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王之王 第七十一回 魔蹤複現情難僵
(2006-10-14 20: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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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王之王 第七十一回 魔蹤複現情難僵 第七十一回 魔蹤複現情難僵 昭元道:“雲兮小姐說的也是有理。隻不過我要是走路,走的太慢會不習慣。因此若要想我扶你手的話,便得走得快些。”宮雲兮秀眉微皺,道:“不行!難道你不扶我,自個隻顧前行,跟我差上幾百丈,也叫護送麽?”昭元道:“這裏離尊府本來也就幾百丈,你我都在行,雖然快慢有別,又怎會落後那麽多?我肯定能照顧你便是。況且我還準備來回打探一番前後動靜,以防患於未然。若又要扶你,又要安全,那便太難。” 宮雲兮哼了一聲,道:“我說怎樣就怎樣,我偏偏就要慢慢走,想走多麽慢就多慢。而且你也要扶著我,跟我一樣慢慢走。你是聽還是不聽啊?”昭元歎了口氣,心道:“看來跟她講……理果然沒用。便是費盡心機,能說得自覺象回事,她隻要不跟我講理,又有何用?” 昭元想到這裏,心頭之氣頓喪,隻好老老實實又回到她身邊,輕輕托起她玉手。宮雲兮見他垂頭喪氣的樣子,心知他連番嚐過自己脾氣之後,諒來今後再也不敢跟自己講理了,不由得噗哧一笑,大是得意。她眼珠一轉,忽然又想起不可一味壓人,也需適當收放,“恩”威並施,才能將其服服帖帖製於一丈之內,以為丈夫。既然這家夥已鬱悶透頂,現在也要安慰他一番,免他太過喪氣、當真視己如虎。她心念及此,一時間小孩心性上來,便玉指輕輕在他掌心滑動,要給他些溫柔,但旋即又是滿臉通紅,急忙停下了手。 但昭元已覺出她的舉動,雖然心知這八成又是女孩子天生就會的擒縱手段,但還是禁不住心頭一陣蕩漾。不知不覺間,他已握住了她凝脂般細膩光滑的手指,甚至於撫摸它們、感受它們、與它們交叉體貼,互相都已糾纏起來,自己竟然還全不知道。 宮雲兮見自己這一下被他抓住機會,欲罷不能,心下大羞,頓時羞縮連連。昭元忽然又自驚覺,連忙收攝心神,將手又隻是輕輕托她。宮雲兮見昭元先是輕狂,可一待自己芳心狂跳之後,便又忽然老實無比,心下恨意大起。她又羞又惱,忽然用指甲狠狠在昭元手腕上劃了幾劃,道道發白發青。不料昭元全似不覺,不叫不問,依然如此。 宮雲兮恨意越來越盛,手上加勁,指甲在他手上一道道地狠狠劃來劃去,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他做什麽,自己才順心。但無論如何,昭元既然故作不知,本身就是對自己的蔑視,令自己根本無法忍受。既然如此,那麽便讓他吃什麽苦頭都不過分。 昭元覺出她劃得越來越厲害,卻就是咬牙不說。他暗中運上了內力,那手忽然硬得如同生牛皮,宮雲兮後麵的幾下便完全不起作用。宮雲兮知他不但不肯認輸,居然還偷偷運上了內力,心下大惱,忽然嫣然一笑,湊在他耳邊吹了口氣。 昭元頓覺全身陣陣酥麻,勁力立時全泄。宮雲兮一把將他手背上抓出好幾道白痕,大是得意,但自己也覺此法不雅,微覺害羞,立刻便抽回手去。昭元心知若再較勁,她隻怕又有別的辦法來折磨自己,眼看她家就在眼前,實在不願意橫生枝節,終於喊道:“哎喲。” 宮雲兮一喜,但卻見他正炯炯盯著自己,知這一聲顯然是他故意喊出,並非疼痛之下出於本性喊出。她心下不禁莫名其妙地又恨起來,但卻一時間卻又找不到別的辦法。 她忽覺昭元又不知怎麽地主動捉住了自己小手,將其輕輕握於掌心,既不是平托,也不是交纏,似是在防自己再行偷襲。而且自己腳步居然也快了起來,似乎昭元在用內力暗中推自己一樣,導致自己邁一步卻能行兩步的量。不一會,她已經遠遠望見陳府之門了。 宮雲兮心下越發生氣,道:“我說的回我家是指太華山莊。你推我來這裏做什麽?”昭元見她又行刁難,隻覺頭皮發麻,冷冷道:“太華山莊是你別院,這裏才是你家。”宮雲兮笑道:“這裏是我媽媽的家,我就是喜歡以太華山莊為家。你聽不聽話啊?” 昭元心頭忽然湧起一股無名之火,一把點了她麻穴,將她當胸抱起,展開輕功橫躍如飛,直朝太華山莊飛奔而去。宮雲兮大驚,道:“喂,你這樣做什麽?快放我下來!”昭元冷冷道:“放你下來,隻怕全天下就都是你家了。你還是先回家的好。” 宮雲兮又氣又急,忽然叫道:“非禮,非禮!”昭元見她吵鬧不休,手指動處,又點了她麻穴。但就這一下間,遠處屋影後忽然躍出好幾名女子,正是範薑儀薑她們。她們站成一排攔在他麵前,人人手持寶劍指著昭元,道:“公子,請先放下我家小姐,有話好商量。” 昭元道:“放下了她,隻怕就沒法商量了。”範薑道:“你和小姐還沒正式成親,你不能這麽無禮。況且即使成親了,你也要聽小姐……”昭元忽然冷冷道:“那是她一廂情願。可惜的是,這個世界上一廂情願的事,並不是總是能辦成的,即使是她也不例外。我今送她去太華山莊,絕無傷害或者冒犯。” 儀薑道:“小姐喊非禮,那便是小姐受了冒犯不悅。你還是放下小姐,慢慢說話。”昭元見她們早已在此,現在又都是一幅絕對不肯放自己走的樣子,顯然是準備好戲耍自己,臉上不由得漸漸泛起怒氣。範薑忽道:“公子,你先放下小姐,我們或許能說服她。” 昭元怒氣稍平,道:“你們能說服她麽?”儀薑道:“盡力而為便是,總好過公子一人受難。”昭元本來是想從她們頭上躍將過去,諒她們輕功雖好,但功力畢竟還差,即使追上自己也不能完全阻攔自己奔行。但聽她們如此一說,又想起自己這不過是一時氣憤,若是真惹急了這小姐,自己先前的委曲求全可就完全白費了。 昭元思這倒也是個借坡下驢、免得太過分的機會,不禁低頭看了看宮雲兮,卻見宮雲兮也正在看自己。他連忙避開目光,道:“雲兮小姐,我一時激動冒犯,還請原諒。現在小姐手下齊全,自然無虞宵小之徒。我便先回去了,日後再行謝罪,讓小姐出氣。” 昭元說著定了定神,極力壓住因為忽然注意到她被自己抱住,身體緊緊相貼的那種幾乎無可抑製的欹旎感,解了她麻穴,讓她站立。但他怕宮雲兮又說出什麽話來,卻並不同時解開她啞穴,直待返身已奔出幾步,才返身淩空一指解開。 宮雲兮氣道:“你回來!說好要護送我的,你跑了看我以後怎麽收拾你!”但昭元心頭激憤難製,卻根本就是充耳不聞,隻盼先離開她,便天大的事也以後再說。 忽然昭元後麵一聲奇響,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經感受到過的一般,緊接著便聽眾侍女齊聲尖叫:“血魔來了!快保護小姐!”昭元吃了一驚,猛一回頭,卻見果有一名全身血紅色衣服的人不知從哪裏衝入了人群,一把就要抓住宮雲兮。 宮雲兮一聲尖叫,立刻身後兩名侍女躍身上前,兩柄精芒耀眼的寶劍擋在了她麵前。那血魔手掌一揮,硬性抓向了二女之劍刃。一聲金鐵交鳴之下,二女的長劍已被他奪入手中,原來那血魔竟是手上戴著精鋼指套。 眾女尖叫聲中,昭元已然飛身衝回,直撲場中。當年自己被流言所傷,被迫離開洛陽,就是和這個鐵爪血魔有關,後來望帝更是慘死在血魔手下。要說起來,自己想找這血魔報仇已經找了不知多少年了。如今血魔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他怎麽能不喜出望外? 昭元心中其實非常明白,血魔武功既邪又高,自己未必對付得了。可他現在心神憤激之下,杜宇慘死的情形也驚人清晰地刺激著他,早已是全然不假思索。因此,他隻一聽到血魔二字,立刻便是頭腦暴熱、飛身撲回,全無先觀察情勢長短之意,既生怕慢了一點,也似乎生怕多想任何一點。 昭元才一奔到場內,那血魔已一掌劈將下去,範薑手中寶劍又被劈斷。昭元忽然心頭一動,才要淩空發出救命的那一指凝住不動。那血魔啪地一聲,鐵手虛揮,幾名護住宮雲兮的侍女手中的長劍竟然同時掉落地上,人人都是麵色如土。 要知這幾名侍女武功本身雖不高,但輕功及閃避卻是一流,便是昭元自己,也無可能能將她們如此同時地擊落手中兵器。因此若是真要論起來,那血魔功力隻怕比昭元要高出不止一點半點。宮雲兮見昭元居然遲疑了起來,急道:“你……你還不來救我?” 昭元忽然負手而立,冷冷道:“我倒要看看,由李嬤嬤扮這血魔,究竟能有幾分火侯。”宮雲兮麵色一變,道:“你說什麽?”那血魔忽然一個翻身,連縱數縱,已是不見蹤影。昭元微笑道:“你們一開始就沒有演好,範薑那一手便已頗有主動掉手之嫌。若是血魔功力如前麵這般差,後麵怎麽又忽然比我還高?這些你們還是要多學著點。” 範薑等臉上都是大有慚色,顯然昭元所說是實。昭元又道:“雲兮夫人,我守護你之心實在是堅逾鐵石,不惜性命,但你實在不需這樣來試我。即使你實在要看我舍不舍得性命,又何必扮得這般差勁?”他忽然不稱她為小姐,直接稱她為夫人,顯是大有輕蔑之意。 宮雲兮又羞又氣,忽道:“要論假裝和說假話辦假事,當然是誰也比不上你了。本來呢,你要是真聰明的話,就該裝作不知道,趁這個機會上來討好我。可你還是太笨了,才一識破就沾沾自喜,生怕別人不知道你識破了,急忙就叫了出來。你可知道你這意味著什麽?” 