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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王之王 第 六十 回 幻中何以疑太真

(2006-06-09 19:43:19) 下一個

萬王之王  第 六十 回 幻中何以疑太真

  第 六十 回 幻中何以疑太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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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元心頭不知是什麽滋味,隻得輕輕撫著她的秀發,道:“別瞎想。她跟哥哥一樣,你長大了,她也會更加疼你愛你。”冰靈眼淚不斷,道:“可是,是不是我越長大,她就會越來越不喜歡你呢?我真的很難過很難過。”

  昭元心中一動,卻是無可回答,隻是道:“不會的,不會的,一定不會的。”冰靈抬起頭,睜大眼睛道:“真的?”昭元勉強笑道:“真的。你不相信哥哥有辦法讓我們三個人都越來越互相歡喜嗎?”冰靈微微偏了偏頭,露出懷疑的神色道:“哥哥,你可不要騙我。”

  昭元硬著頭皮道:“當然不騙你了。你看,多難的事哥哥也能解決,難道這就這麽難麽?”冰靈急道:“可這是不一樣的,我們……”昭元忙道:“沒關係,哥哥能把它變成一樣。你看,她雖然走了,可還是帶走了那一條天璉。那是我送給你的,又是你送給她的,對麽?”

  冰靈眨了眨眼睛想了許久,終於又露出了笑意,道:“好啊好啊,到時候你一定要讓我們在一起。不然……”昭元道:“不然什麽?”冰靈臉上一紅,道:“不然你就打一輩子光棍,兄弟姐妹和老婆爸爸媽媽什麽也沒有,和胡子爺爺一樣出家。”

  昭元一笑,道:“好象是個好主意啊,這樣一來妹妹也沒有,老婆也沒有,想分心走神都難,正可以精通……”冰靈大急,一把掩住他嘴,嗔道:“不許說你這樣做,不然……不然……”不然什麽,卻又是說不出來。昭元笑道:“不然小妹就不喜歡我了,是不是?哥哥最怕這個,當然老老實實。”

  冰靈嘻嘻一笑,道:“好,那你可要記好。”忽然又是一笑,臉上微微一紅,撒嬌道:“我現在忽然又不想長大了。哥哥,你還是跟我一起睡,好不好?”昭元看了看她期盼的神色,想起她思念自己這麽久,今日終於得償所願,便道:“好,好。哥哥沒你在身邊,也很不習慣呢。”冰靈道:“好啊好啊,那現在就睡。”

  昭元奇道:“現在就睡?”但立刻醒悟過來:她為了照顧自己,清澈的大眼睛中已是微現紅意,顯然並非全是因為哭出來的。因此,她肯定是其實早已困得不得了,隻是極力強打精神,勉強陪自己說話而已。昭元心下感動,忙道:“好啊,好啊,我們現在就睡。”

  正說話間,忽然外麵似有聲音過來。昭元一驚,待要蓄勢,卻又覺自己身上武功依然並未恢複,隻好摟緊冰靈戒備。轉眼間那小窗已微開,一雙眼睛朝裏麵探看。冰靈滿臉通紅,卻是並不掙紮,仍是由昭元抱著。

  那眼睛掃了幾眼,忽然一個聲音輕笑道:“靈丫頭,這小子果然比你哥哥更讓你歡喜吧?你先還不肯要,死活說不可能有除了哥哥之外再讓你喜歡的。師父沒騙你吧?”聲音卻又不甚象西王母的。冰靈又羞又急,道:“他就是我哥哥。”

  那聲音哼了一聲,道:“馬上就不是了。你們兩個小毛頭,這點把戲還想騙師父?明天師父再來看你,那時希望你乖乖答應跟師父學武功。有事的話,便喊婆子。”說著那小門一關,腳步聲甚是輕快,顯然是她對冰靈明日會乖乖聽話信心百倍,連心情好了許多。

  昭元道:“天極聖母?”冰靈輕輕點了點頭。昭元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看來似乎不是西王母。”他細細回想,隻覺那夢中景象就跟自己夢見媽媽一樣,一切都是那麽的真實,可一切卻又都看不真切,無法細究。即使自己劫持瑤姑娘,她離自己不足半尺,但自己卻依然隻能覺出她極是美麗;其究竟是個什麽樣,竟然怎麽也說不清。

  昭元再一想,更覺得自己不但當時說不清楚看不清楚,便是瑤姑娘現在再出現在自己麵前,自己隻怕也隻知又是一位仙姿美人,但到底能否分清是不是她,卻依然難說。按說這一切正是典型的夢的感受,可是他回想起先前的種種情形,卻又不知為什麽,怎麽也不願相信這隻是夢,或者隻是被人誘導、被人強加的幻覺。

  昭元忽然想起,自己似乎還在夢裏為那位瑤姑娘戴上了天璉,忙將自己懷中之物一摸。天盒卻是還在,但打開一看,果見那天盒內已是空無一物。他心頭一陣劇烈顫抖,可立刻又沮喪起來:自己被俘,又被送來親近她們費盡心血抓來的未來弟子,自然被人搜過身了。那天璉如此高潔,她們又大多是女人,生性喜歡珠寶,焉有不拿走之理?他手再微微一動,心中忽然更是顫抖起來,原來被自己一直帶在身上的那團絲巾,居然還沒有被收走。

  昭元歎了口氣,極力屏去腦中記憶,暗道:“這些都是夢前之物,與夢何幹?”他輕輕擁過冰靈,隻覺她身體綿軟嬌弱,實在堪憐,心下憐惜之意大盛,待要將她摟得側臥在自己身邊,不料卻險些碰到了她櫻唇。二人都是臉紅心跳,但也都不說話。

  兩人也都不再象以前那樣睡前先脫得隻剩裏衣,都是全幅衣裳相擁而臥,心中都不知為什麽如此,是在擔心什麽。然而,雖然間隔重衣,彼此的體溫和氣息依然毫無阻礙地傳了過來,令他們一時間都是難以入眠。

  昭元心頭浮想連翩,隻覺懷中冰靈也是不時微微而動,知她也跟自己一樣難以入眠。他想起冰靈畢竟還小,這等輾轉難眠之經曆實在非她所應承受,便屏去自己心思,隻是輕輕撫摸她身體和頭頂,終於哄得她入眠。昭元微微歎了口氣,看了看她那閉上眼睛的睡姿,心中終於還是湧起了那種愈來愈難以忽略的感覺:“她終於還是長大了。我該怎麽辦?”

  不知是因為困倦,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這一覺竟是這些時日以來從來沒有過的酣暢,以致昭元竟是被冰靈推醒的。他睜開眼睛瞧了瞧,卻忽覺室內有人。再一看,隻見三個雍容華貴、相貌端麗無可方物的女子站在了自己床前,而且都還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昭元知道,中間那個約莫三十來歲的中年女子,肯定就是冰靈所說的天極聖母。一眼看去,隻覺她風采、氣度和美麗無一不與那夢中的西王母極象極象,但要直接說句是,卻又有些難以令人信服。另外兩個年紀輕些、約莫二十七八歲的少女,應該就是她的什麽左右脅侍,其一既然叫雨仙主,另外一個八成便會叫風仙主、雲仙主什麽的。昭元現在對易容之術極為留心,但無論怎麽看,也實在看不出她們與那曇花一現的廣寒宮主究竟有什麽相象之處。

  他和在天竺一樣,若無其事地攬起冰靈一起坐了起來,對那天極聖母道:“小子月氏大天師,拜見天極聖母。不知聖母是如何將在下擒來此地的呢?”天極聖母卻根本不理他,隻忽然微笑對冰靈道:“靈丫頭,昨天這一夜過得如何?”冰靈滿臉飛紅,低著頭不敢說話。

  一名脅侍仔細看著他們的神情,忽然奇道:“難道他們可能還真是兄妹?”那另一名脅侍搖頭道:“我看不可能。連長相都差這麽大,怎麽可能?而且靈兒還臉紅成這樣。露妹妹,我看你是輕信他們了。”那露仙主道:“那也未必。說不定還是你看走眼了。”

  昭元見她們根本不理自己,勉強抑製住心頭憤怒,又說了一遍。那天極聖母依舊不理他,隻是微笑著依床邊坐下,輕輕撫摸冰靈的頭,道:“孩子,今天怎麽這麽沒禮貌,連話都不答?難道還真是有了郎,不要娘?”冰靈窘道:“他真的是我哥哥。”

  天極聖母笑道:“好,好,好,不管是不是,好好答應跟我學武功就乖。”冰靈卻拿眼悄悄看昭元,昭元也不置可否。冰靈道:“我……我哥哥同意,我就答應,不然就不答應。”

  天極聖母臉上頓時一層嚴霜,但立刻又恢複了微笑時的模樣,道:“傻孩子,男人都根本沒有人性的,本來就都是野獸,你怎麽能看重他們?他們為了名利,哪怕無情無義、拋妻棄子、無所顧忌,還能滿口仁義道德,根本就是世上的真正最賤的賤人。他們隻配當奴仆,根本就不配當人的。我們都是高貴的女子,怎麽能聽他們的話?靈兒乖,跟師父學武功,以後那些男人都拜倒在你腳下,你想要誰就要誰,不想要誰就踢誰。那時候,他們都會要求著你,他也一樣。你說好不好?”冰靈垂頭道:“我就是喜歡聽哥哥的話。哥哥疼我愛我,一心為我好。”

  天極聖母臉現鄙夷之色,冷冷道:“男人都一樣的。尤其是你這個哥哥乃是中原人,一看就知是口是心非厚顏無恥之徒。我看他隻怕一見到漂亮女子,就會賊心大動。你隻應該享用他,臨幸他,以他為麵首和奴仆,卻千萬不能相信他,否則定為他所欺,痛苦終生。乖孩子,相信師父,師父比你大得多,又這麽疼你,怎麽會騙你?”冰靈隻是低頭不語。昭元冷冷道:“小妹雖然還小,但還懂得是非對錯。敢問聖母是如何將在下帶來此地的?”

