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王之王 第四十六回 七雄喋血伊沃島
(2006-03-03 19:5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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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王之王 第四十六回 七雄喋血伊沃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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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七雄喋血伊沃島
但如此跑了足有半個時辰,三個馬快的人已換了好幾輪,那猛獁象身上也已插了十好幾支箭了,其步伐竟然隻是稍慢。而且看其奔跑之勢,要等到真拖暈它,隻怕還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愛德華數了數那邊巨象頭數,頓時愁容滿麵,搖了搖頭道:“那邊怕不有好幾十頭,若是每一頭都這麽一天才被拖死,隻怕先被煩死的是我們自己。就算我們能堅持到最好,那先前累趴下的一頭肯定又恢複精力了。”
腓特烈忽對剛換下來的支奴幹道:“你們的箭或許不能太傷它,但我們的斧頭力大威猛。我們若是全力擲去,或許能令其重傷。隻是這需甚是靠近才有力道,很危險。”支奴幹知他心意,道:“我製馬,你擲斧。”腓特烈點了點頭。二人追至那大象進前五六丈處,腓特烈猛地一斧擲去,要正劈那猛獁象之頭,但卻隻擦著了那猛獁象隻頭上之皮膚。那象恍若不覺,依然是猛追前麵的依維幹。
腓特烈大是尷尬,一下跳下馬,道:“馬上就是準頭難定。看來我還是得在地上站定才好取準。”說著便要過去撿那戰斧。莫西幹策馬直奔過去,一個馬上探身將那斧撿起,那猛獁象反應不及。眾人都是大聲喝彩。
腓特烈忽道:“不如我們倆就站定地上準備,你們三人中的一人將猛獁象引過我們身邊。另外的兩人,則也在同時跑過我們二人,好在我們發斧後,立刻將我們拉至馬上以避風險。此法如何?”眾人一聽都覺可行,當下立刻便商量好,由休息好的支奴幹去引猛獁象,莫西幹和依維幹負責救腓特烈和威廉二人。眾人還怕不放心,便由愛德華和昭元先假作引象人和大象周旋,幾人先扔了幾根木頭試驗了幾回,見確實萬無一失,方才放心。
待得準備妥當,支奴幹果然引著那猛獁象奔過來。那象早已被激紅了眼,這下雖見敵人朝人多處跑去,也仍然是緊追不舍。待那猛獁象闖過二人前麵的一刹那,腓特烈和威廉猛地擲出斧去,卻是正中那大象之前腿,直嵌入內。與此同時,莫西幹和依維幹已將二人又抓回馬上,整個動作一氣嗬成,全無半分凝滯。
那猛獁象前腿中斧,立刻便是鮮血奔湧流,身體立刻顫抖起來。忽然它前腿一彎,直直跪了下去,身體顫抖了幾下,便一麵艱難地掙紮移動,一麵不住悲鳴。
眾人但覺它叫聲極是悲淒,看到它那不可一世的身軀,心中忽然起了一種英雄末路的感覺:“它雖是陸上霸王,性情較普通之象暴烈一些,但卻本非食肉猛獸。可以說,它們乃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屬,極有君子之風。它這時也不過是受人驅使,乃是不自意間成其幫凶。我們若不是一定要從此過去,它也未必便需這樣。”但想起自己等終於還是要剿滅海盜,卻還是不能不從此過,急切間也難想什麽馴獸之法。除了重傷它們外,卻又能有什麽好辦法?但想這周圍水草豐美,它又反正能勉強移動,應該能夠生存下來,日後慢慢恢複。
昭元瞅準它行動不便的空隙,突然竄身過去,將兩斧抽了出來,同時把一大團泥巴糊在了它傷口處。腓特烈和威廉取過戰斧,看著它哀鳴的憤怒,都是心道:“對不住!隻是為了剿滅海盜,卻不得不委屈你了。我們這次掃平海盜,你們就可以獲得真正的自由,再也不用受他們驅使。”
眾人正在感慨,忽然昭元驚叫一聲:“不好,大家快上馬!”眾人一驚,卻見那些本來還在悠閑遊蕩的幾十頭猛獁象,忽然一起朝自己等猛衝了過來,而且已是離自己等不過百步了。顯然,它們是聽見了方才夥伴重傷時的呼喚,要為夥伴複仇。
七人心中都是大為震恐。要知若是一象前來,或者還可對付,可這麽多同時來,除了全體逃命之外,還能有什麽辦法?眾人來不及發一言,便各自躍上馬背,背對它們來勢極力奔跑。愛德華等三人本來不擅長騎馬,在那群猛獁象死死相隨之下,已是落在了最後,但幸好和它們還總能有幾丈的距離。
眾人忽然發現,那原來被眾象占領的窄小之處現在空曠,顯然正是衝過去的大好時機。但問題是對麵也是林草密布,要進去自然還需披荊斬棘。可現在後麵這些猛獁象正在瘋狂猛追,誰敢停下馬來去砍林間荊棘?
莫西幹等見他們三人馬行不夠快,本待將他們拉至自己馬上。但轉念一想,卻又覺自己之馬雖好,騎術也高,但若多上一人,隻怕也比他們現在快不了多少,而且難以持久。當下他們便隻是回身側奔,朝那些猛獁象放箭,要引它們來追自己。
但那些巨象見同伴身死,狂怒之下竟然根本不理會身旁的箭支騷擾,依然是死命狂追離自己最近的愛德華等三人。跑在最後麵的腓特烈邊馳邊道:“不要管我!我能這一下就將它們全都帶著跑死,或許也是一件好事!”但眾人均知他的馬本來是用來馱物的,並不重在奔跑,比不得莫西幹等專門選的座馬。若是真有個閃失,那可如何是好?
昭元見那些巨象全都血紅著眼睛要追死他們三人,卻對旁邊放箭騷擾的莫西幹等人絲毫不顧,看了看那邊的樹林,大聲喝道:“愛德華,你們三個帶它們繞圈跑,也不用就順原路回去。莫西幹,你們和我盡快去砍開通路!”
莫西幹等一聽,立刻醒悟,連忙和昭元衝到那邊的樹林處,揮舞腰間佩刀砍起荊棘來。昭元見情勢緊急,砍起來太慢,當下運起功力,每一掌出去,都是將那些荊棘劈倒一片。他知道此法極是耗費內力,但現在情況危急,卻也什麽都顧不得了。不一會,四人已開出一條幾十丈長、一馬來寬的林中之路。依維幹朝前麵依然在開道的昭元喊道:“現在是否叫他們趕快衝進來?”
昭元卻不回頭,隻是一邊發掌一邊大聲道:“再開遠些!大象會擠路!” 原來昭元在天竺時曾經觀察過,有些不甚大的林間有時會有象道,乃是由於野象不願過於繞遠,硬憑自己身軀給擠出的道路。因此,他知要確保擺脫這些猛獁象的追趕,自己等所辟之路便需大大深入林中,讓那些猛獁象撞得筋疲力盡,無法前進,才能真正擺脫它們。
四人咬牙開路,等又開了幾十丈,昭元才道:“誰去喊他們朝這裏衝?剩下的三個繼續在此開路!”莫西幹道:“我去!”昭元一把托起他的戰馬,硬生生在林草間掉轉了方向,讓其頭朝著外麵,道:“叫他們不要停留,馬上過來!”莫西幹一點頭,飛身上了戰馬,揚鞭而去。昭元等不敢有絲毫停留,仍然極力朝前劈砍。
過不多時,後麵蹄聲越來越響,忽然喀嚓擦幾聲巨響,伴隨著幾聲轟轟的巨物歪倒砸地的聲音,整個樹林的地麵都顫抖了起來。昭元知道,那些猛獁象見他們衝入這林道後還是不肯罷休,都倚仗身粗力大,也硬生生要衝進來。但這林中本來草樹俱有,但樹之間多可容馬而行,是以昭元等開路也多隻需砍草斬棘。可這些大象既然身軀粗大得多,卻是每行一步都要撞到許多樹木才能通行。
支奴幹等本來不知野象的厲害,開始還以為那幾十丈便已夠多了,但現在感覺到後麵那群象狂暴之下,擠倒許多樹的聲音簡直就如是直接緊貼身後,都是暗暗慶幸。後麵好不容易衝進來的三人也知情況危急,一言不發便縱下馬來,竄到昭元等人所在處揮舞刀斧幫忙劈砍。昭元正是後力難繼,忽然又有了腓特烈和威廉等大力之人加入,立刻便行進得快了不少。過不多時,身後那大樹被擠倒的聲音漸漸遠離,眾人才知自己等人終於是甩開了它們。大家互望一眼,卻都是想笑卻也笑不出來,隻是繼續砍路。
又砍了許久,約莫已有裏許,前麵終於又是草木漸稀。再接著又砍了百十丈,一片開闊草地終於出現在麵前。眾人精疲力竭,全身都如同要散架一般,這一見了前麵的開闊之地,也顧不得是不是有危險,全都歡呼一聲直撲上去。一時間,人人都是平平躺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隻覺得一生一世還真是從來沒有體會過如此的輕鬆。
眾人休息了許久,才又慢慢坐了起來,但還是都覺渾身骨節都大有蛻力之象。愛德華第一個發現前麵似是波光蕩漾,竟還有一個不太小的湖泊,歡呼一聲便直奔過去。眾人一看,也都不甘落後,爭先恐後地朝水中直奔,腦中都是一個念頭:這一身酸痛、淋漓大汗之下,若不好好洗上一回,還怎麽個前進法?
這島雖然不過百裏方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是說起淡水,卻還真是絲毫不缺。因此,他們自從第一天後,就隻多帶幹糧,根本不用帶很多水。可泉水積水多也就罷了,要說這麽一個不大的島上,居然還能有這樣一個不是很小的湖泊,那卻極是少有。那麽這水是不是跟海水相通的鹹水呢?若是鹹水,洗了之後若無淡水衝洗,皮膚可是會結鹽屑的,結果反而會更加難受。
然而眾人此時都是什麽都顧不得,隻求先大洗一番才好,又哪裏顧上考慮這個?眾人一入水中,果然便感覺出此湖雖然四麵不和海相接,但卻乃是一片鹹水,隻是味道似乎與海水微有不同。他們正微覺失望,忽然發現旁邊似乎有幾個極細極細的小溪流,絹絹細流正流入這小湖中,一看便知是淡水。眾人都是大喜過望:自己等先在這鹹水中大洗一番,然後再到那水潭邊去衝洗一下,那還不是無比的享受?