昭元一怔,一時無言可答。宮雲兮已是麵露得色,範薑等更又抿嘴笑了起來。昭元羞惱並集,正要出口反駁,但想先前沒想到借機討好,現在得她提醒,怎能還是錯過?她這一番自覺得意也好,又能讓自己少許多麻煩,說不定連道歉謝罪也能忘了。昭元想到這裏,連忙忍住那些就要出口的話,扭頭飛身躍開,頭也不回地道:“後會有期,各位保重。” 宮雲兮見他狼狽而去,雖然知他是受了自己提醒,但畢竟心中受用,也就再狠不起來,隻是尋思:“今天且饒了他,以後再找機會收拾他。反正日子還長著呢。”她想到這裏,卻也不禁麵色微紅。 忽然旁邊又是一聲輕輕微的哨響,一個紅色的身影在遠處煙霧中慢慢升起,似乎正是那李嬤嬤去而複返。宮雲兮正要呼喚,忽覺不對,因為那血紅色身影才一現身,立刻便似有一股奇異的邪異氣氛傳了過來。而且那影子雖也是一身血紅,但身形卻是男人身形無疑,再細看時,更覺其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可怕血意。宮雲兮大驚,知是真血魔來臨,連忙便朝昭元奔去,叫道:“昭元,真血魔來了,真血魔來了,你快來救我!” 昭元頭也不回,冷笑道:“幽王烽火戲諸侯,難道諸侯還會上第二次當麽?”宮雲兮見那血影忽然迅疾無比地朝自己這邊衝了過來,心下更是大懼,急道:“你既拿幽王作比,就該知道第二次是真的了!” 昭元心中一動,忽然鼻端也聞到了那股邪異之味。他大驚之下猛一回頭,果見那血紅之影正閃電般朝宮雲兮身後撲來。昭元幾乎還沒來得及眨眼睛,那血紅之影忽然淩空一旋,所有阻礙他鐵爪抓向宮雲兮的侍女,全都哼也不哼一聲便已被擊得朝後直飛出去,而且都在地上動也不動,顯然都是瞬間便已昏死過去。而宮雲兮雖是拚命要朝自己奔過來,但她身體過於輕盈,卻竟然似是在被那血魔吸得朝後退去,驚恐無及。 昭元渾身熱血上湧,根本無需任何懷疑,立刻便知眼前這血魔,就是多年前自己在臥眉山所見的那個血衣之魔。他大喝一聲,一麵飛身回撲,一麵也一把向宮雲兮抓去。隻這一抓,他便立刻覺出這血魔功力明顯在自己之上。 電光石火間,那血魔之手幾乎就要搶先抓到宮雲兮身上。昭元眼看不及,陡然變抓為指,一縷無形劍氣直撲那血魔右眼,正是天元神劍中的少澤劍氣。此時二人距離已近,昭元又是不顧一切全力發出傷敵,自然威力極大。不料那血魔雖從未見過此等淩厲劍氣,但武功極高之下,竟似能夠預先知曉。其身體半空中一個翻滾,已自避開,但前進之勢也自一緩。昭元一把抱住迎麵而來的宮雲兮,另一手又是一招商陽劍氣,直朝血魔左肋大穴襲去。 那血魔不言不語,不再閃避,隻橫開一手護住那裏,但手上卻並無指套。隻聽啪的一聲,劍氣直戳其手背,竟發出金鐵交鳴之聲。那血魔似乎全未受傷,反而是昭元整個身體都被遙空反震得朝後一仰。 昭元頓時倒吸一口冷氣:要知他這一劍發出,淩空三尺之內,無異於真正灌注了內力的寶刀寶劍,便是夢中的西王母、天極聖母,隻怕也需先行閃避其鋒,絕不敢隨手硬接。此時雖然那血魔還在八尺開外,但劍氣畢竟還是非同小可,至少自己絕不敢如此肉身硬接。可這血魔居然隻用一隻肉掌隨便一護,便如沒事一般,難道還真是刀槍不入之身? 萬王之王 第七十一回 魔蹤複現情難僵(二) 那血魔半空中一個翻身,已落實地,同時一掌虛前一劃,一股大力頓時排山倒海般直劈過來。昭元呼吸一窒,不敢硬接,側身便閃。那血魔如影隨形,忽然間身形已趨到離昭元不足二尺,一股邪異的血腥氣頓時隨著勁風撲鼻過來。 那血魔雙掌左右合擊,隻是簡簡單單的雙龍搶珠;可昭元卻已覺自己前後左右都似已被他封住了,根本無可趨避。昭元一咬牙,拚盡全身氣力於一掌,先硬接了右邊一掌,接著身形一頓,立刻將宮雲兮轉抱到右手,又傾力接了左邊襲來的一掌。他接掌之際,感到那血魔血紅的眼睛直瞪自己二人的可怕,便似其本身也有一股攝人魂魄的魔力。 二掌接畢,昭元右臂雖然還好,但整條左臂都已如被灌了鉛一般地沉重,雖然能揮動,但卻竟然不覺其痛。顯然,剛才倉促接這一掌時,自己左臂經脈已然受了暗傷。他越發吃驚,知道這血魔功力竟然還在自己估計之上,若是再行硬接幾掌,自己之臂必然殘廢。血魔跟他對拚此二掌,身形不過微晃,雙掌又是一模一樣的招式,就要出掌再來。 昭元再也不敢硬接,整個人就地朝側麵一滾,因為他似覺這血魔進退雖然極快,但轉彎閃避卻好象微有不如。但話是這樣說,他自己手中卻是抱著宮雲兮,這樣一來翻滾無法如隻有自己時一般靈活,無異於是將背腹之要害暴露於血魔。但那血魔並未橫腰飛腿壓下,反而雙手先行側衛,似乎橫轉之時極怕人從兩邊偷襲一般。直到其已轉過身來,才又中宮直進,一掌劈向昭元左胸。 昭元這時已躍了起來,但血魔掌力卻已近他左胸,昭元右臂卻因為摟著宮雲兮而無可封架。昭元隻得用左臂先行橫撥,同時一個縮胸吞腹,要避血魔掌力主鋒。隻聽砰的一聲大響,昭元身體都被那血魔掌力之邊鋒擊得向後生生一折,幾乎就如要被從中折斷一般,右手摟住的宮雲兮更已被震脫了手。 那血魔更不停留,血睛一閃,凶光大露,變掌為拳,直擊昭元丹田大穴。這一下其勢雖緩,卻是其平生大力所集,若是中得實了,隻怕昭元的身體立刻都要給他打成兩段。昭元身體還未從餘勢中複穩,根本無可躲避,忽然覺右手略空,一招商陽劍氣直襲那血魔之睛。 這時相距已近,那血魔雖然察知危險、立行閃避,但已是不及,還是被昭元戳中了他眉骨之處。血魔中劍處立刻冒起白煙,但卻並無鮮血流下;而且正在這當,他那拳也已擊實在昭元身上。血魔受驚擾之後雖勁力大泄,但這一拳還是將昭元打得腰部如同沒了感覺。 那血魔受創雖然還不如昭元重,但如此當麵受創,卻是他多年來從未有過之事。他凶性大發,狂吼一聲,腿掌並用,橫向夾擊,要將昭元攔腰截為三截。昭元渾身疼痛欲裂,但知現在是生死存亡之機,不論多麽痛也必須避開。 可是正當他咬牙集齊全身氣力,要趁那間不容發的機會將身體淩空橫平起來避此一擊的時候,卻忽然想起宮雲兮還在自己身旁,而且還正驚慌無措。自己如果讓開,定然會令她直受此擊,可她卻如何能承受得了?但自己即使不避開,隻怕也是自己和宮雲兮一起被攔腰掃斷,卻又能與事何補? 就這電光石火的猶豫,昭元已錯過了那唯一的機會。他心念忽絕,幹脆直接就抱向宮雲兮,似乎生不能同莟,一起死同穴也好。眼看那血魔腿已飛出,其勢威猛絕倫,卻忽然凝住了身形。昭元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知機不可失,立時一招少陽劍直取其左眼。 那血魔身形微偏,這一劍隻戳在了其眼眶上。但這一次卻是鮮血長流,顯然雖仍未能令血默眼盲,卻畢竟還是令他受了重創。血魔怒吼一聲,一掌揮來,昭元急忙勉力封架。但那血魔卻中途忽然變掌為抓,宮雲兮嬌軀又被他淩空抓得尖叫著直退過去。 昭元大驚,完全料不到這連轉身也要回手相護的血魔,居然會在這兩大高手生死相搏之際,不惜暴露許多破綻而去抓人。但他心頭念及宮雲兮安危,反而更是焦急,根本無暇多想,右手已一把全力對抓,緩宮雲兮之去勢,同時左手一指又立刻發劍,襲那血魔之眼。但昭元左手其實尚未全自酸麻中恢複,此指實在勁力有限。因此,這此雖是一樣的招式,但卻已根本稱不上劍氣,隻可製平常武人的穴道。以那血魔之奇高功力,此指實在可以算是虛招,根本就可以不閃不避。 那血魔已然兩番受創,對昭元這一招甚是忌憚,立刻便本能地回身閃避;其淩空飛抓之力頓時大衰,宮雲兮已被昭元抓得近了許多。 其實兩大高手舍命相搏之際,最忌諱就是一方手腳施展不開。以此而論,宮雲兮其實是一個極大的累贅,實在是應是推給對方才對。即使最終目的就是要搶宮雲兮,也該先行如此:等打敗了敵人,宮雲兮還不是歸自己?可是這二人卻偏偏都是極力想要直接抓宮雲兮,甚至都不惜以此而冒奇險、全不思索,自是一件武林中極難遇見的事。 那血魔覺出昭元那一手乃是虛招,似乎更是憤怒。他突然一掃腿,踢起地上幾粒碎石,直撲昭元眼眉要害之處,同時雙掌忽然一錯,直擊昭元中心麵門。昭元不敢硬抄硬接那些石子,身形平撲避開它們,卻不得不淩空硬接血魔的雙掌。 隻聽一聲悶想,昭元整個軀體已被擊得平平飛出數丈。但幸喜他先已有備,沒有跟血魔拚死硬抵,反而借平飛消了他不少大力之勢,因此這一次反而並未受重創。但昭元才一落地,尚未站穩回轉身體,耳邊便又聽宮雲兮一聲驚叫;急忙看時,那血魔已攔腰抄住宮雲兮,飛身就要縱離。 這時的昭元腦中氣血劇烈翻湧,已完全是森森一片,全身痛意一陣緊似一陣。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本來就不是這血魔的對手,現在又受了傷後自然就更不是其對手,追上去根本於事無補。可是他腦中不知怎麽地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自己無論如何也絕不能容宮雲兮落入血默之手。因此,他簡直是連想也不想,便怒吼一聲,飛身又撲。 那血魔不管不顧,極力躍行。但他輕功與昭元之差卻似不如功力相差之大,加上他又挾帶了一人,立刻便被昭元追上。昭元咬牙拚力,又是一道劍氣向血魔背後襲去。血魔連番兩次吃這劍氣的虧,雖然都不能說重,但畢竟再也不敢小覷其威力,隻好又急忙閃頭回避。他覺出昭元已近在身側,手腳可及,立刻也反腿回襲。