  天極聖母忽然轉過頭來瞪著他,眼中寒光便如兩柄厲刃一般要直透他心靈。昭元冷冷道:“聖母先前就已知此等迷魂之法對我兄妹無用,現在又何必還來?在下不過是想知些來由,並無對長輩不敬之意。”天極聖母忽然一把提住他背領,將他整個人從床上提了起來,重重摔在地上。冰靈大吃一驚,想要伸手抓住,卻根本來不及。她心中一急,已哭了起來:“哥哥!”天極聖母微笑道:“好孩子,乖乖聽師父的話,這個野人就能少受些苦。”

  她出手其快逾電,隻用二指捏住昭元後領一點邊角,便能如提野草般舉重若輕。隻從這一提中,昭元便知她武功是決然在自己之上的,即使自己還武功尚在,也依舊極難抵擋她。自己身上那衣也不知是什麽做的,似乎每一絲每一線都似能承受千鈞之重,在這等突然大力之下,不但絲毫也無撕裂之象,甚至連半點摺皺也沒有。

  昭元心中暗暗稱奇:“她們極其蔑視男子,那麽我這衣服想來隻是下等之衣。連下等之衣便已如此,那她們穿在身上的,自然就更是奇妙了。”嘴上卻道:“聖母乃是武學中不世出的奇人,自然知道學武一道,當自己願意才能事半功倍。如此威逼,豈非大背常理?”

  天極聖母冷笑道:“你不過是隻井底之蛙,知道些什麽?來了我這裏,大背常理的事多著呢。你若乖覺些,便當知道趕快勸她好好跟我學武,不然我對你可不客氣。”昭元哈哈笑道:“你以為我是什麽人,會對你的折磨開口求饒麽?世間武功盡多摧折人性之弊,你不說明情由,我絕不會讓我妹妹答應跟你冒險。”

  天極聖母冷笑道:“可惜現在你既然來了,便由不得你了。”昭元道:“你以為你最終能讓我開口?”天極聖母道:“我懶得去管你開口不開口,但卻能讓她動心。你可知道你擅闖我地之罪還沒處罰?我現在便讓你知道,你這行徑當是何等之罪。”

  她話未說完,也不見她將手搭在昭元身上,昭元便已覺自己肩頭開始陣陣劇痛起來。這痛根本不是皮肉之痛,而是筋骨心靈之痛,雖然著麵不大,卻竟然有如有人正一絲一絲要將自己的經脈盡數鏟除掉一般。

  昭元是練武之人,對這經脈感受極是明顯。他雖然還猶自強忍,但全身卻已不自覺地如篩糠一般顫抖起來。冰靈見他滿臉都是平靜之相,但麵色卻是青白相間,全身顫抖,知道他隻是在強忍,心下痛極。可是她自己卻也被天極聖母輕輕按住了,全身動彈不得。

  天極聖母微笑道:“靈兒,乖乖聽話叫師父,他就可以少受許多災。師父現在還隻加了三成力呢,要是用足力道,他這一身武功可就徹底廢了。你也不喜歡這樣,對不對?”

  冰靈哭道:“你……師……”昭元忽然厲聲道:“她武功過於陰寒,有悖天理,恐有折壽之危、瘋狂之險。你千萬不可答應修習!”天極聖母手上加勁,臉上依然微笑道:“乖孩子,師父剛剛說男人就會騙人,他就來騙你了。你看師父多光彩多氣象?哪有半點象他說的?”昭元牙齒咬得格格作響,道:“不,這是哥哥從她這力中親自體會的,你千萬……”後麵之話忽然說不出來,人卻依然清醒地體會到那種錐心刺骨的痛,顯是已被她製住了啞穴。

  天極聖母柔聲道:“靈兒別聽他的。這功若是男子修習,自然不便。但是我們都是女子,乃是純陰之體,當然不同。你要是乖乖聽話,師父就放他少受些苦。”冰靈見昭元滿臉又是青紫又是蒼白,但卻依然拚命支持起眼神、極力讓自己不要答應,心頭實是柔腸寸斷,不知如何是好。忽然間昭元身上輕微畢剝而響,天極聖母柔聲道:“乖孩子,你看你不答應,他的全身骨節都要被我捏碎了。你說你這樣是不是害了他呢?”

  冰靈淚如泉湧,背過身去不敢看昭元眼神,低低道:“師父。”天極聖母大喜,哈哈笑道:“我終於對得起師父了。”旁邊那二位仙主也都躬身道:“恭喜聖母,賀喜聖母。”天極聖母笑道:“好,好,這事說起來你們也有功勞,我當要好好賞賜你們。傳諭下去,賜眾仙冰華,與我同悅此萬千之喜。”

  那雨仙主道:“這小子怎麽辦?”冰靈尖叫一聲撲了上來,哭道:“你們絕不能傷害我哥哥,不然我……”天極聖母摸摸她頭,道:“別急,別急。師父看重的是你。這些男人的性命,在師父看來連狗都不如。要饒他們,不過就是饒幾條狗而已。”

  她手微微一轉,昭元立刻暈倒。天極聖母冷聲道:“這小子先饒了性命,拖到內廳中,我還有事。”雨仙主和露仙主都低頭應了一聲,外麵進來幾名健婦,手中都拿著似絲非絲的索帶要將昭元捆綁起來。冰靈要上前阻止,卻被天極聖母拉住。冰靈哭道:“師父,你不要傷害我哥哥,讓我來照顧他,好不好?我保證用心學武,好不好?”

萬王之王  第 六十 回 幻中何以疑太真(二)

  

  天極聖母無限憐愛地摟了摟她,對那些健婦道:“拖出去就算了。”那些健婦都應聲將昭元拖開。天極聖母便如待自己女兒一樣,輕輕撫著她的小臉柔聲道:“乖靈兒,你好好學武,要是聽話,就能每天見到他。要是不聽話,師也不打你罵你,隻是會把他關起來,打他罵他。所以你一定要聽話,知道嗎?”

  冰靈死死抓住她手臂,哭道:“我聽話,我聽話,但是我來照顧哥哥,好不好?我真的會很聽話很聽話的,好不好?”天極聖母臉色一沉,卻又恢複了愛憐的樣子,道:“乖孩子,現在就不聽師父的話了?那師父可要再好好打他幾頓了。你說好不好?”說著又要伸手去叫那些人放下昭元。

  冰靈怕她真的又要折磨昭元,連忙放開了她手臂不敢再求,但眼淚卻是嘩嘩直淌。天極聖母摸了摸她頭,笑道:“真乖,師父真是越來越疼你了。你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師父教你冰魄玄陰手。你看,這名字簡直就是為你取的,你怎能不學?”說著又對雨仙主和露仙主道:“今天事非尋常,你們親自照看她,不可大意。”二人都點首稱是。

  天極聖母為冰靈擦了擦眼淚,微笑道:“好孩子,師父疼你。你這麽哭,師父心疼,心情也就會不好的。”冰靈怕她又要去折磨昭元,隻得勉強止住淚水。天極聖母笑道:“靈兒真聰明。師父最喜歡聽靈兒叫師父了。靈兒再叫一聲,讓師父高興高興再去審問他,好不好?”

  冰靈強忍淚水,道:“師父。”天極聖母在她額頭上親了親,道:“乖乖休息,師父明天再來看你。”起身便要離去。冰靈急道:“師父,你別傷害他。好不好?”天極聖母見她眼淚嘩嘩直下,卻還不敢哭出聲來,微微一笑,道:“乖孩子別怕,師父會有分寸的。”轉身而去。

  昭元醒來時,隻覺全身關節處都是一陣一陣的劇痛,知這天極聖母出手狠辣,自己全身骨節當真都已受了傷。當然,冰靈到底還是為自己勉強保住了經脈,隻要能養上些時日,還可痊愈。他想起以天極聖母的心狠手辣,若是真的再加了勁,自己的武功隻怕就真的要被永遠廢掉了,心頭不禁還是暗自後怕。正尋思間,忽聽天極聖母冷冷地聲音道:“既然醒了,怎麽還不睜開眼睛?莫非還在打什麽歪主意?”

  昭元見自己裝未醒已被天極聖母看穿,知她心狠手辣,做事絕不留情,隻得睜開眼睛。他勉強盤膝坐起來,麵對著她,卻並不說話。微一四望,見自己已身處於一處極古樸的內室之中,四麵銀絲繚繞,布縵低垂,竟然頗似自己施祭時的道場。天極聖母負手而立,背對著他,冷聲道:“我知道你心裏有幾個問題。第一,靈兒沒事。我隻要她學武功,不會傷害她的。第二,我告訴你,你是被一隻大黑鷹帶來準備做食物的。”

  昭元心頭一顫,就象是失落了什麽,喃喃道:“是黑鷹?不是紫鷹?”天極聖母冷笑道:“世上的紫鷹,便如世上有良心的男人一樣,幾千年前便已死絕了。你想裝糊塗騙我麽?”昭元輕輕歎了口氣,說不出話來。天極聖母慢慢道:“你掉下來時,似乎被罡風凍得僵暈了,居然還在說什麽夢話,為神鷹所不喜。”昭元冷冷道:“可是說什麽西王母、瑤池?”

