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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王之王 第 五十 回 莽莽和議似有形

(2006-03-31 21:52:56) 下一個
萬王之王 第 五十 回 莽莽和議似有形 (如未能看全貼出的全部回目,本書在起點中文網的更新最快最全,基本上是每天更新。也可到九頭鳥自己的網頁http://www.ece.osu.edu/~weim/,然後選"中文版",進去後選"本莊莊文",也可以看其匯合版.由於要借用網站的自動換行縮進功能,加上此網頁一般隻是周末有時間集中更新,所以可能會延遲一兩個星期,請諒解.信件請發至supernineheadbird@yahoo.com.)   第 五十 回 莽莽和議似有形   奧德賽見眾人雖已離去,菲迪普斯卻還在旁邊,心下微感安慰。他又想了想,慢慢道:“你存心要誤導我兄弟,看來我不跟你好好理論一番,你是不會死心的了。”昭元笑道:“是不是誤導你兄弟,一會你自然知道,卻莫急著現在便說。”   奧德賽道:“你這個想法,隻是考慮了這個先離去的人的這一麵,卻沒考慮他的對手。若說先離開之人是尼摩,他的對手是雅可,那麽尼摩離開的時候是贏了錢的,也就意味著雅可在尼摩離開的時候是輸了錢的。如果開始二人進場時各帶了一百金幣,每局賭二十塊,尼摩走時總體贏了二十塊,那麽雅可在尼摩走後,再找別的人來賭的時候,他的本金便當以八十塊金幣來算。也就是說。以後所說的他勝負各半,是指八十塊金幣這條輸贏線,而不是一百塊金幣的那條線。因此,總體來說尼摩賺了,而雅可吃虧了。”   昭元道:“你這樣說,其實是要從尼摩走的那一刻,才算雅可真正進了賭場,而且把他看作下一個尼摩。而我卻說,尼摩和雅可明明是同時進賭場的,無論是尼摩的贏還是雅可的輸,都是本來就包含在從那一刻開始算起的本來可能中的。如果從先前那一刻開始算,雅可這一輸其實是他本來的上下波動之一,因此他的輸贏中間線依然是一百個金幣,不是八十個金幣。他也同樣可以在隨後的賭局中一但贏過一百,便輕易選擇離開,從而賺錢。而且每一個人也都可以如此。既然人人都可以如此,自然也就都可以源源不斷地贏錢。”   奧德賽知兩人雖說是在互相辯論,其實卻都是給菲迪普斯聽的。可這個家夥酒醉之下,急切間又怎麽能明白,昭元那些話裏的詭異之處?要讓他清楚,還是需得用簡單的例示才好。   奧德賽想了一想,便道:“你這隻是考慮雅可接下來贏了,並且主動離開的情形。我卻問你,若是雅可的下一個對手也有尼摩的運氣,也贏了雅可,他反而先走了,隻留下又輸了錢的雅可,那會怎麽辦?若是雅可的運氣總是這麽懷,那麽會怎麽樣呢?”菲迪普斯眼睛一亮,道:“是啊,這樣雅可不就總是輸錢了嗎?”   昭元搖頭道:“你要反駁我,想偷懶玩這個隻怕不行。你想說雅可最後輸完了,便會沒錢再賭了,於是就說明了至少有一個人雅可沒有能贏到錢,對嗎?可是你卻也莫忘了,我說的是這個賭場人人信譽極好,別人若是願意借錢給他翻本,那麽他便能永遠賭下去,就永遠有翻本的可能。而且這種連輸的情形雖然不是不可能,但要來考慮總體的輸贏關係,卻不能用這種極端的情形來考慮,而要以我們的長遠期望來考慮。從長遠看,他勝負的中間線就是他的本金,無論他連輸多少次,他總也還有同等的機會擁錢在本金之上。也就是說,他還是有同樣的機會贏前離開。你這個例子,對酒醉之後的菲迪普斯或許有效,對我卻是無效。”   菲迪普斯睜大了眼睛望向奧德賽,道:“我覺得你說的挺有道理啊,怎麽他說你的這個不能算數?是這樣麽?”奧德賽望著他,皺了皺眉,輕輕歎道:“他說的確實也沒錯。”   奧德賽又看了看昭元,緩緩道:“既然你說是你我之間的討論,那麽便也不必顧及那些酒醉糊塗之人了。我現在就說一個簡單的情形,而且似乎還是對你有利。我們不妨假定,上一次輸的人在與後麵一個對手來賭的時候,總是能夠先行贏錢而離開。也就是說,不考慮一人總倒黴的情形,所有人都如同一條長鏈,人人都是對前一人輸,對後一人贏。我現在說,它雖然與事實不符,也過於簡單,但其實卻能被用來代表複雜的現實情形。你同意麽?”   昭元見他放棄了想早點說服菲迪普斯的想法,專門來跟自己討論,想起自己最終也還是要結識於他,甚至有求於他,不便過於跟他胡亂糾纏,便點頭道:“這個麽,若是頭腦不清醒之人,自然認為不可。但你我之間,我卻同意。反正若是任二人輸贏機會相同,那麽這璉便正反機會一樣。而且無論正反,也無論此鏈長短如何,都是一樣可以按單鏈分析。既然這樣,那麽又有何不可?”   奧德賽見他不再故意胡攪蠻纏,心下略略放心,便道:“那麽我們假設尼摩為第一個人,雅可為第二個人,第三人為腓力。尼摩離開後,雅可以八十本金與腓力相賭。按照你說的,長遠來看他們輸贏之機一樣,雅可的長遠期望是八十個金幣。雅可要比自己進場時的一百金幣多才肯離場的話,總體來看,就要比尼摩還要多贏一場。也就是說,他要離開,會比尼摩難,要等長得多的時間,才可能積累到淨贏兩場。以此類推,後麵的人輸錢越來越多,因此他們要勝利所需積累的贏的次數也越多,等待離開的時間也就越來越長。由於他們實際上從長遠來看,都是輸贏次數相抵,也就是說,長遠來看贏的次數減去輸的次數是零,因此他們隻能趕上中間某時運氣特殊的時候,來積累贏的次數。而要積累的贏的次數越多,那麽就越難達到。”   菲迪普斯道:“雖然難以達到,但畢竟也還是能達到。我們等那個時間不就行了嗎?”奧德賽歎了口氣,道:“勸你別總喝酒,你總是不聽。這個時間和機會……”   昭元笑道:“其實這也罷了,我隻說一件我已說過的看法。你這其實是從雅可與腓力開賭的時候才算雅可進場的,卻為什麽不把他前麵與尼摩輸的那一場,看做是他普通的一場輸贏呢?這隻不過是換了個人而已,對於雅可來說,對手是尼摩還是腓力並無差別。隻要都是他進場後的輸贏,對他來說,尼摩和雅可便可以看成一人。如果能夠把他前麵輸給尼摩的那一場,看作是他進場後的一場普通的輸贏,那麽你便無法否認我一定要從雅可進場時整體來看的正確性。”   奧德賽聽他不斷一遍又一遍地強調“前麵輸給尼摩的那一場看作是他進場後的普通的輸贏”,忽然心頭一動:“這小子是在暗示我麽?”他看了看昭元,卻見他表情全無變化,心下又拿不定主意:“看他表情,卻又不甚象。其實我也本來就覺得,那第一次被贏的二十個金幣可能有助於解釋。但他若真不想我早些說清楚,以他想法,便該力防我想到這一點,應該不提才是。他一再強調這一點,是何用意?要說是暗示,卻絲毫沒露了他心中所想,讓人全無憑據。難道這小子年紀輕輕,城府已然如此之深?”   奧德賽想到這裏,更是思緒如潮:“這種問題乃是專門用來糊塗人的,所謂出題易做題難,要說清楚,特別是對普通人說清楚,哪是那麽容易的?這小子明明早就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和關鍵所在,卻在這個時候要讓我急切間回答得清楚,這談何容易?”   奧德賽腦中一團亂麻,卻又不由自主地朝那先輸的一場想去,忽然眼前一亮道:“這一場雖然也是雅可進場之後的普通的一場,但在尼摩走後,卻不普通了。這個不普通就在於它是一場已經確定的輸贏,已經不能再象先前普通分析一樣,對每一場都用對半機會來看。”   昭元嘻嘻笑道:“你的意思是說,這件事情既然已經確定地發生了,那就不能說還有可以考慮的機會了,而應該折算它確定了的影響,並運用到後麵的分析中。對麽?”   奧德賽心頭對這個問題的關節已是清清楚楚,但對昭元卻是越來越迷惑:“他這不是越來越象是在暗示我,要我順著這個說下去麽?難道他已不想糾纏下去了?”   但他見菲迪普斯依然一臉迷惑,卻也隻得道:“不錯。這一場輸在尼摩走後就確定了,因此他對雅可有確定無疑的影響。這個影響,就是雅可的本金確定無疑地變成了八十個金幣。而要考慮雅可隨後的不確定情況時,不能把先前的這件已經確定的事,也作為一件不確定的事來一樣看待,否則會導致分析的起點混亂。也就是說,如果一定要從雅可開始進場時作為分析起點,這後麵的事情其實已經不是普通的可能,而是有了先決條件的可能。若是要簡化,那麽便當把這個條件的影響先折算好,然後就可以象考慮普通可能一樣,從這個條件發生後的那一點為起點,繼續分析。”   昭元笑而不言。菲迪普斯打著酒咯道:“我還是不明白,現在也懶得明白。我隻是問你,你先說後麵的人要贏的話,等的時間總是越來越長,因此就不能自圓其說。我就不明白,時間長就長唄,總有人不怕的。隻要願意等,還不是大家都贏錢?隻要能大家都贏錢,我們多等一等又有什麽打緊?你著不還是不能說明,為什麽大家不可能都贏錢啊……”   奧德賽又好氣又好笑,一把推掉他抱著的醒酒湯的陶罐,就要拿冷水潑醒他。昭元攔住他,道:“這個其實也不用。這大半夜的,潑了冷水容易著涼。待我們來做個小小的賭局如何?”奧德賽看了他一會,終於點了點頭。   