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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王之王 第四十五回 情迷意亂永同心

(2006-02-24 20:24:09) 下一個
萬王之王 第四十五回 情迷意亂永同心 (如未能看全貼出的全部回目,本書在起點中文網的更新最快最全,基本上是每天更新。也可到九頭鳥自己的網頁http://www.ece.osu.edu/~weim/,然後選"中文版",進去後選"本莊莊文",也可以看其匯合版.由於要借用網站的自動換行縮進功能,加上此網頁一般隻是周末有時間集中更新,所以可能會延遲一兩個星期,請諒解.信件請發至supernineheadbird@yahoo.com.)   第四十五回 情迷意亂永同心   昭元要在心上人麵前顯自己威風,當下便隨心所欲地揮手連抓,將那船上之物體都一批批拋落水中,任那虎鯨大嚼。一船完畢,便又直遊另一船,直到那虎鯨似乎已“飽”了,身體都已微微開晃,這才停止。伊絲卡也感到了這微微的晃動,笑道:“它喝了那麽多我們特洛伊的美酒,現在隻怕是有些醉了。”昭元笑道:“這是我們的喜酒,它有這件大功,光喝這些又怎麽夠?以後我們還請它再喝,好不好?”   伊絲卡聽他打趣,卻忽然間幽幽歎了口氣。昭元見她忽然歎氣,心頭一慌,忙問道:“怎麽啦?有什麽心事?”伊絲卡眼光中充滿了憂鬱,緩緩道:“特洛伊已經沒有多少美酒了。以後……以後隻怕不能再請它喝酒了。”昭元見她終於還是又想起了特洛伊之事,知這事終於還是無可回避,心下一歎,但也隻能輕輕撫慰她柔軟肩頭,柔聲道:“為什麽呢?”   伊絲卡淒然道:“這……幾乎已經是特洛伊最後的所存物資了。我們打了十年的仗,多年來引以為傲的積蓄已快要消耗怠盡了。為了這一次的祭禮,大家為了討神靈歡心,更是花費巨大,國庫為之一空。以後……以後又怎麽能還有?”   昭元歎了口氣,正待安慰她幾句,忽然想起一事,便問道:“我聽說希臘人已占了海上的優勢,那你們又是怎麽樣把祭禮送到海上的呢?”伊絲卡道:“我們的整個都城都大半被圍了起來,但卻還有一條小河從那個崇山峻嶺的地方流向大海。這幾乎可以說是唯一的與外界相通的地方了,可是……可是卻終於還是難救特洛伊的命。”說著眼中已是熱淚盈眶。   昭元心頭一動,忽然間明白了她的未盡之意:“這未被困之處,定是無可通行稱得上樣的船隻。而且即使能通行,到了大海之後,肯定還是被希臘人控製。估計希臘人也信神,看出這一大批漂浮之物是給海神的祭禮,也就沒敢亂攔亂動。”   昭元想到這裏,看到伊絲卡眼中淚水已直打轉,似是已經看到了特洛伊城破時的慘狀,心下大是不忍,便安慰她道:“也不一定特洛伊就一定輸啊。希臘人不是攻了十年都沒攻下來麽?那又怎麽會一定現在就輸?”   伊絲卡眼淚終於流了下來,哽咽道:“沒用的,沒用的。爸爸還活著的時候就說過,如果這場戰爭一直打下去,最後輸的一定是特洛伊,而且一點僥幸都沒有。他還說,不隻是他自己,便是每一個稍有常識、稍有清醒頭腦和理智的人,都會知道這一點的。你也知道是這樣的,隻是在騙我,是麽?”   她說的時候全身顫抖,兩眼癡癡地望向昭元,似乎是極盼望他回答說“不是”,但卻又似是知道他的回答隻能是“是”,內心的煎熬和痛苦實已是無可複加。昭元心頭大痛,想要強迫自己說出“不是”,可是看到她那悲痛但卻清澈的眼神,知道無論自己怎麽說,她都明白自己真實的想法,這話卻終於無可出口。   伊絲卡看著昭元的眼神,知道他心中也是清清楚楚地認同這個答案,那今天才又升起的最後一點對自己的欺騙,終於又被壓得粉碎。她麵色一下子變得更蒼白起來,整個身體都似是脫了力,無力地躺在昭元懷裏。她那美麗的眼睛雖然還睜著,卻再也沒了那靈動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無言的絕望和悲哀。   昭元心下劇痛,輕輕擁起她,柔聲安慰道:“不,不一定的。這個世界上,許多事都能出乎意料的。希臘人雖然人多勢重,但特洛伊也一樣是英才輩出;保家衛國之下,便以一當十,也是有可能的。特洛伊英雄名揚天下,那赫克托爾不就令無數希臘人敬畏麽?”   伊絲卡木然道:“我爸爸……他已經死了。”昭元心頭大震,驚道:“赫克托爾是你父親?”伊絲卡眼淚嘩嘩而下,卻是無可發出一言。昭元心際一陣大亂,但卻又知道隻有這樣,這一切才更合乎情理。自己當初驚歎於她花筏的瑰麗華美,驚歎她隨行祭禮的豐厚,當時便覺出這肯定是隻有王族才能享受到的待遇。而且她美麗非凡,氣質高雅,談吐非凡,一切都透著極度的不尋常,遠非普通人家所能易模仿的。現在,她自己承認她就是特洛伊精神支柱赫克托爾的女兒,也就是現在特洛伊老王的孫女,那麽這一切就都顯得理所當然了。   昭元思如潮湧,忽道:“你父親英雄無比,全希臘隻有阿基琉斯才能與他相比,怎麽會忽然去世了呢?”伊絲卡淒然道:“他就是被阿基琉斯殺死的。”昭元一呆,道:“那阿基琉斯呢?”伊絲卡喃喃道:“他也死了,他也死了!大家都死了,我們的親人,我們的敵人,全都死了,全都死了……”她淒然訴說著,那本來已是木然的雙眼中眼淚又是串串而落。   昭元見她微現狂態,心中極是痛心,連忙住口不問,將她輕輕擁緊,一下下輕輕撫摸她的秀發,一麵貼身將清涼內息暗暗傳入,盼她能平息下來。   伊絲卡終於哭出聲來,淚水一片片淋在了她和昭元的手上身上。昭元心頭感慨萬千,想起阿基琉斯和赫克托爾都是名聞四海的英雄,他們的盛名甚至引來了數千裏外的腓特烈、威廉和愛德華等豪傑,可說是整個愛琴海的驕傲和象征。可是誰能想到,世事竟然如此無常,等眾人千辛萬苦想來觀摩這一輩的大英雄的時候,這兩位英雄卻居然都已不在人世?   過了好一會,伊絲卡終於漸漸平靜下來,緩緩道:“我父親是在一場兩軍交戰不利後,不肯隨眾退入城內,因而犧牲的。在那之前,阿基琉斯曾經和他們的主帥阿伽門農為爭奪女奴而起了爭執,一氣之下離開了希臘軍隊,不肯參戰。後來阿基琉斯的朋友在戰鬥中被我父親殺死,阿基琉斯要為他朋友報仇,於是不顧一切地要將我父親殺死。”   她頓了頓,用驚人平靜的語氣道:“當時我父親發現了是他,想起他報仇的欲望和誓願,於是就留在門外不肯回城。戰鬥之中,我父親終於被他殺死。阿基琉斯把我父親的軀體拉在馬車之後奔跑,肆意地侮辱,想要讓他的軀體蒙受屈辱。但最後……最後終於還是被我爺爺用重金將他的軀體贖了回來。傳說……傳說當時希臘人造了一架特別的天平,一邊放上我父親的軀體,一邊讓特洛伊放上寶物,要兩邊平衡才能贖回來。可是那架天平受到眾神的刁難和阻撓,無論放上多少寶物,都永遠無法平衡。後來……後來我爸爸的妹妹摘下自己耳環,放了上去。眾神看到這都感到羞愧,天平這才得以平衡。”   她說的雖然極度平靜,昭元卻聽得神思激揚,熱血澎湃,神思早已飛到了那一場兩大英雄的生死大戰之旁。他仿佛看到了為友複仇、血紅的眼睛中充滿仇恨的阿基琉斯,也看到了明知自己是在為一場注定失敗的戰爭而戰鬥,卻仍然拚上性命,用全部身心而戰的赫克托爾。他心頭忽然起了一種莫名的悲哀:如此的兩位當世英雄,為什麽一定要為一對偷歡男女引起的戰爭而互相殘殺,決生死於戰場和仇恨之上?   昭元呆呆想了許久,忽道:“你爸爸為什麽不肯回城?”伊絲卡淚水盈盈,顫聲道:“我也不知道。聽祭司們說,他在那一場戰鬥之前曾經聽信神的指示,被實際上站在阿基硫斯一邊的神靈欺騙,說阿基琉斯還未回到希臘軍中,而且希臘軍隊也已人心不穩。神說,如果他能夠抓住機會,迅速將希臘軍隊逐回海上,那麽就將獲得體麵講和,結束戰爭的唯一機會。這是因為城內的人們早已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他們根本就不願意向敵人低頭來換取講和。我爸爸相信了,於是就帶領戰士們進攻,但卻正中了計謀。進攻受到了巨大的阻礙,而且幾乎被敵人全部包圍,損失了許多勇士的生命。我父親想起是自己導致了許多勇士的傷亡,內疚之下,就想以死來償還。雖然爺爺和許多將士苦求他回城,可他依然不肯回去,說他要給阿基琉斯以報仇的機會,同時也要能去麵對那些因自己而中埋伏、英勇死去的勇士們。”   昭元歎了口氣,道:“那些祭司還說些什麽?”伊絲卡道:“他們還說,阿基琉斯本來是半人半神的勇士,他母親曾經在他出生的時候將他在冥河水中浸過。