  天極聖母忽然轉過身來,居高臨下俯視著他道:“不錯。而且居然還將我的兩位蓮華雙仙,稱作了什麽九天玄女和九光元女。我後來要給你行灌頂大法,卻居然不能成功。你自己說你是在想什麽?”昭元冷冷道:“若是有人裝神弄鬼,則聖母與在下自然皆知是何故,不需多說。若非如此,那便不過恍惚間一夢而已,說之何益?”天極聖母冷笑道:“好一個說之何益。你今既然來此,便當克守男子卑下本份,助我小徒修成無上絕學。”

  昭元冷笑道:“有你這樣手段和心狠,有什麽達不到的?你已讓她相信我在你手,現在就算立刻殺了我,也一樣可以騙得她乖乖學武。不知我還能有什麽用?”天極聖母緩緩道:“你不怕提醒了我麽?”昭元哈哈笑道:“別人或許還有遺忘,對你天極聖母,何事還能脫出掌握?何事還能需人提醒?”天極聖母冷笑道:“別人或許還能不出我掌握,但你行事還真能出人意料,對你還真是不得不小心些。你這話,偏偏就是提醒了我。”

  二人唇槍舌劍之際冷冷對視,都是極力不露自己心跡,卻又都要力圖去探究對方心意。昭元覺她說話時絲毫不露形跡,實在無法探知她究竟是真的受了提醒,還是隻是要故意探測自己心防。忽然,昭元心頭一動,轉移道:“你稱尊於此,想來也有很多年了?”天極聖母卻也答非所問地道:“先前在你問我話時,我完全不回答,反而對你痛加折磨。可是現在,我卻又侃侃回答,絲毫不留。你可知道這是為何?”

  昭元冷冷道:“想來應該不是怕有些話未經商量,導致有些不該驚異的人,露出了驚異之容罷?”天極聖母冷笑道:“你要以小人之心來度我之腹,那也由得你。但是你既知我稱尊於此,你居然還敢那樣對我說話?你可知對我說話的規矩是什麽?”

  昭元道:“莫非便是如傳說中的西王母一般,從來不願讓人站著說話?”天極聖母道:“不錯!你既知道這些,那麽現在該當怎麽做,想來也很明白了。”昭元嘿嘿冷笑道:“我現在一點反抗之力都無,你要將我擺成跪姿容易得緊,又何必廢如此多的廢話?”

  雪花蓮聖母冷笑道:“好,好,我就需要這樣的楞頭白癡。”忽然一指點出。昭元但覺全身力氣忽然頓複了許多,便連那周身的骨節也一點都不痛了。他立刻便身隨心動,自地上一躍而起。天極聖母看了看昭元,忽然一指又是發來,直指他眉心。

  昭元見這一指威力驚人,全非製穴之力,知中之定然頭顱粉碎。當下他急忙斂神靜氣,一個翻身避開,反手一指便要出商陽劍氣以行試探。天極聖母忽然身形一晃,電光石火之際,整個人都已不知怎地到了離昭元不過一尺之地,一指已經點在了昭元正要發力的指根處,笑道:“果然有些本事,可惜不過是米粒之珠。”

  昭元頓覺全身一陣奇寒,本已積蓄起來就要發出的力道全然消散。那股寒氣趁勢衝入自己經脈,立刻便令他又有先前受製之象。

  昭元正自極力壓製,忽聽天極聖母冷笑道:“你劍氣全然不熟,居然也敢在我麵前施展?拿出你本來的看家武功來罷!”說著忽然變指為掌,一掌朝昭元當胸擊來。昭元大驚,連忙運起昊陽神功,拚力一掌接去。頓時,他胸中腦中都是氣血劇烈翻湧,張口吐出了一大口鮮血。那天極聖母一個回旋,輕輕巧巧躍落,哈哈笑道:“果然就是他,果然就是他!”

  昭元潛察經脈,知道已受很重內傷。此時她若再來進攻,自己乃是有死而已,於是也就索性不去理她,隻是暗自調息。天極聖母笑聲不絕,忽然一揮長袖,整個室內的布縵忽然層層掀起。裏麵許多黑漆漆的牌位露了出來,竟與鬼方單於給自己看的先夏牌位極似。

  天極聖母怔怔望著那些牌位,忽然向上拜道:“創山祖師,徒兒今日終於為您了卻了三百年的心願!”昭元心中一驚,道:“什麽?”天極聖母冷笑道:“你不是月氏大天師麽?連這個也不知道?”昭元心念電轉,忽地失聲道:“你祖師就是三百年前的冰魄魔女?”

  天極聖母眼中居然微起淚意,神情極是悲憤,喃喃道:“他居然給我祖師取了這樣一個名字?他居然給我祖師取了這樣一個名字?祖師,您留下遺言,說天下男人都是重名利輕情義之徒,可笑我當初為什麽還不肯相信?”

  昭元也是思如潮水。他想起當初在月氏神陵中看那密笈時,曾有附注,說是有一門武功乃是陰險毒辣的魔功,乃是專為克自己一係所創。現在自己一遇這天極聖母,就幾乎也無半點抵抗之力,那實在是除了夢中的“西王母”之外,誰也辦不到。雖然也是因為自己功力並未全複,再加上她出奇不意,但現在的自己仍能一招之內便遭擒,如果不是武功本身有所相克,確實也太難解釋。如此說來,其人不是冰魄魔女之後,還能是什麽?自己在神陵中讀到那些時,本以為數百年前之事現在早已湮滅,但卻沒想到直到今天雙方竟然還各有傳人,而且居然還真的相遇。

  昭元心念電轉,道:“我先師曾言及你這門武功過於違背天理,全無順其自然之意,說若至深處,容易摧殘人身心,當歸為魔功一類。令祖師被稱為為冰魄魔女,亦是因此而起。這有甚麽不對?”

  天極聖母忽然轉過身來怒道:“呸!他是天下最無恥之徒,騙了我師祖之心,卻又不肯給她名份,硬是逼得她幾乎發瘋。我師祖這才創出這樣一套武功來專門克製他,要壓服他,這哪一點錯了?你居然還有臉來為他說話?果然是好師父好徒弟,他有臉教出你這個徒弟,你也有臉跟他學!”

  昭元道:“不是他教我。此功早已絕傳,我是在一處神陵中自學的。”天極聖母怒道:“那也是你從他那裏學的!他不敢傳?哈哈,莫非他早就知道,我們的功夫是他的克星?”昭元不答,但神情上卻極顯不服。天極聖母冷笑道:“你不服?那你說他為什麽不敢傳?”

  昭元嘴動了動,卻也無可說話,隻得勉強道:“那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我看未必是這樣一個原因。”天極聖母冷笑道:“哼哼,他不但沒膽,更加沒臉!他說人才調零,說他的師父曾說過,隻有他還有希望延續。他要不讓神功絕傳,便要我師祖等他十年,等他參透關鍵之後,自然便來迎娶。我師祖相信了他,當真等了他十年,他卻一直都沒有來。我師祖青春年華全然耗盡,十年間日日思念,竟然已由一個花樣美人等成了白頭之婦。於是我師祖發下了殺盡修煉他的武功之傳人的誓言,誓要讓這門武功絕傳,他也終於沒敢忘。哈哈,哈哈,他終於還是怕了,他終於還是怕了!”

  昭元回想起先前在月氏為大天師時查閱過的卷宗,以及各位祭師所說及的一些傳說,一幅景象漸漸清晰起來。

  要知那位隔代傳自己武功的大祭師,不但是最後一位精通昊陽神功的大天師,亦是數百年來唯一未娶妻的大祭師。許多人也都因此說附會說,月氏之運從那時候而衰。自己之所以能短短半年內修成,那是因為自己有極強的定心之術和不世巧遇,普通人那裏能有這樣的機遇?這昊陽神功的中間關頭乃是脫胎換骨之關鍵,若是停步不前,那便無甚凶險,但成就也就如現在的莫西幹等人。若是要堅持突破,那便極是危險,絕然不能分心。因此曆代祭師中,凡精通昊陽神功者,幾乎都是快四十以後才娶的妻子。這位冰魄魔女極可能是與自己先師少年時便相識相愛,後來終於無可等待,這才心傷之下發下了那等毒誓。

  昭元想起一位花顏月貌的少女,硬被等待耗空了最美麗的年華,的確是人生極大的殘忍,不免自己也確實替那位大祭師有些愧疚。當下他勉強道:“先師其實也並沒有忘記令祖師。他在密笈中曾多次注及他曾有負疚之心,囑咐後世會此功者,當極力避免與冰魄傳人相敵,以免更增罪孽。這冰魄魔女之名也不是他所取,而是當時月氏諸位助祭師們所言傳於世的。同時,他還是曆代大祭中唯一沒有娶妻的大祭,一生都在懺悔。”

  天極聖母冷笑道:“他還有臉去娶妻?他還有臉去娶妻?他為了一襲名利,斷送了我祖師一生,他還有臉去娶?他以為他不跟我祖師比試,受她幾指,就能讓我祖師回心轉意,就能補償那十幾年的歲月青春?他不就是要神功不絕嗎?我祖師偏偏就是要讓它絕掉!他得到了什麽?他得到了什麽?他失去了我祖師,他就應該失去一切!哈哈,哈哈!”

  昭元心下默然,知先師之所以將密笈帶入墳墓,看來除了自己先前所想的人才調零、難找材質外,還有擔心新學者成為被謀害目標的用意。這位先師五十四歲便逝世,史載“嘔血數升,似內傷發作”,大異於先前精通神功者大都八十以上才無疾而終的慣例,當是受了那冰魄魔女的指傷所致。

  天極聖母忽然冷笑一聲,一把將昭元按在地上,逼他朝那正中靈位磕頭。昭元心頭大怒,但想起此雪魄魔女乃是三百年前祖師之輩,而且其青春年華因昊陽神功而苦等逝盡,確實也是極為可憐。自己既為昊陽功後輩傳人,致以敬意,卻也應當。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心中歎息,便也並不抗拒。

  他邊磕頭邊想,既然她們曆代都以讓昊陽神功絕傳為目標,那麽自己又如何能夠有生的希望?正想間,天極聖母忽然道:“你可知我為什麽要你活下來?”昭元冷笑道:“想來還有些別的用處。明天是你收徒大典,你也不想多生枝節罷。” 天極聖母冷笑道:“你明白就好。不然,我就將你作為給祖師上祭的祭禮。”昭元道:“你這雪魔功法雖然厲害,但全無順天之意,摧殘心誌,乃是魔功。你何以一定要讓冰靈受此苦?”