昭元對菲迪普斯道:“好兄弟,我們幹脆就不說等待的時間了,就幹脆假定大家都賭得極快,無論要賭多少次,這等待時間都可以忽略不計。你看如何?” 菲迪普斯大笑道:“好啊好啊,這世上要是真有這樣爽快的賭場,我第一個去光顧!”昭元笑道:“不用多想,我們三個人就可以來個小賭場。”   他撿起旁邊燒烤架上的一根火叉,在地麵上劃了起來,說道:“假定我們三人開賭。我們三人各自都帶有一百個金幣本金,家裏還有二十個金幣,即每一家的全部財產為一百二十個金幣。因為老婆管錢管得嚴,大家都要等身上比來時的一百個金幣多時才敢回家。我們每次都賭二十個金幣。那麽假定先是奧德賽跟我賭,他贏了二十個金幣便立刻回家了。我接下來與你賭。我最終也比開始的一百個金幣多贏了二十個,也回了家。而這個時候,奧德賽已把多餘的二十個金幣放進了老婆腰包裏,又隻拿一百金幣回來,接替我跟你繼續賭。大家也都如此重複。這樣一來,賭局便能循環不斷。”   昭元頓了頓,又道:“同時,另外兩人總願意在場中一人手中沒錢、或者還欠錢的時候,依然相信他的信用,仍然如把他想象成有本錢一樣,繼續跟他賭,隻是該人沒錢或者欠錢的時候,手頭之錢記做作零或者負值。同時,我們家裏麵記贏的錢。若是不能兌現的部分,就記作信用錢。這樣一來,那麽我們的輸贏情況就可以如下表所示。”說著在地麵上連劃直劃,從第一局奧德賽跟自己賭開始算起,連劃帶解釋,不多時候地麵上便現出一張清晰的圖表來。   金幣個數奧德賽昭元菲迪普斯   家裏場中家裏場中家裏場中   第一局開始201002010020100   第二局開始40100208020100   第三局開始40100401002060   第四局開始40404010040100   第五局開始60100402040100   第六局開始6010060100400,   賒賬續賭   第七局開始60-20   賒賬續賭6010040+20信用100   第八局開始60+20信用10060-40   賒賬續賭40+20信用100   第九局開始60+20信用10060+20信用10040+20信用-60   第十局開始60+20信用-8060+20信用10040+40信用100   十一局開始60+40信用10060+20信用-10040+40信用100   ……………………………………   昭元畫完,見菲迪普斯還在暈暈地看,便拍了拍他肩膀,道:“你可以看出,這個賭局雖然可以無限下去,但每一局開始的時候,大家錢的實物全部加起來,始終是開始的三百六十個金幣。若是還要計算家中所藏的信用金幣,其總和也總是與另一名欠錢人所欠的錢相等。到得後來,其實就是前麵一人手頭的一百個金幣,全都轉移到後麵的人手中,前麵的人再多輸20個信用金幣;而且總是如此循環往複。大家的金幣總數其實始終沒有增加,在其中兩人處於贏錢狀態的同時,另外一人始終處於欠錢狀態。如果隻看三人家裏的話,家裏累積的錢加上信用都是越來越多,似乎大家家裏的錢都越來越多;但實際上,那個欠錢的人所欠的數目,始終抵消了各人增加的錢數。而且對於那個欠錢的人來說,即使把他放在家裏的‘安全’錢也算上,他也總是虧錢。也就是說,與常識相符合,不可能所有人都能贏錢。”   菲迪普斯若有所思,但酒勁之下,終於還是無法多想。奧德賽道:“無論多少人的賭局,其實都可以用類似的辦法來分析。最後都能發現,那些贏來贏去並在家中不斷增加的,都隻是虛幻的信用金幣,總是有一人在欠著等量的信用金幣。因此,凡是那種莫名其妙漲得飛快、似乎人人的錢都增加了的情況,其實都是這麽無中生有出來的。隻要大家總結的時候隻算賺的錢,而不算彼此間的債務,那麽世界就總可以莫名其妙地增長。”    萬王之王 第 五十 回 莽莽和議似有形(二)      菲迪普斯搖頭道:“我頭好暈,好象還是不明白。你們怎麽老是在我酒醉的時候,才跟我說這些事?前些日子老奧跟我說阿賈克斯追烏龜的事,就把我鬧了個半死,現在好好賭幾把錢,卻又還有這麽多講究。”   奧德賽怒道:“你不醉的時候又不犯糊塗,我吃飽了撐地來管你?”昭元卻奇道:“什麽阿賈克斯追烏龜?”菲迪普斯道:“想來你也知道,阿賈克斯是號稱我們這裏跑得最快的英雄,而烏龜是跑得最慢的。因此,讓阿賈克斯去追烏龜,應該是非常容易的事。”   昭元道:“是啊,有什麽不對嗎?”菲迪普斯道:“可他這個鳥人非要這樣說:假定開始的時候,阿賈克斯在烏龜身後一百尺,阿賈克斯的速度是烏龜的一百倍。那麽當阿賈克斯跑到烏龜先前出發時的位置的時候,烏龜已跑前了一尺。等阿賈克斯又跑到這個新位置的時候,烏龜又已超前了百分之一尺。如此類推,每當阿喀琉斯跑到烏龜現在的位置的時候,烏龜都已經又超前了一個位置,因此阿賈克斯永遠都追不上烏龜。”   昭元一聽,也覺有些莫名其妙,便道:“這似乎也是很讓人糊塗啊,一時間很難說清的。他幹嘛還要在你酒醉之後說?”菲迪普斯嚷道:“當時我被他罵了一頓,就說賭場中我找的都是好兄弟,我玩的也都是一目了然的天地人賭法,即使醉了也不可能被蒙的。我輸錢是因為我從來運氣都壞,那是運氣,不是別人特意占我便宜。他就說他要跟我打賭,說能把一件我也承認很明白的事,說得讓我不明白。要是我仍然能明白是為什麽,他就從此以後再也不阻我喝酒賭錢;要是我不明白,從此以後我就得不喝酒不賭錢。”   昭元笑道:“原來如此。白天你們要打仗,自然他沒心思在這上麵。可一到晚上你就要喝酒,結果你又沒心思了。不過他雖然是趁你之危,想來占你便宜,而且似乎也是占到了便宜,但卻沒想到你肯定會有借口。我估計你肯定說你是酒醉之下被他誘哄,才答應的賭約,因此不肯兌現你醉時的承諾。而你清醒後,雖然一時還可能不明白,但卻說什麽也不跟他賭了。看起來,他雖然占了小便宜,大局上你卻也沒吃虧。”   菲迪普斯哈哈大笑道:“他奶奶的,還是你明白。俺雖然愛喝點酒容易糊塗,大事上卻是從來不含糊的。不過說實話,他那個破事確實讓俺糊塗了好幾天,跟你今天這個破事還真有得一拚。”   昭元道:“它們既象又不象。追烏龜是因為本來是一件確定的事,應該是從最開始固定起點來考察,才能最清楚。可他卻非要隨著事情的進行而轉移起點,這就容易把人給弄糊塗。而我這個則是本來不確定的事,應該是把先前的確定結果折算以後,換個起點來考察,才最清楚;而我卻非要把前麵的那件已經發生的確定的事,硬說成是一件不確定的事,堅決不肯換起點。當然,不管如何,都是趁你酒醉之後,把水攪渾而已。其實他先說的都對,隻是他說的最後的那個‘永遠’卻不對。因為到越來越接近的時候,阿賈克斯要到上一步烏龜所在的位置所需的時間越來越少,而且這個時間累積至無窮的和是有限的,並不是無限的。這也就是說,阿賈克斯到真正追上烏龜,所花的時間其實是有限的。一旦超過這個時間,阿喀琉斯自然就超過烏龜了。這其中的訣竅就是,他想通過無限步的分析來誘惑,讓你覺得既然是無限步,所需要的總時間自然也是無限的,因此便永遠也追不上。”   奧德賽微笑不語。昭元續道:“回到賭博的問題上,結論就是隻要大家財產有限,參加賭博的人數有限,那麽不論有多少人參加,每個人有多麽富,最後必然都是這個結果。也就是說,不可能每個人家中實際的錢都無限增加。所以,即使某一天你想賴帳,也得不到什麽。而這個有限,也正是我先前的這個問題的迷惑所在。”   奧德賽冷冷道:“不錯。他這個問題,其實就是故意以‘人氣極旺’‘財產極多’‘信譽極好’等話來迷惑人,讓人們把很大的有限想象成了無限,似乎賭桌上的錢是無限的,人人都可以永遠不斷地朝家裏拿錢。”   昭元道:“一件事情,要是簡單的方法來看,本來有很清楚的結果,但若複雜的辦法來看卻出現完全不同的結論的話,十成中倒有九成是複雜的辦法本身有問題。這是因為,據無數前人觀察,真理大都是站在簡單一邊的。如果賭桌上的錢真的無限,那麽即使不斷地拿,無限減去有限,始終還是無限,於是便人人都可以朝家裏不斷拿錢。但事實上人人的財產都有限,人數又有限,自然賭桌上的錢就沒法無限了。因此,菲迪普斯兄弟,你若是明白這個道理,隻是想來賭場找樂子,那也無不可;但你要是想從賭場贏錢,卻又沒有什麽作弊的辦法的,那還是乖乖戒酒戒賭吧。”   菲迪普斯忽然一拍頭,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的結論更正確,也更簡單,卻似乎跟你們大是不同。”奧德賽和昭元都奇道:“你什麽更正確?”   菲迪普斯大嚷道:“這結論就是,無論如何都不要相信你們倆的鬼話!反正就如你所說的,我沒法戒酒,自然也就沒法戒賭,隻好就把它當找樂子算了。”說著一下拋開醒酒罐,抓起一壇酒,用力甩開旁邊幾人的伺候,便又加入了賭圈。   昭元一笑,苦笑著搖了搖頭,回過頭來卻見奧德賽目光炯炯地凝視著自己。隻聽奧德賽緩緩道:“你一句話引眾人將我留下,又費盡心計把眾人都說得沒了興趣,要跟我單獨相處,到底是何用意?你並不是不明白你那個問題的答案,也並不是不知道我一定知道訣竅在哪裏,卻為什麽還是要故意多此一舉?