但就這一當間,昭元已偏轉劍氣,極快地掠過他身邊,趁他分神反襲之際,伸手硬將宮雲兮從他臂中奪過,順勢又自前衝。 這一下立刻強弱易勢,變成了昭元行動不靈。那血魔微一回神,立刻追上,猛然一腳直襲昭元後背。昭元覺出這一腳其勢迅疾絕倫,連忙鬆開宮雲兮,反腿對踢。二腳相觸,昭元身體又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衝前數丈,但卻又咬牙飛身撲回。 那血魔剛剛再次抄住宮雲兮之腰,見昭元又不顧性命撲了回來,居然立刻放手,迎麵便是一拳直擊。這一拳比先前更是迅疾,似乎是先有預謀,不象是被迫突然變招。昭元料不到他居然也會使虛照誘敵,這下已兩相對衝,隻能再次硬接。砰的一聲悶響之後,昭元整個身體都由上半身前、下半身後的前躍之勢,瞬間便給打成了上半身後、下半身前的倒飛之勢。 昭元胸腹之內幾乎每樣髒器都象是要碎裂開來,再也壓製不住傷勢,半空中哇地仰天吐出一大口鮮血。但他才一落地,立刻便是一個側滾,又是站直了身體,飛身再次向血默撲去。那血魔又是一拳正正擊出,又將昭元擊得飛落數丈。 但這一次昭元翻身爬起後,卻隻是和那血魔狠狠對峙,並不立刻撲前。那血魔似乎在等他出手,也並不主動出擊。昭元渾身浴血,嘴角也不時滲出血來,兩眼竟已大現紅意,眼中盡是不屈不撓和絕不放棄,便如自己也變成了一個小血魔。 宮雲兮心知昭元現在已受了極重極重的內傷,心腦都已經大半昏迷,隻是憑著一口熱血和無比意誌在硬性支持。她知這樣下去,昭元必然會被血魔活活打死,不知不覺間已是珠淚盈盈。她心下已是無比的後悔,後悔自己怎麽就因為任性胡鬧而引來了真正的血魔,全然沒有想到,這也是她第一次為這個人而起了真正的心疼和擔憂。她忽然咬牙道:“昭元,他是我請來的,我已經試完你了,你可以回去了。” 昭元頭腦卻漸漸冷靜了下來,知道宮雲兮此言是為了救自己一命。他內心裏莫名其妙地起了一股暖流,隻覺自己做的這一切看起來愚蠢之極的事,忽然間都有了意義。那個不能讓她落入血魔之手的念頭,反而更加強烈了起來。 他既已發現這個血魔居然會用虛招,而且自己又已兩次都受重創,自然明白自己絕不可能硬碰硬戰勝這血魔了,唯一的辦法就是用策略來彌補自己武功上的短處。因此他一時沒有再立即撲上,而隻是極力作出隨時前撲之勢,隨時保持對血魔的威脅。與此同時,他自己則暗中抓緊這個時機極力恢複體力,期望盡可能多地消除酸麻之感,以便能在需要的時候再傾力一搏,多耗時間。 昭元先前也大叫大喊過,二人對掌之聲也是絕不算小,可是周圍卻是至今無一人出來,不知是此一帶先被清查過,還是人人都膽怯。顯然,想要驚動大批世人現身的辦法,短期內已無可能,要救宮雲兮依然隻能靠他自己。可這血魔與多年前的臥眉山中比起來,功力似乎更高,而且似乎也更具靈性,竟已知道怎麽使用虛招。那麽自己僅有的頭腦清醒之優勢,也就失去了大半。這下要救宮雲兮,除了拚命和期待奇跡出現外,又能如何? 昭元不知血魔為什麽要搶宮雲兮,因為宮雲兮除了美麗之外,似乎也沒什麽值得一搶之處。可從種種跡象來看,血魔靈性再高,似乎也還是有些癡呆,其本身未必就能顯現出好色之性。那麽他為什麽會來搶宮雲兮呢? 昭元忽然心頭一動,疑心這血魔很可能還是在受人控製。隻不過現在的血魔靈性已經變高,控製不需如同臥眉山中那麽明顯,才導致自己到現在還未發現。那麽是不是可能其幕後控製之人好色,想要對宮雲兮無禮? 他一想到這裏,立刻全身躁熱起來,似乎宮雲兮隻要被任何人輕輕碰上一下,都是自己絕對不能忍受之事。但他卻全然沒去想,日後宮雲兮嫁給宋文昌之後,宋文昌不但要碰她,而且肯定還要大碰特碰,以行夫妻之禮。昭元見血魔呆了許久,依然並不向自己進擊,心知自己所猜測的越來越有可能:定是那幕後之人沒有新的指示,血魔依然在企圖趁自己再行撲上時,給予自己重擊。 昭元想到這裏,更加冷靜了下來,忽然朝又要勸自己離開的宮雲兮使了個眼色。宮雲兮冰雪聰明,立刻也醒悟到,這血魔可能還是在被人控製。顯然,這位未來的夫君是希望讓自己閉嘴不動,以便一麵借此間隙調息,一麵又能不忽略那極易被忽略的對血魔的指揮。 宮雲兮心潮澎湃,想起這未來夫君明知不敵,卻依然絕不放棄,舍命來救自己,感動之餘,陣陣幸福之感更是如潮水般湧來。這位未來夫君在不屈不撓、屢受重創之後,依然能強力壓住浮躁,冷靜想到這裏,實在是“既願意保護自己,又能保護自己,在任何人麵前都不肯低頭,隻在自己麵前低頭”的最理想的夫君。她想起自己先前戲耍昭元的情景,心頭不由得又是得意,又是歉疚,竟全然忘了自己現在還在血魔的巨大危險之中,心情激動之下,雙目情不自禁地癡癡望向昭元,竟然也如他先前看自己一般發起呆來。 昭元見宮雲兮眼神中漸漸射出柔柔軟軟動人心魄的光來,心頭先是一奇,繼而隱隱約約猜到了她心頭所想,竟然也是一下麵紅耳赤。但他旋即暗罵自己無恥,臉色立刻恢複正常,反而露出了鄙視的冷竣神色。 宮雲兮見昭元情形,忽然驚覺自己這也是第一次發呆,而且居然還被他看見、甚至還被他鄙視,頓時羞極悔極。她惱極恨極之下,那本來還在想的“以後再也不為難他”的念頭,也立刻煙消雲散。她幾乎立刻便又恢複了冷傲神情,滿心中又都充滿了恨意,極力盤算著怎麽樣再好好折磨於他,永遠打掉他的驕傲,讓他一輩子都不敢起絲毫反抗自己的念頭。 三人就這樣冷冷對視,許久也無異動,似都在等著另外之人先動。昭元見那血魔居然真的長久不動,心下忽然對自己之想起了懷疑:“莫非他靈性高了之後,當真不需人直接指揮了?以血魔這種詭秘情形,自然是要避人耳目的。可這血魔卻怎麽一點也不怕,簡直就象要和自己耗到天亮一樣?”昭元想到這裏,立刻又思:“也可能是那指揮之人怕被我覺察,現在不敢發令。但不管如何,拖的時間越長,便越對我有利。”想到這裏不禁坦然。 那血魔似乎全無所想,隻是靜靜待昭元先進襲。昭元生怕這事過早發生,自然更是絲毫不肯先動。但宮雲兮站立過久,卻終於忍受不住,微微彎了一下纖腰。就在這當,昭元忽然聽到一絲極輕微、極難覺察的笛音從自己身後遠處一處屋宇傳來,若非自己全神貫注專門期待,那是絕無可能聽見。而且這一音起,那血魔立刻縱身撲將過來,其勢極強。 萬王之王 第七十一回 魔蹤複現情難僵(三) 昭元心頭狂喜,但卻根本不去與血魔對敵,反而迅疾絕倫地轉身朝那笛音傳來之處衝去。他不惜身體背後完全暴露,乃是因為自己先已和血魔有數丈距離,而血魔應無集氣淩空發巨力襲遠之功法。因此,自己當可在血魔追及自己之前,搶先找到那吹笛之人。同時,也隻有抓住那吹笛指揮之人,才能真正救到宮雲兮和自己。 果然,昭元才回身一撲,那屋宇之後立刻便竄起兩條人影沒命地逃竄。昭元不敢大意,在如飛掠過那屋宇時,還不惜略為放慢身形,不忘向下仔細看一眼,這自然是防其隻是一部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 那二人武功雖然不弱,但卻如何能跟昭元和血魔相比?血魔離昭元還有兩丈,昭元卻離那二人的距離卻已飛快地由二十餘丈縮到了不到三丈。那二人極是害怕,忽然分向兩邊逃竄。昭元冷笑道:“現在才想到,已是來不及了。”淩空二指發出。那二人穴道中指,啪地一下掉落地上。昭元衝上前去一把一個提將起來,厲聲道:“快發笛命他停止,否則……” 不料昭元才將一人之麵提至麵前,卻見他已是滿麵抽搐之色,竟是在這間不容發之際咬破了什麽暗藏的毒囊。昭元大驚,再看另外一人,卻也是如此。昭元正自大怒,那血魔卻已如飛攻到。昭元閃避不及,忽將二人之身體擋在自己麵前,厲聲道:“這是你主人……” 不料話未說完,血魔雙掌擊中那二人之胸,那二人哼也不哼一聲就被擊成了肉泥。昭元大驚失色,知道現在血魔已是無法可製,急忙閃避。但那血魔現在得的令是先製此人再抓美女,自然是全不再顧宮雲兮,極力便要猛攻昭元。昭元本已受了重傷,血魔又已沒有宮雲兮為累贅,立刻便被逼得狼狽萬分,險象環生。 昭元知自己現在所餘的這點功力,隻怕連血魔大力一掌都接不住,因此根本不敢硬接其掌力。他百忙之中,忽然不惜被血魔掌邊餘風掃及,不顧一切竄到那二人屍體處抓起一根笛來,身體在屋宇和地麵上縱來縱去,不時學著自己所聽吹上一下。 但這等高深之學,豈是昭元一下就能學對的?況且他隻會這一聲,若是吹得不象還好,若是真吹得象,也隻不過是重複了一遍對血魔的命令而已,反是有害無益。 昭元明白了這一層,隻好拋掉短笛,再行躲閃。但他本來就武功不如,加上又有短笛幻想,大失先機,自然更是狼狽。沒過多久,他右肩便被那血魔擊了一掌,頓時全身都被從屋上打落下來,在地上連連翻滾,眼前金星亂冒。昭元才一站起,一轉眼卻見宮雲兮還在旁邊焦急地看著自己,竟然沒有趁機逃走,忙道:“你……趕快跑呀,他現在的命令是殺我!”宮雲兮一怔,垂頭道:“嗯。”但身體卻並不移動。昭元大急,道:“你還在等什麽?”說話間那血魔又已追到。昭元無奈,隻得又全力周旋,以給宮雲兮多爭取些時間。 但宮雲兮卻搖了搖頭,道:“我……這裏還有這許多姐妹受傷,我不能拋下她們。”昭元簡直七竅生煙,正要大罵她糊塗和拖累自己,但一個分神之下,竟然兩隻手臂都已被那血魔一手反扭在背後扣住。這下昭元雖未被製穴,但卻腕脈被扣,一樣全身使不出真力來,隻得閉目待死。這時忽聽旁邊宮雲兮一聲尖叫,昭元急睜眼看時,卻見那血魔另一手又已將宮雲兮抓住,接著卻是靜立不動。