  天極聖母怒道:“住口!世上有什麽武功能修煉起來全無凶險?冰魄玄陰功乃先祖師嘔心瀝血所創,若非良才美質,修煉自然有損。靈兒乃是難得的美質,有我悉心教導,自然不會有事。”昭元冷笑道:“我看隻怕你自己也知自己命不長久,才這般著急的吧?隻怕還沒等她明白真正危險所在,你就已經不在人世了。人之初,性本……善。別人不說,我看你本來也絕非如此冷漠狠毒辣。可是你看看你練到現在,卻已變成了什麽樣子?”

萬王之王  第 六十 回 幻中何以疑太真(三)

  

  天極聖母大怒,冷笑道:“你以為我要對你不冷漠麽?你以為我要對你不毒辣麽?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昭元道:“不是對我,而是對冰靈。你現在根本就已不知愛為何物,心中隻有仇恨和蔑視。你即使是對冰靈,也隻是極力想擺出自己還是人的樣子來……”

  天極聖母神情激動,忽然揮手打了他一個耳光,用極冷的語氣道:“你馬上閉嘴,不然我立刻將你碎屍萬段。”昭元冷笑道:“我既然會了昊陽神功,已知非被碎屍萬段不可。此一時與彼一時,又有什麽分別?”

  天極聖母冷冷看著他,目中冷得幾乎要凝成冰雪:“你若不聽我話,讓我希望破滅,我自有法讓你活著親眼見到冰靈是怎麽被我折磨瘋狂,然後再讓你死。”昭元覺她說話間透露出無比的狠毒之意,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口上卻道:“她和你無怨無仇,又是如此可愛可憐,你何苦要跟她為難?”

  天極聖母冷冷道:“你跟我何怨何仇?我又為何要跟你為難?我已不會再去尋找弟子了,也絕不會再多廢勁來用你和她互相威脅。這個弟子我明天是收定了,無論任何人讓我失望,我都要讓他永遠絕望。你以為我不敢,或是舍不得下手麽?”

  昭元接觸到天極聖母的目光,心中忽然一陣害怕。先前他總覺隻要不是天竺中仇恨賤民的人,別的任何人威脅說會傷害冰靈,自己都根本不會相信。可是現在由天極聖母說出來這番威脅話,自己卻是根本不敢來賭。昭元歎了口氣,終於低下頭道:“我死不足惜,但她是你弟子,望你善待於她。”

  天極聖母盯著他看了許久,忽然哈哈笑道:“果然好一幅有情有義的樣子,可惜卻根本騙不了我。你想感動我?哈哈,哈哈!你本來就已罪大惡極,現在讓你多活一刻已是賺了。你老老實實照我吩咐去做,我自然不會虧待她。不然,我不說你也知道會怎麽樣。”

  她說完冷笑一聲,忽又淩空一指,令昭元渾身勁力再次全失,道:“你今天就在我下榻處旁邊,靈兒可以看到你,我也要親自看著你!”說著便緩步出去,外麵幾名健婦進來似乎想將他細細綁好。天極聖母搖了搖頭,隻是點了他又一處穴道。那些健婦便將昭元拖帶著,一直帶到一處精舍的地麵。天極聖母道:“你好好在這裏呆著,我去看看靈兒。”

  昭元看了看周圍眾仆雲集,自己也是手腳無可動彈,隻能兩眼四處張望。他忽然覺出這間臥室除奢華之外,還有一種很熟悉、很親切、很溫馨的感覺,似乎是在哪裏見過類似的布置,可是卻又一時間想不起來。過了多時,又有人來帶他用飯和方便,似乎都是完全能知他的心理,根本不用他作出任何要求。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忽然外麵傳來天極聖母的聲音:“靈兒,這次先讓你見見他,你明天一定要乖乖地哦。”昭元心下一動,再看外麵,果見是冰靈被天極聖母拉著過來。冰靈一看見他,立刻便是淚眼迷離,叫道:“哥哥!”就要撲過來。

  天極聖母卻拉住她道:“乖孩子,是不是很想他啊?”冰靈連連點頭,哭道:“我……都是和哥哥一起睡的,看不見他我心裏很難過。”天極聖母笑道:“真是傻孩子。師父疼你,當然會讓你天天能看見他。師父把他放在前廳裏,你跟師父一起睡。這樣的話,每天你都能看見他了,好不好?”冰靈哀求道:“我跟哥哥一起去地麵上睡,也還是在這裏,好不好?”天極聖母道:“乖孩子,怎麽又不聽話?”說著又冷冷盯著昭元。

  昭元知她是想借機培養冰靈和她的親近感,以求時間長後漸漸消除冰靈心中的隔閡,日後便好教習武功。但他雖明知如此,卻也無可奈何,隻得歎了口氣,示意冰靈答應。自從天極聖母徹底擊潰他“冰靈不會被傷害”的信心後,他已是隻盼冰靈能更討天極聖母歡喜一些,讓她心中能對冰靈多些憐愛,冰靈便好少受些苦。至於魔功後患,早已是顧不得了。

  冰靈見昭元眨眼示意,便也隻好點頭同意。天極聖母見二人都甚是恭順,心下甚喜,摸了摸冰靈頭頂,柔聲道:“乖孩子,師父才是真正疼你愛你的。晚上師父保護你,比誰保護你都強。”又轉身道:“小公主從今之後隨我而睡。這小子還算有知有覺,知道進退,那便給他來幾層被褥,鋪在外間。”那些婦女應了一聲,紛紛依言而動。

  天色越來越黑,冰靈終於被天極聖母從驚怕中哄得入眠,可是昭元自己,卻是說什麽也難入夢。他隻覺這一切簡直本身就又象是一個夢:誰能預料自己居然在這裏碰見了冰靈?而且抓自己而來的人,竟然還是三百年前的恩怨傳人?

  昭元細細回想天極聖母哄冰靈入睡的樣子,隻覺她對冰靈的確也是愛護倍至,全然一幅母親的模樣,而且滿眼都是發自內心的愛護,實在瞧不出半點殺機。可當天極聖母說起絕望之下會對冰靈下辣手時,那眼神卻又令人發自內心地不寒而栗。昭元完全不知道哪一麵才是天極聖母真正的一麵,他隻知道自己根本就賭不起,也根本就不敢賭。他想了許久,越想越是覺得無助。直到聽得外麵更聲陣陣,心頭放棄之念起來,終於勉強入眠。

  忽然,昭元覺出自己臉上額頭上,似有某種被毛發之類撫摸的感覺,突然驚覺過來。戴睜眼看時,隻見一個鬼魅般若隱若現的人影正在自己身旁,用空洞得可怕的眼神呆呆地看著自己。那種被撫摸的感覺,正是那鬼魅批垂下來的頭發所致。那鬼似乎還正伸出手臂撫摸著自己額際,觸手之處更是冰涼如死人,寒意直透心底。

  昭元大吃一驚,心膽俱恐,但卻絲毫無可動彈,幾乎就想喊出來。但再一細看,卻發現那鬼似乎正是白天的天極聖母。昭元心下大是奇怪,但卻立刻先定下了神,看她如何對待自己。天極聖母目光滿現癡呆之意,隻是默默看著他。昭元忽然明白過來:原來她是在夢遊。

  天極聖母慢慢地蹲了下來,細細看著他。現在天極聖母的眼中,已滿是溫情,白天那冷竣如刀的眼神絲毫不見,但卻並不說話。良久,她忽然眼中湧出淚水,輕輕道:“孩子,孩子,你知道媽媽想你,來看媽媽,是麽?”

  昭元心頭一動,知她把自己看成了她的兒子。他心念電轉之下,立刻明白了許多許多。自己先前絕望之時,曾經出言頂撞,屢次求死,可是以天極聖母如此心狠手辣的人,雖那樣怒極,但卻居然還是沒有殺自己,而且還不避嫌疑,讓自己睡在這前廳之中。現在看來,她隻怕不光是有自己猜測的那些利益目的,很可能還有連她自己都還沒覺察到的深層情感。

  天極聖母喃喃道:“好孩子,你終於來看媽媽了。你簡直就象還活著一樣,媽媽很高興很高興。”昭元嚇了一跳,暗道:“難道她以為她兒子死了?”

  天極聖母忽然摸了摸他額際,微笑道:“你武功很高很高,媽媽很高興很高興。你雖然死了,可是媽媽從來沒有忘記你。媽媽還給你找了好媳婦,你看,你看,她跟媽媽一起睡的。她好乖好乖,好美好美,媽媽一看就好喜歡好喜歡,喜歡得都疼到心裏來了,喜歡得簡直就跟你一樣。好孩子,你喜歡不喜歡?”昭元聽她說話語無倫次,心下越來越是恐懼:“難道她其實是想把小妹做祭禮?她竟然如此狠毒?”

  昭元心中越來越驚,當下張口就想說:“不喜歡。”但又怕天極聖母心誌難測、忽然驚覺,也就隻好先暫時隱忍,以觀其變。隻聽天極聖母道:“孩子,你在幽冥之中,可也想媽媽麽?可也寂寞麽?”說話間,冰冷的手指在昭元臉上輕輕而摸。

  昭元目光閃動,不敢發出半點聲響。天極聖母喃喃道:“這幾天,這裏來了一個男孩子。他很驕傲,武功很高,隻是很笨很笨,遠遠不及媽媽心中的你聰明。媽媽想把你灌入他身體中,讓你重生,娶上這個漂亮可愛的媳婦,跟媽媽永遠在一起。可是……可是媽媽沒用,媽媽灌不進去。媽媽沒有能力讓你還魂,媽媽沒用,你恨媽媽麽?”說著已是淚光隱現。

  昭元吃了一驚,心中不住後怕:自己當初的頭痛欲裂,肯定是被天極聖母近乎瘋狂地企圖施過某種極厲害的邪術。她思子還魂之下,行術定然比普通的迷魂之術要酷烈百倍,執著百倍。不過自己居然沒有中招,倒也是天大之幸。

  天極聖母輕輕道:“媽媽知道你不會怨媽媽的,可是媽媽怨自己,真的怨自己無能啊。媽媽覺得你就是最好的,可為什麽最好的始終要為天所妒?老天為什麽不讓你活下來?他雖然遠遠趕不上你,可是除了他之外,別人更加不配作你的軀體啊。媽媽要把你灌到別人體內很容易,可媽媽實在舍不得啊,舍不得啊。”說著眼中已是掉下淚來。

  她一下下撫摸昭元的頭臉,好似生怕昭元有一絲半點的不舒服,言語中更是充滿了無盡的愛意。她所說之話雖然極為詭異,大有瘋狂之意,可是在昭元聽來,卻又莫名其妙地覺得一切都很自然,很親切,很溫馨。他潛意識中甚至都莫名其妙地非常非常期盼,心頭更起了一陣奇異的感覺。隻聽天極聖母輕輕道:“乖孩子,你說,我是該殺了你的肉身,讓他帶著媽媽的情意給你作伴呢,還是留著他,讓他帶著你的情意給媽媽作伴?”