你究竟目的何在?”   昭元笑道:“你不認為我是想故意刁難你,想讓你在眾人麵前出醜麽?”奧德賽目光閃爍,道:“若真是如此,你便不會故意暗示於我,又賣力去畫這個圖來讓菲迪普斯清醒。再說,我但還知道一個道理,那就是真正聰明的人,永遠都堅信這個世界上還有無數比自己聰明的人。我便真的答不出來,也實在無足為恥。而且我也知道,你根本就不是想跟我比試,也本來就知我必能回答。我隻是不明白,你為何明知結果,還要故意提出來白費力氣?”   昭元忽然站起身來,掃了一眼熱烈狂賭的眾人,緩緩道:“那我問你:你明知這場戰爭繼續下去,會導致你不希望看到的結果,卻為什麽還要為這場戰爭而賣命?這不也是白費力氣麽?”奧德賽目光一閃,忽然按住劍柄,沉聲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昭元重又坐下,緩緩道:“我是一個和你一樣心思的人。”奧德賽冷冷道:“你怎知我的心思?你究竟想幹什麽?”昭元道:“你明知答案,又何必跟我一樣明知故問?”   二人緊緊對視,似乎都想從對方的眼中找尋答案。這廳中一角的氣氛,簡直就象是突然間凝固了下來,和就在幾尺外的喧囂熙攘形成了極強烈的對比。過了好一會,奧德賽的手漸漸鬆了下來,似乎不再那麽防他了。昭元忽道:“我們何不借一步說話?”   奧德賽點了點頭,忽然大聲道:“老板,收拾好一個隔間,我要跟這位朋友好好賭上一賭,讓他徹底心服口服。”那老板忙不迭地答應下來,立刻便招呼人手收拾。昭元摸出一小顆珍珠,對那賭場夥計道:“這是賞給你們賭場的。這賭雖然無聊,但若是他真能解決,那麽便能從我這裏贏一大筆錢。自然,也少不了你的賞錢。隻是賭場以信譽為本,卻不能有人從旁偷聽或給他支招,那樣我可會不認帳的。我們若不叫你們,你們便不要進來打擾。”   那夥計一聽有大錢要賞,自然歡天喜地。那老板知道這是貴客豪賭,隻要自己遵守行規,那麽不論誰輸誰贏,自己的賞錢是少不了的。因此他連忙吩咐人手,好生在遠處伺候。奧德賽和昭元相視一笑,進了房門掩起,外麵喧囂頓小。   昭元並不扣門,隻是虛掩上,道:“如此可避嫌疑。”奧德賽點了點頭,笑道:“看不出你年紀輕輕,行事卻也能瞻前顧後,滴水不漏。”昭元道:“形勢如此,不得不勉為其難。我們之間不必來什麽試探之類的,便直說了。我和我的兄弟們是居中作為說客而來的,目的是想避免那一場你也不願見到的最後慘劇。我們可以提供的手段,除了先前可能你也聽說過許多遍的特洛伊陪罪、罰金外,就是我們還願意幫特洛伊出一大筆罰金。最重要的是,這筆金額可以非常大,能夠大到足以讓希臘一方的大多數人真正動心。”   奧德賽想了想,忽道:“你說的果然言簡意賅。隻不過你既然說了不用試探、坦誠相見的話,怎麽還是不把真實的想法直說出來呢?”昭元哈哈笑道:“說的也是。其實我也知道,這場戰爭打到現在,希臘一方已經無法容忍特洛伊獨立存在了。因此,我們的底線就是特洛伊人都放棄居住原地,全部歸化為希臘公民。但是,他們必須當公民,而非奴隸。否則的話,我們是不願意出這筆錢的。我先前確有試探之意,現下先向你致歉。”   奧德賽沉吟道:“你現在跟我談,自然是該替特洛伊多討些利益。這是難免的事,我自然不怪你。但望你去與特洛伊談的時候,也要替希臘想上一想,免得徒勞一場,為人不認。”   昭元點了點頭,道:“正該如此。否則我便完全卷入了這場戰爭,又怎麽能當中間人?況且這場戰爭起初,也確實是帕裏斯做得太過分。若要平息此事,避免殺戮,他們怎麽也要受些懲罰,才能順順希臘這優勢一方的氣。雖然這本來隻是帕裏斯和海倫本身的事,不該特洛伊普通民眾受苦,但既然已經打成這樣了,仇恨既然已然卷入了他們,要了結這些,便也是無奈的辦法。”   奧德賽歎息道:“你的第一個辦法,我在還沒打仗前就提過,但被否決。你的第二個辦法,在戰爭開始相持後我也提過的。當時,我曾說特洛伊人也是文明大邦,非普通野蠻人可比。若是他們能和希臘融而為一,則既不需要再多傷雙方性命,又能讓希臘更加強大,乃是雙贏之局。但是,盡管我當時是很小心地看過場合氣氛的,卻還是被斥為賣國和軟弱,於是別人也就更不願來試了。但現在你既然肯答應出一筆錢,而且確信能令我方真正動心,那麽情況便有些不同了。隻不知你們所說的金額,到底是多少?”   昭元道:“這卻要看你了。你覺得以你和他們相處的經驗來看,要能讓他們真正動心,但又不全認為是吹牛的金額,究竟是多少?”奧德賽看了看他的眼神,道:“不論多少你都能付出?”昭元堅定地點了點頭,道:“不論多少我們都能付出。我們是認真對待此事的。對於這個金額,希望你,以及希臘一方,也能夠認真對待。”   奧德賽慢慢閉上雙目,腦海中思緒群湧:“這人衣飾出奇的華貴,舉手投足盡顯貴氣,顯是故意要顯給我們看的。但無論如何,若沒幾分斤兩,也裝不出這等氣質。看來他可能真的是我們這個世界之外的極大富豪,確能出得起大價。”接著又盤算起各將領的反映,以及他們可能獅子大張口要求分的份額。想了許久,他終於道:“兩億個金幣。你看如何?”   昭元笑道:“你再加一倍如何?”奧德賽拂然不悅道:“我是認真的。這裏一個金幣折二十四個銀幣,一銀幣折二十銅元。買一個最高價格那一級的男奴隸,也不過五百銀幣,普通奴隸不過百把銀幣。至於養奴隸,一年最多二三十個銀幣。這筆錢按照現在的價格,便買幾百萬奴隸都有了,而且也已是十幾倍於特洛伊人口了。全希臘幾百年賺的錢加起來,可能也還不到這個數。”   昭元正色道:“我也是認真的。隻是我說的財物,不是實際的金幣,而是用寶物折算。”說著摸出一顆鴿卵大的珍珠,道:“你是識貨之人,我這顆珍珠少說也值一萬金幣。就算是剛才賞給那夥計的,也已有幾十個金幣了。我說的對吧?”   奧德賽慢慢點了點頭,正要說話,昭元二指突然用力,已將那珍珠捏碎。奧德賽麵色絲毫不變。昭元緩緩道:“這珍珠現在已成了土灰。不過在我家中,這樣的珍珠寶石,最多也隻能算做土灰。我是根本就不可惜它的。”   奧德賽見他談笑間便將這樣一顆極其名貴的珍珠捏得粉碎,絲毫不以為意,終於點頭道:“看來我是有些低估你了。這個數目已經很大,不能再多了,否則他們根本不信。”昭元道:“而且還要說明,這需要特洛伊民多年累積所付,包括他們成為公民後的稅款折算。”   奧德賽道:“稅款不能折算。他們成為平權公民後,所付稅款是所受福利的源泉。你也不希望他們被特殊對待,比普通公民多交稅吧?”昭元想了想,道:“也對。那麽數字便當小一些,但又怕希臘一方不動心。”    萬王之王 第 五十 回 莽莽和議似有形(三)      奧德賽道:“這個倒不用怕。我說這個數字,本身便是考慮了大家可能提出的最大值,真正談判哪有不打折的?其實依我看,哪怕隻有這個數字的一半,他們也極可能會大大動心。”昭元點頭道:“那我就從兩千萬個金幣為開始之線。估計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會到一億金幣左右為止。其間言明:特洛伊國庫應當全沒。其不夠的部分,由我們與之簽定條約,分期代付。他們還債的義務平攤到每個特洛伊人身上,算是他們每一個人欠我們的私人債務。”   奧德賽想了想,點了點頭,道:“這樣一來,既能避免他們被特殊對待多收稅,又可讓我的同伴們多相信一些這些財產的來源,免得他們都以為你們是在提無稽之談。隻是你們也當有些身份,還要能從中有些好處,否則無人會相信你們肯大出此血。”   昭元道:“這個我們已有準備。我們兄弟七人本來都是外邦王子或是國王,到時候我們再注意一些排場,便不由得他們不信上八九分。至於好處,便是所有得救的特洛伊民必須奉我們為神主,畫上我們的像年年供奉,並建立一座大神廟,讓我們名垂萬年。”   奧德賽皺了皺眉,似乎覺得這還是有些缺乏說服力,但還是勉強點了點頭,道:“條約上還得加上一條:你們分期付他們國庫不夠的餘額,若是你們一定年限內還未能付清,則私財不夠抵自己那一份所剩餘額的人,全部自動被賣為奴隸。這樣一來,可以確保我方即使按照條約也不會吃虧,反對聲浪就會小許多。而且也能讓我方諸將更加相信,你們是真希望特洛伊民把你們當救命恩人,以便名垂青史。”   昭元點了點頭,道:“這也是無奈之舉。不過既然要這樣,那你們也必須在條約上加上一條,不得跟蹤、劫奪或者沒收我們從外地運寶的船隻。同時,為了防備突然的暴風雨阻隔等意外情況,如果我們的運金船未能及時來到,應該寬限一年,讓我們有機會再補派一次。而且,寶物的折算價格,應以現在公認的大致價格來算。”奧德賽點了點頭道:“這是當然。”   二人又討論了許久,終於就特洛伊民進入各國的方式等基本原則達成一致。當然,對於真正的原則和細節,那便要到跟阿伽門農等人正式麵談才能最終確定。這時基本原則已是一致,概括起來便是,隻要能放長眼光,那便一個少損失,一個多有賺,確是雙贏之局。   關於轉變觀念上,昭元說自己等人來這裏之前,便已在後方打點過。因此,此事雖然困難,但也不是全無希望。