昭元氣得大罵:“你看看你不走,現在兩條人命都沒了!” 宮雲兮慘然道:“你說完話後,才一招就被擒,我還能跑到哪裏去?”昭元歎了口氣,無言以對。那血魔呆了一氣,卻依然並不行動。昭元心頭奇怪,忽然間又升起了一絲希望,對被血魔摟在左臂的宮雲兮輕輕道:“看來他是完成一令後,如果沒了新的指示,就會一直呆在這裏。我們不要惹他。等到天明眾人群集,那時候說不定隻需幾個捕快公差,就能結果他的性命。”宮雲兮點了點頭。二人互望一眼,都是互相鼓勵之意。 又等一氣,那血魔依然不動。昭元心頭的這希望越來越大,隻覺這次自己所猜極可能成真。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麽自己這一下可就是既替望帝、也替洛陽許多無辜慘死者報了大仇,既順心意,又享大名,豈非因禍得福? 但他轉念一想,卻又頓時頹喪萬分:這名還不是為宋文昌得的?自己又有何利?自己這番浴血奮戰,為他贏得這天仙般美人之心,更為他贏得如此大名,可歸根到底還不是為他人做嫁衣裳?要說對己有利,不過是自己少些愧疚而已。實在若要多說,那就是宋文昌得此大名,自己身為楚王,也能沾些光彩。可這些許的心安和光彩,難道就真的是自己所希望的麽?自己就真的隻配得到這些麽?自己就真的隻能得到這些麽?自己到底希望得到什麽,又能夠得到什麽? 昭元不敢再想,隻是輕輕歎了口氣。他略一偏頭,卻見宮雲兮那雙剪水雙眸也正在望著自己,臉上頓時一紅,心下卻更是悲傷,根本不敢再看她。他怕自己心潮起伏無可自製,以至驚擾血魔,連忙強行逼自己想眼前之形勢。 昭元忽然想起來,現在正是近距離看清這個血魔的極佳機會,何不好好看看其究竟是什麽樣?一想到這裏,昭元立刻極力偏轉身體,仰起頭來細看。 那血魔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紅,無一處不透著邪異之氣,一雙血紅的眼睛正自凝視前方,似乎連眨也不眨。血魔的麵上似還貼著一道薄薄的血紅色人皮麵具,但昭元眼力非常,仔細看了許久之後,終於還是大致看出了他麵部骨相。原來此血魔看起來年紀似與魏顆相近,而且如隻以形貌而論,竟然也甚是清逸瀟灑。真要說起來的話,他這樣貌和血魔這個名字所透出的那種可怕和凶邪,竟似全不搭邊。 昭元看了許久許久,心下不禁越來越歎:“看來這世上還真是少有完美之事。此人武功蓋世無雙,隻怕西王母和雪蓮聖母都未必能勝他,可惜偏偏是如此一個血魔。他……應該不會是那個要借比武之名,來殺田振梁的人吧?”又思:“他這武功如此邪異,卻又威力奇大,連自己都不是敵手,看來還真是邪功之力。隻是若以邪功來論,能活過四十歲而不散功而死的實在少的可憐。他看來已四十上下了,卻怎麽還是沒死?而且也似乎全無死的跡象?唉,他若不死,不知還要荼毒多少生靈?” 忽然,極遠處似乎隱隱約約傳來四更天的更聲,打斷了昭元的思緒。昭元先是吃了一驚,正要笑自己心性不堅時,忽覺身體被挾得一動。再一看時,卻見那血魔忽然仰頭看了看月色,然後便猛然將二人都是一提一緊,一手一個夾在臂彎裏,飛身而朝一個方向躍去。 昭元大驚,以為又有人指揮,可是仔細想剛才情形,卻又覺實在也無類似之音在指。他又驚又疑,看了宮雲兮,見她也是滿臉疑惑。昭元想了又想,便疑這血魔雖然被人指揮,但可能也隻是在深夜才行動,對白天有根深蒂固的忌諱。也許,其潛意識中本來就被灌了一道內在之令,一遇四更天便無論如何都得回去。 昭元忍不住歎了口氣:這下一去自己肯定性命難保,自己費盡心機,卻終於還是救不了宮雲兮。他越想越是神傷,想起宮雲兮風姿綽約,心下就更是難過:隻要這血魔所去之處稍有神智清醒之徒,那便難免會起異心,隻怕還會被蹂躪而死。 昭元也曾暗中安慰自己,安慰自己她實在美麗無雙,許多人也許根本都不敢其褻瀆之心。可是,他卻旋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這等不願去褻瀆她的人,其實必須得是自己這類懂得欣賞美麗、珍惜美麗的人。在那些邪惡之徒眼裏,宮雲兮再美,隻怕也不過就是一個漂亮女人而已,其唯一的作用也就隻是供他們泄欲。 昭元不知道為什麽,對自己之死全無擔憂,反而是對宮雲兮可能遭受侮辱簡直絲毫也不能忍受。那血魔全力飛奔,腳程甚快,這時已是躍出城外,在潔白的雪地上飛馳。血魔雖然是提了兩人,但地麵上留下的腳印依然是幾乎看之不見,隻是其奔行方向並不順著大道。昭元看著那白雪上的微痕,隻覺得宮雲兮若是被辱,不就是如同這白雪蒙塵一樣麽? 他根本不敢看宮雲兮,也不敢去想宮雲兮心中所想,甚至都想咬舌自盡,以免自己到時候親眼看見她被侮辱而無力拯救。可他卻又忽然間起了個念頭:“這血魔有通天徹地之能,豈能是普通人能培養出來的?那二人隻怕還不是真正培養他的人。要能培養出這樣的人,想來也不至於就太過庸俗。那麽宮雲兮想來也不會處境太慘。” 但昭元其實也心知肚明,除了這似乎已無人性的血魔之外,任何人隻要見了宮雲兮,都會情不自禁地大起想和她親近之念,何況她還是在自己手中、無可反抗?其結局肯定還是要給那人做夫人,那是逃也逃不了的。 昭元想來想去,覺得這結局還是一樣讓自己無可忍受,似乎還真隻有宋文昌做她丈夫,才能讓自己勉強接受。可是自己真的能接受宋文昌做她丈夫嗎?自己真實所想的,恐怕是隻有自己做她丈夫,才能真正讓自己接受吧? 眼下昭元命在頃刻,卻又無可反抗,那許多本來已被壓製的想法自然都冒了出來。他雖然一知宮雲兮身份,就極力抑製自己情感,但潛意識中,卻還是情不自禁地想將她當成自己心目中的妻子。一個人要眼睜睜看著自己妻子被人汙辱,那可如何忍受得了? 忽然間昭元身體一沉,竟然被扔到了雪地上。宮雲兮也是驚叫一聲,也是一樣被扔在雪地上。昭元正自驚疑,忽然想起現在自己雙手自由,穴道未被製,正好反抗。不料他才要出手,卻忽覺身上一麻,已被那血魔點了麻穴和啞穴。再看宮雲兮,似乎也被點了這兩處穴道,那雙美麗的眼睛中更露出了無比害怕的神情。 那血魔忽然端坐在雪地上,閉目運功,似是全不防備旁邊有人。昭元見他如此,知他跟自己相搏時其實也受了些傷。本來血魔運功時正是偷襲的最好時機,可自己穴道苦於被製,卻是無能為力。他想起這血魔雖然入迷,但卻依然能如此滴水不漏,心頭更是戒懼。 過了一會,那血魔站起身來又看了看他們二人,忽然一言不發,將他二人麵朝上平平提起,繼續朝前飛奔。昭元覺出他眼中邪意似乎少了一些,加上自己現在是眼睛向上,心下忽然又升起一絲希望:自己可不可以施展惑心術來迷惑血魔呢? 但他才一動念,便又覺自己全身被製之下,不要說調動惑心術,簡直連話都說不出來。這要迷血魔的話,又能如何迷起?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血魔能在回到其要去的地方之前神智恢複起來,擺脫被人驅使的命運,那時候或許自己二人還有希望。可是這血魔眼中的邪意雖然少了些,畢竟依然極深,這希望隻怕是渺茫之極。 昭元終於還是絕望了,幹脆就想閉上眼睛聽天由命。又過了許久,血魔已是帶他二人飛奔出了數十裏,外麵似乎越來越是荒僻。這時天色都已微明,昭元忽覺血魔的身體漸漸低下去,似乎是在走入一處穀地,而且前麵也不是那麽寒冷了。 昭元想來想去,卻一時間怎麽也想不出這旁邊一馬平川的,到底那裏有什麽穀地。忽然,他想到太華山旁邊被那幾個侍女指為瑤池的所在,似乎是一穀地。但轉念一想,又覺依天上星辰方向判斷,這裏實在不是在太華山附近。他思前想後,越來越是頭暈腦脹。 前麵林木漸密,也似乎越來越溫暖,竟似已到了春天。血魔又往前行,接著又到了夏天,後來竟然有些火熱的感覺。但其間林木卻是遮天蔽日,又很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昭元越來越奇:難道這穀裏麵竟然有溫泉火山之類,能令這些樹木采得地熱、以避嚴冬? 過了許久,透過頭頂上的密林,隱隱約約看見外麵天色其實已明,但裏麵卻依然一片陰森。同時,那種越來越熱的感覺竟然也已不見,取而代之的又是一陣寒冷的感覺。 昭元真是越來越奇怪,隻覺如是真有這樣一處奇異所在,定然會極是有名,自己卻怎麽完全沒聽說過?他想來想去,忽然眼前一暗,原來血魔已帶他們進入了一處黑黑的極深大的山洞之中。那洞內雖然有些許火把照明,但畢竟不能和洞外光明相比。同時那洞裏麵顯得甚熱,甚至還有許多爛泥的味道,以及一些極奇異的聲音,象是什麽奇禽異獸所發。 血魔腳步不停,在其內穿行蜿蜒了許久,終於來到一處所在,停住不動。過不多時,兩個人緩慢緩走了過來,擺弄了一會。忽然咣當一聲響,似乎是開了一扇鐵門。 昭元還沒來得及奇怪,便覺自己和宮雲兮已被扔進了那鐵門後的小石洞之中。他半空中時忽覺自己穴道已被解開,忙空中一個翻身,搶先落地,一把接住了宮雲兮,免得她跌落受傷。隻聽身後咣噹一聲大響,那鐵門又已被鎖上。 昭元還沒明白為什麽自己被解了穴道,忽聽洞內黑暗處一聲怒吼,一物瘋狂地朝自己撲了過來,其來勢之利便如猛獸撲食搏殺一般。昭元大驚,運足全身的氣力朝那方向一掌擊去。一聲悶響之後,那物已被他一掌打得哼也不哼,倒飛了開去。 萬王之王 第七十一回 魔蹤複現情難僵(四) 昭元從掌力反震來看,已知那物似是一人。