  昭元聽到她這一番話說的溫情款款,無比溫柔慈愛,可話中之意卻顯是覺得殺自己便如斬殺一隻老鼠一般隨意,心下暗想:“她曾說她少年之時也曾不信先師之言,看來當是本來也非如此狠毒。想來當是遭逢大變,再加上練這魔功,心誌已然大損。”天極聖母一遍遍地輕輕問著,昭元卻根本不敢回答,連呼吸也都盡量平緩,生怕引起她忽然失心之瘋。

  天極聖母歎了口氣,道:“媽媽早該知道你不會回答的,媽媽真笨。媽媽知道,其實媽媽一直都在騙自己,媽媽早就不想過這種生活了。媽媽去陪你,你說好不好?”

  昭元心下一動:“莫非她想自殺?那自己豈不有了生機?”但轉念一想,卻又覺不對:依她先前所說所行來推斷,她自殺前很可能會先殺自己和冰靈,從而給她心中那個“無上美好的兒子”作伴。自己也就罷了,冰靈極蒙她喜歡和眷戀,這天極聖母又不似有魏武子一家不取生殉的信念,隻怕定然難以幸免。

  天極聖母的聲音漸漸變得平緩而又堅定起來,道:“等媽媽神功大成,殺盡那些害你的人,媽媽就來陪你。那個時候,媽媽帶著你的媳婦,帶著你的肉身,一起來看你,好不好?你要等媽媽,不要亂跑,好不好?”

  昭元忽然輕輕道:“媽媽,有人製住了我穴道。”天極聖母眼睛立刻陰冷如鷹,道:“誰敢欺負你?”昭元手心滿是冷汗,想起自己“身份”現在是幽冥中的一隻鬼,張口便想說是西王母欺負自己。但他又怕觸及某些隱秘,引發意外之果,終於道:“我也不知道。媽媽,你替我解開好麽?”天極聖母道:“好啊,在哪裏?媽媽能解麽?”昭元道:“媽媽能解的。媽媽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媽媽,一定能解的。”說著慢慢用言將天極聖母之手引到解穴部位。

  天極聖母按了按,手上卻隻是平常之力而非內勁。那穴也隻是稍動,並無鬆解之象。昭元輕輕道:“媽媽,你力氣不夠,再用點力。”天極聖母道:“乖孩子,我怕弄疼了你啊。你不疼麽?”昭元知這睡夢之中她手勁難以取準,要解開穴道,用力隻怕會比清醒時要大得多,隻怕自己被解穴之時筋骨也將受傷,但依然道:“不疼的。”天極聖母似乎微微吸了口氣,忽然眼中神光微現,一指發出。昭元立刻便覺身上似乎勉強能動了,隻是還不能運功。

  天極聖母道:“乖孩子,好了麽?媽媽再加力麽?”昭元見她眼中已略有清醒之象,怕她運力之際突然醒來,忙道:“好了。媽媽,我先走了。我們明天再見,好麽?”天極聖母果然眼中神光暗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淒涼:“乖孩子,你不想跟媽媽在一起麽?”微一眨眼,竟然落下幾滴眼淚,正滴在昭元臉上鼻上。

  昭元心頭忽然一陣難過,恍惚間但覺自己似有一種衝動,幾乎真的就要將她當成了自己母親。自己心目中的母親,是多麽的雍容華貴、慈祥溫柔、美好無限啊,而這天極聖母把自己當兒子的時候,不正是如此麽?自己對母親的美化,簡直就和她對兒子癡癡的期待和信念一模一樣,都是那麽的癡迷,那麽的美好,卻又那麽的虛幻。自己和她,一個喪母,一個喪子,更還在這等似夢似醒的情形下坦白心跡,難道真的就是天意?

萬王之王  第 六十 回 幻中何以疑太真(四)

  

  昭元呆呆看著天極聖母的目光,自己眼中竟然也泛起了淚光,不忍再催她走。天極聖母卻道:“乖孩子,莫哭,是媽媽錯了。媽媽現在就走,明天再來看你,好麽?”說著掩麵疾走。昭元也是淚意盈然,但終於還是忍了下去。他現在身體已可勉強活動,但不知怎的,竟然不敢稍動。良久,內室中天極聖母又睡著了,昭元卻是更加不想動彈。他滿腦中都是對母親的思念,既似萬馬奔騰,又似涓涓細流。

  次日一早,昭元被一名仆婦猛力踢醒,耳中還聽得喝罵連聲:“還不起來?睡得跟死豬一樣?”昭元睜開眼睛一看,除了那健仆之外,還有天極聖母拉著冰靈站在自己麵前,而且還正冷冷看著自己。冰靈似乎口中一直在呼喚自己,但自己卻居然沒有沒叫醒。

  天極聖母對昭元一如昨日,掃了一眼,道:“你知道怎麽做了?”昭元垂首道:“知道。”天極聖母冷笑一聲,卻對冰靈柔聲道:“乖孩子,今天你就正式成為師父的徒弟了。要高高興興的,知道嗎?”

  冰靈眼中露出害怕的神色,點了點頭,道:“是。”天極聖母將二人帶至正廳,其中早已是布置得極是隆重。那雨露雙仙各設座一旁,兩邊再許多人分品級站著,都是等候著大典正式開始。這冰宮似是男子地位極低,那些有職司的人全都是少女或嬤嬤。天極聖母雖是麵上冷峻如常,但任誰也能看出,她心中實是極為歡喜。

  冰靈行了拜師之禮後,立刻便有許多人送上吉祥獻禮,恭喜她成為聖母的親傳關門弟子。天極聖母見冰靈雖然是一切恭敬聽話,可麵上卻全無喜容,而且總偷眼看一邊被人看著的昭元,便道:“乖靈兒,你好好學,就天天能看見這個小子。他不會有事的。”

  冰靈無奈,隻好點了點頭,似乎想要說什麽,卻又無從說起。天極聖母輕輕摟過冰靈,讓她陪自己一起坐在寶座上,慢慢道:“靈兒不但成為了我的弟子,而且隻要不出意外,還將是冰宮未來的宮主。”眾仙女見天極聖母將冰靈拉得同坐寶座,自然已猜到了她想要說的話。一時之間,自雨仙主、露仙主以下,十二元辰、三十三天飛天、七十二幽玉女等等,凡是現在在場的,全都向冰靈行垂首合什之禮。

  昭元呆呆望著這所有的一切,隻覺無論是時間、地點、宮院、事件,還是西王母、瑤姑娘、左右脅侍、二十八宿,以及那許許多多美得驚人、也多得驚人的仙女,一切都似乎和眼前的情形有某種對應,可是一切卻又似乎對不大上。

  昭元癡癡回想著那個夢,也越來越覺得它就是個夢,因為它簡直就跟所有的夢境一樣,一切都有原形,一切又都不一樣。那其中的人,無論多麽近,也都看不清具體麵容。那裏的事,無論多麽自然,無論多麽真實,也無論自己多麽盼望它能有一個美好的後續,卻依然是和所有的夢一樣,注定要在最激烈、最緊張、最心驚的時候夢斷或夢醒。

  海市蜃樓是假的,可既然有海市蜃樓,那麽就一定有對應的原型。世上除了這裏,還能有哪裏配當那夢裏的原型?這裏簡直從任何一點來看,都是那麽的相象,甚至連一開始時仙女們根本對自己視而不見的情形,也都是那麽類同。原型不是這裏,還能是哪裏?

  昭元呆呆地想著,心頭似乎充滿了莫名其妙的希望,也充滿了更莫名其妙的失望。終於,他似是漸漸明白了一些什麽。也許,老天爺是在跟自己開玩笑,要自己真正明白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這一道理。自己為什麽總是放著近處的美好不知愛惜,非要去追逐那本來就跟自己無緣的一切?三年之前,自己還能說一聲那是少年輕狂;可是現在,自己已經曆經千辛萬苦,更曾無數次地被打擊磨練過了,卻為什麽還不懂得憐取眼前之人、眼前之事?