奧德賽笑道:“怪不得這些天來了一撥撥的後方之人,老是故作不經意間,就說起愛琴海乃是一體之類的話。”   昭元道:“這本來是一個極難之局,但隻要有人肯出足夠的錢,再加上本來的長遠利益,再加上足足的麵子和台階,那麽解決起來便也不能說全無希望。不過說來慚愧。我等本來是痛恨行賄受賄的,現在卻不得不親身來幹這事。”   奧德賽歎道:“這也是無奈之舉。這場麵子戰爭相持不下已這麽多年,早已引得雙方無數人家破人亡。現在你們這些外人肯出血幫忙,讓我們各自都覺得有好處,已是無量功德。本來,要說能挽救這麽多無辜之人的性命尊嚴,便是再大的壞事我也是要幹的。隻是我在眾國王中,卻是個窮人。”   昭元緩緩道:“即使你有我這麽多錢,你也還是辦不成。這事必是我們這些外人來才有些希望。若是由你直接出麵,不但救不了,反而還可能有殺身之禍。”   奧德賽神色黯然,道:“確實如此。不過我還要提醒你:我們現在談的,是你們這些中間人和我們希臘之間的事。你可有把握特洛伊人也願意接受麽?”昭元沉默不語,許久才慢慢道:“我也沒把握。但我想我至少已說服了一名特洛伊的重要人物,想來他們還是有很大的可能願意接受吧。”奧德賽看他欲言又止,吞吞吐吐,道:“說服一人跟說服多人不一樣。普通之人在這等悲情之下,隻怕未必肯聽你細講,也未必會有那樣的眼光見識。”   昭元心下一歎,暗想:“奧德賽說的,的確是至理名言。那些普通特洛伊人可不象伊絲卡那樣肯相信我,難道就真願意把命運交到我和希臘人的手上?不要說別人,就是我自己,能保證象伊絲卡那樣完全信賴一個人,把自己的命運完全交出去麽?”   奧德賽見他默默無語,知他心中也知此事奇難,無需自己再點撥,便道:“無論如何,你我之輩也隻能盡力而為。至於他們肯不肯接受,那也隻有看他們的造化了。你反正是外人,不必太過介懷。”   昭元苦笑一聲,勉強點了點頭,心下卻暗想:“我想娶伊絲卡,又在她麵前立過誓,還能算是外人麽?”他想了許久,終於又道:“明天我們想見聯軍各位將領的事,需要阿伽門農停止淫樂,召集眾王。不知你可有辦法讓?”   奧德賽沉吟道:“我一個人沒這個把握。但是,若能把許多人集合起來,那把握就大了。”昭元一笑道:“你看這些賭場英雄加在一起夠不夠?我那些金銀想來不至於白撒。”奧德賽笑道:“這都已過半了,當然是夠。嘿嘿,你們確實是策劃周全。你來跟我商量,他們卻還在繼續輸錢,從而免得注意我們。”   昭元哈哈笑道:“其實你也沒損失。最起碼我現在就要輸你一大筆錢啊,你忘了?”說著從革囊裏摸出一把珍珠寶石放在桌上。奧德賽一怔,立刻哈哈大笑,道:“正是,正是。不過這樣一來,就要再做點事情了。”說著拔出佩劍在桌上劃了幾劃,又摸出十來塊金幣扔在桌上,步出門去對那些眼巴巴的夥計們笑道:“你們進來領賞。”   那些夥計早就盼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這下一見奧德賽滿麵笑容出來招呼自己,立刻就知道他已贏了。結果這些人都連謝都來不及說幾句,就已衝進去大搶金幣。   昭元笑道:“愛琴海男兒,果然名不虛傳,我是輸得口服心服。我這人與許多人不同,若是有人能折服我,我不但不嫉恨,反而高興。今天不但他要賞你們,我也來賞賞你們。要說比嘴皮,我是比不過他。可要說比賞錢氣度,我卻比他強太多了。你們說是不是啊?” 說著摸出幾顆最小的珍珠,給了他們一人一個。   那些店夥人人喜笑顏開,都道“公子氣量非凡”“小人才嫉英雄,公子是英雄,當然英雄惜英雄”之類的話,大讚他不但心胸開闊、令人佩服,賞錢氣度更是無人能及。   昭元和奧德賽看他們的樣子,都是暗暗好笑。昭元忽然又道:“你們且莫忙著走,不妨將我們在桌上刻的東西摹下來。還有那邊地上的,記錄下來,好好看看。待明白透了,將來說不定還可以蒙人撈錢。”那些夥計們自都是哄然而應,忙不迭地找刻板去了。   奧德賽抓起那桌上的珍珠寶石,擠開那些正聚精會神大賭特賭的人,笑道:“今個高興,我也來賭上幾回。”滿桌之人見他這從來不賭之人居然也來賭,都是笑罵、鄙夷之聲大起。菲迪普斯喜道:“大哥,你終於也下水了。”腓特烈笑罵道:“他們這兩個鳥人成天隻知道自尋煩惱,現在終於迷途知返,乃是可喜可賀。俺們先讓他三把如何?”   摩撒勒嗬嗬笑道:“幹嘛要讓?晚到者罰,該當先讓俺們爽上一爽才是。”眾人哄然相應,昭元二人隻得依從。眾人精神愈長,直賭得天昏地暗,昭元囊中盡空,眾人也一個個半死不活,這才收手休息,比拚喝酒。昭元大聲嚷道:“各位,人人都說俺今日運氣不好,輸了錢,可我卻偏偏要說,我今天的運氣好的出奇。大家說是為什麽?”   腓特烈大笑道:“錢算什麽?我們缺錢麽?我們隻缺朋友!”昭元笑道:“不錯。今天認識了這麽多的朋友,怎麽能說運氣不好?我們兄弟七人都是王子國王,在本土沒什麽人可以平起論交,以至錢財雖多,朋友卻少。也正是因為一個個悶得發慌,這才出來遊覽。現在各位與我等都是王族勇士,簡直就是天生的朋友。這一番出來,可還真是不虛此行。”   那些國王見他們服飾極為華貴,氣度也都甚是雍容,早就有疑心他們是遠方大貴族了;現在聽昭元直說自己等是王族,人人都打心底裏覺得確該如此,自然無人懷疑。再加上贏錢嘴軟的緣故,滿場中自然都是對昭元這話的陣陣附和之聲。   昭元笑道:“各位肯把我們兄弟當朋友,那太好了。想我們兄弟都是財產不少,所差者不過是名氣而已。我們七兄弟定盟時約言,要在全世界都立下神廟,讓全世界每一個地方,都有無數人對我們的大名交口稱讚,並永世傳承。今天蒙各位國王慧眼相識,互相結交,認我們為朋友,這事可就越來越有眉目了。現在小弟有一事相求,不知大家肯不肯幫忙?”   摩撒勒道:“各位氣度不凡,雖是新來乍到,但想出名還不是極容易?而且我懷疑,各位隻怕早就已有了些名氣了。”昭元搖頭道:“伊沃島上的幾百名海寇不過是一件小事,各位中任何一人去都能輕易平了他們,那點名聲怎麽算得上名聲?”   他故意不說島上真實情況,但卻也不失時機順便捧了眾人一把。果然。那些國王先前就聽人哄傳,說是有人剿滅了海盜。他們聽說後,雖然有的欽佩,有的卻不以為然,覺得小事一樁,不過是添油加醋。但現在得知就是眼前這些豪爽人,又聽他們承認之際先捧了自己等人,都覺甚是受用。那些本來還想不以為然的人,不但立刻沒了勁頭,反而大都反過來說這事其實也不容易,便自己等去,也要大費周折。   昭元一笑,道:“這些小事,雖然承蒙各位誇獎,但幸好在下還心中有數,不至於忘乎所以。我們兄弟想明天見一見貴軍統帥阿伽門農,商量一件真正的大事。若能成事,我們便向聯軍送一份天大的厚禮,請各位分享。而各位則幫我們把這件事傳揚出去,讓我們大大出名。各位以為如何?”   愛德華也道:“我們反正有錢,真要出名,其實也容易。隻是若隻是我們來自吹自擂,那便反而淪為笑柄。各位都是一方雄主,說出的話本身就是無價。若能由各位口中說出些關照話,那便大大不同了。”   那些國王大都哄然相應。其中一個清醒些的問道:“是什麽事?”昭元道:“總之是傷腦筋的事。明天大家好好睡醒,一起參商,豈不是好?何必現在自尋煩惱?”那人一想也是,況且他是當麵聚眾商量,並非密談,自然也不可能是陰謀。眾人哄哄然散去,都道明天定要齊去讓阿伽門農出麵會客,無論如何也得給貴客一個麵子。   昭元等等眾人散去,見奧德賽回頭朝自己看過來,便點了點頭。二人心領神會,都知以後隻怕再也不能密談,從此便要全靠意會了。七人回到帳篷,跟荷馬說了大致情形,又派了人去海邊船上通知伊絲卡等,說是自己等一切如常。   次日一早,七人才在梳洗,外麵便已亂糟糟的一大群人來請,說是阿伽門農要見各位。眾人相視一笑,知昨晚一賭沒有白費。眾人料理完畢,便穿戴起華服,又命幾名隨從抬著禮物,直趨中軍大帳。荷馬身體不適,便沒前去。   這一次引路之人極是隆重,一路上迎接的軍兵不計其數,與頭一日的冷遇簡直不可同日而語。待到了主帳,隻見裏麵早已經擺好了歡迎之席,兩邊分坐著許多貴人。那其中有一大半是昨晚的熟麵孔,見了自己等進來,自然都站起來答禮。再後麵還有一些年紀極大的長者,似乎都是各國的祭司。那雅典天師也列席在內,但昭元和他們都故作互相不識。   帳的正中端坐一人,想來便是阿伽門農了。昭見他雖然微有酒色之氣,但眼神轉動之際依然神光隱現,知他雖然有些荒淫,其實並未為酒色所迷。   昭元等依主客之禮坐了,便聽阿伽門農道:“七位蕩寇勇士遠來,真是歡迎之至。各位說是有事相商,不知是何事?”昭元道:“大家坦誠相見,也就不需拐彎抹角。我們此來是做說客,想早日幫貴方結束這場戰爭,讓雙方都得利。我們雖然輸贏財,但也要能博得大名。”   他這一言既出,果然滿室皆靜,顯然此話震動極大。許多人臉上,已開始現出嘲笑之意。阿伽門農笑道:“貴客特地來說此話,想來也是知道這戰爭的來龍去脈的了。不過這話以前也曾有人提過,隻是都被斥為笑柄。”   昭元道:“但這一次不同。這一次我們肯出價放債,圖個名利。”阿伽門農道:“這話怎麽說?”