眾人都是會水之人,這下又沒了顧忌,入水之後自然立刻便是歡聲笑語,大聲呼喝笑罵;激水吵鬧間,早把方才那幕驚險忘到了九霄雲外。昭元自恃水功高超,又覺這小湖風平浪靜,極是可愛,便一個猛子紮下去極力潛遊。
等他浮水換氣時,滿以為自己已是將眾人遠遠拋落在了後麵。可睜眼一看,卻見旁邊一人也正與自己對視,乃是從小便浪跡水上,早已成了水精,一向也自負水性的愛德華。二人相視一笑,都知對方心中有比試一番的念頭,就在水中微一點頭,都又一頭紮將下去遊向湖心,要比誰能不換氣而遊得更遠。
昭元一口氣猛遊了十來丈,已是憋得頭昏眼花,隻得浮上來換氣,卻見旁邊愛德華也浮了上來,仍是幾乎難分先後。兩人都是上氣不接下氣地大喘特喘,待得平息下來,都是哈哈大笑。愛德華道:“這次我們倉促開始,算不得長力之數。我們且先退回去,然後好好地橫渡這湖,看看各需用幾口氣?”昭元擊水相應,笑道:“好極好極。不過卻需賭個什麽,才有興致。我們且先回去讓他們作個見證,大家共同商量個彩頭,也好免得賴帳。”愛德華一口應了下來,二人立刻便又翻波博浪,朝回遊去。
那邊眾人也已隱約聽到了他二人的聲音,還沒到他二人遊回岸邊,早都一個個迎了上來。威廉嚷嚷道:“這乃是我們又一次死裏逃生後的第一賭,若沒好彩頭,成什麽話?不過這彩頭卻得好好商量,不要落了俗套。”腓特烈咧嘴笑道:“正是。這島上什麽都透著奇怪,俺們也都是一群怪人,若是普通了的話,卻怎麽對得起這島和我們自己?”
依維幹道:“這次你二人還沒開賭,他二人卻居然先來了。……嗯,我看不如就讓他們這樣:誰輸誰就先娶老婆。你們覺得這樣如何?”眾人齊聲哈哈大笑中,忽然又覺有些不大對,正想發問,支奴幹已叫道:“這娶老婆是壞事麽?還要誰輸誰先娶?你有沒有搞錯?”莫西幹笑道:“這賭約雖然豈有此理,但我看未必是他搞錯了,說不定是我們原來都想錯了。所謂無心之語才透真情,你怎麽就還是不明白呢?”
支奴幹一拍腦袋,一幅恍然大悟之樣,道:“我明白了。他隻怕是被老婆管怕了,所以才有此等言語。”威廉大笑道:“看來妻管嚴之一項,還真是天下皆然,越是見敵如虎、英雄無敵之人,偏偏就越是見妻如鼠、大以為苦。隻是你既已知道這樣,卻幹嘛還要娶老婆?”
依維幹正在後悔自己失言,忽然得了這一空,立刻大叫道:“又不是我要娶的,是這小子當初要我們犧牲色相,去與鬼方聯姻……”昭元怪叫道:“我呸!我現在還記得第二天你從新婚帳篷中出來的樣子,你居然還好意思賣乖,說什麽是你布施色相?”
眾人大吵一陣,都是互相揭短,誰也沒占著便宜。莫西幹道:“好了好了,還是回到賭注上來吧。我看這個賭約不大好,最起碼來說,你們沒見他二人都是麵不改色心不跳嗎?萬一這兩個家夥愛上麵子,說不定這場比賽變成了比慢比賽,那隻怕一生一世也休想遊到。依我看,不如改成誰輸誰後娶老婆。”
腓特烈搖頭道:“還是怕他二人作弊,需得我們監督才成。哼哼,別看他們二人假裝不肯談老婆的樣子,其實都是好色之極。我看不如就這樣:誰輸了的話,誰就必須等我和威廉都娶了老婆之後才能娶老婆!”威廉一聽大喜,笑道:“哈哈,事先聲明:本人頗有一生一世就偏偏不娶老婆的念頭。嘿嘿,看看這兩個小子還敢不玩命去遊?!”
萬王之王 第四十六回 七雄喋血伊沃島(二)
昭元和愛德華都甚是尷尬,本來二人一時興起,想在水中來上一場,卻不料又被扯到了自己等最怕提及的老婆身上。愛德華連忙幹咳了幾聲,道:“這賭賽麽,怎麽能如此莫名其妙?你當要娶老婆是說娶便能娶的麽?這個實在未必由得自己……”
腓特烈連笑數聲,忽然正色道:“這話卻也不甚好。萬一這位威廉兄弟牛脾氣忽然上來,死活就是不肯娶老婆,那豈非無論誰輸誰贏,都要有一人苦等終生麽?不好不好。”卻聽威廉笑道:“你說我牛脾氣,你自己不會拐彎才是真。不能娶老婆,難道就不能嫁給老婆麽?”
腓特烈一怔,哈哈大笑道:“好,好,說的好!今天之賭,那便是嫁娶之賭,看來這一場熱鬧那是夠好看的了。不過威廉,你這家夥莫非早就存了這意,早就被‘嫁’了出去,所以才大言不慚、大叫死也不‘娶’老婆啊?不知嫁出去的感覺到底如何,讓你如此流連忘返,不肯去娶?”依維幹笑道:“不錯,要是嫁的滋味比娶好,那這輸贏可就得改上一改了。”
威廉見眾人忽然繞到自己身上,慌忙大叫:“沒有!絕對沒有!極其不爽!你們還不快開始?”莫西幹哈哈大笑:“情急之下,真言已出。你們聽見沒有?此趟當奮力爭先,可莫偷懶!”說著忽然雙手一推,冷不防地便要將昭元和愛德華推入水中。
愛德華正在尷尬,這下出奇不意,立刻便倒入了水中。昭元畢竟感覺敏銳,雖然也未防備,卻自然而然地避了一避,因此這一下便沒被推實,還是站立未倒。莫西幹怕他反手將自己也拖入水中,連忙大叫:“賭賽開始,愛德華已然領先!”昭元罵道:“豈有此理,這不是我已經落後了麽?”但無奈之下也隻好雙腿一蹬,身體平鋪,便要奮力前遊。
不料他雙腳才蹬離沙土,忽然覺得自己身體前進之勢似乎比預想的要快,便似全不費力都能前行一樣,不免心中大奇。再看愛德華,卻見他身體在那一推之下,尚未完全擺正姿勢,可是前進之勢竟然也是頗為迅速,心頭更覺得怪異。
昭元心頭越來越奇,忽然心中一動,在水下睜開了眼睛。隻見前麵水下深遠處,似有一團若隱若現的陰影。昭元莫名其妙地立覺不妙,連忙極力推水相拒,極力將頭仰出水麵喊道:“快回來!前麵不對!”話未說完,見愛德華也已一個反身變成了極力遊向岸邊之勢,顯然是也已覺出不對。但他雖是竭力想遊回,但身體卻依然在朝中間倒退而去。
莫西幹等正要笑昭元在使詐,想誑騙愛德華回來,忽然看出形勢不對。後麵追遊起哄的人也已覺出有被大力吸引之象,那些嘲笑之語立刻便咽得無影無蹤。腓特烈忽然拋出一根不太長的粗粗繩索,但隻有昭元算是勉強抓住了,愛德華卻未能靠近。
昭元手上一有著力之處,立刻大喝一聲,身體自水中平平躍起,探手過去死死抓住了愛德華極力前伸的幾根手指。那股來自深水的吸力竟是出奇的厚重廣大,簡直都有竟然有將三人一起吸入深水之象。支奴幹等人急忙也伸手抓住他們,極力往回拽。七人從最靠近岸的威廉開始,到最靠近湖心的愛德華,長長一串,都在極力與那力相抗。但因為他們身體大都半入水中,這力便已極不好使,竟然還是非常難以前進。眾人根本不敢回頭看那力之來源,隻是極力一步步踏穩沙土,朝邊上死命拉去。
幸好過了一氣,那股怪力似乎小了許多。眾人微覺使力實在,終於朝前挪了幾步。那力突然間似又有加強,但畢竟眾人涉水已淺了些,那水位居然也跟著其力加強被吸低了一些,眾人反而更覺其便。七人合力之下,終於咬牙一步步捱上了岸。
眾人想起那股力的詭異,都是心有餘悸,雖然離水,仍然不敢停留。直到又奔行了數十步,它們才敢一一鬆脫。七人頹然倒在地上,粗氣重重,隻覺全身精力都似在與那水中怪力相持時被透支了個幹淨。等喘了幾口氣,眾人勉強坐起,卻見愛德華那幾根被握住的手指都已接近青黑,可見其力之大。大家想起剛才那股力之大之怪,若是晚分毫覺察或是己方之力差上分豪,愛德華便已會被吸入湖中。而那時自己等少了一人反力,隻怕也難輕易上得岸來,隻怕全數都要為那力吸入深水。
眾人心頭後怕之下,回頭朝那湖水中張望,卻也什麽都看不見。正在張望之時,忽然一股水箭從湖中閃電般襲來,正中的腓特烈之胸,水花四濺到眾人身上臉上,都是生生發痛。腓特烈更是連哼都沒哼一聲,便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上。
眾人大驚,心頭一陣慌亂,威廉一把扶起腓特烈身軀,大喝道:“腓特烈!腓特烈!”昭元大聲道:“不要扶他!大家都伏低,不要抬頭!”眾人立刻醒悟,連忙都將身體貼在地上,拖著腓特烈的身體,快速朝更遠處爬去。
那水箭來勢極猛,眾人直爬了百餘步,仍然不敢停下。直到已然爬到了離那湖邊二三百步的林邊,才小心翼翼地坐了起來。六人見這裏草木已密已深,便有水箭襲來,也已可分擋其力,這才放心坐起站立,來看腓特烈傷勢。隻見腓特烈雙眼緊閉,麵色蒼白,雖然還有些脈搏,但卻已幾乎弱至感之不到。
昭元一言不發,沉下臉色將他扶得背對自己而坐,依著自己原來在臥眉山中所學的急救之法,用昊陽真氣送入。他知這等症狀,乃是心髒忽受意外重擊,導致幾乎停止跳動所致。因此,雖然腓特烈外表看起來與暫時暈倒無異,但若不加及時救護,卻是極難自醒。而若是耽誤了時候,其人便永無複生之機。
其餘之人也知昭元是在全力嚐試,無暇說話,是以雖然心中都對他這種奇異的急救術甚覺疑惑,但卻都忍住不問。他們隻是四麵戒備,防備其它危險或是打擾。
過不多時,腓特烈麵色漸漸不再如前蒼白,身軀突然一震,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大叫道:“他娘的,憋死我了!”眾人見他終於又能說話,都連忙返回身來看他動靜。腓特烈手捂胸口,喘著氣道:“他娘的,這是什麽武器,居然打得我都吐血?真是豈有此理!”他回頭一看,卻見昭元正收回掌力,雙目微閉,端坐不動,心知剛才是他救護。腓特烈心下感激,正要說話,莫西幹卻一把攔住他道:“先莫跟他說話。讓他休息一下,我們先說便是。”
腓特烈見他麵色凝重,知道自己這傷隻怕已費了昭元不少氣力,確實可能需要休息,便也點了點頭,聲音也小了許多:“這裏說話方便麽?不如我們挪遠一點,免得幹擾他。”
莫西幹道:“無妨。其實我看他其實也是沒什麽事,不過就是先前林間開路耗力過巨,現在又動內息,需要休息一番,不宜多說話而已。但聽估計還是可以聽的,我們但說無妨。你沒事吧?”腓特烈一拍胸脯,笑道:“沒事!隻是剛才這水箭可真是邪門。我走南闖北這麽多年,還真沒見到從水中忽然能噴出如此又重又準的水箭。”
眾人見他已不再吐血,說話中氣甚足,知他受傷還算不重,便都放下了心。支奴幹沉吟道:“這股水箭確實非同一般。要說當時我們已然離水麵都好幾十步了,那水箭居然還能如此威力,又準又狠,絕對不可能是普通的水浪激發之類。”
眾人想起腓特烈和威廉二人魁梧粗壯的身體,又想起腓特烈當時立即昏倒的情形,心中都想:“連他都幾乎一擊致命,若是撞到我們這幾個並不以天生神力和皮粗肉厚見長的人,恐怕立刻便十成十沒命。”想起剛才情景,都不禁有些後怕,一時無人說話。
眾人思索了片刻,依維幹忽道:“會不會是類似間歇泉之類的東西?我們大漠中雖然缺水,可昆侖神山上不是據說也有這樣的泉水麽?它們噴發之時能噴甚高甚遠,不噴之時卻又能有吸引之力。”莫西幹沉吟道:“你說的那神山噴泉我也見過一處,但卻是朝天噴的,絕對不能這麽平平的噴。”威廉道:“沒錯。我看得分明,那水箭確實是幾乎平衝而來的。我家鄉也有噴泉,雖也未必總是非常垂直地噴發,但絕對沒有斜成這樣的。”
愛德華道:“我也覺不似噴泉。初感到吸力時,我在最靠近那吸力之處,似乎看到前麵水下有一團若隱若現的陰影。但湖底顏色本雜,再加上當時一片忙亂,卻又看不大清楚。但據我看,倒有些象昭元的虎鯨深潛入水的樣子。”
眾人麵麵相覷,都是不發一言。莫西幹又朝那小湖看了一樣,道:“那等巨物,大都隻在海中才能生存。難道這樣四麵都不和海相接的湖,也會有這樣大的猛物?”腓特烈忽道:“若是水下有暗洞與外麵相通呢?”