因此,他全身除了浸泡時被握住的雙腳踝外,刀槍不入。而他也對他這一弱點特別加以保護,那裏的盔甲特別堅厚。我父親隻是普通的凡人,他沒有生來就有的天界的關係,所有的隻是一顆赤誠的心。當父親和阿基琉斯博鬥的時候,天神宙斯曾經用天平來預測二人的命運,結果我父親那一邊向冥王哈德斯傾斜。祭司們還說,當地上凡人與凡人在搏鬥的時候,天上的神與神之間也發生了戰鬥。可是除了維納斯、阿瑞斯和阿波羅之外,幾乎所有的神靈都站在了希臘一邊,就連一向是特洛伊保護神的雅典娜也不例外。本來略微偏向特洛伊的宙斯也不想出麵,結果支持特洛伊的一方吃了虧。不過他們說我的父親終於也得到了上天的眷顧和同情,在他戰死後,阿基琉斯瘋狂地想要羞辱他軀體的舉動,引起了天界所有神靈的公憤。我父親的保護神,也就是太陽之神阿波羅,他看到我父親的遺體被這樣侮辱,心頭的憤怒越來越高漲。於是他就用自己的金盾覆蓋在我父親的軀體上,讓我父親的軀體不致被拖拉殘碎。他同時還警告了阿基琉斯,警告他人死恨消,況且他的朋友是在戰鬥中被我父親殺死的,無論如何不可如此瘋狂地侮辱對手的屍體。但狂怒中的阿基硫斯,卻根本聽不進阿波羅的話。阿波羅的憤怒終於無可抑製,便親自用他的太陽戰矛,殺死了正瘋狂得意的阿基琉斯。”   昭元心中實在是感慨莫名。他知道這些祭司的話未必可信,但是二人都已經死去的事,卻肯定是事實。若是在自己看來,赫克托爾應該不是被神欺騙,而是在被希臘一方的奸細騙了之後心中極為愧疚,導致心神難以控製。同時,他又見到了那瘋狂嗜血、要為友報仇的阿咯琉斯,想起特洛伊不可避免被攻破的命運,心中遂已萌發了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死誌。   特洛伊城已被圍,外圍家園大半被毀,每年新的收獲根本滿足不了人之所需,這些都是任誰都能看出來的事實。這些年來,特洛伊肯定是在不斷動用多年的庫存,但終是用一分少一分。而希臘一方雖然一時也沒什麽進展,但後方卻沒受大的破壞,盡可硬生生耗死特洛伊。赫克托爾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在雙方當時的仇恨下,他肯定無力勸說族人相信,還有可以低頭的辦法獲得和平——甚至於他自己也無法相信。因此,他隻能冒險一擊,希望能讓希臘人的鬥誌產生動搖,從而不這般咄咄逼人,答應議和。此等之局麵其實是不冒險便是等死,冒險似乎還有一線生機。這等情形之下,便是自己身處其境,隻怕也會冒險一試。   從赫克托爾一向的眼光和胸懷來看,他與那一味嗜血,仇恨之下隻顧自己發泄的阿基琉斯有很大的不同。他一心想到的是對別人的愛和責任,哪怕是明知自己這一方終會失敗,也依然無怨恨無悔,不惜生命以衛。因此,他應該不會去輕易尋死。他很可能是看到這一絲最後的僥幸冒險被破除,而且損失巨大,特洛伊已然連再冒一次險的生力軍都沒有了,很可能很快就會被攻破。他心頭絕望愧疚交織,無可解脫,又見阿基琉斯那樣瘋狂,心中死誌早萌。或許,他還希望若是自己能夠戰勝阿基硫斯,說不定還能有一絲議和的希望;而自己如果戰敗,或許也還能平息阿基硫斯的憤怒。也許他還幻想著自己一死,希臘一方說不定氣憤稍平,能夠在城破之後發些善心,不將他的族人盡行殺戮或是全賣為奴隸。   至於其後的什麽萬神對阿基琉斯得逞之後的得意和狂態感到憤怒,其實八成是因為祭司們猜到了赫克托爾的絕望和苦心,從而不由自主地對他產生了敬意。那什麽阿基琉斯刀槍不入等語,則很可能隻是因為他的盔甲極其精良。自己這些天親眼看見,一個不大的海島上的鑄鐵之術便已相當高明,那麽全希臘要合力造出一套極好的盔甲,自然也是很有可能。   阿基琉斯如此嗜血勇武,這套盔甲比普通勇士的重一些,想來他也能穿得住。不過其後他死得很是莫名其妙,因為唯一可以與他匹敵的敵人死了,他卻居然也在眾目睽睽之下死了。此事既然如此離奇,實在不好解釋成其他的原因,也就隻好托言於被神靈所殺。否則的話,如果稍有其他解釋的可能,以眾人都知道阿伽門農跟他有隙的事來看,十成十會有無數傳言,說他是被阿伽門農暗算。可既然完全沒有這等傳言,那便說明此他的死確實太過離奇,實在跟阿伽門農無法搭邊。   若是由自己來看,阿基硫斯的死,很可能還是因為赫克托爾。阿基硫斯很可能狂怒之下未多防禦,導致雖然重甲在身,卻還是被赫克托爾擊成了極嚴重的內傷。隻不過阿基硫斯在報仇欲望得逞後,被極度的興奮支持著,一時不自知。等到得意稍過,精神亢奮最終離他而去,內傷便突然發作,導致斃命。   昭元想到這裏,雖覺得此猜測也頗為牽強,但既然自己不信神,那麽便也實在是目前自己所能想到的最為合理的解釋了。他看了看伊絲卡,見她正呆呆地斜望著蕩漾著的海水,空洞的眼神中全無先前的神采,便輕輕歎了口氣,道:“你也不要太傷心。你的父親是偉大的戰士,他生死以衛特洛伊的精神將永遠為世人所懷念。他留給愛琴海的,是永遠的光輝和驕傲。他的決策其實並無多少錯誤,他的死也是光榮的。而且,也正是他殺死了阿基琉斯。”   伊絲卡驟然抬起頭,美麗的眼睛裏又重新放射出了光芒,顫聲道:“什麽?”昭元定了定神,將自己方才所想的說了一遍。伊絲卡雖然悲傷漸斂,但聽他猜得過於大膽奇特,自然仍是將信將疑:“可是……這是祭司們說的,他們是我們城中最值得信賴的人啊。”   昭元苦笑道:“他們最值得信賴?那我……”他話到嘴邊,看了看她的神色,不免想起她一生都浸潤在那些祭司的教誨中,肯定早已形成思維定式。她便是再相信和崇拜自己,一時間也難全然理解自己之想。昭元想了一想,忽然道:“那他們都說。海神波塞冬是一個胡子花白的老頭,可你卻怎麽願意嫁給我這樣一個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夥子呢?難道你也認為他們說的不對嗎?”   伊絲卡蒼白的臉上升起一抹紅暈,道:“可你不是海神嘛。”昭元正色道:“如果我現在又說是呢?他們是祭司,我卻是祭司之王。就算他們說不是,但我卻要說是。那麽你相信誰呢?”伊絲卡不答,許久之後,終於還是道:“我……自然是相信你一些。” 萬王之王 第四十五回 情迷意亂永同心(二)      昭元輕輕撫著她柔弱的肩頭,道:“海神是什麽?海神能夠役使海中的萬物,能夠拯救他的海洋子民。今天,我能夠役使海中最凶猛的猛獸,我能夠為海民除害,那麽我為什麽不是海神?”伊絲卡呐呐道:“可是……”昭元道:“如果你覺得我看起來象海神,又有海神的能力和胸襟,那麽我就是海神。如果你仍然不覺得我是海神,那麽海神根本就不存在。”   伊絲卡被他說的越來越糊塗,看了他許久,仍然不發一言。昭元自己也覺這番話實在太過咬口,歉然一笑,卻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明白了麽?”伊絲卡道:“我明白了。”昭元大喜道:“你明白我所說的了?”伊絲卡將頭輕輕在他懷裏蹭了蹭,輕輕道:“我覺得不管我明不明白,你說的都是對的。我……也不需要明白。”說著整個人都要鑽進他懷裏。   昭元一呆,不禁暗暗苦笑,但想起她畢竟沒有親身做過大祭,不知道這其中的奧妙,確實難以一下子就擺脫他們的影響,也就心下釋然。不料他忽然間又想起一事,心中陡然又急了起來,結結巴巴道:“你不相信我本來是海神,那麽你……還會願意做我的妻子嗎?”   伊絲卡聽出他話中大有急意,心頭不知怎地,忽然又有了極其甜蜜的感覺,本來蒼白的臉上也越來越熱了,一時間隻是縮在他懷裏不敢出來。昭元見她不回答,心頭更急,忍不住又問了一遍。伊絲卡見他確實極態,隻好忍住羞意輕輕道:“我說過的,就算你以後不是海神,我還是做你的……你的……”昭元道:“那不一樣的。那是因為你當時還疑我是海神顯化,隻不過以後可能不再當海神。可現在卻是你已知我根本就不是海神啊。”   伊絲卡禁不住噗哧一笑,狠狠掐了他一下,輕輕道:“就算你本來就不是海神,就算真正的海神就在我們旁邊看著,馬上就要發怒了,我也要做你的妻子。”昭元一聽,心頭頓時一陣狂喜,但覺自己本來那一絲捉摸不定、若有若無的擔心,突然間全部變得無比可笑,全身上下、身心內外簡直從未如此快樂過。他緊緊摟住伊絲卡,心中充滿了幸福,忽然間童心又起,湊在她耳邊道:“我看見海神就在旁邊了。”   伊絲卡一驚,抬頭一看,卻是什麽也沒有,知道昭元又在逗自己,羞急之下又要掐他,昭元卻道:“海神是海中之王,你看我們騎著的這頭巨物,不就是海中霸王麽?