昭元道:“那便是我們提議雙方罷戰,特洛伊交回海倫,傾其府庫所有來賠償。同時,我們願再出一筆極大的財產幫他們賠償,算是借給特洛伊人的錢。但他們也要盡力償還我們,同時更要為我們樹碑立傳,奉我們為尊。你們也要幫我們在愛琴海揚名。”   忽聽一個陌生的聲音喝道:“黃口小兒,好大口氣。你以為我們這場戰爭,是用錢就可以買掉的麽?你是不是來耍我們的?”昭元朝後麵揮了揮手,道:“能不能買得動,且先看看再說。”   他揮手之際,身後隨從已經打開了一口箱子,頓時光華奪目,整個帳篷裏都彌漫著珠光寶氣。那人後麵的話頓時咽了下去,全帳篷中人人都在伸頭望向那箱中的寶物,無人不是驚歎萬分,甚至都顧不得本來禮儀。昭元笑道:“做這等事,最重要的是誠意。這些不過是我們給各位的小小見麵禮,並不算在那筆錢裏麵。各位現在覺得,我們是不是確實有誠意?”   阿伽門農也覺自己有些失態,忙定了定神,端坐身體道:“貴客既然確有誠意,那麽無論此事成與不成,我們總不能失禮。”他頓了頓,又道:“但是我也要先問問貴客:你們準備如何開價?”    萬王之王 第 五十 回 莽莽和議似有形(四)      昭元道:“簡單說來,就是我先已說過的,你們撤退,特洛伊投降罰款,我們再加些賠償放債。”阿伽門農搖頭道:“這場戰爭本來便極慘烈,多少年來,我們無數士兵用鮮血才換來了現在的優勢。現在眼看再堅持數年就要困死他們,怎麽能輕易允許他們求和?”   昭元道:“話雖是這麽說,但本來愛琴海就是一體……”忽然一個聲音道:“放屁!從來希臘是一體,特洛伊算什麽?”昭元一回頭,隻見一條大漢朝自己橫眉怒眼,旁邊幾名國王也都麵色不善。   昭元心中一凜,暗道:“不好,看來我是低估了他們和特洛伊的心結。”當下忙改口道:“本來呢,大家都是……鄰居,總要相處下去的。隻因為一男一女而起這場戰爭,現在卻又相持這麽多年,卻又何必?”   那人怒道:“不是你的妻子被拐,你當然說的輕鬆。這事乃是對全希臘的侮辱,你以為我們能輕易放過麽?”旁邊一人嘿嘿冷笑道:“‘總要相處’,這話隻怕不對。再堅持幾年,我們就不需要跟他們相處了。各位說是也不是?”昭元道:“其實說句不中聽的話,當初特洛伊王姐,卻也是被搶,也是後來自願留下來的。這事的遠因……”   那大漢怒道:“胡說!赫西俄涅明明是自願跟忒拉蒙結合的,這次她還派了她兒子大埃阿斯來參戰,根本就是已經原諒了此事。況且她被搶的事是赫拉克勒斯幹的,我們作為後輩,根本就不需要負責!而海倫是被拐騙的,幹這件事的是現在特洛伊的王子,特洛伊人必須為他無條件負責!不要跟我說海倫的觀點,她隻是一個愚蠢的女人,根本就不能判斷!”   旁邊眾國王大都大聲稱是,甚至連自己等昨晚所見的那些人也大半如此,隻有奧德賽等少數人默不作聲。昭元怒極,刹那間似乎也明白過來,為什麽在當初,特洛伊人那樣無法忍受希臘使者的態度。但他終於還是極力忍住了心火,沒有出言跟那人直接對撞。   摩撒勒嘿嘿冷笑道:“我說你怎麽故意接近我們,原來是要讓我們放棄這即將到來的勝利果實。”腓特烈忽道:“不是讓你們放棄利益,而是得到更多的利益,也避免更多的損失,隻不過順帶寬恕特洛伊而已。你們又何必定要損人不利己?”   那人哈哈大笑道:“甚麽損人不利己?我們與他們乃是生死之敵,損他們當然就是利己!否則的話,這世界上的哪一場戰爭,不是損人不利己?你長腦子沒有?”腓特烈大怒,一摸斧柄就要站起。那人也毫不示弱,佩劍滄的一聲出鞘相向。昭元忙按住腓特烈,低聲道:“我們是來當說客,他們是優勢一方,我們受些氣也是難免的。望你以千萬生靈為重。”腓特烈被他按住,心頭雖是怒氣不歇,終於還是漸漸平靜下來。那人也被希臘諸將勸住。   昭元朗聲向阿伽門農道:“我們並非特洛伊的人,乃是中人。所提建議,你們接受也可,不接受也可,卻犯不著傷和氣。”阿伽門農掃了一眼那幾箱財寶,點頭道:“說的也是。各位將軍,我們現在是麵對遠客,怎麽也要顯些風範,不可失了禮數。”   他說完此話,又向那忿怒發言之人道:“墨涅拉俄斯兄弟,海倫離你而去,你心有悲憤,自然在所難免。但大丈夫當拿得起放得下,海倫之私奔引得我們討伐,本來主要也不隻是為了追查奸夫淫婦之罪,更重要的也是因為他們汙辱了全希臘的男兒。現在大丈夫議事,你身為亞各斯和斯巴達兩國國王,也當有些氣度。”   墨涅拉俄斯冷笑一聲,忽然背轉身體對著昭元等人。昭元見他意極輕蔑,心頭更怒:“兩國交戰,尚且不辱來使;何況我還是中間使者?這希臘還真是什麽國家都有。”但此來本來便是虎口奪食,既然不願直接卷入衝突,那麽除了勉強自己一些外,還能怎麽樣?   昭元回頭看了看旁邊威廉等人,見他們也都是臉現怒色,但眾人互望幾眼,終於還是點了點頭。昭元知大家終於還是忍下了這口氣,願意繼續下去,當下也極力按下心中不悅,道:“各位氣量寬宏,我等甚是欣慰。其實特洛伊也是農工文明之邦,曆來與希臘諸邦一樣……一樣行事。打個簡單的比方吧,特洛伊即使與各位作戰,也起碼通宵慣例,不會不按規則出牌。特洛伊的東北麵乃是安納托利亞高原,產馬甚多,其民驃悍,極易形成劫掠。而特洛伊正在海岸,城高池深,士民英勇,當可先為希臘屏障。若是野蠻部落突然來襲,他們也可為保衛農商文明諸國而盡一份力,最起碼也是一個緩衝。這也是為什麽我會覺得,希臘保全特洛伊而收取巨額罰金,既能有眼前利益,也能有長遠好處。”   奧德賽忽道:“這簡直就是笑話。那些人善於馬上之事,縱然縱橫東岸,又如何能危及我等隔著大海的西岸?”   昭元道:“這座大海,實在算不得大。再說,就算愛琴海還可算寬,那博斯普魯斯和達達尼爾海峽,卻還不是窄得比河都不如?一旦大陸諸國盡被征服,要過那麽一條河從陸路入侵各位之國,實在不是那麽難。”菲迪普斯忽然大聲道:“便來又怎的?希臘男兒難道還怕他們?我們北方還不是有色雷斯人?都幾百年了,我們還不是一樣強大?”   昭元搖搖頭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當今之世,武器並無太大差異。鐵箭可以穿甲殺人,但硬骨箭尖一樣可以穿透鎧甲,各位當有此體會。說到現在的兩軍對陣,其實主要就是比雙方誰更勇猛、嗜血和蠻勇。農耕文明不可能全民皆兵,需要組織專門的部隊來打仗,否則許多提升社會生活的活動便無法繼續。而遊牧部落卻無此需要,因為他們人人都是天生的戰士。因此,農耕諸國天生就需要比遊牧部落多得多的人口,才能與之勢均力敵。而且久經文明祥和之後,無可避免就會有一些人未經苦難折磨,不再勇猛。這些人若在軍中忽然露出膽怯之態,那便會對周圍夥伴的心理士氣和軍心,造成極大危害。這種怯懦,對於支持戰鬥的心理的破壞性是驚人的。即使大半勇士依然勇猛,但不要忘了,一勺土能髒一鍋粥。我們大半都是統帥,並不直接與敵肉搏。因此,我們考慮大事,首在看清形勢,集結同盟,孤立敵人,次在調動兵力,以強擊弱,獲取勝利。若是能看清形勢,先就結下同盟抵擋敵人,那麽甚至都不用自己親自動手,就能把敵患消滅在搖籃中。使敵人根本無法成為敵人,這才是真正高明的統帥。而且就算同盟最終不敵,也可先耗費敵人兵力,對自己有益無害。”   摩撒勒緩緩道:“把敵患消滅在搖籃裏,使其根本沒有資格成為敵人,自然是好辦法。但是特洛伊也是敵人,而且還是已經長大了的敵人。相比之下,那些安納托利亞高原上的敵人,還根本都算不得敵人。如今我們好不容易才取得了優勢,深仇大恨也已結下,正可以將其徹底鏟除,一勞永逸。可你現在卻要我們放棄,那不是明擺著留待他們複仇麽?”   昭元道:“話雖如此,卻需明白你們為什麽和他們成為了敵人。我問你們:你們天生就是生死敵人麽?這其實是因為一對男女私奔才造成的。如果他們得到了懲罰,特洛伊也看在按照傳統這確實是一種侮辱的份上,願意接受罰金,那麽其因不再,其果也當然會消失。所謂朋友不怕多,敵人不怕少,此行就算不能增加一個朋友,也算少了一個敵人。說起仇恨,各國都有。我自己的三位兄弟能與敵部化數百年的仇恨而平和相處,各位何妨也放長眼光?”   忽聽對麵一人道:“我覺這話也算是有些有理,各位覺得如何?”昭元一看,見是一名坐在角落裏,一直沒人注意的大漢所言。但此話剛落,先前那斯巴達國王便怒喝道:“腓力,你是什麽東西?你馬其頓乃邊陲小國,本身便幾近蠻族,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腓力身體一震,手按劍柄,目光閃動,似乎極是憤怒,但終於還是沒有拔出佩劍。   奧德賽緩緩搖頭道:“一個人能很容易忘記是誰殺了他父親,可卻絕對不會忘記是誰搶走了他的財產。因此這等數百年的事,說起來特別大,但過多過長之下,反而容易顯得空泛。但我們和特洛伊生死而戰,這仇恨卻實在是眼前的。要說就這樣放過他們,無論是誰,都難以相信他們能不複仇。”昭元沉吟不答,場中一時靜了下來。   阿伽門農也點頭道:“不錯。這場戰爭已經打成這樣了,我們若是就這樣放過他們,我們又怎麽有臉回去見國人?更何況若是放過他們,難保他們會不繼續成為敵人。