  大典既完,天極聖母卻不讓冰靈跟昭元說話,也絲毫不讓她休息,立刻就逼她練劍練指。一直到晚間,天極聖母才又如先前般睡的時候那樣,再點了昭元之穴,讓冰靈過來跟昭元說幾句話。昭元被她重新製穴,那一夜一日的辛苦積累頓時化為泡影,卻也毫無辦法。冰靈見他全身不能動彈,連睡姿也隻能依人擺布,心下難過,想求天極聖母。可是一看到天極聖母那陰冷的目光,冰靈便不由自主地根本不敢開口,隻得乖乖上床安歇。

  這日晚間,天極聖母卻又如前晚一般來和他傾訴。昭元心頭又起了希望,盼能引天極聖母真正解開自己的穴道,那麽自己或許便可突然襲擊反製住她。因此,他也就不再象入睡時那麽絕望和頹廢,重新集中精神,苦思如何引導。

  這次昭元有了經驗,便一點一點仔細而驗,一遇不對,立刻避過。天極聖母自然也始終未覺察。其後每日每夜,昭元都是漸漸試探引導。終於,昭元已漸漸越來越能掌握好分寸,誘天極聖母解穴力道也是越來越大,竟然能引她恢複二三成功力而不覺。

  單說天極聖母這時功力,其實已幾乎可以解出昭元七八功力了。但點穴解穴本身並非完全是憑借力道,更重要的還有運力透力的手法。而這手法卻實在是太過精微之處,通常隻可能由自己體會和控製,要由外人引導的話實在太難太難。因此,昭元雖一次所能被解脫恢複的功力越來越強,卻畢竟還是不到一成。

  如此功力之下,他自然還不敢輕易行動。天極聖母實在功力太高,而且又處於一種不可測的情緒極度不穩狀態,無論是夢遊而是靜臥,都極可能因為極小極小的一點意外,引發其驚覺。自己現在畢竟被解開的功力還是不夠,如果不盡可能多觀察她的神智規律,仔細確認其弱點,那麽即使自己偷襲她,也依然會大半可能失敗。

  但昭元知道這樣長久下去絕不是辦法,審時度勢,還是覺得應該越早越好。因此,他也就開始打起了迷魂術的主意。昭元知天極聖母即使是在夢遊之中,自己隻要一個應答不對,讓她起疑驚覺,便立刻會有殺身之禍。因此,他每次都將自己對幼年喪母的真實哀痛和思念,拿來對天極聖母訴說。要知昭元的確是幼年喪母,天極聖母又是幼子夭折,是以彼此真情訴說之下,都是極能體入對方心靈,獲得對方發自內心的信任。

  久而久之,天極聖母對他已是全無心防。昭元自己也覺漸漸熟了一些她的心性,便開始一點點地試用迷魂之術,效果居然也還不錯。他迷魂術雖然比天極聖母要差很多,按理說風險極大的,但無論如何,昭元畢竟有了最關鍵的一項優勢,那就是來自天極聖母的深深信任。要說迷魂之術,可說是無論哪地哪派之祭司都有涉獵,隻不過因是否專注於彼而被劃分為巫師和祭師。各類迷魂術雖然手法各異,效力也不同,但基本之理,卻都是首先讓對方對自己消除疑忌之心。一旦此步成功,接著便可趁虛而入,以種種言行培育對自己的超常信任,再進一步引導其迷失本我,而後便可支使其做許多之事。

  昭元畢竟身為大祭,雖然不甚諳迷魂之法,基本之套路還是知曉一些。他一點點試了之後,感到天極聖母對自己果然越來越是信任,越來越為自己所迷,自然便引領她不斷加大每次解穴的力道,讓自己的功力恢複得越來越多。既然天極聖母夢遊時認定他是自己兒子的亡魂,在那種極度的愛意和嗬護之下,自然總對他言聽計從,惟恐一點讓他不高興。

  如此一來,二人便處於了一種極奇特的不對稱情形中,那就是迷魂術差的人,反而迷住了迷魂術強的人。論這迷魂本事,昭元本來比之天極聖母可要差得遠了,但迷魂之術首要便在於破除心理抵抗,爭取信任。昭元雖然不擅迷魂,但在杜宇的悉心培育下,抵抗迷魂之本來心防卻是天下之極,特別是對強力逼迫一類手法的抵抗力,簡直幾乎就是無人能及。因此,當初他昏迷時,天極聖母對他的強行灌頂終於未能完全成功。冰靈由於極是可愛引,天極聖母憐惜,天極聖母實在不忍心用酷烈的灌頂大法,是以也無法成功。天極聖母既然迷魂心法高,那抵抗迷魂之能力自然也高。但問題是,她自己破除了自己的心防,遂終於還是不自覺地被一個此道中的毛頭給迷住了。

  漸漸的,昭元迷魂心得越來越高,也迷得天極聖母越來越是沉迷,以至於她甚至都經常會告訴昭元一些有關這冰雪之宮的事情。當然,每次她都是才一出口,就又立刻停止,似乎她於這上麵心防依然極高。其中有幾次,甚至嚇得昭元以為她就要醒過來。

  又過一些時日,昭元漸漸明白了這雪宮的一些最基本的輪廓。原來這雪宮似乎是建在一處極偏僻的高山之上,但這些房間卻都是特別而製,能散發些微暖意,是以也不會太過寒冷。那些黑鷹,則大都是從各地極險峻之處,挑選異種並加意栽培而得的。但即便如此挑選之後,最後能方便騎乘的,也往往十不存一,可說極是難得。因此,神鷹通常都被掌控得極嚴極嚴,若非天極聖母本身之命,可說無人能驅使其出宮。

  昭元心中雖然明知神鷹定然難得,但還一直存有一絲僥幸,希望能夠找到什麽辦法劫持一頭逃走。不料這裏跟外界交互極少,那些神鷹都是層層警衛,必須要天極聖母本人親自到場,那些神鷹才會被解開禁製。否則的話,就連蓮華雙仙手持天極聖母的隨身令牌,也都不行。昭元得知這些,頓時又大是頹喪,簡直連這一點希望都快被掐沒了。

  但昭元總是稟承杜宇的“隻要人不死,心便不可死”的訓誡,並不死心,總想能不能有別的漏洞。隻是由於天極聖母每次晚間欲睡時,都要補點昭元穴道,因此雖然過了一二十日,昭元每次能恢複的卻還是不足一成半,始終不敢去試著挾持她以逼問驅鷹之法。而且最重要的是,以天極聖母的傲天心性,即使被挾持,也不可能令她從命。昭元無奈,隻好勉強按捺下那顆急得半死的心,準備慢慢地跟她一點點地耗,迷她自己說出來驅鷹之法。

  昭元既然存了長期意念,自然也就每天暗示冰靈要對天極聖母盡可能地好,盡量討她歡喜。至於自己,也不那麽象一開始那樣急功近利,一能迷住天極聖母一點就急忙引她解穴,而是全方位地各個方麵都來先打好基礎,準備全麵突破她的心防。

  要做到這些,昭元自然隻能是更加悲切、也更加坦誠地向天極聖母傾訴思母之情,也更加專注地傾聽她的心聲,感受她心靈中最苦最空的部分。同時,他也很明白,自己最多也隻能算是半瓢之水。因此,他也就盡量避免問一些可能過度刺激她清醒的事,隻是死死專注在這既平緩、又安全、更最有效的母子之情上。

  昭元的努力終於產生了效果,天極聖母對他當真是越來越好了,甚至每夜的行動也似乎變得越來越規律了,似乎與愛子每夜通幽相訴,已經成了她潛意識的一部分。而她在對昭元傾訴的時候,是那麽的慈祥,那麽的美麗,那麽的雍容,那麽地嗬護他體貼他,居然也真的就象極了昭元心底所想象的母親。如果不是時時提醒自己她隨時可能變成殺人狂魔,昭元簡直都會控製不住那種真想把她當母親的感覺。可是盡管昭元下了最大之力來控製自己的情感,那股發自內心的深深依戀依然時時發作,以至好幾次昭元向她傾訴或聽她傾訴時,居然都險些失去心防把持。雖然昭元每次都是一身冷汗時立刻驚覺過來,也暗自慶幸,可是在那之外,也莫名其妙地總帶著幽幽的感傷,淡淡的失落。

  這一天夜裏,昭元照例被天極聖母如哄娃娃般哄醒,更在天極聖母的撫慰下沉沉睡去,夢中充滿了平安,充滿了恬靜,充滿了希望,充滿了幻想,也充滿了失落。忽然,他突覺身上一麻,整個人又被驚醒過來。隻見一個渾身全白、連眼睛都不露的幽靈已站在了自己麵前,似乎還正在呆呆望著自己。

  昭元幾乎立刻就覺出這個幽靈絕對不是天極聖母。他眼望著這幽靈那就象是從來也沒有過五官的麵容,心頭震驚無以複加。自己身上那好不容易才得恢複的兩成功力,又已是煙消雲散了,甚至連話也說不出來。昭元心頭越來越驚,深恐它是發現了自己在夜裏迷天極聖母想逃跑的事,要去向聖母報告,頓時變了臉色,眼中充滿了乞求之意。

  然而那幽靈卻似並沒有立刻向天極聖母稟報的意思,反而忽地伸手一撫,將昭元眼睛蒙了一蒙,又作勢要點他穴道。昭元知它是威脅自己不要亂動歪念想迷它,否則就點自己暈穴,隻好閉上了眼睛。

  忽然,昭元覺自己身體被那個幽靈輕輕提了起來,接著又被它背在了身上。那種少女特有、更似曾相識的體香和柔軟,立刻便印證了他的猜測:這幽靈一定是一位女“鬼”。

  那少女將他背起,極輕極輕地朝外挪去,似乎不願驚醒天極聖母。昭元莫名其妙地就覺得她一定是在救自己,似乎根本就不需要任何證據來推斷。昭元之頭無力地垂在她頸部,鼻端嗅著她那似曾相識、沁人心脾、更讓人遐想無限的清香,體會著那溫軟無骨的肌膚之親,心頭一陣蕩漾:“她是誰?為什麽要……要……救我?”

  
萬王之王  第 六十 回 幻中何以疑太真(五)

  

  她究竟會是誰?為什麽能夠在這裏出現?她真能救得自己出去麽?又為什麽這樣似曾相識?更加為什麽不讓自己看她的真麵目?

  昭元心頭忽然一陣顫抖:“難道她就是那夢中的瑤姑娘?難道這竟然又是一個夢?”他的心劇烈跳動起來,隻覺得確實極可能是她。除了她之外,誰還能在這冰宮最深密的聖母寢宮出現?除了她之外,誰還和自己有那樣欹旎、那樣若有若無的肌膚親近感?除了她之外,誰還能讓自己如此近地麵對麵,居然還看不清她的麵容?除了她之外,還有誰能指使神鷹?更重要的是,除了她之外,誰會來救自己?