這麽說起來,你還是海神主動送給我當妻子的呢。對我來說,你就象是那海中誕生的美神維那斯一樣。”   他說到這裏,忽然想起伊絲卡先前不願意自比為維那斯,立刻大是後悔,正要陪罪,卻覺懷中人兒似乎並無不滿意之態,反而與自己貼得更緊,這才放心下來。原來伊絲卡聽他說的溫情款款,真情流露,心中也自歡喜,便也對他後麵的失言並不介意。   昭元笑道:“不管怎麽樣,我既然現在是海神,又以海神的名義發下了不懲罰特洛的誓言,那便說什麽也要做到的。更何況我之此行,本來就是為調停特洛伊之戰而來的。你說,你我的結合是不是天生的緣分?”伊絲卡心頭大奇,道:“你本來就是要來調和的?真的嗎?”   昭元笑道:“當然是真的了。這次我和其他幾位英雄來到這個島旁邊,就是想要鏟除這個島上的海盜。這一方麵是為民除害,另一方麵,也是要因此而贏得名聲,從而能去兩軍之中對雙方統帥進行規勸。你看,這一艘船就是各位英雄們的座船。”說著便朝那座船一指。   先前二人說話間,那虎鯨已是緩緩回遊,早已停在了大船之側。昭元一指之下,這才發覺自己等又回了來。伊絲卡聽他說的認真,已是信了三分,再順著他的指向看去,見這艘船果然極是精良,也不禁讚歎:“好船。我相信,你們一定能成功的。”   昭元道:“其實現在看來,我卻已經成功了。在我看來,剿滅一群海盜、獲得些名聲實在也還沒什麽,可是碰到了你,把你娶來做妻子,卻是我迄今為止真正最大的成功。”伊絲卡羞不可抑,氣道:“人家現在還不是你的妻子呢。”昭元大急,幾乎都結巴了起來:“怎麽不是?你不是答應了……”   伊絲卡見他急成這樣,心下又是甜蜜,又是羞澀,低低地道:“人家……人家是要等你讓戰爭停息之後,才當你的……你的……”昭元笑道:“當什麽?”伊絲卡大羞,狠狠掐了他一下,見他仍然涎著臉裝作未覺,心中又氣又急,又要狠狠踢他一腳。昭元手一動,卻輕輕握住了她那正待踢出的一足,笑道:“好美麗的足啊,我最喜歡被你踢了。”   伊絲卡小臉窘得通紅,待要收回,昭元卻不肯放。伊絲卡恨恨道:“我以後一定天天穿上十層鞋襪,看你怎麽辦。”昭元佯作吃驚,道:“要是以後再沒得看,我現在豈不得更加舍不得放手?”伊絲卡見他臉皮越來越厚,自己每說一句都是打蛇跟棍上,心頭羞急莫名,但又怕他當真總抓住不放,直羞得粉臉緊緊埋入他懷裏,心頭狂跳,完全不知該如何才能阻止他的輕狂。   正自麵紅耳赤心慌意亂,她卻忽然覺得昭元放鬆了手上輕薄,將自己摟得正對著他麵,還戀戀不舍地自言自語:“唉,可惜啊可惜。多麽美的珍寶啊,現在要放手,我以後難道就真的再看不見摸不著了麽?那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伊絲卡臉上又是一紅,但見他說話語氣竟似是真的感慨,隻得忍住羞意,輕輕道:“以後……我們成了婚,你要怎樣都可以。”   昭元笑道:“真的?”伊絲卡全身發燙,紅意又到耳根,嗔道:“你真壞!”努力掙脫他那努力想將自己摟得正對他臉的雙手,整個人都縮入他懷裏不敢看他。昭元嘻嘻一笑,道:“好啦,好啦,看來我還要先怒努力,才能娶到你,現在還得費點氣力去剿海盜。要不然,他們就成你丈夫了。”   昭元說著說著,腦中忽然一個念頭起來,微覺奇怪:“古往今來,少有聽說獻祭用王族生人的。祭司們總是會說王族乃是神的直係子孫,因此神無論如何也不會用自己的子孫來當自己的妻子或是奴仆。特洛伊要獻祭,便再隆重,卻也不至於要用她來獻祭吧?”   昭元想到這裏,看了看伊絲卡,卻是欲言又止,更加無法問出口。伊絲卡覺出他忽然老實起來了,心頭微覺奇怪,偷偷睜眼瞧他,卻見他還是在呆呆地貪看自己。她心頭大羞,便又伸出手去想掐昭元。昭元已是上當數次,這下一覺出她異動,立刻便有了防備,手腕一翻便托住了她小手,笑道:“不讓我摸足,幸好還沒說不讓我摸手。”   伊絲卡又羞又急,嗔道:“你再老這樣,我……我不理你啦。”昭元一笑,卻不放手,隻是道:“我沒有老這樣啊。剛才我是在想,你這麽美麗,一定是特洛伊乃至整個愛琴海諸國最美麗的花朵,那些祭司們怎麽舍得把你作為祭禮獻給我呢?”   伊絲卡聽他又拐彎抹角地稱讚自己,心頭一陣甜蜜,輕輕道:“他們說……特洛伊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所以……要……”昭元道:“可是你父親的保護神,不正是太陽神阿波羅麽?難道他們就這麽確信,覺得把你獻給海神,不會觸怒你們那本來就已不多的保護神?”伊絲卡幽幽歎了口氣,道:“他們說,自從天庭一戰後,特洛伊一方的保護神吃了虧,因此……因此已經無力保護我們了。因此,為了討好宙斯的兄弟、海洋之王波塞冬,就要拿與我們的神最親近的人來獻祭。”   昭元心下冷笑:“這些祭司可還真是會說。要說與神最親近的人,除了他們自己,還能有誰?卻怎麽不用他們自己來獻祭?”他想了想,道:“你的父親是特洛伊王的長子,帕裏斯的親兄弟,難道就沒有王族的人來為你說話麽?”伊絲卡輕輕道:“我……不需要他們來為我說話。我……是自己願意的。”昭元望著她那哀怨的神情,歎了口氣。想起她父親和她都是一脈相承,不惜犧牲自己的王族身份,始終在絕望中替特洛伊作最後的努力,昭元心頭不禁更油然而起了一股敬意,隻覺她不但美麗非凡,心靈更是無限純潔,無限美好。   伊絲卡幽幽道:“當初仗剛打起來的時候,城裏的人大都認為我們有很大的取勝機會,甚至一直到現在,還是有很多的人這樣認為。隻有我父親和他幾個不多的戰友,在每一場戰役後,都向爺爺等人陳明利害關係和敵我形勢,要求盡量求和。雖然沒有人覺得他們是因為怕死才想求和的,但是每次他們的提議都還是被否決。我父親非常憂愁,他曾經一怒之下痛罵過叔叔帕裏斯,但每次戰鬥,卻還是都身先士卒搏命沙場。他每次出城時都要跟媽媽和我訣別,我……現在都還記得,他跟我們訣別時的痛苦眼神。他……他那眼神裏,就象是早已告訴了我們,日後特洛伊城破時的悲慘命運。他每次都在媽媽和我哭得最傷心的時候咬牙而去,在我們已經哭得沒有力氣的時候,踏著太陽神的光輝回來。可是無論勝利和失敗,他的眼睛中卻始終都是那麽的深遠和憂鬱,從來也沒有歡樂。他說他將盡他的一切來保衛家園,可是他所有的一切,卻是除了一腔熱血,以及寥寥幾個戰友的理解之外,什麽都沒有。他每次都說我們還有希望,我們還有前途,可是他的眼神,卻總是能讓我們知道他心中的真實所想。後來……後來當他也去世的時候,我終於知道我們的希望已經徹底沒有了。”說著,眼淚又是嘩嘩而下。   昭元輕輕撫摸她肩頭,柔聲道:“從那時起,你就有了要把自己作為獻禮的打算?”伊絲卡呆呆出神,緩緩道:“爸爸去世的時候,我……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隻覺得天地都一片黑暗,世界都一樣的淒冷。後來叔叔帕裏斯來看我和媽媽,說父親的死激發了他的鬥誌,他發誓一定要為父親報仇。我和媽媽都哭了,可我們都知道光憑他是報不了仇的。我們想起父親一貫的心願,隻能再次把父親的話轉告他,如果他還不肯交回海倫,那麽特洛伊就連一絲希望都沒有。叔叔聽後,既沒有象以前反駁我爸爸那樣反駁媽媽,但也沒有答應,隻是安慰了我們幾句。我們知道他還是不肯,那天晚上媽媽和我都哭紅了眼睛。”   昭元心頭似有一個疑念越來越大,但終於還是極力將其壓住,隻是問道:“你爸爸是整個特洛伊的精神支柱,他都去世了,誰還能救特洛伊?”伊絲卡怔怔不答,卻忽然流下淚來,道:“後來祭司們舉行了昭神儀式,說天庭的戰鬥也是希臘一方獲得了勝利,我們必須平息天庭優勢一方的敵視。他們號召每一家每一戶都出全力,為挽救特洛伊作努力。”   昭元若有所思地道:“每一家每一戶都出全力?”伊絲卡木然道:“是的。但他們特地來到我家,對媽媽和我說父親的偉大,並說希望我們保重,不需要我們再出力了,因為我們……實在沒有什麽可出的。可我……我想起還有我。”   昭元慢慢道:“於是他們就答應了?”伊絲卡道:“他們推辭了幾次,終於還是答應了我的要求。我記得媽媽哭了,她勸我再考慮一下,過兩天再答複他們。可我想起我們家隻有我或許還能幫上一點忙,於是我……當天就跟他們來到了神廟。”說到這裏頓了頓,卻忽然停語不說。昭元目光深沉地望著前方,卻是不作一言。   伊絲卡蒼白的臉上泛起了一絲血色,續道:“我到了神廟,他們告訴我宙斯已經默許了摧毀特洛伊。