眾人一呆,依唯齊拍手道:“有道理啊!若是有暗洞,那麽有時候看起來可不是若隱若現的一團黑影?而且漲水落水之時,也會有吸力之類。再說,這水也是鹹的,有些象海水……”但說到這裏立刻又覺不對,搖頭自言自語道:“不對啊,這水還是與外麵海水不是很相同。看來還是不對。”威廉道:“若是其洞不大,換水不多,確實是有可能有點不同。”
眾人沉吟一會,愛德華愁眉深鎖,慢慢道:“雖然這湖有可能是外麵略微相通,我還是覺得更可能是有什麽巨物在裏麵。”眾人麵麵相覷,無一人回答。這時忽聽一個聲音道:“我也覺得,很可能是有什麽巨物藏在這湖裏。”眾人一看之際,卻見昭元已然醒了過來,而且似乎已聽了一會。
腓特烈一把抓住他雙肩,道:“好兄弟,原來你早就醒了!俺真是要多多謝你。要不是你,我這……”昭元笑道:“我們來這島上,齊心除魔,乃是同曆生死。一人有失,大家隻怕都難活命。大家都是幾經磨難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了,還說什麽救命不救命的話?隻不過你們幾個先前偷聽我的話,現在卻被我偷聽了你們的話了,也算是扯直了。”
眾人大笑中,腓特烈道:“不錯。我們其實早就死了幾趟了,這條命也就不值什麽錢。因此你雖救了我,我可還懶得還你哦。”說著在昭元胸前重重擂了一拳,哈哈大笑。
愛德華道:“剛才也幸虧是擊中了腓特烈這個皮粗的家夥,要是中了我等,隻怕昭元想救也救不回來了。不過也別光顧著命貴命賤了,先來想想這湖中到底有什麽東西才是正經。”威廉怪叫道:“難道中了我就不行嗎?”莫西幹道:“中了你,你要出嫁隻怕就沒這容易了。”昭元道:“這就別扯了。不過以我的感覺,我還是讚同愛德華的意見,這裏麵確實有巨物。而且,依我看,這巨物隻怕比我那虎鯨還要大些。”
眾人見他說得鄭重,想起那虎鯨的龐大身軀,都是默然不語。昭元道:“當時還在湖中時,我便有此感覺。那陰影雖然模糊,但卻和水下巨物遊動之象甚象。而且那股吸力強弱有致,變化迅速,很難說是自然的間歇噴泉之類。我看八成是這裏麵有一頭比我那虎鯨還要可怕的水中巨獸,既能大力吸水,又能大力噴水,而且威力都極驚人。”
他說到這裏頓了一頓,看了看眾人神色,續道:“我猜開始的時候,它可能還在昏睡,隻是我們吵鬧過大,我們二人又曾潛水遊向湖心,這才終於將它驚醒。隻不過待它真正清醒時,我們又回到了岸邊淺水處,而它身軀龐大,不敢太過靠近淺水。於是它便冷不防用猛吸水流的辦法,要將我們吸入深水,任它擺布。”
眾人雖然覺得甚是離奇,但實在也無其它的好解釋,也就隻好勉強點頭。依維幹道:“既然也是水中巨物,昭元你不如再去擒它,將它變為座騎?”昭元搖了搖頭道:“這頭善會噴吸的巨物,我看要難對付得多。它根本不與你過分靠近,遠則噴水,力可直接置人死地,再近則將你朝深水中吸,但卻又讓你夠不著它。待你到得深水無法擺脫,就是憋也能將你憋死。我看它八成乃是軟嘴,可以撮形吸噴,難以直接抗拒。別看我那虎鯨嘴巴也大,但卻是硬嘴,乃是以撕咬為主,必須及身才能傷你。說起來,虎鯨其實與陸上猛獸有相通之處,要好對付一些。”他說著,忽又笑了一笑,道:“其實就算是那頭虎鯨,也已是甚難對付了。你們但看現在它甚是溫順聽話,其實我每當想起當初的驚險狂暴,都還禁不住後怕。”
腓特烈點頭道:“不錯。不要說馴鯨難,便是馴烈馬也非易事,更何況是這等巨物?再說昭元現在已耗力甚多,隻怕還沒原來製服那鯨時的身手。這等險還是不值得冒。”莫西幹道:“說的也是。可難道我們便就這樣一路爬過去麽?”
眾人一怔,忽然都是心頭一動。威廉笑道:“不錯。方才我們不是爬到這裏來的麽?好象一伏低,那家夥便難以取準,縱然準了也難以著力,不便噴發水箭。可現在都已馬上就到了敵人的那火山口了,若是我們都作烏龜狀,頭朝他們這般爬將過去,那可還怎麽去麵對他們、剿滅他們?”
眾人也都是笑著搖頭,覺這未免也太過丟人了。昭元想了想,道:“事情未必就真的沒有辦法。反正它再凶猛,也出不了水;說什麽也沒法不象前麵的那些劍齒虎和猛獁象那樣,能把人逼得無路可逃。我們慢慢想辦法便是,何必急這一時。”其餘六人都是點頭稱是。可是想來想去,卻又都覺它雖然不能追上來,可這小湖兩邊都有地方快要挨到海了,要通過它的控製範圍,卻也實在是難。
過了一會,莫西幹忽道:“我先去試試它的射程如何?”腓特烈道:“對啊!它要發水箭,射程不可能太遠的。……隻是這可太過危險。”莫西幹道:“無妨。我們讓馬先大搖大擺過去,到了它能射的地方,它不就會發射了嗎?我們也可趁機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但是可能會損失一匹馬。”各人都覺此法甚好,便取下了一匹馬,讓它朝那水邊走去。不料那馬似是知道水中有一巨物可怕,竟然死活不肯朝前行走。
萬王之王 第四十六回 七雄喋血伊沃島(三)
莫西幹無奈,道:“看來隻好我親自駕它走一番了。不過若說要靈活隨意,卻要騎我的馬。”眾人都連連搖頭,覺此舉太過冒險。昭元忽道:“或許還真可以,不過不要用你的馬,就找我們中最差的一匹馬就行了。”莫西幹道:“若是太差了,又怕不太聽使喚,躲閃不及。”
昭元道:“不是要你騎它,而是趕它。你且想想,這水箭來得如此之快之猛,你即使騎好馬也還是很難躲。因此,你隻需趕著它朝那湖慢慢走,你將身體隱在馬後麵便是。那家夥水箭衝來,也是直接擊在那馬身上。縱然其能帶得那馬前衝,畢竟也已大減,對你肯定難有傷害。”莫西幹想了想,覺得此策確實也還可行,當下便依計而行。
那馬被驅趕之下,果然勉強前行。眾人都不看他和那馬,隻是極力注視那湖中動靜。一人一馬漸漸離那湖心越來越近,湖中卻始沒有動靜。但當莫西幹接近到離岸邊二百多步時,湖中忽然起了一陣巨大的波浪,一個極大的黑紅色身影隱隱冒了出來。隻見它似魚非魚,似鯨非鯨,似龍非龍,來回之遊極是靈動;其眼睛也隻是瞄著那馬,但卻並不發射水箭。
眾人看了這物之形,都是驚得說不出話來,莫西幹也一時停下了腳步。良久,隻聽愛德華喃喃道:“這明明是一條大魚的形狀,跟鯨有很大的差別,可怎麽如此巨大?而且也絲毫不象鯊魚之屬?”昭元道:“你行海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見過類似之物?”
愛德華眼睛發直,道:“莫說從來沒有見過,簡直連聽都沒聽過。”旁邊威廉也凝視著那大魚,道:“我家鄉之人也是千百年來行海為生,維京水手馳名天下,可是也是從來沒有見過、乃至聽說過這樣的巨魚。這……簡直就不是一條大魚,根本就是一條大魚龍。”
昭元沉吟道:“如此說來,這隻怕也是洪荒之世留下來的某種巨物。”他轉了轉身體,忽道:“說實話,我一上這島就覺得它上麵處處透著奇異。你們想想,我們遇到的劍齒虎、猛獁象等等,都似是傳說中才有的巨獸,可在這島上卻居然成群結隊。現在我們又碰見了這種巨大無比的大魚龍,豈不怪哉?而且這周圍的樹木中,也有許多看起來甚是怪異的。難道我們真的來到了一處洪荒之時遺留下來的孤島,這些其實都是那時之物?”