如果真是這樣,那麽自己這一掌擊去,隻怕早已將那人給擊死了。昭元抹了把頭上冷汗,正要放下宮雲兮,卻忽覺宮雲兮極力朝自己懷中鑽,其一顆臻首更是深深埋在自己懷中,緊緊貼住自己胸膛,似乎生怕露出一樣。 昭元從來沒見她如此親密和急切,心中陣陣狂跳,但旋即明白了原因:原來這裏除了髒亂之外,還有一股臭穢之氣。這臭穢之氣雖不甚烈,但宮雲兮神骨仙肌,從來都是居住華室與香為伍,卻如何能受得了這種之氣?自己身上雖然無香,但隻要她貼近自己,就可以以自己的體氣過濾中和一番,畢竟還是聊勝於無。 想通了這個道理,昭元不禁微覺失望起來,但覺她瑤鼻緊貼著自己胸膛呼吸,陣陣微微的熱氣直透心房之旁,還是不自覺地有些心神蕩漾。昭元雖是極力在定自己之神,但知宮雲兮怕這種味道,卻也不忍放她下來,反而微微摟緊了些她。同時,他還輕輕拍了拍宮雲兮的嬌軀,讓她不必擔心自己會趕她下來。 宮雲兮伏身縮在他懷裏,死活也不肯離開,自然也是羞不可抑。直到後來,她估計昭元必定已猜到了自己的原委,方才心裏好過了些。但她緊緊相貼之下,雖然聞到穢氣少了許多,鼻畔昭元的男子氣息卻是一陣陣襲來,讓她全身都禁不住陣陣發軟發熱,芳心更是狂跳。及至昭元故意摟緊自己、還輕拍自己嬌軀時,她雖然明知昭元隻是在安慰自己,但還是不由得麵紅耳赤,隻是將頭埋得更緊。 昭元滿腦中想的都是此中安危,欹旎之念隻是一現即逝,根本不敢多想。過了一會,昭元但覺眼睛有所適應,漸漸看清楚了這小石洞。隻見這洞裏麵似乎也甚寬大,其內一側極是雜亂,還橫氣豎八的躺著許多白骨。但另外一麵,也就是自己受襲的那一麵,卻還幹淨清爽。那些白骨中,有的似乎是人的,有的則是野獸的。 這洞裏麵並無光源,隻是憑借那鐵門與石壁之縫所露出來的光亮,才能讓昭元看物。昭元隻從那鐵門關合的聲音,看都不看就知那鐵門和鎖都極是厚重堅固,自己根本就無可能蠻力弄開。因此,他也就先不做盡快逃亡之想,隻是留神察看這四周的形式。 昭元先慢慢抱著宮雲兮挪到了那幹淨清爽些的一麵,果見那偷襲自己之人已被自己擊斃,整個身體都緊貼在石壁之上動也不動。昭元暗道:“慚愧慚愧,一進來就打死了人。”那人蓬頭垢麵,須發都是極長,手中似還拿著一根一端被磨得極是尖利的人骨。昭元吃了一驚,知道自己剛才其實甚為僥幸,沒有擊中這根人骨尖端。不然的話,雖然仍自己然能將他擊斃,自己之手也要受傷流血。 昭元想來想去,一時間無法明白這個人為什麽一定要將自己殺死;再仔細看周圍,卻又實在又沒有別的人的跡象。要知這等被孤囚之人心理極是脆弱,乃是最盼能有人為伴、幫自己消除孤獨的。因此,往往一牢友新來,原囚者會大是歡迎。這等情形,卻是與那種本來就囚禁多人的牢房裏,每新進一人就會被原來的眾人暴打一通大不相同。可這人如此向自己撲來,卻極顯然是想取自己性命。這又是為何?難道他已完全瘋了,已無人之常情? 昭元呆呆想了許久,依然難定其理,隻好歎了口氣,不再細想。忽然間他覺出洞內似乎不是那麽臭了,心下一動,不知是自己習慣了,還是真的如此。 但他奇異是歸奇異,卻說什麽也不願意讓宮雲兮得知,反而又將她摟得更緊了些,因為他隻覺懷中玉人與自己身體緊緊相貼,那種互相感受體溫的感覺,實是天底下最美最美的享受。在這命在頃刻、朝不保夕之時,若還不趁機享受一番,那自己簡直就是完全白活了。因此,即使他心頭對此頗覺慚愧,卻依然還是不肯放手。 石室中似乎越來越冷了起來,而且好象還有些岩縫在朝外壁絲絲地噴寒氣,就象裏麵有什麽極冷的東西一般。昭元仔細感受了許久,終於確定不是自己鼻子適應的問題。顯然,應是裏麵的確有清新之氣出來,暫時驅走了洞中穢氣。 宮雲兮似也漸漸感受到了氣息變化,在他懷中輕輕動了一動。昭元如夢方醒,忙放脫了手,道:“洞內穢氣似漸消,你可以試試。”宮雲兮口鼻微微離開他胸,輕輕道:“還是有些難聞。”又貼近了些。但昭元卻縮了回去,道:“還是應該習慣一下,躲避不是辦法。”宮雲兮一下失去平衡,幾乎要摔倒。昭元在她腰際扶了扶,才助她穩住,便立刻縮回手。 宮雲兮心下著惱,動也不動,冷冷道:“你先仔細看看這洞裏情形,看看有無逃生之路。”昭元早已在看,隻是一時看不大清楚。那洞內本來無光源,隻是外麵門縫中有絲絲微光透入。而外麵本來就已極暗,這裏麵之暗,自是可想而知。 昭元輕輕走到那邊幾具枯骨處看了幾看,終於道:“看來這些,都是被囚之人或者猛獸所留。我們隻怕……”說著歎了口氣。 自己庸俗男子一個,死於此處也就罷了。可宮雲兮雲裳仙袂,便看一眼這裏都是屈了尊,難道也要陪自己死於此地?但轉念一想,那血魔既然將自己等擒於此處,這裏又如此牢固,未必便是想殺自己二人。隻是這裏麵這麽多枯骨,卻著實讓人心驚和費解。 宮雲兮默默不語,卻是縮緊了身體,轉過身去不理他。昭元眼睛越來越適應,暗想:“這麽多人死在裏麵,自然也該是吃喝拉撒都在其內,本該臭穢無比的。可現在卻居然也不是甚臭,倒也是一大怪事。……嗯,石壁之縫隙能往外吹風,有的還滲水,看來這裏還是和外麵有些通路。” 昭元慢慢沿著石壁細細察看,但見那風都是若有若無,似乎石壁上有縫,卻又根本不能覺察出一條條的縫。昭元忽然一掌擊在那石壁上,靜聽其回聲。回聲傳來,確實這石壁厚逾十數丈都是同質之石,其中並無什麽特別脆弱空虛之部分,根本無法可圖。 昭元慢慢到繞著那些枯骨走,一直走到盡頭。隻見那邊靠石壁處的水流,已衝刷出了一條淺淺小小的小溝,流入洞之一角處幾個稍微大些的空隙裏,隻是現在那小溝裏似還結著薄冰。昭元一路拍打石壁,覺這裏也依然空隙不大,還是沒有什麽可能通過。 昭元雖然本來就沒敢多抱希望,但這時還是忍不住心下失望。他呆呆想了一氣,忽覺那本來已幾乎感覺不到的臭穢之氣,在這裏似又明顯了許多。昭元以為那臭穢之氣是臨近枯骨所致,但再一思索,忽然明白這裏八成是囚者方便之處。他想到這裏,立刻暗笑自己迂腐,但旋即又想:“自己自然無所謂,可宮雲兮難道也和自己一樣在此方便麽?” 昭元想到這裏,不禁看了一眼宮雲兮,卻見她身體不住瑟瑟發抖。昭元心下微奇,忽然覺出這洞內石壁上所吹寒氣已是越來越冷,現在竟已是奇寒徹骨。真要說起來,現在這洞內其實已比外麵雪地上還要冷得多,隻不過自己本來不畏冷熱,又是全神貫注在察看周圍,這才沒注意。可宮雲兮畢竟還是弱女子一名,她怎麽能抵擋得了? 昭元呆了呆,暗罵自己真笨:其實看到那水似乎有結冰之意時,自己就應該知道關照她了,卻怎麽到現在還把她晾在一邊?可要怎麽樣才能讓她不冷?自己摟住她給她溫暖?如果不願摟她的話,難道自己脫光了給她批上麽? 昭元想起先前宮雲兮在氣息不穢後,仍想貼自己胸膛的情形,頓時也未必就是如自己所想的那樣,而應該是以這寒冷之因為主因。隻是這樣一想,自然便又會失落許多。他望著一身潔白如雪花的宮雲兮,想來想去,心頭跳得越來越是厲害。但他終於還是走近前去,輕輕扳過宮雲兮身體,道:“這裏很冷,你……還是靠著我暖和一些。” 宮雲兮早已是瑟瑟發抖,心頭正恨他不肯給自己溫暖,在他扳自己肩頭時本想不理他的。可是昭元的手一觸她肩頭,兩股暖流立刻便流入她身體,那想故意不理昭元的想法頓時便煙消雲散,全身都隻能軟弱無力地隨昭元而轉。 昭元覺她已全身冰冷如一團冰雪,又見她那嬌俏的櫻唇已有青紫之象,心裏莫名其妙地大大心疼。可宮雲兮卻還是根本不肯看他,明顯還不肯諒解他。昭元心下大是歉疚,輕輕擁住宮雲兮道:“對不起,我剛才不知道你很冷很冷,以後不會了。” 宮雲兮聽他語氣溫柔,想起他先前為自己不顧性命浴血力搏的情景,心下也軟了大半,但口中卻依然道:“你身為夫君,卻這麽笨,連這個都不知道,真是太過分了。你要是再敢這樣,我就不嫁你了。”昭元低頭道:“是,是。” 宮雲兮見他老老實實回答,絲毫也無頂嘴之象,心下不覺微喜。她覺昭元懷抱中暖流陣陣,情不自禁地希望和他緊貼一些,但卻又不肯主動緊貼他。但昭元似乎知道她的心意,慢慢收緊手臂,將她摟得越來越緊。 宮雲兮先還是盼他再緊一些,讓自己更溫暖一些。但後來冷意消除,她卻覺昭元手臂依然在越來越緊,頓時心下大羞,知他隻怕也是在想趁機親近自己。雖然昭元也未必是有意,但至少也是故意沒有問自己這種緊度是不是已經夠了。她也知道,隻需自己抬頭一個瞪眼就能讓昭元醒悟過來,而且從此老老實實,但卻不知為什麽,說什麽也不願去瞪他。 昭元懷中的玉人身體無比柔軟,無比美麗,和他緊貼時兩人的心都是咚咚狂跳,似乎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那渴望跟自己融為一體的深藏情感。宮雲兮的身體漸漸熱了起來,連臉上也已泛起朵朵桃花,卻閉上雙眼根本不看他,更顯嬌羞可愛。昭元手上也是更加不由自主地加勁,希望讓她更加可愛,也跟自己更加親近。 宮雲兮的整個身體都似已被昭元平平摟得幾乎脫離了地麵,甚至連呼吸都有些困難,可是卻莫名其妙地還希望他摟得更緊一些。終於,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了,輕輕嚶寧了一聲。 昭元立刻醒悟到自己可能又是摟得太緊,都讓她快忍受不住了,連忙想要放手。但他立刻又想起現在畢竟還很冷,隻好又繼續輕輕摟住她。這次卻是小心得多,兩人臉上和身上的熱度也漸漸消褪,但卻都是不說一句話。 過不多時,昭元忽然發覺,自己那本來隻是環抱住她雙肩的手,已經不知什麽時候變成環繞她纖腰了,導致現在二人已完完全全地成了親密相貼的情形。