因此,需要把我獻給他的兄弟海王波塞冬,求他暗中阻撓希臘人的艦隊。他們讓我穿上特洛伊最美麗的衣服,戴上最高貴的王冠,告訴我要對海神畢恭畢敬,無論被怎樣對待,都要逆來順受,千萬不能心生怨恨或者逃跑。可是……可是我漂到這裏,卻……碰見了你。我……覺得不管你怎麽說,你就是海神,就算不是,也比他更強大,更願意挽救特洛伊。”說著身體微微顫動,既似在為自己的命運悲傷,又似在為自己的奇遇而慶幸。   昭元心如潮湧,道:“帕裏斯沒有來勸你嗎?你爺爺也舍得你了嗎?”伊絲卡道:“叔叔見我神色堅決,知道勸我無益,也就沒有勸。他說我和父親一樣,都是特洛伊的驕傲。他們怕爺爺年老,怕爺爺會舍不得見到我去作為祭禮、傷心過度,因此也就沒有告訴爺爺。”昭元慢慢道:“我實在是覺得你不是祭禮,而是遭受了你叔叔等人的蓄意陷害。”   伊絲卡瞪大眼睛道:“陷害?怎麽會呢?我爸爸雖然責備過他,可他們畢竟還是一起並肩戰鬥過,都是要共同保衛特洛伊的。而且他在我父親去世後表現得特別英勇,說要完成我爸爸未完成的心願。那些責備頂多隻是哥哥對弟弟一時的脾氣,怎麽會到想要陷害我的程度呢?”昭元冷笑一聲,道:“他在你父親死後表現得特別英勇?哼哼,隻怕卻不是要為你父親複仇,而是為了特洛伊的王位罷?”伊絲卡吃驚地望著他,完全說不出一句話。 萬王之王 第四十五回 情迷意亂永同心(三)      昭元歎了口氣,摸了摸她頭,將她擁得更緊,柔聲道:“你生長於英雄世家,少與小人接觸,隻知道以英雄眼英雄心看人。你隻道世界上人人都敬佩英雄,即使不服,也會用當麵挑戰的方式來完成超越之心願,卻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陰險小人始終比英雄豪傑要多得多。阿基琉斯已死,帕裏斯能怎麽報仇?不趁這個機會去表現一下,更待何時?”   他頓了頓,又道:“此人心計還真是極深,隻可惜卻作得太過嬌情。他想滴水不漏,既達目的又立牌坊,卻反而露出了馬腳。你父親在世時,定然對他的私心很是不滿,但畢竟還是顧念兄弟之情,沒有讓他太難堪。可是他一日不交回海倫,你父親自然一日不能對他釋懷。帕裏斯雖然不敢怎麽樣,但以他這種隻顧自己感受、不顧整個國家命運的心性來說,心存怨恨是肯定的了。你父親和阿基琉斯一去世,他隻怕反而欣喜若狂。否則的話,他又不是不知道你父親最大的心願就是盡快言和?怎麽不肯去做?在你父親在時,他尚且不肯去嚐試完成他的最大心願,怎麽在你父親死後,卻又跑來大裝保衛你父親的其他心願?這是幹什麽?”   伊絲卡輕輕道:“可父親與他畢竟是親兄弟啊。他一時做錯了事,看到父親為他而死,悔悟之後,突然奮起也是有的啊。”   昭元搖了搖頭,道:“你心地善良,涉世未深,總是不自覺地把別人朝好處想。再說了,你又在大變之後,心情太過脆弱單薄,自然難識這等手法。若說悔悟,那麽在他來看你們時,你們重申了你父親的心願,他卻為什麽還是避重就輕?那些祭司們也是欲蓋彌彰。他們明明已經知道你家實在沒有什麽可奉獻的了,卻故意跑到你家,還特意既大講每家都要盡力,又在你父親靈位前強調你們不需要奉獻什麽,因為你們沒有奉獻的能力。你且想一想,這麽做是什麽意思?若是真心不想讓你們奉獻什麽,那就根本就不會讓你們得知此事,更加會極力避免在你父靈位前大講諸如‘你們已經沒有了幫助特洛伊的能力’之類的話,以免讓英靈傷心、讓你們難堪。他們這樣做,不是盼你主動提出要奉獻,還能有什麽別的原因?”   伊絲卡瞪大了眼睛,似乎是第一次聽到這從未想象過的邪惡,完全答不出話來。昭元道:“帕裏斯見你們居然在你父親死後還讓他難堪,又怕此事深究起來對他威望有損,便串通那些祭司們來作此等言語。他肯定是想,你母親即使隱約猜到了他用意,卻沒有證據,再加上祭司們都站在他一邊,更是根本無法指責。等他把你陷害後,你母親若是萬念俱灰,心神癡死,那便不會再管他之事。若是終於抑製不住,當眾眾所指責他,他便盡可說你母親是傷心過度、精神失常而胡言亂語,總之都是一了百了。你母親可能還是明白些,但在當時情景下,實在也無法確定,加上無法掌握證據,隻能勸你再考慮考慮。若那些祭司們真地體諒母女之情,自然便會答應這一要求。他們為什麽不勸你過兩天再去?隻要母親和祭司們同時說出話來,隨便說說禮儀還需準備,你就算再堅持想去奉獻,你還能不聽?那帕裏斯後來去看你,卻又說不讓你爺爺知道怕傷心,真是笑話。傷心又怎麽了?你爺爺最驕傲的長子都戰死了,他又沒有傷心而死,難道一知道這個就一定會死?還說什麽千萬不能逃跑什麽之類的,簡直就是把你當小孩哄。”   伊絲卡眼中越來越是迷惑,終於閉上眼睛輕輕道:“也許我真是太笨了。不過就算他們真是這樣做的,我……也不後悔。”說著頭頂秀發在昭元頸中輕輕而蹭,整個人都如水一般軟在他懷裏。   昭元心中甚是感動,柔聲道:“你不是太笨,而是太善良太單純了。他如此深沉地來騙你,自然是難有破綻。可我卻從小就被無數人追殺、欺騙、算計和利用,對於這些,實在是太明白了。”伊絲卡忽然驚道:“如果他們真是這樣想,那我媽媽她……”   昭元心頭一動,暗道:“不好。我一味地大猜其中內情,卻沒想到她會因此而對她母親大是擔心。”當下忙道:“這個莫要怕。我看你母親是明白人,未必便會如他所願。”看她還是非常擔心,頓了頓又道:“再說了,我這些也不過是猜測而已。或許那帕裏斯真的就良心發現,隻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你也不要太擔心。”   伊絲卡道:“可是……”昭元道:“不用可是了。無論他是不是這樣想,我都有辦法救你母親的。你說是嗎?”伊絲卡看了他良久,幽幽道:“你是在騙我嗎?”昭元正色道:“我是說真的。你不相信我嗎?”伊絲卡呆呆地看了他一會,閉上眼睛輕輕道:“不,我相信你。我想……媽媽見你去救她,她……也會很歡喜的。”昭元心頭一陣溫暖,一麵輕輕撫摸她頭,一麵想逗她開心,便假裝自言自語道:“你媽媽見到我,為什麽會歡喜啊?”   伊絲卡臉兒一熱,嗔道:“你又來了。”昭元笑道:“我沒想什麽別的啊。我是想你媽媽見到有人來救她,自然就歡喜了。你想到什麽地方去了?”伊絲卡臉上飛紅,狠狠掐他。   昭元一下捉住她手,笑道:“我本來不敢摸的,可是有人非要送過來,我就隻好再摸摸了。”說著另一隻手也已從她纖腰後彎過來,輕輕揉撫。伊絲卡掙了一下,卻掙不脫,正想再掙,卻忽覺昭元已輕輕吻在了自己頸中。她頓時全身發軟,芳心狂跳,眼前一片暈眩,也再也掙之不動,隻能將暈紅的小臉深深埋入他懷中,任他輕薄。   昭元深深吻貼著她那美逾天鵝的玉頸,輕輕撫摸她柔軟如棉的小手,細細品味她慌亂急促的呼吸芬芳,癡癡體念她那無可言傳、浸潤一切的少女清香,心下更是神魂顛倒:“我便現在就死了,這一生也是沒有白過。”   正在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的時候,忽聽上麵一聲怪叫:“昭元,你在幹什麽呀?”   這一聲對於正沉浸在愛琴海中的昭元和伊絲卡來說,不啻是晴天霹靂。二人幾乎同時“啊”了一聲,急忙分開數尺,兩顆心都簡直跳到了嗓子眼。伊絲卡臉泛紅霞,根本不敢抬頭,昭元也是窘迫得無以複加。他聽出這明顯是腓特烈的聲音,而且既然如此怪腔怪調,心知自己和伊絲卡剛才的親密情形,肯定已是全然被他看在了眼裏。   這時另外一人已嚷嚷道:“哈哈,怪不得你忽然把我抓起來,急匆匆要跟我賭他好不好色,原來卻是如此。唉呀呀,我這可真是輸個沒邊了。”卻是威廉的聲音。   昭元偷偷抬頭看時,隻見上麵大船船邊十餘人整整齊齊站著,簡直除了那老船工外,全船所有人都一個不少,而且人人都臉現極古怪的神色,看著他和伊絲卡。昭元知他們所站定然非止一會,隻可惜自己色魂授與,根本就沒注意到上麵的情形,以至於現在當麵出此大醜。現在眾人擺明了就是要來笑自己的,自己若是爭辯,隻怕是越辨越醜。這可如何是好?   莫西幹怪笑道:“我本來也知道他好色的,可還真沒想到他居然如此好色。我們這麽多人在上麵瞪眼看了這麽久,他居然一無所覺,這可真是古今未有之好色。”依維幹接口道:“說的簡直太對了。可笑先前他居然還敢嘲笑我等好色,哪知現在看來,真正好色者都是深藏不露,一露便是石破天驚。這等好色之徒,豈是我等所能及?”   愛德華輕輕笑道:“更難得的是,他這好色竟能讓他在一場大戰之前,仍然能物我兩忘如癡如醉,真是豪氣幹雲。”