眾人都覺此說甚是不可思議,可卻又都忍不住地朝上麵想。要知大洪水以及遠古猛獸的傳說,其實是各個民族都有,隻是這七人都不是輕信傳說的人,向來都隻把它們當作笑料談資,沒有真正相信什麽的。可是現在,這些奇異的巨獸卻都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麵前,它們與現在世界上的其他地方無不顯得格格不入,似乎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透著極其古老的神秘意味。那麽除了這個解釋之外,又能有什麽好解釋可言?
況且自己等出發時,就曾聽普通水手們這個傳說伊沃島上有許多惡魔,那個傳說上麵住著海神之子。當時,自己等還以為不過是海島盤據日久,越來越神秘之故,可是現在看來,卻隻怕沒這麽簡單。
眾人想來想去,還是隻能是大眼瞪小眼,無可回答。遠處莫西幹又開始小心翼翼地將那馬朝前趕。那馬本來便不肯前行,現在又見了巨物體就出現在前麵,更是極不情願。但莫西幹乃是自小便精通馬畜,終於還是能將它逼得勉強前行。但這樣一來,這前行便更是極慢,一直捱了許久,才又前捱了將近百來步。
忽然間眾人齊聲大叫:“小心!”原來那一直來回遊動的魚龍突然不再遊動,口唇掀動,眾人猜它即將發水,是以立刻便高叫注意。莫西幹本來便已有備,又一直偷眼在瞧那魚龍,一見它異動,立刻便是身體伏在地上。那馬似乎也感到了即將到來的危險,立刻便不聽使喚,猛烈暴跳朝回猛跑。但那魚龍不知何故,似覺敵人忽然間離開了自己的射程,居然便沒有發射,隻是繼續遊動。那馬居然撒著蹄毫發無傷地回來了。
莫西幹先還爬了一陣,但見那馬無事,終於忍受不住,直接站起來朝眾人猛跑,全然不顧眾人要他小心的大聲勸告。但那魚龍似乎確實射程隻及那裏,雖然遊動不停,卻再無發水箭之跡象。待莫西幹離它快二百多步的時候,那魚龍幹脆尾巴一攪,整個身體潛入水下,隻在水麵上留下一個巨大的旋渦。
莫西幹跑將回來,眾人都為他安全回來而慶幸。待得略略平息,昭元問愛德華道:“我覺得當那魚龍似乎要發水箭時候,距離大約是一百五六十步的樣子。你估計是多少?”
愛德華閉上眼睛想了想,道:“也是這個數。若它真的隻是這個射程,那麽我的長弓或許便能對付它了。隻是快到射程盡頭了,可能無法重傷它。”昭元點了點頭,道:“總比沒有強,不過也還是要小心一些。我們待會都依樣去試試吧,千萬不可大意。”眾人都點頭稱是。
於是眾人便都各自牽上匹普通馬,小心翼翼地湊近那湖。果然,每次都是大約二百多步的時候那魚龍便現身;再近到一百五六十步的時候,那魚龍便會蠢蠢欲動起來。眾人有了經驗,都是小心翼翼;如此試了好幾回,一匹馬也沒損失。
這下終於試出了它的射程,昭元和愛德華都極是高興,各自便去準備弓弩。莫西幹等幫不上忙,心中發癢,隻好道:“你們可要小心了,小心那魚龍使詐,故意騙我們以為這就是它的射程。那樣你們可就麻煩了。”愛德華笑罵道:“真是烏鴉嘴。反正不管怎麽樣,我都用你的馬來擋。那樣豈不是好?”說著便作勢要去拉他的馬。莫西幹愛馬如命,雖然明知他是開玩笑,但還是忙不迭地道:“好了好了,先前你們睡大覺,這次也確實是該你們露臉了。對了,你們倆去射,要不要再來個賭賽?”
昭元和愛德華微微一笑,不去理他。愛德華道:“你雖然比我射得遠,但射得不夠準。而且這魚龍目標雖大,但遊動迅速,忽隱忽現,未必好對付。不如我先去試試準頭,免得多浪費箭。你看如何?”昭元一想也是此理,另外也不想太傷害這條魚龍,便點了點頭,道:“也好。你又拿弓又趕馬的,隻怕不好對付。我和你同去。”愛德華點了點頭,昭元將弩背在身上,小心翼翼地趕上那匹馬,二人便即前行。
這次準備得極是妥當,二人剛好到了愛德華射程之內,便不再前進。愛德華一箭射去,正中那魚龍之背,射入了小半截。那魚龍吃痛,猛地一張嘴便要射出水箭。但它既倉促而發,昭元二人又早已有備,這下居然還能來得及將那馬拉了拉。那水箭並未取準,來勢又衰,這一下根本就沒有射中。二人歡呼一聲,愛德華張弓又射。
如此幾次,那魚龍始終無法及二人之身,而身上卻已中了好幾箭。它並非鯨類,這箭透得頗深,雖然遠未致命,但疼痛卻極是難忍。無奈之下,它終於一返身潛入了水中。但過不多時,它卻又冒了出來,還朝中間遊了些,似乎放棄了要向愛德華等報複的念頭。
愛德華一見它退避,心頭大喜,道:“看來我也能製服魚龍!”當下揚弓跟上,跟去發射。昭元本待叫他小心一些,但仔細看那大魚龍之神態,覺得確實和當初被自己初次快要馴服時的虎鯨有些類似。他想起要是真能馴服這頭魚龍,那可實在是一段佳話,便也隻是跟後幾步,沒有阻止。
不料正當愛德華朝那魚龍又射的時候,那魚龍忽然快逾閃電地猛然轉身,忽地一下便朝這邊遊了幾十步,立刻便一股水箭撲了過來。昭元大叫一聲“小心!”連忙自己臥倒,但又想起愛德華身手不如自己敏捷,忙在身體還未落地時又飛起一腳將愛德華踹倒。這時那水箭已經襲來,斜斜撞在愛德華的身體上麵,打得他隨水朝後一飛。昭元連忙爬過去一把抓住他小腿,覺出他仍能抽動,知他並未昏倒,心下放了一大半心,將他朝回拖去。
這次昭元卻是爬了百餘步才敢抬頭起身。那邊眾人看見情形非常,也都奔了過來。愛德華雖並未暈倒,但那水箭擊中他腿腰之側,那處皮膚卻是硬生生被衝開了一塊,鮮血直流,周圍之皮也是紅得嚇人。但幸好他腿腳動了一陣,勉強還算活動如常,隻能算是皮外傷而已。
腓特烈見昭元給他止血,便自笑道:“看來我們一群人中,還是我的皮最厚。我雖硬硬中了一下,人都快死過去了,皮卻還沒破。”愛德華尷尬一笑,想起自己當時一時興奮,若非昭元及時踢倒自己、令自己以腿側等非要害部位迎向那水正麵,自己此時已然丟了性命。
昭元看他終於無事,沉吟道:“愛德華以生命代價換來的教訓就是,這頭魚龍甚是狡猾,隻怕不能再存什麽馴服之念。況且若是我們再這樣射,不上它當,它說不定就潛入水下不肯上來,依然是大威脅。看來我們也隻好多浪費些箭,努力中其要害,爭取讓它快點完蛋。或者起碼要徹底畏懼我們,再也不敢來威脅。”
眾人都點頭稱是。愛德華忍住痛道:“要射它不容易。我們倆帶箭已不太多,隻怕不是輕易浪費得起。我雖然準些,但箭的力量不夠;它似乎遠未重傷,更加別談生出畏懼之心。你力大箭猛,但卻準頭不高,最好讓它遊動得不那麽快時,才好發射。”
眾人都覺此言有理,但這魚龍如此靈動威猛,其背脊等總是在水中若隱若現,很難掌握。要讓昭元能正中其身,那便隻有冒險靠近到這魚龍也可攻擊之處,引得它露頭欲發水箭,才有機會於那時發箭重傷它。但這魚龍水箭威力驚人,血肉之軀實難相抗,此計自然危險。但問題是,現在實在沒別的辦法,目前看來卻也隻有如此。
昭元想了想道:“想一點不冒險,那怎麽可能?看來也隻有這樣了。要能射得準點、並能重傷它,我也隻能離它近些,肯定不能在最遠射程開射。我們就多拚上幾匹馬,希望能在馬拚完之前,早早將它殺死。”當下又牽過一匹馬,如先前所行,由莫西幹暗中牽著。二人一馬漸漸直進那魚龍近前。那魚龍剛才占了便宜,正自得意,這時見敵人又來,便又朝湖心遊去。昭元等緩緩跟隨,兩眼緊緊盯住那魚龍之背,手中竟然也不知不覺滲出冷汗。
那魚龍忽然又迅疾無倫地一轉身,頭須抬出水麵,發出水箭。昭元瞅準時機,一箭發去,立刻便縮身馬後,但覺身體還沒完全縮回,那水箭便已擊來。那馬的整個身體都被擊得朝後平平飛了數尺,反而倒在了臥倒在地上的二人之後。
那飛濺的水花打在二人身上臉上,依然是刀割般的痛。二人微一抬頭,卻見那魚龍正自瘋狂翻躍,攪得整個湖麵都波濤洶湧、排山倒海一般,極是狂暴,隻是昭元那箭卻並不見插在它身上。昭元正在惋惜自己沒有射中,莫西幹看了幾眼,卻忽然臉現喜色,道:“看來你這箭確實射中了,隻是威力極大,已經全部射入了它身體。”昭元心中一動,再細看間,果覺那魚龍騰躍間極是瘋狂,全然不是先前它那沉穩的模樣。更重要的是,它的樣子似乎不象是歡喜的騰越,而且周圍水麵上也似隱隱有了些紅意。
昭元大喜,立刻便跑到那倒地不起的馬身後微微半跪,朝那正狂暴跳躍著的魚龍再射一箭。但這一箭卻是沒中,隻險險與那魚龍擦肩而過。那魚龍被前箭傷得甚重,正自瘋狂發泄,似乎隻想要甩出那箭,居然也沒理他。昭元凝神靜氣,待它身形略滯之時又發一箭,射中了它尾部。那魚龍更是痛得無以複加,巨身擺撲之下,一排排水浪咆哮著直撲岸上數十步,其威勢便如傳說中的錢塘巨潮一般,極是驚人。
昭元不為所動,隻是看準時機又朝它發箭。這後麵之箭雖然因為它騰躍極速,都未中其要害,但畢竟都是力大箭猛,隻要射中,便即深入它身體,極是疼痛。幾箭過後,那魚龍身形騰躍得漸漸不象先前那樣猛烈,似乎已是筋疲力盡;其頭尾都已不再靈活,身體更有抽搐之狀。其間幾次發來水箭,也都一次比一次弱。再到後來,更已根本便射不到二人處。
昭元見它極度痛苦之下,卻仍然不肯再往湖中心遊以避自己,知它其實已是動了天生的凶悍血性。他想起這魚龍乃水中之王,何等的威風,現在卻居然被自己射成這樣慘狀,心頭微感歉然。但它既然如此危險,自己等人又都是高傲之徒,那是說什麽也不肯在敵人麵前作烏龜爬的。若是不殺死或是重傷它,死去的隻怕便是自己等了。因此,他也隻能咬牙發箭。
那魚龍巨大的身軀擺撲得越來越慢,昭元的箭卻也越來越少。同時,他心中欠意也是越來越濃,手中發箭也不自覺地越來越慢。他心中似乎升起了一個奇異的念頭,隻盼它躲到湖心自己射不到的地方,從此不再靠近湖邊,那樣的話,自己便可停手不射,留它性命。
正尋思間,那魚龍忽然不再擺撲,身體漸漸下沉,不一會便從水麵上消失得無影無蹤。湖麵上已隻剩下一大團微微泛紅的動蕩水花。昭元不明白它是死了,還是終於放棄了與自己相抗躲了起來,不敢撤弓起身,仍然張弓全神以待。莫西幹等見形勢怪異,也都並不說話,都是凝神望向湖心,防它又突然出現。一時之間,氣氛反而比射箭時更為緊張。
萬王之王 第四十六回 七雄喋血伊沃島(四)
眾人等了許久,那魚龍卻始終不再出現。威廉等也牽馬故意走向水邊,但水麵上仍然是一片平靜。那紅色漸漸消散之下,已是越來越淡,都已快分辨不出來。整個水麵也漸漸和先前這頭魚龍尚未出現時一樣地平靜,便如什麽事也沒有發生似的。眾人不再試探,都慢慢退回遠處,但也都拿不定主意。腓特烈自言自語道:“這魚龍死了嗎?”眾人臉上都是露出期望別人回答的神色,誰也無法回答。
威廉沉吟道:“我看隻怕還沒死。這水中之物若是死了的話,當肚子翻白飄於水麵之上。可它卻是沉入水下了。”愛德華卻道:“這倒也不一定。若是普通之魚死了,大都確實如此;但是諸如鯊魚等特別凶猛的巨獸,其身體卻是比水重,平時要靠遊動才不會沉下去的。何況以我這麽多年行海的經驗來看,這東西似魚非魚,隻怕不能以普通常理來揣測。”莫西幹道:“我也覺得有道理。要知這個魚龍最後乃是慢慢沉下去的,並非突然隱沒,似乎確實是力竭命終之象。”支奴幹道:“那你們是認為它確實已死了?”