對於外人,怎麽都不如對於自己來得可靠。你雖然許以重金,但我看這卻無可單用金銀來解決。”摩撒勒冷笑道:“不錯。真正最安全的辦法,就是讓他們全部消失。你的這些財寶,還是拿回去。”   昭元忽然笑道:“在下已說過了,在下此來,是為了出名的。這些錢財是身外之物,在下既然已經拿來了,那麽便不論各位是否同意在下所議論,都是已經送與了各位。難道送出去的禮物,還有再收回來之理?”阿伽門農哈哈大笑道:“貴客果然就是貴客,出手大方,氣量過人。我們希臘人最敬英雄好漢,各位不如就繼續在這裏盤恒幾日如何?”   昭元從容道:“那是當然,戰場沒有樂子,賭場卻還有。我等為什麽不?”他這話一出,滿室中頓時氣氛又鬆了不少。摩撒勒也笑道:“賭場中有你這麽一位願意輸錢的朋友,那這個賭場真是想不興旺都難。你便想不出名,也還真是不容易。閣下要出名,我們雖然不能在戰場上成全,在賭場上卻可以成全。”   昭元道:“話雖如此,但我還是想各位既在賭場上成全,又在戰場上成全我等。方才阿伽門農主帥說,外人始終不如自己能來得信賴,而你也說,最安全的辦法就是讓他們消失。在下仔細想想,二位說的確實都是至理名言。看來在下等自不量力,既想在希臘人中得享大名,也想在特洛伊人中受人敬拜,兩邊便宜都想占,實是讓各位見笑了。不過在下卻忽然間又有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不知各位肯聽不肯聽?”   各人見他居然還不死心,都是既有些好笑,又有些感興趣。阿伽門農道:“遠方貴客,言無所禁。我們洗耳恭聽。”昭元道:“各位既然是希望特洛伊消失,又說隻有自己人才最可靠,那麽何不讓他們都分散到希臘諸國,做自己的公民?這樣一來,特洛伊也消失了,你們也被加強了;既能彌補不少戰死的民口,還能得一大筆財產。我也得了兩邊之名。”   一時之間,滿室皆靜。阿伽門農等都是瞪視著昭元,似乎覺得昭元馬上就要口吐白沫、成為失心瘋。良久,才聽摩撒勒道:“你……是不是糊塗了?還說這種話?讓我們接受他們為公民?我看他們連當奴隸的資格都沒有!你是不是太過幼稚了?”話音未落,帳中已是一陣哄笑。阿伽門農也道:“想來這位朋友所言乃是笑話,大家也別太在意。今天這會就到此為止,大家回去休息罷。”   忽聽奧德賽道:“且慢,我倒覺得這未必隻是玩笑。”阿伽門農奇道:“你也這樣認為?”奧德賽點頭道:“特洛伊本來也是公民社會,能夠輕易融入我們。如果我們控製人數,將他們打散,那麽他們不但不會構成威脅,反而能夠為我們的繁榮而出力,成為真正的自己人。”   摩撒勒搖頭笑道:“都道你聰明,怎麽連這麽幼稚的話也能說得出來?他們跟我們根本不同。古訓有言,用希臘人的方式對待希臘人,用野蠻人的方式對待野蠻人。你怎麽忘了?”   奧德賽平靜地道:“他們不是我們所說的野蠻人。我們大家同是愛琴海的子孫,千幾百年前本是一家,又何必定要視他們為蠻夷?況且此戰禍起一對男女,不是他們入侵我們所致。”摩撒勒大笑道:“可笑,可笑!”轉身對那些坐在身後高椅上的祭司們道:“各位天師,此人離經叛道,忘記了各位天師的教誨,不知該如何定罪?”   那些祭司們麵麵相覷,卻無一人答話。摩撒勒怒道:“本來事實很清楚的,根本就沒有什麽爭議,各位天師怎麽不發一言?”雅典天師緩緩道:“特洛伊確實與眾不同,不能輕易視為蠻夷。他們與我們一樣風俗語言,一樣繁榮富裕,雖在東岸,其實也可算是希臘旁支,前沿屏障。”旁邊幾位天師見他發話,也紛紛點頭稱是。   摩撒勒驚疑不定,來來回回掃了各位天師幾眼,忽道:“先前說隻要不是希臘本土,就都是蠻夷的,是你們;現在說特洛伊不是蠻夷的,居然也是你們?你們……”隻聽旁邊一名天師道:“雅典天師說的很清楚了,特洛伊並非希臘,而是希臘旁支。”摩撒勒冷笑道:“我非問這個,我是想問你們為何有如此之轉變?”   一名天師怒道:“你這是什麽意思?”摩撒勒冷冷道:“什麽意思,你們自己知道。”那天師冷笑道:“你可是要對各國天師一體不敬?你是不是王位坐得不耐煩了?”摩撒勒拂然道:“要廢立我,卻還不見得是你們說了算。你看看在座國王,有幾個支持你們?”   昭元忽道:“希臘和特洛伊,若是從歐羅巴開始算起,那便確實是有淵源,算不得外人。”一名國王立刻道:“那隻是傳說,算不得信史。”昭元道:“野蠻人的定義是什麽?是野蠻二字。試問特洛伊人哪點稱得上是野蠻?是語言?是文化?是風俗?是神靈?是軍製?是官製?是工技?是繁榮?你們莫拿戰場上的英勇來作野蠻。”    萬王之王 第 五十 回 莽莽和議似有形(五)      他這話一出,各人都是麵麵相覷,接下來便是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又有一名國王冷冷道:“野蠻人就是非希臘人,非希臘人就是野蠻人。便是你們幾人,也一樣是。”阿伽門農道:“對貴客不可無禮。”那國王輕笑一聲“貴客?”瞟了昭元等一眼,便又閉口不言。   昭元忍下心頭怒氣,續道:“即使不以別的來看,隻以希臘一方利益最大化來看,我也實在看不出我的說法有什麽不對。這仗打了這麽久,無論開始時多麽激動,現在都該平靜下來,好好以利益來權衡了。若說把特洛伊人全部殺光,除了能順一口氣之外,無任何利益能與我所提相比。我這一法,實是三方皆有利之局。而且希臘一方其實得利最大,名至實歸。特洛伊人最多也不過就是苟全性命而已,再也不會對你們有威脅,同時還能幫助你們強盛。”   摩撒勒冷笑道:“我再說一遍,不是希臘人的,根本就不配被用希臘人的方式對待。我們希臘男兒,生來就是要把希臘的榮耀傳遍各地,把各地的珍寶和奴隸帶回希臘,而不是把別處公民帶回來。他們特洛伊人算是什麽東西?怎麽能用希臘人的方式對待?”   忽聽腓力緩緩道:“若是能用希臘人的方式對待他們,則他們會變成希臘人。若是我們所到之處,都用希臘人的方式對待,那麽便每一地都是希臘。”摩撒勒根本不理他,隻是嘿嘿朝一名天師冷笑。那天師和他對望,彼此都是含怒不語。場麵一時間又靜了下來。   阿伽門農沉吟不答,良久才道:“若是特洛伊國庫不算,你們準備出多少錢?”昭元目光閃動,緩緩道:“兩千萬個金幣。”墨涅拉俄斯冷笑道:“你以為,這些錢就能買動我們的憤怒嗎?”昭元道:“這些不過是輔助之錢,真正最有用的,乃是此事本來就對你們有利。” 墨涅拉俄斯還待再說,阿伽門農卻伸手止住了他,轉頭向昭元道:“這錢雖然還很不夠,但也已不少了。你可知道這是一個很大的數目?”   昭元揮手道:“把另外兩口箱子打開。”那二箱中的寶物現出形來,簡直比先前那箱子裏麵的還要璀燦奪目、光華耀眼;雖然它們隻是反射帳內燈光,卻反而把燈光輝映得黯然失色。昭元見眾人一個個都伸頭觀望,忽然隨手抓起一個鑲嵌著無數大小寶石,兩拳大小的金西瓜,道:“各位或許是不相信我們有這許多財產,是以根本不肯去認真考慮這個辦法。但你們現在也看到了,隻我手中拿的這一樣,價值便在數萬金幣以上。這兩箱財寶的價值,少說也在二三百萬之上。若是你們肯同意,這便是預付的定金。”   阿伽門農沉吟片刻,忽道:“我們願意考慮這個建議,但這個數目不夠。”墨涅拉俄斯急道:“大哥!……”阿伽門農擺手道:“人不能總是活在過去中,總是要麵對現實的。你那個海倫實在不值得你留戀。若太看重她,反而有失男兒身份。況且這幾位貴客說的也未必全無道理,他們的這個辦法,也與放過特洛伊有本質上的區別。你也知道,若是要我們徹底放過特洛伊,那他便把整個世界都給我們,我們也絕不會同意。但這法確實不同,而且也極有誠意,不是什麽笑話。我們若能如此,確實既有了麵子,又有了實利,還能有許多額外之財。當然了,我們還有許多細節要防備。說起這些財寶,你也當分得最多的一份。”   墨涅拉俄斯憤憤不平,但見長兄發話,其他各國國王也已大都被那些珠寶所迷,知道現在他們已確實動了心,自己反而成了少數,隻得憤憤落座。阿伽門農忽然笑道:“那麽大勢上就可以先定下來了。隻要你們有足夠的錢,以及他們願意絕對服從我們的安排,此事在我們這一方自然沒有問題。”   昭元道:“錢的問題我們自然會考慮。但還望你們保證,他們進入希臘後,不是被當作奴隸,而是被當作平民。”阿伽門農道:“這個自然。不過你要確保他們願意接受。另外,細節上要要商量清楚。”   昭元道:“既然你們如此坦蕩,我們自然也要坦蕩相待。坦白來說,我還沒有和他們正式接觸。但無論如何,事情總得有個開始。我自希臘而來,自然先與你們商量,然後再想法與他們商量。若是他們不同意,自是一切免提。若是他們同意,自然於你們有利。”   眾人都是點頭稱是。當下眾人一來一往,討價還價,這金幣數目越來越上升,終於到除特洛伊國庫全沒外,還要再加上一億兩千萬個金幣。同時,特洛伊人要分散至各國,而且入每一國之人數,都不能超過二萬人,或是其本國公民的十分之一。而且他們必須作為貧民而入,王族名號必須廢除。特洛伊人也必須徹底融入,不能再將自己看成是特洛伊人或是特洛伊族,以免留下長期隱患。種種條件,基本上都與昭元和奧德賽先前密談的差別不太大。   