支奴幹詭笑道:“人人都說那帕裏斯好色,乃是不愛江山愛美人的第一情種,我看也未必。若是帕裏斯當麵來見我們這位兄弟,保管他馬上就慚愧而死。”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句句不離取笑昭元好色,早已把昭元的臉窘得堪比豬肝。他急於尋找薄弱部位突圍,忽見一旁的阿茜婭雖也是臉現取笑之色,但到底是女孩子,隻是抿嘴笑自己,並未大肆發話嘲笑自己。昭元立刻便象撈著根救命稻草一樣,連忙道:“阿茜婭,你幫我說說話啊!我是因為看見這……這……少女有危險,所以才救她……”   阿茜婭忽作奇異狀,故作姿態聽了聽,道:“他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到啊?”那威廉笑道:“我聽見了。他好象是在說他見色起意,想拿這少女做老婆,於是就……”話未說完,整船都是一片大笑。   昭元更是窘迫,待要躍回船板跟他們理論,他們卻忽地一下,都齊齊擺出了要阻攔自己上去的架勢。隻聽腓特烈怪聲道:“兄弟們,我們船上可是有美女的,大家說能讓好色的家夥上船嗎?”眾人齊聲起哄道:“當然不能!”腓特烈道:“那麽我們現在來平心而論,這個要上船的家夥,到底好不好色?”威廉大笑道:“此人乃是從古至今、從東到西、從南到北、從天上到地下最最好色的大色狼。”   腓特烈道:“好,威廉說他好色了,我也覺他好色。你們覺得呢?”昭元急道:“你們可別聽他們瞎扯,說話要憑良心。你們跟我相處這麽些天,我是什麽人,你們還不知道嗎?信口胡說可不是英雄所為。”   支奴幹仰頭望天,似乎在極力回想與昭元的相處,但卻終於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沒辦法了,我的良心一遍又一遍地說你好色。”依維幹臉現詭笑,卻也一般地裝模作樣搖了搖頭,道:“好色。”愛德華假裝長長歎了口氣,接道:“好色。”莫西幹故作苦苦思考狀,似乎極難取舍判斷,但終於也一樣搖頭,道:“好色。”   昭元雖然明知他們是在取笑自己,並非真是要阻止自己上船,但被眾人輪番圍攻取笑之下,終還是羞惱無可複加。他忽然心中靈機一動,便想命那虎鯨突然大力吸氣呼氣,趁他們得意之時,用水柱狠狠衝他們一下。他正要動手,卻忽聽阿茜婭道:“色狼不能上船,可這位小妹妹卻不能讓她孤零零地呆在海上。你們誰去……”眾人連連搖手道:“不可不可。這一下去,不就也成色狼了麽?”阿茜婭微笑道:“既然如此,就還是得勞駕這位色狼將那位姑娘抱上來了。”威廉道:“既然這樣,那便隻好便宜他了。大家這就讓路罷。”   說話間,眾人果然已嘻嘻哈哈在大船上讓開一塊空地。昭元見伊絲卡臉兒已是被他們窘得不能再紅,頭低得不能再低,生怕他們越說越多,心想還是得盡快上去的好。隻要自己上去了,他們再要嘲笑自己,可就不能再這樣居高臨下了。   於是他便挨到伊絲卡身旁,道:“我們先上去罷。”伊絲卡不敢答話,連嗯一聲也是不敢。昭元怕夜長夢多,鼓起勇氣,一手將她攬起;一貼之際,二人之心都是跳得極快。昭元見她臉色紅如寶石,幾縷軟軟秀發還不時拂在自己臉上頸中,實是說不出的嬌羞秀美,不由得又是一陣失魂落魄。但他知這時可不是放縱心神的時機,連忙收攝心神,手中微緊,躍上了船板。   眾人嘩的一下都圍了過來。伊絲卡大羞,雖然昭元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再對她輕薄,一上船板便放鬆了攬住她腰的手,但她卻依然隻敢緊緊伏在昭元肩頭,根本不敢見人。昭元見眾人都在不懷好意地望著自己取笑,簡直就是如坐針氈。但他想起伊絲卡臉皮更薄,必然更是難堪,卻也隻好任由她緊緊貼著,由自己去厚著臉皮跟這幫人相對。   阿茜婭看了看二人羞窘神情,笑道:“看來我們還是有些冤枉了昭元。這位姑娘隻看背麵,便已是想象不到的美人了。昭元要不變成色狼,那才叫奇怪呢。”   她說話之際,伊絲卡已覺出她就在自己旁邊,忽然一下推開昭元,迅疾無比地躲到了阿茜婭後麵。同時,也立刻便將小臉貼在阿茜婭背後,還是深深埋頭不敢見人。但她閃身之際,長發輕拂,身形飄逸,還是被眾人看清了大半麵容。刹那之間,眾人的取笑忽然停了下來,人人都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腓特烈忽然雙手抱頭,閉目作極為痛悔狀,道:“天哪,我今天才知道,原來我也是色狼!”威廉拍了拍他肩膀,歎了口氣,頗顯同病相憐之狀,道:“兄弟,別太傷心了。不單是你,我也是今天才認清了自己。”   依維幹忽然義憤填膺,怒道:“如此美人被昭元見了,他要不變成色狼,那還能有人性嗎?”莫西幹也道:“真是一點也不錯。我現在忽然有一種感覺,覺得英雄好色,乃是天地間至高至大的正理。”支奴幹一拍大腿,道:“說的對極了!昭元要是見了她還能不好色,那便是根本沒有人性了。若是他根本沒有人性,我們又怎麽能容他在我們中間?”眾人互望一眼,忽然間又同時哈哈大笑。   忽聽威廉故意問道:“怎麽愛德華沒笑?莫非他自認不是色狼?”莫西幹搖頭道:“兄弟,這你就錯了。正是他因為他不敢笑,才更顯他也是色狼。你看看那邊是什麽?”眾人看將過去,卻見愛德華正怯怯地站於阿茜婭旁邊,不知如何是好,臉上滿是尷尬。阿茜婭也是滿臉紅暈。腓特烈忽道:“各位各位,現在看來,這次剿滅海盜,我們是穩贏了。”依維幹明知故問:“這卻是為何?”腓特烈正色道:“如此兩位美人在我們身邊一站,敵人誰還舍得放箭偷襲?這一趟實在是沒本錢的買賣,不做上一趟,還真是對不起自己。” 萬王之王 第四十五回 情迷意亂永同心(四)      威廉笑道:“我看我們中卻有兩人不願意。”支奴幹怪叫一聲,道:“為甚麽不願意?莫非是覺得被賊人多看幾眼,就是被占了便宜麽?”莫西幹笑道:“話不是這麽說。便是他二人不去嫉妒,那一顆本來十成十殺敵的心,隻怕也要有九成九粘在老婆身上了。如此一來,那箭的準頭……唉呀呀,隻怕是難說的很。”眾人哄笑中,昭元和愛德華都是無言以對。   腓特烈道:“好了好了。現在天快要亮了,離那島又近了些,不宜如此大嚷大鬧。既然現在情況已有變,隻怕阿茜婭不能隨我們上島了。”   阿茜婭奇道:“這位小妹妹看來是不懂武藝,也就罷了;我卻怎麽不能上去?”莫西幹道:“本來也無不可。但現在昭元忽然救了這位少女,又找來了一頭大鯨魚,我想我們最好還是改乘鯨魚去伊沃島。你和這位姑娘先回我們的出發地,等我們回來。”   阿茜婭看了愛德華一眼,道:“要送這位姑娘回去,有水手和這位長者就行了,我……”威廉搖了搖頭,道:“這位姑娘是柔弱少女,又是新來乍到,事事需人指點照顧。我們中隻有你一人是女子,照顧她能方便些。我看你還是和她一起回去吧。你們去掉偽裝,拉上風帆,隻管快些回去。以這艘船的精良,海盜大約追不上你們。你們回去等上幾天,等我們剿了海寇,自然便能坐他們的船回來。”   依維幹見阿茜婭還待再說,便道:“她人生地不熟,又無力保護自己,你還需多用點心。我們來剿滅伊沃島上的海盜,其實也不過就是從長遠來看,能多救些百姓性命。如今這位姑娘已在麵前,自然更當相救。如果將來能剿滅海盜,自然也有你的一份功勞。”   阿茜婭聽他說及那少女“無力保護自己”,知他是暗指這少女太過美麗,若隻單獨隨這些水手而回去,怕引他們邪念。而這少女既然不會武藝,若遇危險便無可抵禦,需要借重自己。而這等情形,自然是與威廉等人自認色狼不同。腓特烈、威廉等人雖也是口口聲聲自認色狼,其實卻是因為自己根本不是才敢這麽說,為的隻是故意取笑昭元。也就是說,他們之所以能如此毫不避忌地大說特說,其實正是因為他們心中都光明磊落之故。同時,這樣順便也讚美了那少女的美麗,讓她不至於覺得自己等人太過嚴肅,生出過分的戒懼。而那些水手雖麵對美色一言不發,心頭之念卻隻怕難以和眾英雄相比。若無自己親自護送彈壓,萬一出事,光靠那年邁的老船工,隻怕會不足以威懾和製止。   阿茜婭想了想,又看了看愛德華,正要說話,愛德華已柔聲道:“你還是回去吧,我們一定會安全回來的。我……我們在島上也一定會想著你的。”   阿茜婭聽他明明說起“我”,卻又臨時改口,臉上頓時又起紅暈,便也不好再多言。她轉過頭去,輕輕拉住伊絲卡,道:“妹妹,你也聽見了他們的對話了。你先別管他了,先跟姐姐先回去,好不好?”   伊絲卡本來也連帶著被人取笑,羞得一直不敢抬頭,現下聽得他們要自己二人先回去,當然是求之不得。