這話問出,愛德華和莫西幹卻又都是愁眉深鎖,歎了口氣,誰也不肯回答說“是”。良久,威廉笑道:“不管怎麽樣,它就算沒死,也已經身受重傷了。你們不記得它後來噴出的水箭越來越沒氣力了嗎?我就不信它在身體被許多次對穿的情形下,還能有閑心去使詐。”
依維幹也拍手道:“對呀!我也覺得它現在肯定已沒力沒膽來傷害我們了。反正我們也不是一定要傷它性命,隻要它不逼我們做烏龜爬,便可讓它好好在湖底養傷。我們不如就收拾一下,趁它精力未複恐懼猶存的時候,趕快通過。”
眾人一想都覺有理,便都匆忙收拾了一下東西,將剩下的六匹馬牽好,依次從那湖邊的沼澤地行過。他們雖然口上都覺得那魚龍應該不會再對自己等構成重大威脅,但終於還是不敢托大,都把馬牽得擋在自己和湖水中間,以防萬一。行了幾百步,看看已經過了最狹窄之處,要開始遠離這小湖了,水麵依然是全無動靜,這才漸漸放下心來。眾人回想起來,都覺這等過去才算是全了顏麵,隻是終於還是少了一匹馬。
莫西幹忽道:“說實話,在我們過這兩邊的沼澤地的時候,我心頭總是巴不得那家夥已死透透才好。可是現在馬上就要離開沼澤路了,我心頭卻又覺得,它還是活著比較好一些。真死了的話,就太可惜了。”愛德華也道:“我也是這樣覺得。唉,說實話,這頭魚龍確實是水中王者。其孤絕於世,氣概何等的大?若是就這樣死了,我都覺得替這個世界不值。”眾人想起這魚龍形貌之異、水箭之威,也都是心頭情不自禁地起了惋惜的念頭。
昭元笑道:“我覺得它活的希望還是蠻大的。我印象中,冷血魚類對這等鉤刺外傷好象不是很敏感。你們不記得釣魚的時候,同一條魚上鉤逃脫後,隻需三天就能忘了痛,會再次來咬鉤?即使把一條魚的嘴巴扯豁了,它休息個把月還能再來折騰。”眾人都是暗暗點頭。
正在這時,忽聽就在不遠處的水麵上一聲咯喇巨響,一個巨大的身影從水中驟然躍起,便如泰山壓頂一般朝眾人頭頂斜墜了過來。眾人驚駭欲絕,全都不自禁地甩開馬匹而逃。隻聽啪地一聲巨響,那身影硬生生砸在了半濕不幹的沼澤地上。其飛濺起來的泥漿將眾人身上臉上濺得都是,還夾帶著些許小小石子,擦過臉上時就如刀劃。
那身影以驚天之勢砸下來之後,卻是一動不動。其身上背上插著幾支長箭,正是那條巨大的魚龍。眾人心有餘悸,抹了抹臉上身上的泥漿,見這魚龍雖然已然擱淺,一動不動,一時間卻還是誰也不敢上前細看。過了一會,那魚龍卻是始終不動。它雙目始終圓睜,極是威猛憤怒,但卻全不眨上一眨,身上之水也已不再滴下。
直到這時,七人才終於相信它已確實死了。這才敢小心翼翼地湊近細看。隻見這魚龍全身長達十餘丈,便是那頭虎鯨都還還不到它一半大。它整個身體並無鱗片,黃黃粗粗的皮露於外麵,有些象海獸,不甚象魚。那幾匹被嚇癱軟、被它身軀壓在下麵的馬匹,自然都早已斃命。
眾人看著它這驚人巨大的身體,想起它垂死一躍之威,都是心驚不已。腓特烈歎道:“我先前猜它沒死,其實心中多半還是相信它死的可能多一些。沒想到它居然果真未死,而且還如此性烈,竟不惜耗費生命中的最後氣力,也要來壓死我們。”莫西幹道:“看來英雄性烈,卻是無分水上水下。剛才要不是我們頭腦清醒、逃得及時,現在我們也都已葬身它這十幾萬斤的腹下了。唉,我的馬……能死在它手下,也算是死得不冤枉了。”
昭元看了看它身上的箭痕,道:“唉,本來它若是肯靜養些時日的話,這些傷未必就能取它性命。可是……唉!”說著搖了搖頭。依維幹歎息道:“或許大家都覺得你愚蠢,不惜生命也要傷我們,我們卻理解你!這世上哪怕當一天獅子,都比當一輩子任人屠宰的牲畜強。我本來愛馬如命,今天卻為你取去,那便當是你已經取去了我之一命,你也算是報了仇了。你可以安息了。”
眾人見那魚龍圓睜著的怒目依然不肯合上,依然散發著無比的霸氣,都是心頭感覺複雜;既是惋惜,又是抱憾。甚至直到眾人離開時,也沒一人想到去拿取被它壓在身下的盾牌。或是提醒愛德華和昭元去拔那些嵌在它身上的箭。每一個人都覺得,這些東西似乎都已是它的了,便再去動它任何一下都是對大的不敬,自己也會難以心安。
眾人默默入了下麵的樹林,也與先前一樣砍草砍藤前進,但心頭卻頗有些沉重。威廉忽然一斧砍在一棵大樹上,道:“難道這樣烈性的水中勇士就從此這樣滅絕了?難道真的便是這個世界隻是最適合鼠輩們生存?”眾人都不說話。
良久,莫西幹緩緩道:“若是水中還有此類,則或者這一屬不致滅絕。若是再無此類,那麽它活得再長,也終於還是要滅絕。”威廉知莫西幹故意不回答自己的深問,而隻擇淺的來回答,明顯是認同了自己的感歎。但一時間,卻也實在也沒別的來抒緩心頭惋惜。他也就隻好歎了口氣,繼續砍藤開路。
昭元慢慢道:“其實真正的勇士,從來都是命短。阿基琉斯明明可以在兩種截然不同的命運中選擇,卻還是毫不猶豫地選了勇烈而短暫的那一種。赫克托爾明知抵抗下去最終必將無幸,卻也一樣決不回避。他們都早早就死了,可能連死在床上的人的一半年紀都沒活到,但是他們的精神卻都還活著。而且無論有多少人去想把它庸俗化,企圖用以以掩蓋自己的懦弱和無恥,總也還是有我們能記住他們,理解他們。”
腓特烈大聲道:“不錯,英雄之死有什麽好悲傷的?英雄雖然總是早早死亡,但卻從來都不會消亡。我們今天不顧一切冒如此奇險來除海寇,不也是英雄精神沒有消亡的見證麽?”眾人聽得心頭一陣感奮,心頭果然也不再象先前那樣低沉了。
支奴幹道:“英雄之氣代代而傳,隻要它不在我們身上暗淡,便依然能有它令人感奮的光芒。縱然它這一屬滅絕了,縱然我們今天全都死在這島上,英雄之氣也絕不會滅絕。我們不需要去憑吊他們,因為我們隻要讓英雄之光顯現在我們身上,就是對它、也是對前輩英雄們的最好憑吊。”
昭元舒了口長氣,笑道:“因此,我們現在要做的英雄之事,便是快快利索地砍砍草藤。”眾人哈哈大笑,方才的失落全然無影無蹤,人人心頭勇往直前、再不顧後的熱血都在沸騰。他們砍了許久,終於穿出了這一片樹林,身旁林草又開始稀疏。
前麵正是那片大老遠就能看見的火山口。其前麵與自己等相隔之處,還有一片亂石磷峋的石山,而且頗有些陡峭危懸、隨時會有石頭滾砸下來之象。這時天色已然晚了下來,夕陽的餘暉照將下來,前麵已是不甚清明。但眾人現在都是熱血奔湧,卻無一人覺得應該休息一下、等到明天白天再上去查看。
莫西幹看了看那石山,見這山是越往上越陡,而且亂石磷峋,便有馬也是無用,心下對馬死之悲也就微褪。眾人整理了一下物品,見武器還有幾百支箭,再加上四柄利斧,心下甚安。七人均想:前麵定然就是海盜的最後巢穴,既還有這麽多,對付他們當不為難。
隻是他們從這一麵看過去,卻是與夕陽逆向而觀,難以看得清楚。因此看了許久,仍然不知那小山之頂的隘口上是否有人駐守。自己等動靜既然如此之大,敵人必然早已發現了自己等。因此,他們便都更加不在意隱藏形跡,隻是在兩箭開外先飽餐一頓,準備行動。
待帶夕陽之光漸弱,眾人精力又是充沛起來,便都小心翼翼越過中間的那些灌木叢朝上麵行去,想看看究竟再說。果然才行了幾十步,上麵忽然一陣大喊,一塊好幾千斤的大石順著山勢滾了下來,聲勢極是威猛。
那石頭滾下來的威勢雖然驚人,但現在其實相隔還甚遠,周圍又開闊,盡可躲閃。眾人知這不過是敵人示威警告,也就不甚在意,隻是繼續接近。這時山勢漸漸越來越陡,向上看已頗有仰視之勢,但上麵之人卻也不再發石下來。又近了幾十步,夕陽逆光更弱,但天色卻也暗了起來,依然難得以看得很清楚。上麵大約有幾十人正自作勢,要推另外一塊大石下來。但他們似是因見七人正半藏於一塊大石背後,知道肯定砸他們等不中,是以也未真推。