商量完畢,昭元知道要再往更細處商量,還要等見了特洛伊人之後才有意義,而且希臘一方內部也要進行份額劃分,便先告辭。那三箱珠寶自然是留給了阿伽門農等。阿伽門農等甚是客氣,一直將他們送到主居帳篷。待發覺荷馬也在,寒喧一陣後,方才離去。   阿伽門農等走後,腓特烈道:“看來這事是成功了一半了。今天我們非要好好大賭一番才好。”愛德華道:“你覺得他們確實會遵守諾言麽?”莫西幹沉吟道:“若他們非要損人不利己,那是誰也沒有辦法的事。我們能做的,就是盡量讓他們認清他們所能得到的利益,確切體會到此法對他們自己有利。今天我們基本上做到了這些,想來他們應該不會反悔。”   眾人都是點頭稱是。荷馬道:“現在,首要的反而是你們自己的安全。要提防他們劫財。”昭元道:“這個自然要提防。但我想,他們肯定也知道,我們決不會把錢財都放在一起帶來的。而且我們已經特地明說了將分多次付清,想來還不至於斷他們自己的財路。當然,還是小心些的好。”   各人都點了點頭。當下腓特烈和威廉便繼續去賭場輸錢,莫西幹三兄弟多買些馬匹武器,準備留守,以備非常情況。昭元和愛德華先回船上說明情況,然後再決定是不是把伊絲卡等也接過來。腓特烈等雖覺還不能放心大賭,甚是不爽,但也無法。   昭元心頭暢快,不一會便到了海船之上。伊絲卡和阿茜婭都正盼望著他們回來,一見之下都極是歡喜。昭元見伊絲卡微覺憔悴,見到自己,似乎想問什麽,卻又不好意思問,知她這兩日都在為自己等此行擔憂。他心中感動,拉伊絲卡到一旁的小屋道:“老婆,你又想我了,對不對?”伊絲卡白了他一眼,羞道:“不害羞。誰是你老婆了?”昭元笑道:“雖然還不是,但看來又近了一步。”說著得意地笑了起來。   伊絲卡顫聲道:“他們答應了?”昭元笑道:“你老公我出馬,他們能不答應嗎?”說著又想親她。伊絲卡啐了他一口,推開他的臉,幽幽道:“他們……答應的究竟是什麽?是什麽表情?他們會守信用嗎?”   昭元見她滿臉惶惑哀愁,知她是關心則亂,便也不再調笑,原原本本把上午自己等商談的說了一遍,最後說:“我看他們在利益和泄憤之間,總算還是認同了利益。價碼雖然比我先想的稍微高了點,但也無多少差別。而且他們一條條爭論得很仔細,確實是象要遵守條約的樣子。要是特洛伊人肯接受,或許就不致遭受殺戮。”   伊絲卡良久不語,呆呆地望著艙外。昭元知她現在發現這個結果越來越是確定,想起自己的特洛伊終於還是要消失,親人將淪為別國平民,心中肯定更加難過。但情勢如此,這實在已是自己等能為特洛伊爭取到的最好的結局了。除了這個,還能有什麽辦法?   昭元想了想,輕輕擁緊伊絲卡,柔聲道:“我知道你還是很傷心,可這也是特洛伊人能有尊嚴地活下去的唯一辦法。他們雖然不再是特洛伊人,但多年以後,以他們的聰明才智,一定能夠在希臘出人頭地。那個時候的他們,一樣是特洛伊的榮耀和驕傲,你也不要為他們太過傷心。至於你的親族,要是不願意做平民,我可以招他們到船上來。我可以載他們到別處去,他們一樣可以安逸一生。”   伊絲卡轉過頭來,滿眼淚水,淒然道:“我不是說這個,我是擔心希臘人說話不算數。你說他們會不會真遵守?”昭元聽她又問,想了許久,終於道:“若是讓一個人去作虧本之事,自然要多防備他反悔。可如果他自己也知道此事對他有利,應該不至於突然反複。”   伊絲卡眼淚直打轉,道:“我不願聽‘應該’之類的話,我隻問他們會不會不守信用?”昭元見她滿眼都是渴望和悲痛之意,心想:“這也怨不得她。這確實是將性命交於別人之手,實在承受不起失敗。”便道:“不會的。”伊絲卡望著他的眼睛,道:“真的?”昭元堅定地道:“真的。如果他們……不,他們說什麽也不會的。你放心好了。”   伊絲卡放心地閉上眼睛,眼中的淚水都被壓得湧了出來,蒼白的小臉上滿是道道淚痕。昭元輕輕拂去她臉上淚水,讓她依偎在自己懷裏,慢慢道:“你放心,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不管怎麽樣,隻要我不死,特洛伊人就一定能夠活下來。特洛伊在這場荒唐戰爭中的苦難,我實在也是感同身受,無論多少苦難,也是該結束了。我相信特洛伊一定能度過這次危難的。你要是不相信,不妨就想想我,我總是有……好……好……好運氣的。你看,我小時候無數苦難和危險,還不是活下來了?而且還娶到了你這麽好一個老婆。”   伊絲卡雖然心頭悲傷,但被他這麽一逗,還是不由的噗哧一笑,配著隱約逝去的淚痕,更如名花含露,說不出的美麗可愛。她輕輕笑道:“我才不相信呢。當初你離開家鄉的時候,肯定在大罵老天爺。”昭元笑道:“可要是我當時知道,有你在前麵等著嫁給我,我是死也要來的。老天爺要是不讓我來,我非跟他沒完不可。”   伊絲卡紅暈上臉,輕輕道:“將來……將來我們成婚,還是要感謝他讓我們相會。”昭元笑道:“我現在就已經感謝得不得了了。還等什麽將來?”說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她暈紅的右頰上親了一下。   伊絲卡猝不及防,已是無可躲避,隻得恨狠道:“你……你再這樣,小心我改變主意,發誓不嫁你了。”昭元嚇了一跳,但見她說此話時輕嗔薄怒,羞意倒占了九分還多,知她是不過嚇自己,便又笑嘻嘻道:“我就是不信你會發誓。就算你發誓不嫁我,我也要嫁給你。”   伊絲卡又羞又窘,輕輕道:“你總是這麽壞。我們還沒成婚,你……”昭元嘻嘻道:“可是在我心中,我們早就成婚了。你現在不讓我對你好,將來可是要還的哦。”   伊絲卡大羞,狠狠掐了他一下,道:“你敢!”昭元隨手一帶,伊絲卡站立不住,整個人都被他抱住微離了地麵,和他已是眉眼相對,避無可避。昭元笑道:“你說我敢不敢呢?”伊絲卡又羞又急,但怕他果真動強,忽然眼圈一紅,哭道:“你欺負我,你總是欺負我。”昭元嚇了一跳,忙把她放了下來,輕輕拍她肩頭道:“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你別生氣好麽?”可無論他怎麽說,伊絲卡就是伏在他肩頭,說什麽也不抬起頭來。   昭元不知所措,卻也不敢再換姿勢,隻好繼續溫言懇求。過了許久,忽覺不對:她哭了這麽久,自己肩頭卻怎麽一點也沒濕?正想之間,伊絲卡已忽然抬起頭來笑道:“哼,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胡來。”一說完便又立刻伏在他肩頭不肯放手。昭元一笑,待想再來逗她,卻又不敢,隻好加勁將她摟緊。美人在抱,溫柔相貼,他心頭自是已喜極樂極。   過了許久,忽聽外麵阿茜婭笑道:“你們兩個該出來了,還有事呢。”昭元放開伊絲卡,二人相視一笑,出了房門。愛德華道:“我們還要商量怎麽進去特洛伊呢。依維幹都來接我們了。”昭元道:“我們不是說好,由阿伽門農他們去喊話溝通麽?一會就能知道結果吧。”愛德華笑道:“你被溫柔迷糊塗了?他們要溝通,我們也要溝通。”   昭元立刻醒悟過來,滿臉通紅,忙道:“對,對,這樣才能萬無一失。那趁還有個把時辰天才黑,我們還是先回去再商量吧。”   四人下船,依維幹已帶了好幾匹馬來接他們。當下眾人又搬了些財寶帶同前往,依維幹卻需留下來換班看船。然而才走了沒多遠,便見腓特烈和威廉氣急敗壞地從賭場中跑了出來,還不住地大嚷:“今天真是倒黴!真是倒黴!”   昭元急忙迎上去問道:“怎麽?輸得太多?”威廉氣道:“不是啊,是今天我們不知怎的,手氣出奇的好,簡直想輸都輸不掉。他們被贏得好多人臉上變色,都不肯跟我們來了。”昭元嚇了一跳,心道:“這個可不妙。”忙道:“難道那幾個人……那幾個人也沒贏到錢?”   腓特烈垂頭喪氣道:“摩撒勒那幾個人自然還是贏了的,但也沒以前多。慘的是那些你說過不會出老千的人。”昭元心頭越來越驚。一開始,他還疑心是摩撒勒他們在搗鬼,想要離間自己等人的關係,破壞白天的達成的意向。但仔細一想,卻又覺這等出老千的人最貪的就是財,他們白天見到第二第三口箱子時,眼中光簡直都快能把箱子抬起來裝進眼睛了,又怎麽會跟這飛來橫財過不去?況且依照腓特烈二人所說,他們確實也似乎沒太作弊啊。那麽如此說來,便確實有可能運氣使然。可糟糕的是,這運氣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最關鍵的時候來,而且還根本無法控製。這可如何是好? 萬王之王 第 五十 回 莽莽和議似有形(六)      那些人肯定對腓特烈和威廉有了不滿,覺得他們是過河拆橋。即使自己去修補,隻怕也難挽回。最好的辦法,還是得去由他們兩個自己去修補,才能完全消除此念。可他們無法控製運氣,沒辦法輸給手氣不好的人,這可如何是好?萬一又贏了呢?   昭元想來想去,忽然心頭一動,不住地默念:“摩撒勒沒有輸錢,摩撒勒沒有輸錢……”腓特烈等見他忽然發呆,都是一奇,反而忘了剛才的不爽。威廉奇道:“不會吧?他又吃錯藥了?”昭元忽然展顏笑道:“真沒想到,摩撒勒竟然還有這個辦法!”   