她自然也知道他們的意思,知自己若跟上島,隻怕反而要他們分心來照顧自己,還不如就跟這位姿容秀麗、和藹溫柔的姐姐先行離開。但自己還隻認得昭元一人,這下忽然就要離開他,心頭便如突然間又失去了依靠一般,卻又實在難舍。昭元也是怔怔地望著她,心頭直恨不得能化身千億,無論伊絲卡在哪裏,自己都能與她永不分離。二人心頭都是難舍難分,但目光一觸,便又都立刻低下頭去。   阿茜婭看了看二人情形,嘻嘻一笑,伸出手指刮了刮伊絲卡臉,道:“好啦,好啦,別再這麽想看也不敢看啦。你這麽美麗可愛,他又那麽好色,你還怕他會不回來看你?”伊絲卡小臉立刻紅得無以複加,急忙背轉身去不敢看人。昭元也是大為尷尬,隻好勉強忍住想上去安慰她幾句的心思,勉強轉過頭去望著大海。   阿茜婭知他心意,拉轉伊絲卡笑道:“妹妹,不用擔心他,他們一定會安全回來的。不過他們既然敢視我們為累贅,我們就不妨先回去,好好燒香求神,讓他們多吃苦頭。”伊絲卡急道:“不,不,要保佑他……他們……”立刻又是一陣大羞。   腓特烈皺眉道:“還是人家小姑娘有良心,哪象你這麽懷恨在心?一來就叫人家學壞。”依維幹也故意道:“是啊。我們是好心好意要你們先回去,舍不得你們冒險,可如此良心卻被當成了驢肝肺。我們是無所謂啦,就隻怕某人心裏委屈。”   阿茜婭一笑,道:“時間不早了,你們還這麽賴著幹什麽?”威廉歎道:“這艘船上美女太多,果然是不能留色狼的。我們幾個本來還想隻用此擠兌昭元,現在一個個發現自己也是,也就隻好認命了。”眾人忍不住又笑了起來。本來,眾人還準備讓大船將馬匹等物送到更近一些再離開的。但見海麵風平浪靜,加上馬會泅水,便準備讓它們也都隨水而浮,由自己等在鯨背上拖拽。隻是還得用黑巾蒙上它們雙眼,免得它們見到那巨鯨,受到驚嚇。   等眾人準備妥當,昭元還想再看伊絲卡一眼,跟她說幾句話,卻見她早已被阿茜婭拉入內艙了。他心中微覺惆悵,隻得將一匹匹點了穴的馬扛下船,指揮眾人依次躍上鯨背,又回頭深深看了那大船一眼,才與船上水手揮別啟航。   微微的啟明星光下,眾人和大船已是漸行漸遠。又過一會,遠遠看去,他們已重新升起了帆,正在遠離自己。大船上的人影也漸漸模糊起來,但恍惚間,卻似又出現了昭元一心盼望著的那條纖細身影。那……是不是伊絲卡也在臨船深情相望?   昭元歎了口氣,強行逼自己去看伊沃島,終於定下心來。眾人眼見離伊沃島岸越來越近,都不約而同地不肯輕易說話,即使偶爾有幾言,也隻是輕聲細語,盡量以互相示意為主。   那伊沃島已不再是一小片模模糊糊的黑沉陰影了,形象漸漸清晰起來。這島向著眾人的一麵大半都是黃色的沙灘,但還雜有不多的幾塊礁石,都是奇形怪狀。它們中有的平臥如巨鯨橫眠,有的斜立如海獅戲水,無論形態如何,卻都是極富詩情話意。猛一看去,這裏絲毫也無想象中海盜盤踞之地處處窮山惡水、滿眼猙獰的形象,相反,卻竟然是出奇的美麗和平和。莫西幹眼力極好,眺了一陣便忍不住道:“這……就是我們想象中的那座惡魔之島麽?”   大家麵麵相覷,都是無可置答。腓特烈皺眉道:“我們一直以為海盜盤踞之地,必定萬物猙獰,卻沒想到還是自己孤陋寡聞。”威廉道:“這島如此平靜安寧,怎麽看都不象是有海盜在上麵啊。我們這一路飄來,雖是在晚上,但現在畢竟天色已然漸明,還是能看出些的。再說了,我們現在又沒怎麽隱藏身形,島上怎麽能一點動靜也沒有?”   昭元也覺奇怪,道:“大凡聚眾為盜,無論如何凶悍,大都還是會防官軍來剿的。這守望之事,實在就是他們之生命根本。難道這島上的海盜就真的如此托大,半點也不防?而且現在又有大批的祭禮,乃是不收白不收之局,他們怎麽會放過這機會?我也開始懷疑這上麵到底有沒有海盜了。……不過那主官似也曾說起過,說是這一帶海盜膽子特別大的。”愛德華想了想,道:“確實是兩樣都似是而非。我們多猜無異,還是上去看個究竟再說。”   眾人都是點頭稱是。這時離那島岸已隻有數裏,昭元便命那虎鯨身體潛遊,隻露出眾人之頭。待到離岸隻有數十丈,已是連飄到岸邊的祭禮之筏都已看的清清楚楚。眾人怕那虎鯨擱淺,便自己手腳齊動,緩緩遊上了岸。   這下一觸著實地,人人都覺沙灘細軟溫膩,踏足上去無比舒適,更是感歎不已。依維幹道:“如此好地方,卻居然隻因海盜之故就無人敢來居住,真是可惜。看來,這海盜確實還是有的。否則的話,便殺我頭,我也想搬來住。”昭元道:“不管這島上有海盜也好,沒海盜也好,我們探過之後,當能有居民敢在上麵居住。若以後還能建立要塞,駐軍巡海,那麽這周圍百裏就都能安全不少了。”   眾人回頭一看,見那虎鯨還依然在旁邊遊動,並未立刻退入深海,都是微覺奇異。愛德華笑道:“昭元,它看來還真是被你養熟了。”昭元笑道:“這就不用取笑我了。我哪有東西養它?不過是慷他人之慨,幫它拱拱木筏,互相利用而已。”   威廉笑道:“養熟了也罷,互相利用也罷,總之這家夥確實收發隨心,遊動如飛,比起那些船馬要強不知多少倍。我們先前不是打算剿滅海盜後搶他們的船回家麽?現在看來,要是這島上壓根就連一根海盜毛都沒有的話,我們要快點回去隻怕還得靠它了。隻不知怎樣才能讓它能乖乖一直等,等到我們要回去的時候?”   昭元一笑,道:“這倒也是個好注意,起碼免得我們親手做筏,多費時日。”當下來到那些已經飄到岸邊的木筏旁邊,運起功力,用柔勁將那些本已擱淺的木筏都朝礁石所在的方向,一個個推入大海。那虎鯨見他幫忙,立刻便歡天喜地追過去大拱特拱。眾人哈哈大笑,知道它恐怕幾天都舍不得遠去了,自己盡可放心登島。   七人到了岸上,首先就是要整理好馬匹等物。昭元給各人都撫幹弓弦,眾人和莫西幹等一樣騎上戰馬,又拉上剩下幾匹馱東西的馬匹,便朝島中間行進。那島其實相當大,這一麵看起來甚是荒涼,放眼望去,到處雜草叢生,怪林片片。雖然有些地方似還是曾經有過路的,但形跡都極是模糊,似已多年無人踩踏。再放眼四周,不但無半座碼頭,更無一絲有人的跡象。眾人都是暗自驚奇:“難道這便真是一座荒島?難道海盜們隻是在此地出沒,卻從不上島休憩遊覽?”   眾人心頭略感失望,心下稍懈,便也不似先前那樣戒備。無聊之餘,便也都留意起環境來。那周圍之草木既似極為熟悉,又似總有些不同;可到底哪裏不同,卻又一時間說不出來。威廉道:“此地似乎處處透著怪異,簡直就象是在夢境中遊覽一般。不過這些花倒很是美麗的。你們倆個難道也不多采幾朵回去討好?”支奴幹卻道:“他們是有此心沒此膽。這些可都是路邊的野花,難道他們敢隨便亂采?”   眾人笑了一陣,又再向前。行了不知不覺一個時辰,太陽已是漸漸升起,卻忽然見到一座破爛不堪的小屋,顯是多少年來都已了無人跡的。眾人心頭都是越來越奇:“既然有人曾居住過,怎麽又放棄了?即使是海盜們嚇跑了他們,海盜們自己難道不喜?此地環境,比大富之家的休憩山莊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卻居然荒廢至如此地步,真是豈有此理。”   正自尋思間,忽然前麵幾聲哈哈大笑遠遠地傳了過來。眾人抬眼望處,卻見前方一箭之外,許多人忽然從一座小丘上冒出頭來,而且都在朝自己冷笑不已。眾人一回頭,卻見身後一箭之地竟也不知怎麽地冒出了許多人,或是手持刀箭,或是手檠弓箭標槍,顯然從不知何時起,已將他們包圍了起來。隻聽前麵一人遠遠喝道:“你等七人,是何來意?看你們鬼鬼祟祟,決然不是來進貢禮的。”   腓特烈低聲對威廉笑道:“我又贏了。”威廉連連搖頭,直呼:“倒黴,倒黴!”依維幹一拍他肩,笑道:“倒黴什麽?要比英雄氣概還沒開始呢。再說現在是生意自己送上來,怎麽能說倒黴?”各人相視一笑,腳下都暗自散開,手握武器,隻待一言不合,便開始廝殺。   昭元大聲道:“我們乃是久慕此島之名,特來掃平島上邪魔,還人間一個勝境。你們乃是何人,居然還問我們要貢禮?”對方一人忽然道:“兀那小子,當日可是你冒充海神?”昭元大笑道:“既然認出了本神,卻怎麽還不下跪?”   那人惱羞成怒,喝道:“當日被你欺騙,正在尋思如何將你們碎屍萬段,沒想到你居然還送上門來了。嘿嘿,今年的祭禮,可還真是不薄啊!”昭元正要回罵,那人忽然哎喲一聲大叫,身體已朝後倒了下去。原來愛德華見他自恃在一箭之外,全不防備,便趁他大言時突然一箭發去。那人猝不及防,這一下正被射中右肋,受傷不輕。   旁邊一人大怒,吼道:“今天不將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碎屍萬段,我們還怎麽在愛琴海上混?”