又過了一會,上麵已是點起了火把。眾人借著火光看了看,都覺這山勢比自己想的還要險峻。眾人離那上麵站人之處約莫百步開外,雖然敵人可從上麵發箭而下,占了便宜,但來時其勢畢竟已衰,昭元盡可同時大接許多。同時,眾人又都有盔甲,這些倒也不足為慮。
但問題是攻山的通道問題。雖有直通之處顯得甚是寬大,也基本上無甚怪石擋路,但卻也是敵人射箭的最佳方位。一旦接近,敵人若是以人多勢眾同時發箭的話,那便難以兼顧。那兩側之處大石極多,卻又不甚高,堪堪需人跳躍攀爬和暴露身形,而且難以倚仗擋箭。
上麵那些海盜相聚之處,卻是大石一塊接一塊,疊成了許多恰到好處的石縫,有的隻容一人,大的也隻容十幾人。海盜們隻要縮縮頭,便可全然隱沒其內,甚是方便。而且危急時,他們還可推動些備好的石頭來砸壓自己等人,實是絕妙的防禦地頭。
依維幹看了一會,忽道:“這麽高的地方,又是這麽多的大石頭壘起,看起來極容易坍塌。他們怎麽還敢住在上麵?”愛德華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我看這些大石雖然布局極亂,有些確實比較危險,但海盜們所盤踞的那幾處受力甚是牢靠。我看不會有坍塌之險。”
依維幹奇道:“隔這麽遠,你一眼睛還能看得出來?”愛德華笑道:“我忘了告訴你們了。我家鄉的原野上經常有許多一圈圈的巨石陣,許多都是一塊塊大石淩空壘在另外的巨石之上,雖然人看起來似很是危險,其實受力卻很穩。因此,我從小便對這些構力之術了解得多些。他們看來也在這裏很久了,自然對這些也很是熟悉。他們在堅固些的地方踞守……”
支奴幹道:“可我看他們前麵的有些大石,也還是象搖搖欲墜的?”愛德華道:“那便是他們準備用來砸我們的了。對他們來說,最好的地方就是本身比較堅固,但前麵又有些不甚牢靠的石頭,可以用來砸敵人。”
依維幹搖了搖頭,道:“要是我,我還是不敢去住。可能是我住帳篷住多了,對頭上頂著這麽些大石頭很是不習慣。”愛德華笑道:“這也難怪,其實習慣了就好了。當然了,你擔心的自然不是沒有道理。所謂石縫連片累疊,如果隻是受力暫時平均的話,自然容易在擾動之下牽一發而動全身,整體坍塌。但他們也不是傻子,這裏的支柱大石選的都非幾千上萬斤之力不能撼動的,絲毫不在我家鄉巨石陣之下,一看就知安全得很。”
威廉想了想,道:“我看這肯定還不是他們平時居住的地方,隻是危急時用一用。其次還有一點,那就是此處火山定然活動不烈。說不定這根本就是個死火山。”說著和愛德華相視一笑。愛德華見眾人多有疑惑,便道:“其實多見幾座火山就明白了。有的火山雖然不噴熔岩,但卻時不時噴出些石頭沙土硫黃之類。若是天上老是砸落這些,他們還怎麽敢住?”
昭元笑道:“原來如此。不過我看這些巨石肯定不是人工堆起來的,想來當初還是因為此火山大噴發時留下來的。”威廉點頭道:“我也這樣想。”
莫西幹看了一會,忽然大聲朝上麵喊道:“你們已經被包……已經窮途末路了,還是趕快投降的好!我們或者還可留你們性命,讓你們給水手們做十幾年幾十年苦工補償。否則,你們就和先前的那些同夥一個下場!”他本來想說“你們已經被包圍了”,但一想自己等不過寥寥七人,卻居然要說包圍了敵人,未免太過可笑,便臨時改口。
上麵的眾敵人都是怪笑連連,忽聽一個聲音道:“死到臨頭還嘴硬。你們是什麽東西?卻居然要我們這天神之子、全世界的主人來向你們投降?我呸!你們若是現在向我們投降,沒準我們忽然大發慈悲起來,免你們一死,給我們倒上十幾年幾十年的夜壺也未可知。”群盜都哈哈大笑起來。
萬王之王 第四十六回 七雄喋血伊沃島(五)
昭元等雖覺他們話語難聽,但知他們本是凶頑之徒,卻也懶得跟他們生氣。七人看了一會,覺得若是上麵隻有這些人,那麽這些倒也好辦。這些人似乎就是昨天被自己等大占便宜的殘兵,最多也就不超過一百人。同時,他們又聚在一起,燃有火把,正好一晚就擊滅他們。要是順利的話,說不定今晚便可在他們的大寨中好好休息呢。
隻是問題是要從下向上攻,卻終是不便。同時,射程遠的昭元和愛德華所剩箭支都不多,又難取準。莫西幹等的箭雖然還多,但射程卻又太近了些,而且也不太好掌握向上射所需的加力。況且敵人到底多少也還難以確定,總不能這裏就全都把箭射光了。
眾人想來想去,都覺得還是大家一起上去,爭取百發百中。那些巨石自然要小心躲閃。昭元則幹脆不帶弩,隻是負責接威脅大的流箭。
當下眾人現出身來,基本上成為一串跟在昭元後麵,緩緩朝上而行;準備到了半途,再突然發箭衝殺。上麵群盜一陣鼓躁,又推了一塊大石下來。但次的準頭更差,根本就用不著躲避,七人相顧而笑。那些人似也知道相距尚遠,其實還絲毫沒有威脅,大叫了幾聲,不再推石,而是時不時地射箭下來。
昭元隨手而接,但覺這些人的箭術甚至還不如昨天敵人衝鋒之時。估計起來,八成是敵人中的精英自然也會更不怕死,於是乎在昨天就衝在了前麵,被自己等斬殺殆盡。若是如此,現在的群盜不光人數少了大半,便勇武之程度也已衰微不少了。
眾人也看出了這一區別,隻是一時間還不敢太相信。但等仔細觀察後,確認敵人並不是在故意示弱,這才都心頭大振。莫西幹笑道:“奇險過後是坦途,看來果然不錯。”愛德華也感慨道:“先前所經過之處,無不是風景秀美,甚是平坦,卻不料都是暗藏殺機。這裏雖然陡峭得厲害,又有人據守,可在我等眼中,卻與平坦大道無異。”
腓特烈接道:“先說好,既然這些都是蝦米,那麽你們就不能全吃光了。最起碼讓我和威廉也……”話未說完,忽然昭元一聲大喝:“小心!”隻見眼前一塊大石淩空而降,其勢比滾落的大石要快數倍,幾乎已來不及躲閃。情急之下,腓特烈一把丟下巨斧,身體隨著這一反擲之勢急滾而開。隻聽轟的一聲巨響,那石砸在了剛才他站的石頭之上,迸發出了無數碎石火星,燒得他身上臉上一陣劇痛。再看同伴,也是一樣狼狽。
腓特烈大怒,還沒爬起便怒喝道:“賊子膽子可也忒大!待會你家爺爺上去……”卻聽昭元喊道:“快躲!快退回去!”原來就在這極短的時間裏,半空中又是一塊巨石淩空砸向了腓特烈,而且形體極大,最少也有千餘斤重。
腓特烈大驚之下,顧不得起身,就地原勢一滾,這才又堪堪避了開去。他怕又有大石接連砸落,連斧頭也顧不得拾,急忙隨著眾人躲到了出發前的石頭後麵。上麵群盜一陣歡呼,便聽一個極粗豪極震栗的聲音冷笑道:“你們這幫孫子,還有機會上得來?”
眾人循聲望去,無不心頭大駭。原來上麵群盜中已現出一個驚人高大粗壯的人來,其頭上身上都是鐵塔一般的盔甲,雙手正作勢又要擲起一塊巨石。其銅鈴般的巨眼,也正向自己等人狠狠瞪視,殺芒閃爍。
這群海盜本來就身軀高大,幾乎沒幾個比腓特烈和威廉矮的。可是這人站在這一群海盜之中,卻居然還是鶴立雞群,比群盜高出一半還不止。別的不說,光他那批著厚重剴甲的身體,簡直本身就象是一塊數千斤的巨石。
昭元倒吸了一口氣:“天哪,這不是巨人是什麽?難道那島上普通人的傳說是真的?”威廉也是情不自禁地緊盯著那人,喃喃道:“真是難以相信,真是難以相信!這人身軀高大也就罷了,他的臂力……可真是驚人!那被他擲著玩的石頭,隻怕少說也有一兩千斤重!你看他手腳多粗多壯!簡直都趕我腰粗了!真是豈有此理!”愛德華也是驚得合不攏嘴:“天哪……這人……這人簡直就象是傳說中的惡魔!”