  昭元想著想著,腦中心中都是暈眩一片,竟然說什麽也不願去確認一下這究竟是不是一個夢境,隻情不自禁地盼望能更加貼緊一些,更加感念她的無比溫柔和無比美好。至於她是不是來救自己、能不能救得自己出去,早已是忘得一幹二淨了。

  正當昭元神魂顛倒的時候,那少女忽然回頭朝向了他一下,似乎是狠狠瞪了他一眼。昭元嚇了一大跳,急忙收攝心神,死死壓住心頭仰慕,再也不敢胡思亂想。幸好那少女沒有立刻把他扔到地上,隻是又回過頭繼續朝外麵極輕極輕地走去,半點也沒敢加快。

  終於,那少女將他背到了極遠處的一個角落,忽然又抓過他的手,用柔軟似無的手指在他手心一筆一劃地寫起字來。昭元暗暗默記,覺她寫的是“這幾日下界有人援例送鷹來備選,時機不可錯過。你先去查探清楚,再回來叫冰靈走。”昭元正想問如何能把冰靈從聖母身邊帶走,那少女已象是知道他心意似的,又寫道:“讓冰靈主動說她要淨手。”

  昭元一怔,想起確實也聽天極聖母說過類似的一點眉目。他正想反問細節,卻又發覺自己說不出話來,也就想要抓住那少女的小手,在她手心再寫字回問。不料他才一伸手,忽然頭整個一暈,接著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昭元再醒來的時候,發現他自己竟還是平平躺在原來睡倒的地上,剛才的一切就如從來也沒發生過一樣,一切都是那麽的如夢如幻。昭元心頭一歎,正自默默回想那夢中的美好,忽覺身上的功力似乎正在川流不息。那功力雖然還隻是在二成左右,可是卻似乎關節已大通,已經能開始自行快速加力恢複。

  昭元大是震驚,急忙飛速加力運功恢複。果然,功力簡直就如潮水般被恢複了過來,曆來恢複功力還從來沒有這樣快過。不到一個時辰,他便又已神采奕奕,居然已恢複了五成。昭元知即使不是真有人來幫忙,也必是自己潛意識中所積累的意念和預感的某種突然體現,必須極為珍惜這一切的直覺。因此,他根本便拖不起半點時間,隻恢複到可以抵擋雨露雙仙中的一人,便起來行動。至於剩下的功力,則隻能在路上繼續恢複了。

  昭元一點也不懷疑那少女的所言所教,似乎懷疑她就是對她的無比褻瀆,懷疑她就是在懷疑自己。“她”不就是自己直覺麽?盡管昭元還不知道確切的馴鷹所在,但既然那少女叫他趕快而又不說,那麽自己就一定能夠找到。就算找不到,那也隻能怪自己而不是怪她。

  昭元想起夢中那少女的移動方式,也極慢極慢的一點點地朝室外挪移,連所踩方位也盡量一致。他對自己說,這是為了防止機關,因為那少女很可能是在故意暗示自己應這樣走。可是即使他自己,也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潛意識裏就想和那少女貼靠得更緊一些,更親一些。

  昭元不敢發出任何聲響,這不過十步的距離竟然花了他幾乎半刻時間,才挪到了那到處都是美玉玄冰的回廊中。這再外麵向來是有兩名侍女隨時準備伺候的,但這些日子來從無異狀態,二女自然也就不甚警覺,都是昏昏欲睡。昭元已然有了五成功力,處心積慮之下,自然立刻便將她們點了暈穴,絲毫也沒引起任何注意。料想等她們醒來時,也隻會覺得自己是太累睡過了頭,並不會疑心是遭人下了手。

  出了這一後殿,外麵來回巡邏的人比裏麵似乎多了幾批。昭元早已有備,拿出無聲攀爬的本事,配以觀察房屋風水布局的心地,果然不一會便到了自己猜測的客房之處。

  那些客房似乎隻有三間有人居住,但昭元卻絲毫不敢大意。他先仔細看了周圍形勢,確信無人在此張望,這才如黑貓一般悄無聲息地從那一排客房前掠過,以親自察看是否真隻有那三間有人居住,並確認有無其他埋伏。末了,他才悄悄來到那三間房的中間,也就是他確認住著這次進獻神鷹的主使者之房的窗旁,微微揭開窗葉朝裏麵張望。

  昭元這時目力已清,仔細看了一氣,確認那人的確是已睡熟。但那門窗都是從內扣住了,自己如強要進去,便難免會驚醒其人。他深吸一口氣,運去力道,突然一指發出少陽劍,直襲那人之啞穴和麻穴。本來少陽劍是高手對敵時的絕學,其厲非常,但現在二人相距有些遠,及於那人之身便最多也就是個重手點穴的力道。他這一下乃是用了大力,因為他根本不知那人本身武功高低,隻能先取自己最大之力。至於那人會不會因此受傷,卻也是顧不得了。

  那人果然鼻息微變。昭元聽了幾下,知道他確實已然麻啞。昭元一下下抽開那窗條,每一下都是極小心,終於躍身進去。但他卻先不管別的,首先便又將那窗條都插好,以免外麵有人警覺。接著他來到那人床邊,卻見那人已醒,隻是無法喊叫和動彈。那人一雙眼睛冷冷注視著昭元,雖處窘境,驚懼之意卻並不甚濃,顯然也是沉穩之士。

  昭元卻並不問他任何之話,而是先行將他所帶文書都翻出來看。他隻略一破譯,便見上麵是說蕭日聰帶一名得力管家前來,獻幼鷹備選,其間若有消息要通,可遣從人來回以通信息。昭元看出此文有些象是杜宇提及的華夏先古之文,似是故意保密才如此寫的,心中微動,但卻也無暇多想。他見那上麵說及“獻鷹”、“來回以通訊息”之字樣,心知他們確實和自己想的一致。來獻幼鷹時或許是從陸路來,但必然備有能騎的神鷹,以備萬一需騎乘通訊息之用。他們自己來回騎的鷹,是不是應該沒有那麽厲害的禁製?

  昭元將那些重新收好,來到床前一摸那人脈息,立刻便知此人武功不弱。而且其內息勁力,竟然與天極聖母還有些類似,但卻又不盡相同。昭元微一沉吟,低聲道:“我來此有要事跟你商量。你是明白人,當知若是尖叫,我隻好出手取你性命。”

  那人眼睛眨了幾眨,似是表示同意。昭元扣住他脈門,解開了他穴道。那人目光炯炯,坐了起來,低聲道:“閣下來此何為?聽閣下語音,似是周地之人。”昭元道:“我正是來自周地列國中的一國。我誤入此地,急需離開,還請閣下相助。”

  那人略一猶豫,道:“非是在下不想幫忙,實在是無能為力。”昭元手上加勁,那人立刻頭上豆大汗珠滲出,但卻忍住並不叫喊。昭元冷笑一聲,道:“你當知我能看懂你的文書,還是莫要裝蒜的好。快說,你的座鷹在哪裏?”

  那人見他已明白其事,道:“我之座鷹隻有一頭,況且極難駕禦……”昭元手中又再加勁,冷聲道:“你隻說在何處,別的無需多言。”那人無法抵受,又見昭元目光冷竣,亡命之徒的神色大濃,再不敢違抗,伸手一指道:“就在客房後麵一處專門款待我們的鷹舍中。”

  昭元道:“有無人照看?冰宮自己的鷹不在其內?”那蕭日聰道:“有人,但武功不高。她們的鷹不在那裏。”昭元點了點頭,正要點他穴道自己去盤查,忽然心中一動:“我縱然先點了他穴道扔在這裏,若是他害我,到時無數人圍捕之下,又怎麽能再到他房裏來找他算帳?”想到這裏便不鬆手,隻是道:“你跟我來。若是有詐,我先殺你再逃。”

  那蕭日聰吃了一驚,忙道:“那裏有鷹,但右邊大屋內還有一鷹。”昭元冷笑一聲道:“你還算乖覺。”他迅速給蕭日聰和自己都蒙上黑衣,一把將蕭日聰挾在腰間,照直開門而後,直奔右麵遠處的一大屋。

  那屋門口也有二女在那裏半睡半醒。昭元掌指連動,那二女又無聲無息被點了睡穴。二人進了那大屋,轉過幾層布縵,隻見一頭大鷹呈現在麵前,其眼上還蒙著黑布,似乎也在昏睡。昭元道:“你將它弄醒。”蕭日聰道:“你扣住我腕,我實在施展不出力道,不好調教。”

  昭元冷笑一聲,道:“你武功跟我相差尚遠,最好莫要打主意。”說著便放開了手。不料才一放手,那人之手指竟然立刻翻轉過來,其手法極是奧妙,乃要順勢抓住昭元腕脈。昭元心有所備,立刻手腕對翻,以拙對巧,一指駢出直抵他手中麻穴。

  蕭日聰忽然一指反過來,跟昭元這一指相對,一股針刺般的真氣便想要破開昭元勁力,居然與那天極聖母招式極象。但勁力之上,畢竟差得太遠了。昭元冷笑一聲,不避不離,直接相對。那人勁力不能刺破他之所防,反震之下立刻回彈,整條胳膊都麻了。他幾乎叫出聲來,但卻立刻被昭元一把捂住,又被點了穴道。

  二人這悶不作聲的交手雖隻一瞬間的工夫,但昭元對那人的功夫已是有了大概估計,冷笑道:“你可真是狡猾徹底,既想趁我不備反製我,卻還留下了後路,能忍住不喊。”蕭日聰道:“瞻前顧後,人情之常。你還不是有了防備才敢讓我如此?我不過是不想被你偷鷹之後又殺我,想碰個運氣而已。”昭元看了看他,忽道:“本來以你的武功和機智,再加上選的時機,還是可能偷襲成功的。隻可惜你的武功本身就錯了,失去了這個機會。”

  蕭日聰冷笑一聲,並不答話。昭元道:“你可知當初我便是被天極聖母這一招所製,以至功力大失?此乃以針刺掌之術,若是掌握得當,本來確實可以弱製強。但你卻未能學對,或是有人並未教對。”他察言觀色,猜測這蕭日聰之武功定然也是天極聖母一係,隻是其法似乎不太對,功力更是大大不如,便先試探一問。

