這二人所行甚對:一人拚著捱他一劍,另外一人便襲他要害。隻要昭元不願自己先手重傷,便得退縮變招。

  可後來昭元覺出他們功力都是非凡,若是久鬥下去為人驚覺,那便絕對會對自己不利。因此,他便不惜代價先誘敵,然後又如被激怒了一般,瘋狂地逼敵一掌掌硬接。這時那二人以為他瘋狂起來全不顧自己安危,氣勢上就先已輸了,於是都潛意識中就覺他不會為他自己的性命而閃避什麽。如果還要按開始的那策略來的話,自己二人中必有一人會為他立刻震斃。而他二人開始的那策略,也不是就真願一人身死而成另一人之大功,隻不過是覺他定會回防才那樣。現在既然昭元一幅為了拚命不顧一切的樣子,這策略便行不通了。

  昭元是階下之囚,他二人卻是占盡優勢,如何肯跟他換命?隻要能多捱下去,自己一方驚覺,當然還是自己一方占優。因此,他們苦捱之想,也並不全錯。但昭元覺出他們陰謀,不顧一切猛力對掌,甚至不惜自己也受內傷也絕不調息,卻硬是將他們逼得每一掌後都是眼花耳鳴,胸中欲裂,連喊都喊不出來,甚至腦袋也越來越糊塗起來。漸漸的,連二人換換方位、輪流直接接昭元掌力,都已不成招式。

  昭元見他們已有不支之象,知道生死存亡就在此刻,更是不顧自己心頭煩惡欲吐,猛力威逼。那二人口角漸漸現出血絲,終於在又一次接掌時,前麵那直接接掌之人口中鮮血狂噴,整個身體如同氣囊一般癟了下去。昭元一腳踢開他,又是一掌擊向後麵那人。那人神智全喪,精神崩潰,竟然不再接掌,轉身就要逃跑,整個後背全然暴露。昭元一掌拍下,那人立刻哼都不哼一聲,撲地撲倒在地,手腳全身都不住抽搐。

  昭元咬牙忍住心頭之感,在四人身上一人補了一指,這才喘了一口長氣。他勉強扶壁而立,隻覺頭目一陣暈眩,幾乎連站都站不穩,明顯是剛才的拚命令自己受了不輕的內傷。

  昭元閉目喘了好一會,睜開眼睛,才發覺宮雲兮已經不知什麽時候到了自己身邊,正自滿臉驚惶地望著自己。昭元勉強對她笑了一笑,想說句話安慰她,但喘了幾下,還是說不出來。宮雲兮見他又睜開眼睛,雖是大有委頓之狀,但雙目中畢竟神光依舊。她這才鬆了口氣,輕輕拍胸,道:“剛才好危險啊,我都害怕你支持不住。”

  昭元將她摟在懷裏,似乎要給她些安慰和依靠,但腳步一個踉蹌卻是幾乎跌倒,反而成了自己被她摟住才不倒。宮雲兮驚道:“你怎麽樣?”昭元勉強一笑,道:“你等一下。”說著直接坐在地上,閉目調息了一會,這才又睜開眼睛,笑道:“好了。”宮雲兮大喜,一下又賴在他身上,道:“你老是嚇我,這麽壞,看我……”

  昭元忽然捉住她小手,正色道:“你說我壞,那你呢?你老實說,你剛剛是不是沒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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