那巨人冷笑道:“你們不是很狂妄嗎?你們不是要把我們全殺光嗎?告訴你們,你們有命過島上奇獸那關,那是你們的運氣。但現在你們既然見到了我,運氣也就再也沒有了!我今天要不把你們全都做成人肉幹,難泄我心頭之恨!”莫西幹喃喃道:“原來他就是來支使那些劍齒虎和猛獁象的人,怪不得啊怪不得。”眾人麵麵相覷,都覺心中絲毫沒有半點懷疑:確實隻有他才有能力去製服那些猛獸,令它們服服帖帖。
昭元定了定神,從大石後麵微微探出身體喊道:“你不過就是蠻力而已。你以為我們不能把你怎麽樣?這山中就算有再多的石頭,也還不是一樣扔得完?那時看我們怎麽收拾你!”那巨人哈哈大笑道:“是麽?”忽然將手中巨石一下遠遠向後麵倒擲了回去,反手一抽,不知從哪裏揮出一柄極大的巨斧來。
那巨人冷笑一聲,忽然一斧朝麵前一塊千餘斤的大石之上砍去。隻見火星飛濺中,那大石已生生被他劈為兩半,平平朝兩側飛去。那巨人冷笑道:“石頭會扔完?笑話!對付你們這群孫子,哪裏還用得上扔石頭?我一個人就夠了!你們不是自認英雄麽?你們不是也有使斧的人麽?怎麽現在都做了縮頭烏龜,不敢出來跟我真刀真槍地打上一架?”這時後麵也傳來一聲巨大的大石拍擊水麵的聲音,似乎那被他拋落的大石,現在才砸落到他身後火山湖的水麵。眾人見他如此威勢,無不驚得呆了。
威廉和腓特烈對望一眼,身體微微弓起,眼中都閃出堅毅的光芒,似要衝殺而出。昭元盯視著他們,一遍又一遍緩緩而又堅決地搖頭。二人終於強行忍住衝出去拚殺一場的欲望,隻是微微露頭,冷眼看那巨人。
那巨人大笑了數聲,忽然又丟開巨斧,一環手抓起手旁一塊大石,朝眾人藏身的巨石處又直砸了過來。眾人急忙縮頭,二石相碰,直濺得人人又是火花碎石滿頭滿身,極是狼狽。腓特烈和威廉的頭盔都被震得脫落,盔甲也有幾處被硬石戳破。
那巨人哈哈笑道:“劣等人就是劣等人,雖然繁殖了這麽多世代,占滿了整個世界,卻終於還是這烏龜屬性!這島本來叫國德島,你們卻非要掩耳盜鈴,稱什麽伊沃島。不過現在這已經無所謂了。既然你們來了,此島幹脆就應叫烏龜島!”說著哈哈大笑,一塊塊大石頭不時砸將下來,每一下都將眾人濺得灰頭土臉。
威廉忽然一把抓起頭盔,便要站起身來。昭元連忙一把按住他,道:“你幹什麽?”但威廉天生神力,這一下竟然按之不住,隻得又抵住他頸部麻穴。不料才按下威廉,卻又見一邊的腓特烈也要站起,慌忙又一樣按住。威廉手握利斧,瞪視著昭元,沉聲道:“我去!你莫阻攔我!”腓特烈道:“不,我先去!”
昭元怒道:“都不許去!一去之後,有死無生。此人絕不是我們中任何一個人能應付得來的。我們克服了這麽多的凶險來除盜,共同對付了多少洪荒猛獸,從不輕言死誌,難道你們現在卻忽然要先我們而去麽?”腓特烈怒道:“可是他也是一個人,不是洪荒猛獸!我們也是人,他居然如此侮辱我們,我……”說著身體猛然一仰,利斧橫胸。昭元猝不及防,幾乎按之不住,險些被他帶得仰天跌倒。
愛德華一把搶上幫忙按住腓特烈,道:“今天我們是來除魔,不是來比武。你且看看這人,光是一柄巨斧便快比我等整個人都長大了,哪能硬拚?他看起來簡直都不是我們這和世界上的人,你我在他麵前,簡直如同三歲娃娃。難道你還真以為你比武能贏他麽?我知你們想先去拚死試他一試,好讓後來的想辦法對付他;但我們都知他天生神威無比,相差過大,所謂一力降十會,這實在非後天可及。你就這麽要去跟他拚蠻力,你便死了,我們後麵的依然無從下手,隻能一個個接下來被他殺著玩。這樣值麽?”
忽聽威廉大喝一聲:“可就這樣一味忍耐,難道就是什麽辦法?”反手一斧背襲向昭元之肩,要他放手,同時身體也要趁勢脫開他之製。昭元兩手分別按住他二人,知道他們都是天生力大無窮之士,自己隻要稍微鬆開他們麻穴,他們便必能脫開自己掌握衝出,當下不閃不避,咬牙硬受,雙手卻毫不放鬆。
威廉一斧背過去,本來也隻是想迫他放手,但卻沒想到他竟然死死硬受了這一斧,登時後悔無及。等扭頭看向昭元時,卻見他麵色蒼白,喉頭顫動,並不說話;但卻依然圓瞪雙眼瞪視自己,頭也仍在緩慢而又生硬地轉動著,似仍是堅持要自己不出去。
威廉知自己這一下雖然隻用了五分力,但自己蠻力驚人,昭元又無可卸力,這邊一下定然已令他重傷。他心中大是痛悔之下,腦中也立刻清醒了許多,因此雖覺他製住自己酸麻之處的力小了許多,卻也並未趁機奮力掙紮。
莫西幹等本來見腓特烈掙紮,昭元穴位未能製準,都正死死幫忙,忽見威廉突生變故,立刻舍了腓特烈急衝過來,要壓威廉。昭元忽然大喝道:“不要過來!你們繼續壓腓特烈!”說話時,臉色更顯蒼白。莫西幹一看威廉臉色,知他已清醒了些,當下又回手按住腓特烈。
昭元怒道:“此人如此威猛,便連身上盔甲都比你們的斧頭厚,我們需當協力才能製服他。你們一死不要緊,我們剩下的人力量小了,必然被他一一殲滅。我們死了也就罷了,從今以後,還有誰再敢來剿滅他們?難道讓他們橫行一生一世,繼續荼毒萬千生靈麽?”
支奴幹拚命壓住腓特烈的戰斧,沉聲道:“我知你一片血性,但你不是他的對手。我們根本沒一個人是他的對手,便是昭元精力全複也一樣不行。我們雖然本是要借此揚名,可你想清楚,我們想揚名的根本目的,也還是為了救別人之命!我們是為這伊沃島周圍,乃至特洛伊城前雙方的萬千生靈爭生命來的!我們隻有在一起,才可能比他強大,否則我們隻是幾隻白白死去的螞蟻!相信我們自己,我們現在還沒有到隻能靠送死去爭口氣的地步!”
腓特烈被五人死死按住,但卻依然雙目圓睜,死命掙紮。忽聽威廉歎道:“兄弟,現在還是冷靜下來罷。不然我們自己就先打起來了。”依維幹也道:“危急時刻,尤其需要冷靜!我們本來就弱小,如果再沉不住氣,不但爭不來麵子,更要累千萬人丟掉性命。這不是英雄的死法!我們就算要死,也要讓他難以再行暴虐。若是就這樣而死,他們必然更加驕橫,更加要荼毒海客,以泄被我們殺了他們幾百同夥之憤。那我們來此一趟,又有什麽意義?”
昭元覺自己手上力道已然不及原來三成,其實根本已製不住威廉,便放脫了壓在威廉身上的手,雙手齊上來按腓特烈,沉聲道:“腓特烈,你難道要威廉也來壓你,才肯冷靜麽?”說著忽然一陣抽搐,一口鮮血哇地直噴地上。
腓特烈本來被眾人壓得臉以直朝下,沒看見威廉逼昭元放手的情形,但現在忽見眼前地上熱血一片,心頭一驚,道:“誰受傷了?他衝下來了麽?”威廉道:“是我傷了昭元。你難道也想先打傷這些按住你的兄弟,然後才肯冷靜麽?”腓特烈身體一震,不再掙紮,似乎在呆呆思索。他忽然大聲道:“放我起來!”
昭元等一諤,卻情不自禁地都加重了手力。忽聽威廉道:“可以放他起來。”眾人互望一眼,又見威廉臉色鄭重,終於都放脫了手。腓特烈一個翻身坐了起來,卻見昭元正在一麵瞪視自己,一麵以袖揩嘴上身上的血跡,道:“你……”昭元壓住心頭氣血,籲了一口長氣,緩緩道:“威廉剛才想用斧逼我放手,衝出去殺敵。但幸好,他還把主要的力氣留了下來,要給敵人。”腓特烈再看威廉,見他一臉愧疚,心中已是雪亮。
七人默默而視,都是默然無語。上麵那巨人的哈哈大笑中,又時有大石砸來,轟鳴聲中火花碎石依舊繚繞飛濺。威廉忽然拋開利斧,伸出右手沉聲道:“我這隻手在危難之際居然還傷了兄弟,早已該死之至。現在暫時寄在身上殺敵。若是以後還有命在,我……”話未說完,卻忽見昭元一掌按住了那手,沉聲道:“若是還有命在,便當更以這隻手為這個世界除魔衛道。”
威廉熱淚盈眶,道:“你……”忽覺手上一沉,卻是腓特烈也伸手按在了二人之手上。隻聽他道:“我這隻手,也是從此便不屬於自己,而屬於除魔衛世。我今發誓,從今以後忍放結合,認同能忍也是大丈夫,絕不因一時激憤而衝動行事。”依維幹也將手放了上來,沉聲道:“手在身上,手更在心上。我這心手,從此也就與你們的手同路。”愛德華和莫西幹、支奴幹也都將手放了上來。七人手手相疊,卻都彼此感受到自己和同伴的熱血奔流,以及那衝天而起、互相蒸騰的豪氣。七人相視一眼,忽然同時抽手回來,哈哈大笑。
威廉道:“昭元,你還能支持麽?”昭元笑道:“怎麽不能?你不肯出全力,我還不是一樣未出全力?我們都留下了氣力來戰這個巨人。”眾人哈哈大笑。卻忽聽上麵那巨人怒喝道:“死到臨頭,這麽高興作什麽?”說著又是一塊巨石雷霆般砸下,眾人縮頭避開石屑和火星,但好幾人身上還是又被碎石多砸出了幾處傷口。
莫西幹若有所思地道:“這巨人其實也並非沒有弱點。他自始至終隻在上麵朝我們扔石頭,而不肯真個下來靠近我們,還不是一樣對我們有忌憚?”愛德華道:“不錯。這人全身盔甲,斷難穿透,但其雙眼畢竟不能不視物。我們若能走近,或者可以射其眼睛。”
支奴幹搖頭道:“這個我也想過,但他頭盔上還有一環鐵甲眼罩,製作很是精良。若是他戰時將那眼罩拉下,隻是偶爾開上一開,看看情勢,那便全身真個刀槍不入了。”眾人想起他鐵甲如此之厚,即使不能見物,眾人一樣難以傷他,都覺棘手。
萬王之王 第四十六回 七雄喋血伊沃島(六)
過了一會,昭元忽道:“他雖然身軀龐大,氣力更是絕大,但再大也大不過猛獁象。我們便故伎重演,用拖猛獁象的辦法拖死他如何?”威廉道:“這辦法也好。但他如此威猛,我們要拖他,必須就要全力應付,才能安全一些。那個時候,上麵的那些小人物的冷箭可就麻煩了。”昭元道:“既然如此,那就必須得先殺掉那些小人物才可。這需得我和愛德華去。且待我休息一會再說。”說著不再說話,閉目調息。
眾人知他雖依然談笑風生,其實傷勢不輕,精力也是大耗,不過就是咬牙強忍罷了。當下眾人都不說話,隻是一麵戒備防止敵人忽然衝下來,一麵自己也盡量休息恢複體力。
過不多時,昭元睜開眼來,對愛德華道:“我們走罷。”他見愛德華對自己臉色看了又看,笑道:“不用擔心。我們現在是去對付小僂羅,不是去跟那巨人拚命。”愛德華見他精力確實已複了不少,便也不再勸他休息。二人收拾了一下,便突然躍出那藏身的巨岩。
敵人見他們居然一下跳了出來,立刻便是一陣鼓躁。昭元故意裝得受了傷,行動不如愛德華靈活。巨人冷笑連連中,巨石便總是砸向昭元,而他也總是能在間不容發的情形下才狼狽躲開。二人離那上麵敵人越來越近,敵人飛箭已然前來。
昭元又要避石,又要接箭,立刻便無暇裝作,隻能全力相應。愛德華張弓搭箭,不防流矢,全神而備。他雖然是向上斜射,每一兩箭射去,仍能射翻一人。上麵群盜越來越驚,忽然發一聲喊,全都縮頭不出。
那巨人對手下的退縮極是惱怒,但漸漸也覺敵人其實要躲開自己並不是那麽困難,而是故意要多耗自己大石、多傷自己手下。當下他忽然大喝一聲,猛地同時擲出兩塊巨石,卻是同時砸向兩人。昭元大驚,連忙將愛德華一把推開,二人急忙逃回。
那巨人哈哈笑道:“無膽的鼠輩,怎麽不敢再靠近我一些,好好打上一架?”依維幹高聲叫道:“幹什麽要我們上去?你有種就下來領教我們的厲害!”