宮雲兮的酥胸和他的胸膛緊緊相貼,越發顯得她的柔美和他的剛強。 二人就這樣緊緊相依,誰也不願意說話。他們都知道,有無數的原則告誡自己二人尚不可如此親密,可是所有這些原則,都完全不敵這個看似非常軟弱無力的“冷”字。現在二人身體都已是無比的熱,那熱從對方和自己的心間發出,直沐全身每一個部位,可說每一個部位都似已被對方心間熱流完全包圍了;無論怎麽說,那個寒冷的理由,其實都已不再存在。可他們卻依然還是這般緊緊相依,而且都是腦中一片空白,似乎根本想不到什麽理由要分開。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宮雲兮一動,整個頭又深深埋入了他胸中,便如剛剛進來時一樣。昭元如夢初醒,立刻覺出外麵不知什麽時候忽然又已是熱氣蒸騰,而且臭穢之意也變得明顯了許多,導致宮雲兮還是不得不跟自己相依。昭元忽然間啞然失笑:這個地方怎麽如此之好,無論冷熱,都能給自己這麽好的理由?如果沒有這些,自己能和她如此親密嗎?隻怕無論是誰都拉不下這臉來。可偏偏在這洞中,卻能讓她永遠離不開自己。 昭元感覺到懷中玉人不但口鼻埋在了自己胸衣處,其他的身體也一樣如同冷的時候跟他身體寸寸緊貼,不留一絲縫隙。外麵穢氣雖不甚重,但他卻也情不自禁地將口鼻湊到了宮雲兮的秀發之上,細細聞她頭上身上散發出來的少女幽香。 漸漸地,昭元口鼻越垂越深,已然深深貼在了宮雲兮柔發之中,隻覺她的少女幽香實在中人欲醉,那些穢氣似乎都已經被驅除得幹幹淨淨。他想起先前自己借給她解批風時、偷偷舔她秀發的情景,越發覺得自己現在之此行也是一樣的卑鄙無恥,可卻偏偏怎麽也禁不住自己。他甚至不自覺地將口鼻歪過,想要聞宮雲兮鬢邊甚至頸邊、胸邊之香,可卻終於還是不敢,隻是輕輕在她的耳鬢處輕輕摩來摩去。 宮雲兮覺出他想借機來聞自己,心頭更是如被電流包湧,全身都已軟得沒有力氣。現在的她,已不知不覺得全靠被昭元摟住,才能維持身體平衡。她似乎很討厭昭元這樣,可是卻又似乎很喜歡他這樣,再接下來,她又更加害怕這樣,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害怕什麽。她自己對氣息雖極是敏感,可即使是她,也知道這些氣味並非太濃,那麽昭元這種芸芸男子,顯然是絕對可以忍受的。他這樣做,實在是再也明顯不過地想占自己便宜。可畢竟自己如此對他,那麽他這樣對自己,自己卻又能怎麽樣?就算自己能怎麽樣,自己又會怎麽樣? 萬王之王 第八卷 孽欲魔蹤 第七十一回 魔蹤複現情難僵(五) 宮雲兮芳心羞喜交集,甚至都還有一絲恐懼之情。她知如果這樣下去,前麵隻怕是無比的難以確定,一心隻盼望他就此止步。可是昭元的身體熱力,以及昭元在她鬢邊的輕輕廝摩,卻似在一陣陣地要突破她那本來還沒來得及建成的心防,每一下都讓她幾乎失守。 宮雲兮正自又羞又懼間,忽然覺出昭元和自己緊貼的雙腿,也似乎在悄悄滑動。漸漸的,昭元那雙腿已在悄悄和她的玉腿摩擦起來,更加將她心中的防線摩得風雨飄搖,岌岌可危。那自昭元身上每一處透出來的熱力,更是令她無一處不受敵,無一處不需防,可是卻又偏偏無一處能防得住。宮雲兮越來越是害怕,也越來越是羞愧,隻覺得自己便如已陷入了一個自己編織的身心羅網之中,無論如何掙紮,都已永遠掙紮不開。 自己這張羅網本來是要擒他的,可是這張羅網編織得如此的美麗,美麗得自己也經受不住它的吸引,甚至早已變成了它的一部分。她想掙脫,可是陷身羅網的感覺是如此的美妙和欹旎,以至於她竟已全無脫出羅網的力氣和意願。她隻覺二人的羅網已經相互糾纏得根本分不清了:到底是自己網住了他,還是他網住了自己?誰是羅網?誰又是獵物? 忽然,外麵響起了極輕的走路聲。昭元心頭劇震,整個身體頓如作賊被發現一樣彈了回來。再看那剛剛脫離了自己懷抱的宮雲兮,卻見他也是滿臉紅暈,根本不敢看自己,更不敢再行貼近自己以避穢氣。 昭元隻覺自己就如在那瑤宮之夢中被西王母忽然喝斷一樣,心頭說不出的痛恨和懊惱,可也說不出的悔恨和慶幸。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受,可是他隻要一想起宋文昌來,立刻就覺得自己跟宮雲兮雖是近在咫尺,卻實是無異於遠在天涯。而且最可怕的是,自己越期盼和宮雲兮拉得近,遠隔天涯的時候也就會越痛苦。 外麵的聲音,緩緩走近了。可是昭元卻如沒聽到一般,因為他滿腦子中都是那揮之不去的宋文昌這三個字,心頭早已幾乎要滴下血來。是啊,隻有他,隻有他是自己麵前的唯一障礙。他為什麽會存在?他為什麽不消失? 自己身為他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不要說偷偷換婚,便要掐死他,也簡直是如掐死一隻螞蟻一般容易。以自己的地位、武功和心計,也完全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可是神鬼自己本來就不信,自己騙他們容易,卻無論如何也過不了自己的良心這一關。自己要怎樣欺瞞,才能讓“良心”不知道? 昭元呆呆地想著,忽然覺得一個由小到大的在聲音不斷質問自己:自己為什麽定要做好人?自己為什麽非要有良心? 昭元久久地想著,終於歎了口氣,全身終於又冷了下來。他緩緩伸出手去,又再輕輕摟住宮雲兮,將她臻首引到自己胸前以避穢氣,可是這一次的心中卻是出奇的平靜。他似乎已經完全超脫了,因為他已經覺得先前二人身體緊貼時,那種偷摩她玉體的動人心魄早已遠不可及,而且也已是無比的肮髒。 可宮雲兮卻被他撩撥得心猿意馬,一時間幾乎無法自製,這下一覺他終於又攬住自己,自然也是又緊緊相貼。待覺出這次昭元不再偷偷摩擦自己,她那溫軟柔美的玉體,竟然也情不自禁地微微顫動了起來。昭元的喉頭突然幹澀,心頭一團烈火燒得越來越是難以抑製,但身體卻依然隻象個木偶一樣任她體貼,體驗那種顫抖帶來的悄悄廝摩。 忽然外麵那鐵門咣鐺一聲,門下擠進一團綠綠的東西。昭元一下被驚醒,本能地要躍至那門前,但卻忘了自己還緊緊摟著宮雲兮。這一下沒有準備,竟然險些二人都跌倒在地上。昭元微覺歉意,先自示意不要輕易動那綠色之物,自己從門縫中朝外看。隻見極昏黃、極微弱的燈光中,一個身體佝僂的老人,正在慢慢離去。 昭元忽然道:“喂,喂!”那人卻是絲毫也無反應。昭元心中一動,忽然猛力拍門,震動極大,要引他注意。那人似乎回頭看了一眼,卻隻是無神地看了這邊一下,便又如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樣,又自緩緩離開。不一會,那老人便已消失在遠處甬道之口。 宮雲兮臉兒貼在他背後,輕輕道:“怎麽?”昭元轉過身來,摟緊了她,卻並不回答,隻是麵色凝重地道:“先看看這是什麽。”宮雲兮道:“似乎是一大片荷葉。”昭元早就有此感覺,現在蹲下細看,果然是一大片荷葉,而且還夾雜著飯菜之氣。 這種食物的味道和洞中的穢氣結合起來,當真是說不出地讓人想嘔吐。昭元一言不發,依然小心戒備,隻是慢慢將那荷葉包掀起一角。隻見裏麵果然都是些飯菜,雖是混著,居然似乎也甚是幹淨,而且與平時吃的也無大異。 宮雲兮皺眉道:“他們真是奇怪,這個時候來送飯菜,叫人怎麽能吃得下去?反正我是說什麽也不要吃的。”說著就要將那荷葉包踢出去。昭元心中一動,待要阻止,但身體半蹲,卻已難及,隻好伸手握住了她小腿,道:“先別這樣。”宮雲兮玉腿被他握住,竟然有一種當初他為自己沐足時的感覺,立刻便是滿臉通紅。昭元也自覺得失態,忙收回手來,道:“若是我們要被長期囚禁,那還是不得不吃。先留在這裏,等冷的時候再看。” 宮雲兮紅著臉點了點頭。昭元仔細想了幾想,依然不是太明白所以。他站起身來,扶宮雲兮走到角落,仔細感受了一下,道:“現在熱度好象又開始下降了。若是沒錯,再過一個時辰,便可穢氣盡去。……你先休息一下吧。”宮雲兮一笑,道:“我怎麽休息呀?” 昭元一想,卻也覺得是為難:她全身衣著雪白美麗,一塵不染的,在這黑黑的洞中顯得更加醒目。這邊雖然幹淨許多,但要說讓她也坐下來休息,那可實在連自己都覺得難堪。 宮雲兮一雙妙目忽然似笑非笑地望著他,但隻一見他回視,便又低下頭去。昭元知她所想,卻也實在沒有別的辦法,隻好道:“那我坐這邊地上,你坐我身上罷。”說著自己運足功力,先朝地拂了幾拂咧焰之氣,掃淨灰塵,當先坐在下;接著一振衣袖,張開雙手迎宮雲兮坐下。 宮雲兮小臉越來越紅,但似也知道他是為自己著想,終於還是嬌軀微顫,似要慢慢過來。昭元心頭忽然一動:“她是會背對自己坐下,還是麵對自己坐下?若是背對自己,勢必無法隨時借自己之胸膛來過濾氣息。可若是麵對自己,那……”正想間,宮雲兮臉紅欲燃,卻是慢慢屈腿,斜斜側坐在他懷中,就象是被他橫抱著一樣,纖足也微微屈回,貼在昭元腿上。雖然現在外麵穢氣已消失,她卻還是輕輕扭轉身來,臉兒也依然還是緊貼他胸膛。 昭元但覺她嬌軀緩緩側依入自己懷中時,那種嬌羞之態實是說不出的可愛;而她玉腿疊在自己腿上的緊密相貼的感覺,更是讓自己心猿意馬,幾乎當場就難以自製。昭元連忙收懾心神,待宮雲兮依定之後道:“還記得那個送飯來的人麽?我現在懷疑他根本就是又聾又啞又盲。” 