愛德華道:“什麽辦法?”昭元笑道:“他的辦法,簡直就是根本就不需要作弊,怎麽都能保證贏錢的。你們還記得開始那天,他和菲迪普斯等賭天地人的情景麽?”腓特烈皺眉道:“我是沒看。也就隻有你這種人,才去看那沒意思的賭法。”   昭元笑道:“就以隻出天地的情形來看吧。比如說,他們兩個可以規定,隻要摩撒勒出天同時菲迪普斯也出天,則摩撒勒要輸兩個金幣給菲迪普斯;如果二人分別出的是天和地,或是反過來,隻要不一樣,菲迪普斯就輸三個金幣。當然,這還不公平。他們就又可以規定,隻要二人同時出地,則摩撒勒應輸四個金幣給菲迪普斯。你們說,現在是不是就公平了?”   眾人雖知他肯定要說這裏麵有不公平,但這個賭法就這麽看起來,倒也實在是難得找出什麽不公平之出,也就都道:“這四個組合可能之和為零,贏錢輸錢有相同的可能,而且彼此對稱,可以互換,自然看起來應該是公平的。你怎麽能讓它不公平?”   昭元笑道:“不是我讓它不公平,而是它本來就不公平。如果摩撒勒每十二次裏麵出七次天,那麽菲迪普斯隻要不能明確知道他是哪一次確切出什麽,那麽從長遠來看,就鐵定會輸錢。如果菲迪普斯出天,那麽摩撒勒將有十二分之五的機會贏三個金幣,而有十二分之七的機會輸兩個金幣。得失相抵後平均來看,菲迪普斯每次出天,摩撒勒都能平均贏到十二分之十五減去十二分之十四的錢。如果菲迪普斯出地,那麽摩撒勒將有十二分之五的機會失去四個金幣,但卻有十二分之七的機會得到三個金幣。得失相抵後,每次菲迪普斯出地,平均起來摩撒勒還是能贏十二分之一個金幣。也就是說,隻要菲迪普斯願意接受這種賭法,那麽不論他出什麽,從長遠來看,他都必然輸錢。而且,這整個過程完全不需要作弊。”   威廉如夢初醒,氣道:“他娘的,真是豈有此理!我們去戳穿他!”腓特烈道:“千萬不要。隻要我們學不會輸錢,那就得乖乖去上當,讓別人都做魔撒勒。”   眾人哈哈大笑中,腓特烈等又去賭錢。昭元等還不放心,就在外麵等了一會。等到那些賭徒晚飯時間出來時,果然又是個個都喜笑顏開,連稱先前腓特烈和威廉不過是走了狗屎運,倒把大家嚇了一跳。   六人到了帳中,卻見荷馬等都深有憂色,似是怪他們不該這麽晚回來。昭元忙道:“怎麽了?”荷馬歎道:“特洛伊人根本不肯通使。”昭元皺眉道:“希臘人喊了是為和平而通使麽?要不我們再去喊一番?”莫西幹道:“喊了。我在旁邊親耳聽見的。”   眾人互望一眼,都是深有憂色。支奴幹慢慢道:“他們真的殺紅了眼,比我們想象的程度還要深。”莫西幹點頭道:“我也覺很有可能。當時他們一喊,上麵就是一片臭罵聲,罵喊話之人是膽小鬼。那兩個喊話官都大有怒色。”   荷馬搖頭道:“他們很可能久已不通使了。現在又到了最後時刻,普通士兵已近瘋狂,自然更不肯通使。隻是這樣一來,我怕會激怒希臘一方,隻怕……”腓特烈也覺極是可慮,想了想道:“這下還真是麻煩了。別看他們是弱的一方,卻隻怕比希臘人更難說服。”   昭元看了看伊絲卡,輕輕歎道:“我們明通不行,那便隻能暗通了。”莫西幹道:“你要潛入城內?”昭元點了點頭道:“這也是無奈之舉,可能隻能我一個人去。既然這些普通士兵根本不肯通傳,那我們隻能自己偷偷去見他們的統帥了。他們普通士兵雖殺紅了眼,但上層之人或許還能將些道理。不過還需一張地圖,指明王宮所在。”說著看著伊絲卡。   伊絲卡默默不答,忽道:“你帶我去嗎?”昭元奇道:“你……要去?你根本不會武功……”伊絲卡道:“你偷偷前去,肯定是在夜裏。你若是不帶我去,又如何讓他們相信你是使者而非奸細?他們怎麽肯聽你細說?”   昭元想了想,也覺有理,便點了點頭道:“也好。你是特洛伊公主,要取信於他們,自然比我要容易許多。”眾人也都點頭讚成。當下便決定今晚昭元和伊絲卡去潛入特洛伊城,其餘人照常行動,同時注意觀察希臘一方的動向。   不多時候,外麵已是漆黑一片。昭元換了黑衣,領著披黑色鬥蓬的伊絲卡,來到一處依山的極偏僻的角落。遠遠望去,特洛伊城牆上火把或明或暗,但依然不時有人來回走動巡邏。顯然,雖然夜已極深,戒備依然絲毫不鬆。   昭元一目不瞬地看著,心頭默算火把明暗規律。忽然,他一手抱起伊絲卡,貼著山壁疾行,幾個起落便到了城牆之根貼牆站立。過不多時,昭元見一隻貓頭鷹無聲無息地遠遠飛過,當下拋出一塊石子,將那貓頭鷹打得淩空亂叫。上麵巡邏的火光立刻便集中了過去。   昭元一縱身,連爬帶躍,已飛速躍過城牆,竄到城內。緊接著,他又連奔數十丈,終於隱身在一漆黑殘破的小弄中。他不用回頭,便已覺出身後火光漸漸正又散開,巡視如常,知此行已全然不著痕跡。   昭元輕輕撥開蒙住伊絲卡的頭罩,悄聲道:“伊絲卡,我們現在已到了城內了。你看看,往哪裏走才可以到王宮?”伊絲卡努力伸出頭四麵張望,看到這些就在月餘之前,還跟自己那麽熟悉、那麽親近的熟悉景物,心頭忽然一陣酸楚,幾乎流下淚來。自己本以為就要永別的,可是現在自己卻終於回了來。隻是這一次,自己根本就是象做賊一樣回來,對所有這些,隻能在深夜中偷偷望上幾眼。   昭元知她心中激動,輕輕撫摸她頭頂,柔聲道:“伊絲卡,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伊絲卡也知現在情況非常,勉強忍住淚水看了一會,道:“王宮在我們左前方向。我們先前行,近了之後再行轉左。”說完立刻把頭罩拉上,不忍再看。   昭元輕輕幫伊絲卡掩好頭罩鬥蓬,攬緊她纖腰,提氣貼牆急奔。他小心地避開偶爾路過的巡視隊,奔了許久。終於,他隱約看見在無數高大建築的掩映中,一座燈火微明的宏偉宮殿正燦燦生輝。   昭元一麵奔行,一麵感慨:“這特洛伊果然名不虛傳。其城池宏偉,民居繁複,宮殿壯麗精美,的確不輸於任何一個希臘大邦都城。便是以繁華雄偉著稱的雅典衛城,隻怕也不及這特洛伊城的一半大小。看來伊絲卡那樣驕傲地誇讚她的家鄉,也不完全就是戀家之情。”想到這裏,心中更增添了對這場戰爭、對帕裏斯和海倫的無比厭憎,奔行之勢也是更急。   又過一陣,二人終於來到了王宮前一座小殿的石牆角落。伊絲卡伸頭看了看,道:“這就是我爺爺的王宮了。我們現在就表露身份麽?”昭元搖頭道:“還是等親眼見了你爺爺才好。那樣最能減少跟王宮衛士的誤會和衝突。”   伊絲卡點了點頭,目光癡癡望向王宮後側的一座偏殿,忽然又把頭縮了進去。昭元道:“那是你的家?”伊絲卡點了點頭,眼淚已打濕了頭罩,卻無半點抽泣之聲。昭元知她在極力而忍,心中感動,輕輕道:“等我們事情辦完,我們就去見你媽媽,好不好?”   伊絲卡“嗯”了一聲,身體更是顫抖不停。昭元輕輕安慰了她一會,便開始盤算衛士所站方位。這裏的衛士之密集,遠高於城牆處,而且也顯得比城牆上的精神好一些。此外,燈光明滅也不甚明顯。若是還想直接飛躍,可能很容易被發現。   昭元想了一想,覺那牆壁似乎不甚光滑,便突地施展出壁虎遊牆功扶搖直上。他雖然一手抱著伊絲卡,不便使力,但幾下之後,依然輕輕翻上了那小殿之頂。嚐到甜頭後,他便始終如此貼著實物房屋,如野貓一般一殿一殿地遊爬過去,終於到了內衛之處。這時前麵已是一陣開闊,衛士也明顯少了許多。   昭元見這裏花草甚密,要藏身起來已比先前要好上許多,心下雖大是放心,卻依然不敢絲毫大意。二人看一段走一段,終於潛到了正殿寢宮。透過二門,已能見到裏麵蠟炬明滅,床塌高隆,紗帳中似乎有人正在安寢。   伊絲卡看了一眼,道:“這就是我爺爺的起居之所。”說完卻又縮回頭去。昭元躡手躡腳貼壁而行,來到那寢床前,由伊絲卡低聲道:“爺爺,外邦使者前來,要跟你商談軍國大事。”那床上一陣騷動,顯然其人已醒,卻並未回話。   昭元心中驚疑,又提高聲音說了一遍。這次他用上了真力,聲音雖然仍小,卻能直透那紗帳,裏麵的人定然能清楚聽見。但裏麵卻居然再無動靜。伊絲卡也覺奇異,伸頭出來觀看。昭元驚疑不定,忽然一把又蓋住伊絲卡頭臉,防她突然受襲,同時運起真力,忽然一下將那紗帳吹得兩邊敞開。但見床上空空,那有半點人的影子?   昭元大驚,知道裏麵之人已經遁去,而且多半已通知了外麵之人。他連忙返步便退,但還沒出二門,便覺外麵一陣兵甲奔跑之聲。眼前也是火光頓明,大批衛士已然圍了過來。而且更糟糕的是,其中還夾雜著嗖嗖幾聲尖利之聲,竟是敵人已在朝裏麵放箭。   昭元大驚,急忙打落一支飛望往伊絲卡的利箭,朗聲道:“你們不要放箭!我是外邦使者,不是希臘人!我陪同你國公主前來,有要事相商!”但那些衛士並不答話,隻是不住地放些冷箭,但卻也並不進殿。顯然,他們似是是想先守住殿門,不讓昭元衝出。   轉眼間,昭元已覺寢殿兩側、乃至隔牆的後麵也都有大批人眾而來,而且已經四麵八方都已被圍了起來。昭元又喊了幾聲,但外麵隻是甲士奔跑布陣的聲音,卻無一人搭話。他心下無奈,隻得掣來一盾,退入寢床之側縮身以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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