手中號角一吹,身邊之人呼地一下全都朝眾人衝了過來。   腓特烈大喜,手中利斧一揚,嚷道:“你們手慢點,留點給我們!”愛德華笑道:“我們手是慢,你得去叫他們三個慢些才是正經。”說話間,那些海盜已數百人一起衝了過來。昭元那不甚準的弩頓時大顯神威,隻要中的不是盾牌,那人之盔甲必然被前後洞穿無疑。愛德華時而平射,時而斜射,常常能正中海盜身上沒有盾甲遮掩的地方。莫西幹等人見海盜們還未到自己射程,都是冷笑著支盾戒備,絲毫不急。    萬王之王 第四十五回 情迷意亂永同心(五)      那些海盜雖然已被昭元和愛德華射倒了十幾人,但都是天生凶悍,毫不畏死,仍死命衝來。眾人見他們雖然是烏合之眾,衝擊全然不合陣法,但卻無一人畏縮,其勢依然如潮如山,也就都收起了嘲笑之意,凝神以對。莫西幹等三人張弓冷目而視,待那些人衝進了一箭之地,立刻便是一箭發去。他們每一箭發出,都立刻有一人要害中箭倒地不起,幾乎從不虛發。昭元見己方發箭已密集起來,幹脆隻一手持鐵弩,每見一箭飛近,便縱身而接。   眾寇均極是悍勇,頃刻之間已數十人衝到了眾人麵前。威廉和腓特烈大喜,大叫道:“近的留給我們!”立刻竄前揮斧相迎。他二人斧大勢猛,便如天神一般,往往一斧過去,敵人連盾帶盔都被劈倒,有的盾牌甚至被直接劈裂。即使有的人盾牌未損,但巨大的衝擊力卻依然能令其手臂脫臼,虎口出血。七人合擊之下,絕大多數敵人根本還來不及湊近出手,便給射翻砍倒。   昭元忽然叫道:“慢些劈他們!”腓特烈奇道:“什麽?要給你留點接箭生意麽?”但隨即明白了昭元之意:現在雖然看起來是敵眾我寡,但敵人甚是輕視自己等人,隻是依仗人多及凶悍本性一味蠻衝,乃是正投自己等所願。如果己方顯得太占優勢,反而會令敵人不再用此法,改以別的什麽方法來暗中對付自己等。那樣的話,便比這個要難對付得多了。當下眾人都略略放慢手速,偶爾還讓對方能砍出數刀,自己則怪叫連聲,顯得甚是手忙腳亂。   那海盜之頭目本來見他們全不畏懼,心下微覺後悔,要待撤退的。但現在見他們漸漸開始手忙腳亂,自己的人集於他們周圍的越來越多,顯然前麵生死衝進、不顧傷亡已經換來了成果。若是此時撤退那,豈非一切都化為烏有?因此他那舉起了的手便又放了下去。   但這頭目等了一會,卻見己方仍然隻是圍著他們不停地倒下,敵人卻還是一個個好好站著,心下漸漸起了疑心。等他終於明白敵人是故意在誘惑自己傾出全力時,頓時悔怒交集,急忙吹起號角收兵。不料那些衝在前麵的海盜已是紅了眼,竟然有許多不聽其命。待到後麵的奉命撤回時,群盜已是十成中剩不下兩成了。   威廉見他們識破自己等計,朗聲笑道:“怎麽樣?你們還要將我們碎屍萬段麽?”那人怒道:“我們今天的兄弟不會白死的,你們必然成為他們的陪葬!你們等著!”說著手一揮,前麵忽然人影齊齊消失,隻留下一片片的屍體。   莫西幹忽道:“不能讓他們退回去喘息準備。我們三人騎馬追他們?”愛德華攔住他道:“我們七人當一起才能遠近兼顧,互補有無。若是單獨去,隻怕會為他們所趁。”昭元也道:“愛德華說的也是。他們還有百十人,而且肯定還有後援埋伏,前麵又不開闊。若是他們突然暗裏偷襲,危險便陡然增大。我們反正也不急,還是慢慢來,先穩住我們自己再求傷敵。現在我們先休息準備一下,然後再直搗其老巢吧。”   當下七人就在旁邊一處小樹林下休息了一會。回想剛才一場大戰殺寇數百,自己等竟無一人受什麽值得一提的傷,倒也是預想不到的順利。眾人得意之下,都知若無相互配合,絕對無可如此等揮灑如意,心頭更起了相惜之意。等休息收拾了一會,各人想起自己其實並未耗掉多少氣力,便直接又朝前走。   這一路上卻似是什麽也沒有,甚是寧靜。等太陽已至中午,酷熱難耐,七人也就隻好停下休息。此時前麵地勢漸漸隆起,到約十數裏外之處,更是陡然隆起,地勢甚是奇怪。威廉看了好一氣,忽然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那一定是座火山。”   昭元奇道:“莫非就是傳說中,能從地下噴出血紅岩漿的火山?”威廉笑道:“正是。你們看,那極遠處的山突然隆起,大致又呈圓形,當是當初噴發時留下的灰漿堆積而起。反正我覺得是很象我家鄉的火山的。”眾人仔細看了看,都覺確實很是相象。   腓特烈道:“聞說火山雖然危險,但其噴出之土卻是肥沃異常。而且火山口常能聚水成小小湖泊,不患取水灌溉,乃是好地方。想來這些海盜的老巢應是建在那裏。它離我們也不甚遠,若是現在便動身,借助馬力,或許今天晚間便能趕到。隻是晚上與他們對敵,似乎不大好吧?”昭元想了想,道:“也是。我看前麵從林高密,似乎沒看見什麽路,要通行隻怕是不易。我們不如就先試行一段,看看難易,再行估計。”   眾人走了幾裏,卻覺甚是難走,遠超想象。一路上眾人下馬批荊斬棘,折騰了幾個時辰,連預想的一小半都還沒行到。看看還有個把時辰天色便要全黑下來,眾人不敢再行前進,便商定先回到那上岸之處的開闊地休息一宿。反正已有了經驗,再加上今天一路行來已經開辟了些道路,明天自然便可大家都乘馬而行。如是到了未知危險之地,再行下馬辟路接戰。   七人一路回走,但到那大殺一場的地方時,卻發現地麵上的屍體竟然已是全無,隻剩下斑斑血跡片片散落。腓特烈奇道:“我們來去如此麻煩,他們卻怎麽如此方便,能輕易就將這許多屍體搬得絲毫不留蹤影?”昭元沉吟道:“看來此島或許大致是長條形,他們是乘船往返的。”眾人想來想去,也覺得確實也隻有此可能。要不然,那些屍體難道都自己起來變成了吸血鬼,自己會走不成?   待得回到那岸邊,已是星光隱現,夜色朦朧了。眾人見那些馬已甚是疲憊,想起遠處有一小塊草地芳美,又有水源,便將它們鬆鬆係在那裏,任其吃草。七人安排完畢,回到岸邊架起鞲火,取出幹糧烈酒飽餐一頓。腓特烈和威廉酒勁發作,自然又開始吹牛打架,餘人也是紛紛起哄。   昭元推波助瀾了一陣,偶爾想起白天的情形,忽然心頭一動。要知腓特烈和威廉的身軀,在普通人中絕對已是極為高大魁梧的了,便萬千人中也難得找出幾個來。可這些海盜們中的很大一部分,竟然個個都有他們這麽高大;有幾個更簡直就象是傳說中的巨人。而且更奇異的是,他們的骨相似乎有一種不大說得清的怪異之處,初看之下極顯獰惡威猛。   昭元想起了當初在天竺時得覽骷髏聖城的事,覺得若以頭部骨相而論,這些海盜雖然也是在愛琴海正中,但其骨相與愛琴海諸國普通人的差異,卻絕不在骷髏城中那些骷髏和天竺普通人的對比差異之下。難道這上麵的海盜,本身也是不同源流的人種?   莫西幹見他望著鞲火呆呆出神,拍了拍他肩膀道:“怎麽?是在想老婆,還是在想妹妹?”昭元大是尷尬,正待反唇相譏,但又怕其餘眾人感起興趣,圍過來取笑自己,忙硬起臉皮道:“我在想,這些海盜……怎麽忽然不見了?”   果然,威廉和腓特烈雖然正在打架,但一聽什麽“老婆”“妹妹”“海盜”等話,立刻便大感興趣圍了過來。威廉道:“莫非你還真怕他們都變成了吸血鬼,要來找我們報仇?”腓特烈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那些家夥縱然變成了吸血鬼,可他不也是一隻色鬼麽?以鬼對鬼,何懼之有?”眾人哄堂圍笑中,昭元無可遁形,情急之下,忽朝遠處一從草中一指,道:“別嚷!吸血鬼來了!”自己卻已突圍跳出。   眾人嚇了一跳,順著他指的看了過去,居然還真見那裏似乎有幾點綠幽幽的光芒隱現,都是微微一驚。但再看幾眼,已知這不過是某種夜間活動的野獸的眼睛;再一看昭元已趁機竄出了眾人圍攻,都是大罵連聲。但罵了一陣,見昭元硬是擺開死豬不怕滾水燙的架勢,眾人便也漸漸沒了勁頭。   莫西幹轉過頭來望了望,道:“我說這麽一個不大不小有山有水有林又草的島,卻怎麽連一隻野獸也沒看見,原來都是在夜間活動。”依維幹忽然叫道:“不好!我們的馬怎麽也一點都沒聲息?可莫要被他們吃光了?”莫西幹嚇了一跳,道:“這當口你可別烏鴉嘴。”   昭元一笑,想起自己等人還罷了,他三人無馬的話確實會身手大減,便道:“那麽多馬,就算被咬,也總有幾匹能叫出幾聲來。這連一聲都沒叫,自然是無事了。不過野獸一般是畏火的啊,它們不吃馬肉,怎麽反而對我們這些在火堆旁邊的人這般感興趣?”   威廉卻忽道:“腓特烈,我要跟你打賭了。”腓特烈道:“可是要以這頭野獸為題?”威廉笑道:“不錯。我猜它是隻色狼。你說呢?”