宮雲兮奇道:“那怎麽可能呢?”昭元道:“我先前也以為不可能。可我曾在這幽靜的內洞大喊,不可謂不突兀,而他卻全無基本的本能反應。顯然,他得是真正的聾子。後來我大力拍門,震動很大,他才回了回頭,但眼珠根本沒轉,似乎隻是本能地回了下頭而已。” 宮雲兮抬起了頭,若有所思地道:“還有就是十聾九啞?”昭元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不但如此,我懷疑他神智也和那血魔一樣受到了侵襲和控製。依我看,他實在已和一具木頭人差不多,每日隻是憑借本能走多少步送飯而已。” 宮雲兮微微歎道:“是誰這麽狠心對待下人?”昭元忽然一笑,道:“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連侍女們都敢在你麵前那麽放肆?”宮雲兮臉上一紅,道:“她們……她們都是和我一起長大的,當然不同了。”她停了停,忽然狠狠掐了昭元一下,道:“再說了,你不是挺喜歡她們那麽瞎說的麽?” 昭元笑道:“我是喜歡,可是我喜歡似乎沒用,關鍵是你好象也喜歡,她們才真敢這樣。”宮雲兮粉臉窘得通紅,怕他又說下去,卻又沒有辦法阻止,隻得氣道:“你再說我就不理你了。”昭元見她又羞又窘的樣子,當真是美麗已極,卻又甚是可憐,本來還想說的“現在是你求著我,那我就不讓你依著”的話也立刻縮了回去,隻是道:“好,好。”心中卻想:“我能和她結下情誼,說起來範薑她們實在是立下汗馬功勞。我們許多沒法說的話,都是她們給說出來的。當時我簡直恨不得將她們一個個都點上啞穴,現在想起來,卻還真是得感謝她們。” 可忽然間,他卻又是一陣難過:“我誤入了這個感情困境,說起來也是她們推波助瀾造成的,我還感謝她們作甚?……唉,也不知她們怎麽樣了?” 昭元想起自己二人被血魔抓走之時,範薑她們都受了傷,而且連行動都一時甚難,不免甚是擔心。他不住地安慰自己,覺得那李嬤嬤見好長時間沒有人回來回合,一定會回去尋找。她年紀甚大,行事周密,當不會出錯。他這這樣想,才慢慢放心下來;卻又忽然驚覺:“我怎麽對她們這般擔心掛念?” 宮雲兮輕輕道:“你是不是想她們了?”昭元吃了一驚,忙道:“不,不是。我在想,這個洞……”宮雲兮忽然抬頭笑道:“不許顧左右而言他。我的這些姐妹,隻要她們自己願意,當然都是跟著我了。她們以後就當我的近身陪嫁,你說好不好?” 昭元心頭一痛,道:“現在我們命在頃刻,出去的希望渺茫得很,還說什麽嫁娶之事?”宮雲兮皺眉道:“不行不行,你一定要回答我。”昭元無奈,道:“好,當然好了,有什麽不好?”心中卻想:“那是對宋文昌好,對我有什麽好?” 昭元忽然心中一動:“她說隻要她們願意,那麽她們要是不願意呢?自己即使能活著出去,也肯定是娶不到宮雲兮了,那麽是不是可以表露一下身份?或許她們中也有人願意嫁自己,那麽自己便去娶她們中某一個?” 這想法一起來,昭元自己也覺甚是齷齪:“這等不得以而求其次的想法,怎麽會出現在我腦中?我便這麽沒誌氣麽?莫非……還是我根本就還沒死心,總還希望能用什麽辦法跟她糾纏上?……況且……況且她們似乎跟宮雲兮極好,八成都會跟著她走的,即使我真撬也撬不動的,那又何必自取其辱?我反正根本就沒敢真正表白,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一直裝到宮雲兮和宋文昌正式成婚,努力讓自己假裝之事完全無人知曉。……唉,我自己連命都沒有,怎麽居然去想這些聲色之事?” 昭元雖在瞎想,宮雲兮卻已聽到他回答說好,心下甚是得意,道:“你莫以為你是淨占便宜。你可還記得範薑的話麽?”昭元皺眉道:“她說了那麽多話,是哪一句話?”宮雲兮笑吟吟道:“聽你這口氣,難道你把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記住了?” 昭元嚇了一跳,忙道:“沒有,沒有。”宮雲兮道:“那有關我的呢?”昭元道:“自然都記住了。不不不,我是說,你說的話我都記住了,不是說她說的有關你的話。”宮雲兮臉上一紅,哼了一聲道:“誰不知道你謊話連篇?” 昭元見越扯越遠,怕又沒完沒了,忙道:“那範薑說的什麽話呀?我還是想不起來。”宮雲兮道:“她說過,說是‘我家小姐不論在哪裏,都是主位’。這你總記得吧?”昭元點頭道:“這個不說也是當然了,我哪敢不娶你當正夫人呀?”宮雲兮嘻嘻一笑,湊在他耳邊道:“這個嘛,當然是諒你也不敢。我是說你要先有心理準備,因為我到你家之後,我就是主人,你才是客。這才是‘不論哪裏都是我為主位’的意思,明白了嗎?” 昭元大吃一驚,一時間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瞪得大大的,道:“什麽?”宮雲兮扳起臉道:“你不肯麽?”昭元皺眉道:“這世上哪有這樣的理?本來夫妻是一體,什麽主啊客的?”宮雲兮道:“反正是你我之間,我當發話的,你當聽話的,要說都是主也行,要說我是丈夫你是妻子也行。你聽不聽話?” 昭元搖頭道:“這怎麽行?走遍天下,也沒這個理。這簡直就是有傷天合,人神共……共……”宮雲兮嗔道:“共什麽?”昭元不敢再說,隻得道:“……共……共笑。” 宮雲兮笑吟吟道:“要笑也是笑你呀,我怕什麽呀?哼,你說走遍天下也沒這個理,可是你走遍天下也找不到我這樣好的妻……丈夫,對不對?”昭元連連搖頭,道:“總之是沒有這個理,實在無人能接受。”宮雲兮道:“哼,我本來以為你頗有才名,懂得些溫柔體貼,不太在乎這些夫妻之間的名稱小節,可卻沒想到你還是這等俗人。你井底之蛙一隻,以為你不能接受,別人就會不接受麽?你再敢不答應,我就告訴媽媽,讓她取消婚約。” 萬王之王 第八卷 孽欲魔蹤 第七十一回 魔蹤複現情難僵(六) 昭元被她說得心頭一動,暗思:“對呀,我自己不願意,這宋文昌風流瀟灑,未必就會不願意。我便答應下來,反正也是慷他人之慨,又不要我付什麽代價。原來聽陳夫人說她任性,可還從來沒想到竟是這等的任性胡鬧。不過她太美,那宋文昌即使開始有些勉強,她隻要撒嬌一鬧,說不定什麽都願意了。我何必為宋文昌去多管閑事、自尋煩惱?這丫頭好象父母都極寵她,根本管不住她的。她要真去後悔,隻怕還真要鬧什麽取消婚約。雖然也未必就那麽容易,事畢竟也就鬧大了。我先過眼前這一關再說,以後的就讓他自己去對付去。” 昭元想到這裏,不禁又有些幸災樂禍,覺得這樣似乎給宋文昌惹了一個不小的麻煩,自己日後也就好少些憂傷。但這念隻是一閃,他便立刻覺得頗有卑鄙之意,連忙壓住,口中卻歎道:“唉,那我隻能答應了。” 宮雲兮眉花眼笑,得意地道:“你答應了,那可不許賴。”又道:“嘻嘻,我可不管你心中是什麽委曲求全、一時答應之類的鬼主意,反正這個既然答應了,那就說什麽也不許賴。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帶這麽多姐妹去嗎?就是防你到時候耍賴不認帳時用的。你也知道,她們可都是隻聽我的話的。你最好老實些,免得到時候又受欺負,自討苦吃。”她說著說著,忽然發現得意忘形之下,自己粉臉離昭元之口已不足兩分,幾乎就要挨到他麵,臉上忽然羞得通紅,又急忙側過頭去。 昭元看她這嬌美的模樣,心下忽然一陣喪氣:“能娶到她,這名份又算什麽?我覺得是麻煩,隻怕在宋文昌那裏是一點也不麻煩,人家反而甜在心裏呢。我有什麽好幸災樂禍的?”宮雲兮見他愁眉不展,伸出玉指刮了他臉一下,嘻嘻笑道:“夫人啊,別這麽難過嘛,別人可是想都想不到的。再說了,我會疼你的。”說著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昭元見她笑語盈盈,口舌如蘭,又是一陣神魂顛倒:“我……怎麽不是宋文昌?這大王之位有什麽好?又要吃苦處理國政,卻還不能盡情享樂,連心愛的美人也要讓給別人,哪裏比得上他逍遙自在?” 宮雲兮得意地道:“其實呢,我最先也沒想到這些,是你自己非要先扮成送給我的姬妾,才讓我有了此念。要說起來,還是你自找的,因此要怪也隻能怪你自己。所謂命苦不能怨……怨我這個夫君,嘻嘻。”說著忽然伸指在他額際一點,道:“哼,什麽命苦?我的姐妹們一個個這麽美,可都是你一百輩子也碰不上一個的。現在她們都一股腦跟我來欺負你,還讓你伺候,那可真是便宜了你。你還一個勁愁眉苦臉幹嘛?”說著又是臉上一紅,頑皮地一笑。 昭元越發難過,也越來越不願意再說這些閨閣香豔之事,正色道:“現在氣息已完全清了,我們可以用飯了。”宮雲兮想起那荷葉包,撅起嘴道:“反正我不吃。那麽粗糙,那麽髒……”昭元道:“粗糙或許能說得上,但我是做過飯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那些並不髒。” 宮雲兮眼睛一亮,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麽事一般,笑道:“那會不會織布呀?會不會刺繡呀?”昭元聽出她話中又無好意,道:“不會。你總會吧?”宮雲兮道:“我偏偏就是不會,就是會也不織。不過呢,這做飯燒菜我是真的不會,所以以後還是要你做飯。” 