  那蕭日聰果然臉色一變,但卻又立刻恢複常態,道:“同一招式,功力高下者使出來,其效當然判若雲泥。你以為這就能騙我心甘情願為你調鷹麽?反正我放你之後,你必殺我滅口,縱然不殺我,天極聖母也必殺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為你驅使?若依我見,你還是放開我,我便當從來沒有見過你,兩相為便。”

  昭元冷笑道:“你不信我,我會信你麽?”蕭日聰道:“我不過是一地位極低之人,得你陪葬,怎麽也並不為虧。我何懼之有?”昭元哼了一聲,冷冷道:“你我之間不用拐彎抹角,我們都知什麽是兩相為便的方法。你要得利,那我便告訴你,這便是你之利。你若不要,那也由得你。”

  蕭日聰想了想,忽道:“你會真正的冰魄玄陰指?”昭元見他麵露不信之色,道:“我自然不會,但我妹妹卻已知其總訣精要所在。你可知天極聖母近來新收了個徒弟?我便是她大哥,這次也要帶她走,到時她會告訴你。以你們之功力,自然可快速參詳,得有新的突破。”

萬王之王  第 六十 回 幻中何以疑太真(六)

  
  蕭日聰想了想,忽道:“你會真正的冰魄玄陰指?”昭元見他麵露不信之色,道:“我自然不會,但我妹妹卻已知其總訣精要所在。你可知天極聖母近來新收了個徒弟?我便是她大哥,這次也要帶她走,到時她會告訴你。以你們之功力,自然可快速參詳,得有新的突破。”

  他見蕭日聰不置可否,又道:“你若不信她肯跟我走,我現在便可叫她來。”蕭日聰還未答話,人已暈倒在地。昭元飛身躍回天極聖母的內室,用傳音入秘之術,極其小心地將冰靈喚醒。冰靈發覺他語聲急切,知道事情緊急,便也依照他吩咐,慢慢爬起來,輕輕跟往常一樣道:“師父,我去淨手。”

  天極聖母似乎聽見也似乎沒聽見,隻是含糊唔了一聲。冰靈坦然下床行至回廊,見到了昭元。她正要說話,昭元搖了搖手,拉起她又輕行了一陣,二人才加快腳步朝外麵急奔。昭元用黑衣掩藏,抱起她時藏時奔,不一會就又來到了那座大屋。

  昭元正要點醒蕭日聰,忽然心中一動,道:“小妹,你師父教了你冰魄玄陰指的總訣沒有?”冰靈道:“還沒有。她說必需既聰慧靈又有根基的女子,才能修習得真蒂,說我還要過好些天,打好基礎,她才能教我。”昭元點了點頭,道:“也好。但你千萬要說自己知道,隻是不肯現在說。記住,這個人和這裏勾結,肯定也不是什麽好人,這次騙他實在是不得已。”冰靈知道事情緊急,雖然有許多疑問想問,但還是先點了點頭。昭元見她關鍵時刻甚是懂事,心下微喜,又抱了她一下,摸摸她頭以示鼓勵,便點開了蕭日聰之穴道。

  蕭日聰醒來一看是冰靈,認出確實是雪宮新小主人,差點直覺地跪下去。昭元一把拉住他,道:“你現在明白了吧?你命你座騎送我們出去,你自然便能得到總訣。”莫少聰道:“何不把總訣現在說與我聽?我是絕然不敢反悔的,否則你們立刻就能殺了我。”

  昭元冷笑道:“總訣是我們唯一所恃,豈能直接就這樣告訴了你?你一旦得到,對你來說我們立刻便是死了最好。你要是命你那鷹將我們帶到野海上自殺,拚上一鷹之命殺我們滅口,那我們豈不是太冤了?總之你命鷹帶我們到你來之地,我們自然能各取所需。”

  蕭日聰沉吟不語。昭元見天色似有微明之象,心下越來越急,麵上卻絲毫不露出來,隻是道:“我知你怕我們逃走。其實象你這等做事的身上,怎能沒有秘製毒藥?你大可讓我服上一份三天分量的毒藥,讓此鷹帶我們飛至你兄弟們處。到時候我們說出總訣,你兄弟們給出解藥,大家兩不相欠。不過你要小心,我有逼毒緩毒之法。我雖然中毒,但若是你兄弟們食言,我還是能輕易殺他。”

  莫少聰似乎想要說話,昭元已截口道:“你不用擔心我會食言,或是解毒後殺他們滅口。我之目的是為了逃亡,卻不是炫耀。若是殺了你兄弟,一來容易暴露自己行蹤,多惹官府注意,二來他若死了,冰宮便少了一處飛鷹進獻,自然更為震怒。那時,她們一定會加大尋訪我們之力度,不死不休,與我們何益?再說,我們會去著落在你管家身上,命你管家來主動承擔被脅迫的責任。你怎麽說也不是主要風險者。”

  蕭日聰忽道:“這樣也好。不過這位小公主也當服上一粒。”昭元忽然怒目圓睜,冷冷道:“做事無需過分。你不是不知我妹妹身體虛弱,受毒之後,縱有解藥,也是難去根本。我服便是,但凡有事,我自來擔,卻不應讓我妹妹擔險。”

  蕭日聰見昭元忽然暴怒,眼中已然閃出殺芒,知現在天色將明,他心中已急,若再逼迫,怕他殺機立現,便不敢再行要求。反正隻要製住一人便可,多一人不過是想多保險一點,其實也非必要。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二人看起來不似過河拆橋之人,自己就算最後沒得到總訣,起碼也能先全了此時的性命。

  蕭日聰想到這裏,便伸出手來道:“我們各取所需,都兀相欺。”昭元伸掌與他相擊,心中暗道:“若是他真肯如此,到時我便告訴他們男子不能修煉這等武功,這便是天大的一個精義了。這也是幫了他一個大忙,怎麽也對得起他了。”

  蕭日聰取出一顆藥丸,道:“此藥效力三天。你武功深湛,或者可挺四五天,但若無解藥絕對挺不過十天。我兄弟們那裏有解藥。我修書一封,用暗語告知領頭的情由,他自會處理。他給你服解藥之前,自己會當麵先服毒藥和解藥演示,以彼此相驗。你是把脈行家,當能知他是不是在欺你。”

  昭元點了點頭,道:“兩相不欺,自是最妙。你我雖然不可不防彼此,但也都應當如此,免去無數麻煩。”說著接過那藥丸看也不看便吞了下去,並張開口給那蕭日聰來驗自己是否吞下。那蕭日聰是老江湖,自然一眼便看出他確實無作假之意,心下更是放心。

  昭元道:“盜鷹一事有些麻煩。我們既然說過要著落在你官家身上,或許你便可以回房去作什麽都不知道,我去逼他說上幾句駕鷹秘訣,作自己盜鷹之狀。或許天極聖母雖怒,也懶得去自降低身份,跟你那兩個下人計較。何況我一但功力恢複,他們便是根本絲毫無可抗之力。要怪的話,其責怎麽也在她自己,至少也是她手下那些丫頭。”

  蕭日聰點了點頭,道:“我自有辦法保護自己。這鷹未受他們禁製,乃我們自騎,其性不烈。隻要你擅騎馬,不需什麽秘訣,便可駕駑。記住,隻有上麵之人長時間完全不動,它才會自己朝老家飛。現在天色微明,待它睜眼後,我先命它繞道往回飛。你們若是不想多耽擱,那便不要亂指揮它。這樣一來,大家便都無太大責任了。”

  昭元見他思慮甚細,特意提到先行繞飛以避將來可能的後患,知他其實心中也對這鷹無人操縱下,會飛向何方不能說完全有底。與其說他是想得利,更多的隻怕還是畏懼自己急紅了眼,現在就對他不利。但無論如何,隻要自己能飛遠後落在實地,就一定可以逃脫。

  昭元想到這裏,也就並不說破蕭日聰所慮,隻是道:“也好。事不宜遲,你現在便命鷹飛騰。”那蕭日聰伸手拍了拍那鷹之頭,又說了幾句鳥語般的話,那鷹立刻昂首欲鳴,蕭日聰立刻掩住。昭元全神貫注,隻見那鷹自鷹舍中出來,忽然躍地而起,無聲無息地來回盤旋了幾圈,便又回到地麵。

  昭元也不多言,隻道:“我去抓管家。”說著便帶著他,飛身去將管家擊昏抓來。那管家被昭元脅迫,正自恐懼欲死,忽然家主蕭日聰現身出來。蕭日聰屈服於昭元之威,願意不惜自己承擔罪責,放鷹而去救命。那管家感動之極,連連說將來聖母若是真的震怒,自己絕對一力承擔。昭元見他已找定替罪羊,便攬著冰靈躍上鷹背而去。

  那鷹無聲無息地騰宵而去,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顯得半點蹤影也無。昭元回頭一看,下麵一無動靜。蕭日聰已然不見,顯然是已隱藏回去而睡。那鷹急速飛升,不一會便已上了雲宵,自鷹背上已看不見下麵。昭元料知下麵也難看見此鷹,心下放心了不少。

  那鷹雖然遠不如昭元夢中所見的紫鷹神竣,但身馱二人之下,依然奮翅翱翔,絲毫無吃力之象。不一會,便飛出老遠。昭元先還擔心別驚覺追及,至此時終於漸漸放下心來。

  天際漸漸露出晨曦,眼前白雲也是越來越明顯,不再隻是眼前黑乎乎的一團了。又過一會,隱隱約約前麵似有一輪紅日漸漸升起。昭元沒有見過天上日出,便想降低一點,從雲層之下看天際日出。但他又想起現在畢竟是非常時刻,自己不熟製鷹之術,還是小心為妙,便還是忍住此念。冰靈也知現在不是輕鬆的時侯,小孩心性全然收起,出奇的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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