那巨人嘿嘿一笑,道:“我看你們能撐到幾時!”說著已不再擲石。莫西幹笑道:“呆會你們倆再出去。若是他不擲石,你們便殺他嘍羅。若是他擲石便回來,我就不信他真能有多少石頭可擲。”腓特烈看了幾眼,笑道:“他身邊石雖多,適合擲的石頭卻隻怕已去了一半了。剩下的多是承力之石,他自然不會去動。便是砍石頭搬石頭,也沒那麽快。我們不太靠近他,又不離他太遠,讓他的僂羅根本不敢冒頭,然後一遍遍來。我就不信他還能耗過我們。”
不多時間,昭元和愛德華已出去了好幾次。二人配合默契,不但撿回了腓特烈的巨斧,而且每次都能耗他幾塊石頭,還總能射殺掉幾名想僥幸露頭觀戰的嘍羅。這樣來回幾趟,那些嘍羅已是無論那巨人如何喝罵毆打,死也不肯再露頭發箭了。那上麵石頭漸擲漸少,更少可以遮擋之物,那些嘍羅藏得自然更是越來越靠後,似乎都已過了這小石山之山脊。
眾人見敵人果然氣餒,都是心頭大喜。昭元道:“我看嘍羅們已然喪膽,縱然再偷襲我們,也未必能狠準並具。我們所忌者,基本上已隻剩這巨人了。這巨人雖然神威無敵,我卻不信他能不睡覺不犯困。那時候我們七人齊上……嘿嘿。”
威廉也笑道:“不錯。他隻一人,我們卻有七人,可以輪流休息。他要是真想死撐不睡,說不定幾天過後,不用我們打他就已經瘋了。”
正說話間,七人之來處忽然象是升起了一些煙霧。愛德華看了看,道:“真是奇了。我們路上明明沒見到什麽人,可這明明就象是炊煙嘛。”莫西幹手搭涼蓬看了一氣,忽道:“好象不是炊煙。”腓特烈也看了一氣,忽然叫道:“不好,他們是在放火燒這島上的樹林!”
眾人一驚,定眼看去,果見那煙越來越濃,升起的範圍也越來越大。漸漸的,火光已是時隱時現,而且還正朝自己這邊迅速蔓延過來。支奴幹一蹬腳,怒道:“豈有此理,他們竟然為了逼我們上去,就不惜放火燒掉這樣一片大好樹林!”依唯齊也歎道:“我看他們放火燒林,隻怕未必能逼我們上去。隻是可惜了這片洪荒之世留下來的絕無僅有之林。”
眾人看了看周圍,見自己等藏身之處草木還多,便動手將四周的長草枯藤全都砍開拋遠,直到確保那大火無論如何燒不到自己等處,這才停手。七人想起這樣一片上古所遺的當世奇觀就這樣經曆一場浩劫,不知要多少世才能恢複這等景象,都是稀噓不已;心頭更是暗罵敵人喪心病狂,損人卻又不利己。
威廉大聲朝那巨人喝道:“你放的火?”那巨人嗬嗬冷笑,卻不回答。威廉怒道:“你明知這火燒不到我們,為什麽還要毀滅這片奇林?”那巨人忽然哈哈大笑,道:“你們這群蠢貨,真是愚不可及。等你們死了,自然就會明白這是為什麽。”
眾人見那巨人誌得意滿,看自己七人簡直如看板中肉、鼎中食一般地自信,都覺甚是奇怪,心頭也不自覺有了絲陰影。昭元忽然厲聲道:“你是不是想嗆死我們?”那巨人哈哈大笑,卻根本懶得回答。
夜風微起,風助火勢,不過一會那大火便已延燒至近旁。眾人除了被煙嗆得劇烈咳嗽外,還都漸漸覺得有些不對。那種感覺似乎不光是悶熱的異感,但一時間,卻又說不出到底是什麽。又過了一會,依維幹忽道:“我怎麽覺得這麽氣悶呢?”
他這話一出,人人都是臉上變色,因為這氣悶二字,真是極其真切地描述了自己等人的那種奇怪感受。昭元細細一想,忽道:“不好!可能是這等山林大火雖然未必能直接燒到我們身上,但卻能大大汙濁我們呼吸之氣息。若是大火將我們包圍,多耗清新之氣,四麵皆油煙,我們定會活活被他們逼得嗆死憋死。縱然不死,也會憋得難以使力,那時……”
威廉一拍腦袋,叫道:“天哪,還真可能是這樣!我先前還曾經奇怪,當初我家鄉的山林大火中,明明有許多野獸已經逃到了林中小溪水潭邊上,身上也無被火燒灼之痕跡,卻還是一片片地死在那裏,看來八成是嗆死憋死的原因。這巨人竟然將我們當成了林中野獸圍獵,不惜親自放火燒毀這片珍林,真是太過歹毒!”
愛德華歎了口氣,道:“其實也不能怪他。我們不也是一樣不擇手段,要拚他睡覺的時間麽?隻是可惜了這片林子和這島上的許多珍禽異獸。”眾人相顧默然。
那火線越來越近,眼前已是煙霧彌漫,越來越濃。眾人不但嗆得越來越厲害,呼吸也越來越是困難。忽見莫西幹指向一邊道:“你們看!”眾人一看,卻見島的一側似有十來艘大船在移動。昭元大怒,猛然在弩箭尖部綁上油火,一箭箭射去,嚷道:“讓你們也嚐嚐被火燒的滋味!”
那些船上的幾個人本來是想來看他們熱鬧的,是以離得並不很遠,這下那船果然便被燒著。那些人慌忙要救火,卻已是頗有些來不及。愛德華也是心頭火發,一箭箭射去,居然還射中了幾個人。那些人慌亂之下,再也顧不得了,全都跳下船去,拚命朝那火山口的岸邊遊去。那些大船失了控製,眼看著便大燒特燒起來。那巨人見此情形,氣得哇哇亂叫:“今天說什麽也要將你們統統剁成肉醬!”
昭元等哈哈大笑了一會,卻終於還是不得不回到目前的處境上。威廉忽然道:“看來我們雖一再避免跟他正麵而戰,現在終於還是無法避免。”眾人知他之意。那小石山之頂眾盜盤踞之處,離火場已遠,而且地勢高得多,雖也可能有些氣悶,但絕然不會傷及性命。可是要上那裏,便違背了自己等人定下的“不過遠、也不過近”的原則。那樣的話,勢必要與那巨人麵對麵血拚,其勢乃是絕對的凶多吉少。
昭元道:“我們齊上。他若不開眼罩,我們便閃身遊鬥,殺死他那些嘍羅。若是開眼罩,你們便射他眼睛。這勝算怎麽也有幾分。”眾人相視一眼,卻都覺那巨人雖然身軀龐大盔甲厚重,可是行動之絕無半分凝滯之象,比威廉和腓特烈還要勝出,乃是真正的天賦異稟。要在那到處是尖利亂石、毫不開闊的地方,一麵防僂羅,一麵還跟巨人遊鬥,談何容易?
況且那巨人之巨斧驚人的長大,隻要隨便拉開眼罩看上一眼,追上去一斧揮去,威廉和腓特烈隻怕立刻便有身首四段之危。再說了,這等煙霧繚繞之下,還要在混亂中的千鈞一發間,射中激鬥中的他的眼睛,便是莫西幹等這樣的神箭手,隻怕也連談不上兩分把握。這什麽“勝算”之說,隻怕最多也就是安慰一下自己。
腓特烈忽然沉聲道:“我和威廉擋他一擊,或許能有一次好點的機會。”昭元衝口道:“擋他一擊?怎麽擋?”腓特烈不答。威廉眼中光芒漸盛,一揚斧道:“情況非比尋常。若是他奔跑中隻略看情勢,眼罩隻出一縫,你們定無可射中。可若是他要向我們揮出一斧,則必然不能隻借眼縫略瞟。”
愛德華見他們根本不回答“怎麽擋”的問題,又看他二人麵上神色,知他二人已是心存死誌,不覺道:“可是……”腓特烈忽然厲聲道:“沒有可是了!如果不這樣,我們必然全死!如果這樣,或許還能有幾個人活下來!”
昭元等都是垂下頭去,默不作聲。威廉環望了眾人一眼,緩緩道:“我們七人今日或者不再能同生共死,但我們畢竟搭過手,要同生共死、為這世斬妖除魔的。若是還有活著的人,那麽以後再斬妖除魔的時候,不要忘了其中還有死去的人的一份心意。現在大家都把心中最重要的事情說出來罷。到時候,活著的人要盡量幫死去的人完成心願。”
腓特烈大聲道:“我本來還想娶它十七八個老婆的,就算打架不能贏威廉,喝酒也壓不過,這老婆上怎麽也要壓過。現在還沒來得及實行,反而也正好無牽無掛,沒有什麽要兄弟們為我擔心的。我死了也是高盧的榮耀,又有什麽可後悔的?威廉,你怎麽樣?”威廉大笑道:“我四海為家,為的是什麽?為的就是有一天死的時候,能被稱為英雄。我有什麽可牽掛的?不過我二人要比老婆,卻又何必一定要在陽世?冥間還不是一樣?”
愛德華緩緩道:“我知道阿茜婭是一個堅強的女孩,她能夠照顧自己。但我還是想請你們去幫忙照看一下她。”眾人默然不語。莫西幹慢慢道:“我們兄弟三人,也沒有什麽心願。隻是我們的妻子都還年輕,我們新婚不久就遠行,沒有好好對她們,這是我們的不是。若是我們三人中還有人活下來,自是兄終弟及,代為照顧。如果我們……我們都死了,還望活著的人能夠做主,讓她們改嫁,莫要一輩子守活寡。”
昭元心頭萬念俱起,緩緩道:“我若死了,我的妻……妻……就是你們見的那位姑娘,還有我的妹妹,尤其是我的妹妹,還請你們照顧她們自立。無論如何,千萬不要騙她們,莫要讓她們一輩子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