昭元正想反駁,但想起她是千金小姐,或許這些還真是不會,便道:“那也不必。反正有下人燒飯做菜織布的。”宮雲兮道:“不行,不行,我就要吃你做的飯菜,穿你……穿我自己帶來的衣服。別人的我就是不要吃,不要穿。”昭元拂然不悅,道:“我身居高位,日理萬機,哪能做這等之事?” 宮雲兮奇道:“你雖曾為月氏天師,但在楚不過是一小小郎官,甚是清閑,哪來的日理萬機?莫不是你說糊塗了吧?”昭元吃了一驚,忙道:“是,是,我說錯了。”宮雲兮扳起臉道:“那就是又答應了。聽著,不管你怎麽想的,我總當你……” 昭元無奈,道:“總當我是答應了的,不許賴,不然就一大群侍女伺候,是不是啊?我算怕了你了,但這一切都要出去以後才能說得上。現在就許再多,又有什麽用?”宮雲兮哼了一聲道:“反正要防患於未然,形成習慣才好。以後不管出不出得去,你都得老老實實聽我的話,不許翻臉。”昭元心頭一動,忽然定定地望著她,兩眼一瞬也不瞬。宮雲兮不知他何以如此神色望著自己,先是一奇,繼而臉上一紅,又是低下頭去。 昭元心頭越來越疑:“我自被擒入此中,心中急得要死,實在無奈之後才又不得不放鬆些。可她怎麽好象遠不如我急,現在更簡直就象是她擒了我一樣?難道她本來就不怕?”想著想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她為什麽要命人裝血魔?她……會迷魂術,這血魔雖然靈性已高,但顯然還是被深度迷魂過。難道她本來就和這血魔有什麽關係?” 昭元隻覺腦中一個極可怕的念頭起了來,忽然雙手一緊,如鐵筘一般緊住了她嬌軀,想要她身體扳正,細細看她眼神。宮雲兮見他忽然如此放肆地要近看自己,心下大羞,卻更是努力地低下頭想不讓他看。 昭元正要緩開一手逼她抬頭,忽然心中又是一動:“不對不對。這血魔功力如此之高,幾乎已到靈異之境,豈是很容易能訓練出來的?自己對於迷魂術已不能說精通,而她在純迷魂術上的造詣,隻怕還不如自己。當時她能迷自己一下,隻不過是她本身太過美麗,無形中幫了她大忙;而當時自己又是心情激動,才著了她道。可這個血魔所中迷魂術之深,已到了令人驚歎的地步。最難得的一點,是其被迷得竟然已到了頗有靈性的地步,這必得極高造詣的人反複無數次施為,才可能達到這種近於返璞歸真的效果。就宮雲兮這幾手三腳貓的迷魂本領,實在還是差得太遠。何況這血魔似乎本來武功就高,心智都非庸俗,因此其雖然被迷已深,依然極為危險。如果要指揮他的話,一個不慎,便隨時可能導致其反噬。要一遍遍深迷這等極危險之人,自己也必須武功高強以防萬一反噬。以她武功,怎麽能擔此大任?” 昭元想到這裏,頓時心頭大鬆。他忽覺自己正用力筘住她嬌軀,而她正又驚又羞又懼又怯,既極是可愛,又極是可憐,不禁微有歉疚,於是忙放鬆了手臂,又溫柔地攬她入懷緊貼自己。他覺出宮雲兮身體似是奇熱無比,心下一奇,但立刻也是麵紅耳赤:顯然,她必定是以為自己忽然被色欲迷了心竅,無法自製,所以才忽然對她施以“色”手。昭元心頭砰砰亂跳,雖然不住地暗罵自己,卻還是總忍不住去想:自己若是真的就是這樣,那會怎樣?她也會怎樣? 宮雲兮忽覺他又放鬆了手臂和那輕狂之舉動,心下大感放心,可是卻又莫名其妙地有一絲難以言傳的感覺。她怕昭元猜中自己心事,隻好便學駝鳥一般伏身緊貼他,但心頭依然是小鹿亂撞,渾身熱度難褪。 昭元極力穩住思緒,慢慢又思:“是了。她這麽怕羞,又是這麽高貴和驕傲,便真要布什麽局,也絕不能布這個讓她自己也陷身穢氣的地方。女孩子本來就對穢氣特別敏感,她……是女孩子中的女孩子,自然更是如此。當初自己在月氏時不過小小威脅她一下,她立刻便是臉色蒼白,忙不迭地答應自己,可見她對這是多麽的怕。要真逼她去置身臭穢,隻怕比殺了她還要難受一萬倍。她要戲耍自己或是折磨自己,有的是機會和手段,反正自己都不敢太反抗的。既然如此,她又何必非要布這等讓她自己都難堪之局?” 可她又為什麽這麽輕鬆呢?要說焦急可能也有,但跟自己比起來,真是半點都算不上。昭元想來想去,漸漸明白她其實是因為和自己在一起,而自己又絕不會拋下她不管,這樣一來她自然就可以悠哉悠哉,將煩惱給了自己,把悠閑留給她了。杜先生不是說過麽?女孩子不論本身多麽聰明和驕傲堅強,一旦和自己喜歡、而又有能力保護她的男子在一起的時候,立刻便會變得軟弱許多,然後就把什麽煩惱都交給這個男子,自己什麽都不肯擔心費神。 昭元想到這裏,不覺又是歡喜,又是傷感,還帶著許多氣悶。歡喜的自然是她的確從內心裏就真心喜歡自己,想要依靠自己,甚至把她的安危潛意識中完全交給了自己;傷感的卻是,這個“自己”根本就不能說是“自己”,無論是對於她還是對於自己,最後都隻不過是鏡花水月而已。 昭元忽然想起她先前所稱的那句話“女孩子生來就是享受這個世界的,包括你在內”,心頭更是鬱悶:眼前這形勢如此艱險,可是為此煩惱擔憂和苦苦思索的全是自己,她卻一點也不擔心,那不是在享受自己是什麽?而且最可悲的是,自己和她居然潛意識中,就都認同這實在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之事。這對於自己來說,不是極大的悲哀又是什麽? 昭元不禁暗暗歎了口氣,隻覺這當男子漢大丈夫,似乎實在沒什麽好,老是吃虧。即使討了這麽個天仙般的夫人,也還是家裏家外倒黴,始終是壓力留給自己,悠閑獻給她。難道男人天生就真是該犯賤,而且也不得不犯賤麽? 當然了,宮雲兮既然從內心裏就完全將她交給了自己,那麽潛意識裏確實會有些抵觸情緒,很可能總想要在自己麵前找回些麵子來。因此,她處處都要占先,處處都要為難自己,估計也是可以理解。 昭元呆呆望著宮雲兮,忽然想起了當初自己亡命天涯,樊舜華獨理中宮的時候。那個時候,樊俊華是何等的鎮定自若,何等的進退兩全?可全新的自己一回來,她立刻就變得象隻小貓一樣沒了主見,隻是想依靠自己,自己還曾因此笑過她。現在看起來,難道她也是因為內心中其實已經喜歡上了自己,所以已經不知不覺中,也將她的身心安危都交給了自己? 昭元不敢再想,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怕什麽,隻是極力要逼自己去思索現在所處的險境。是啊,如果真出不去,所有這一切都是一場空,又有什麽好想的?他想到這裏,忽然輕輕在宮雲兮耳邊道:“我們還是先起來,仔細看看門邊情形吧。” 宮雲兮點了點頭,卻道:“反正我不吃那裏麵的飯菜。”昭元其實本意就是想騙她到那裏去看看飯菜,聞聽此言,雖然失望,卻也隻好先閉口不言。但宮雲兮卻硬是不肯先從他懷裏站起來,隻是不住地發抖,非要全身都縮在他懷裏不肯動。 昭元無奈,隻好費勁氣力勉強站了起來。宮雲兮雙足根本不肯落地,而且連素手也都縮在他懷中,半點氣力都不肯用。她全身重量都落在昭元身上,似乎全不擔心昭元會一個不慎讓她掉落地上似的,雙眼卻是緊緊閉上。 昭元知她最多隻有一半是真怕冷,另外一大半根本就是撒嬌。但他雖知如此,卻也沒有辦法,況且自己心中也是潛意識裏就巴不得她這樣,是以也隻好一麵暗罵自己犯賤,一麵卻又讓她盡情享受。 昭元緊緊地摟著宮雲兮,慢慢走到那門邊,仔細看了看那門。但見那門和門鎖本身都是極厚極粗極重,根本無可能硬性弄開,其縫隙也都是隻容二三指伸出。如此小的縫隙,便加上縮骨功也毫無辦法,更別說還有宮雲兮這個無論身上還是心頭都無可甩脫的大累贅了。 昭元知道若要離開,要麽就是有人來放自己,要麽就是要想法弄到鑰匙。可是現在看來,這兩法實在無異於是白日之夢。他微微一歎,輕輕拉入那荷葉包並撥開,心道:“這大冬天的,這裏麵居然有新鮮荷葉,也算是一奇。這個地方難道還真是神鬼之地?” 再看那包內飯菜,隻見其份量似乎落在了中間。若是一日一頓,那麽象自己這樣的人當一人稍稍有餘,可若是給兩人吃,卻又是遠遠不夠。不過自己和宮雲兮乃是一男一女,她吃得肯定甚少。隻要自己可以稍稍忍餓一點,應該能兩人都長撐下去。但問題是,她根本就不肯吃。自己二人被囚的如此隱秘,似乎是要長期囚禁,她如此不肯屈就,那可如何是好? 昭元細細聞了聞那飯菜,已知其中確實無毒和迷藥之類,便道:“這些飯菜,其實也還是可以下咽的。你要是不吃,那以後怎麽辦?”宮雲兮皺了皺眉,道:“那麽粗糙,那麽髒,而且連食具都沒有,怎麽吃?你要就自己吃。”昭元道:“前麵的兩點似乎也不盡對。後麵的食具嘛,自然也還是隻有講究了。你看我就準備用手了。你若是嫌我手髒,那你就用你的手。” 宮雲兮道:“我才不用手呢。女孩子用手抓飯,成什麽樣子?”昭元道:“現在非常時期,不得不講究。我們是被囚禁,不是被請來供奉服侍的。”宮雲兮搖頭道:“反正我不吃。我要用膳,一定要有人服侍,要……”昭元無奈,道:“我來服侍你。這你總該吃些吧?”宮雲兮一笑,不覺睜開了眼,道:“你怎麽服侍啊?連食具櫡皿也沒有,我可不吃你的手碰過的。”昭元見她櫻唇微動,笑語如蘭,不覺又是砰然心動,呆呆地望著她。 宮雲兮見他又在看著自己發呆,又羞又惱,臻首急忙低下。她偷眼發覺昭元眼睛似乎不離自己櫻唇,忽然間想起一事,生怕他想到那上麵付諸行動,大是羞急,一下縮頭貼他胸道:“不許你喂。”說完這話,她全身都酥軟得沒了半點氣力,心頭又羞又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