腓特烈哈哈笑道:“那這個賭確實是你贏了。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們這裏就有一隻大色狼,那些色狼還不快來相聚?”眾人大笑聲中,威廉已是一斧朝那綠光處擲去,口中道:“看看是不是我贏!”果聽一聲悶哼,那綠光已暗了下去。   威廉一聲歡呼,正要疾步過去拾取,一旁一直一言不發的支奴幹卻忽然拉住了他,麵色也極是鄭重。眾人心頭一凜,順勢看時,卻見更遠處的地方,不知什麽時候竟出現了無數雙閃著綠光的眼睛,似還都在悄無聲息地漸漸朝自己等這邊逼過來。那些晶瑩的綠光既似野獸,又似不是,還當真象是一大群吸血鬼在朝自己這邊逼過來一樣,氣氛極是詭異。眾人心頭都升起了不妙的預感,情不自禁地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昭元忽然抓起一根燃燒正旺的木柴,猛地一下朝那些綠睛扔了過去。那些綠瑩瑩的眼睛忽然一陣騷亂,但很快又平靜下來,繼續緩緩朝眾人逼過來。那根本來燃燒得極旺的木柴才一落地,火焰便驟然間全熄,便如整個給扔入了海水中一般,連煙都看不見一絲半縷。昭元正待再扔柴火,那些綠光忽然間猛地散開,迅疾無倫地便朝眾人撲了過來,其勢竟連最好的汗血寶馬也比不上。   七人都是心意相通,立刻便緊靠著站在一起,由腓特烈和威廉站在微微靠前的位置,其餘五人各朝前麵那綠影中間發箭。隻聽嗚嗚幾聲慘叫,卻似是一種極奇異的猛獸的聲音,但其餘之綠影仍是迅捷無比地撲了過來。眨眼之間,那些猛獸離眾人已是不足十丈。   眾人一看之下,人人都是驚奇萬分:原來那些野獸乃是一頭頭似虎非虎、似獅非獅的猛獸。其最明顯的特征,是嘴前有兩枚極長的前齒垂下,就如利劍一般,極是可怖。眾人不敢怠慢,急忙搭箭彎弓飛速而射,但那些劍齒虎實在太多太快,遠遠強過海盜們衝擊的威勢。眾人還沒來得及其射倒幾隻,大批的劍齒虎已是衝到了七人跟前。   腓特烈和威廉同時大喝一聲,揮斧猛劈。但這些乃是巨獸,一斧下去,雖然立時便將其劈死,但利斧竟然嵌入了其腦骨。那虎撲擊餘勢未衰,仍是朝前直落,竟帶住了戰斧,一時間竟然取不出來。而旁邊之巨虎,更已如飛般撲了過來。   昭元見情勢危急,一弩橫砸過去。那虎半空被砸,好幾百斤的身軀一個翻身,滾落地上,卻立刻便又縱起來再撲,顯然根本沒有受重傷。昭元一麵踏住那死虎身軀,讓腓特烈他們可以迅速借力取出利斧,一麵大叫道:“他們近身了,不要用弓,都用隨身兵器!”   眾人拋下弓弩,各自抽出短劍,互相背靠在一起。群虎立刻便散成一個圓形,一層層群起而撲,咆哮如雷。昭元見愛德華一劍刺入了一頭向他猛撲的大虎之肋,知道難令那虎重傷,連忙一劍斜刺過去,立時便直透其腦門。那虎垂死之際,卻突然漫天價怒吼一聲,身體猛地一翻,昭元手中之劍已被其生生別斷。   昭元反手從腓特烈背上抽出他那總是背著的利斧,猛地一斧過去,又劈死一頭正撲向自己的猛虎。但那虎身軀極是重大,其餘勢依然直衝昭元之頂,一時間竟然蒙住了他的頭。昭元心頭一急,大喝一聲,運起功力猛地一甩。那虎身軀高高飛出,和後麵一頭正撲向自己的猛虎撞在了一起。二虎同時掉落在地上,直撞得地上沙土飛揚。   昭元剛才一劈之際,不知不覺已然用上了昊陽真力,那鐵柄巨斧其實已然很燙。但那些巨虎凶猛異常,猛撲之下都是全然不覺,根本不懼其上威力。即使它們被砍死之後,也一樣是餘勢驚人,導致昭元每次都要靠死命撐甩才得以將其甩脫。再看莫西幹,也已是一臂軟軟垂脫,顯然已被嚴重抓傷,滿身滿臉都是鮮血,已不知是虎血還是他自己的血。愛德華則是額側幾道深深的爪痕,幾可見骨,鮮血直冒。   昭元知自己必然也是渾身浴血,麵容可怖,心頭更驚:這些猛虎才撲了幾下,己方便已有好幾人受了重傷,再若撲得幾論,自己等非全死在這裏不可。他想到這裏更是心頭憂急如焚,忽然看到身後海水動蕩,連忙叫道:“大家到水裏去!大家到水裏去!”眾人本來都是死力相撐,根本無暇去想;這時一聽他大喊,也都覺出那很可能是唯一的逃生之路。當下七人腳下都不約而同地朝水邊移去,但相互背靠之勢卻絲毫沒有鬆散。   不料那些大虎竟全然不以海水為意,見到他們移向水裏,也絲毫不鬆地緊緊追撲。七人入水已有數尺,那些虎卻竟然無一落後,全都跟了過來,原來它們全都會遊泳。昭元叫道:“別泄氣!它們縱然會遊泳,在水中也是威力大減!我們朝深水中遊!”   眾人雖然無暇回話,但手腳均是自隨心動,七人一團已移向更遠的深水。但那些大虎遊動在水中,初時似乎還不習慣,但遊了幾下,竟是越來越純熟;與眾人的距離不但沒有被拉開,反而越來越近。而且它們張口咆哮之際,依然威猛如雷,凶猛竟絲毫未減。   眾人眼見它們如此,都是大驚,但越是心驚就反而遊得越慢。再說已有好幾人受了重傷,又帶了這幾柄甚是沉重的兵器,眾人其實早已是勉強死命掙紮了。此刻一見竟還是無可擺脫它們,七人心中絕望之念已起,便更容易覺得手腳重逾千斤。   昭元心頭大急,看見旁邊近處遠處似還有祭筏飄蕩,忽然想起了那虎鯨,便運起功力大吼一聲,想將那虎鯨喚來威懾群虎,以救性命。但一聲過去,海麵上依然絲毫也無那虎鯨的黑色背影,倒是他這一聲悶吼如雷,將那些大虎給略略嚇了一嚇。但群虎見他聲音停後,依然是隻能逃命,都知他技止此耳,立刻便又迅速要追圍上來。   昭元一麵奮力而遊,一麵運起全身之力猛力呼喚,但海麵上卻依然是全無蹤影。正在絕望間,一虎已然挨到了他一旁,猛地張開血盆大口,朝他猛咬過來。昭元一斧過去,卻因為水波搖動,不好使力,又難準方向,隻斜斜砍中了它左眼。   那虎吃痛,凶性更發,猛然一口死死咬住了那利斧,死命一甩頭之下,竟然險些將那斧搶走。昭元暗自慶幸斧頭還未被搶,奮起全身力氣與之相持,身體卻忽然一陣熱辣辣地痛。他知那虎前爪肯定正趁機猛抓自己身體,但也隻能咬牙而受。   正在絕望之際,忽然那虎之頭猛然一抖,竟然鬆脫了口,整個身體直朝下麵沉去。昭元見水下似乎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身影,心頭大喜,叫道:“大家堅持住,我們的座騎回來了!”說話間那虎鯨已是猛地浮出水麵,帶起衝天水花。    萬王之王 第四十五回 情迷意亂永同心(六)      那些猛虎忽見水下竟然浮出如此巨大的一個活物,都是一呆。但它們都是天生霸王,雖是一怔,卻仍然仗著自己占多,竟然舍了眾人,要與之爭雄。但這水中乃是那虎鯨的天下,群虎雖多,卻哪裏是它的對手?不下一會,群虎已是大半挺屍。剩下幾隻一見情形不妙,連忙便要往回遊。但那虎鯨也已被它們的圍咬激發了性,一發狠遊將過去,直到將它們盡數咬死才漸漸平靜下來,慢慢遊到昭元等身邊搖頭擺尾。   眾人奮力爬上鯨背,臉上身上都是鮮血和冷汗交相而流。他們彼此互望一望,想起剛才生命之險,一時之間都是完全說不出話來,都想:“先前我們將這島視作無物,現在看來還真是太過自大了。還好,我們還活著。”   昭元看了看周圍那幾十百把頭飄浮著的死虎屍體,見它們或是沒了頭,或是整個身軀正中被咬成兩段,但仍然都是麵貌猙獰。它們的那兩根利劍般的前齒,也依然在星光下閃著森森白光,震懾人心。昭元想起這些猛虎生時的狂暴凶猛,不覺歎道:“這次要不是這頭虎鯨,現在飄在海麵上的就隻怕是我們的屍體了。這些虎形狀奇異,獠牙如此之長,體形巨大,絕非凡虎。我在中土的時候,實在是沒聽說過這世上有這一種。你們以前可曾聽說過?”   眾人互相望來望去,都是緩緩搖頭。威廉喘著氣道:“這等生死關頭,管它什麽虎?隻要它們要來咬俺們,俺們就得玩命砍殺。對了,你們……傷怎麽樣了?”莫西幹搖頭道:“我沒事,還沒傷到經脈。隻是幾月之內,放箭怕沒原來快穩迅速了。”愛德華也道:“還好,隻算是皮肉之傷。”   眾人相視一會,沉默了一氣,忽然不知是誰當先怪笑了起來。眾人也忽然都覺得極其好笑,都爭相指對方方才是多麽狼狽。但嚷了一氣,筋疲力盡之下,卻也是誰也沒說服誰,隻得又同時哈哈大笑起來。昭元笑道:“兄弟們,我們還能堅持住、再上伊沃島嗎?”   腓特烈喘著氣道:“我們這條命,其實已是死過一回了。這白撿回來的命,再上去一次,也是隻賺不賠的事。這怎麽能不去?”依維幹笑道:“我們既然來之前便跨下了海口,就這樣灰溜溜回去,那還怎麽見人?我們也就罷了,你們……”   昭元一聽他又要嘲笑自己二人,忙道:“既然如此,多說無益。我們休息一會,再上去一番,報報我們被這群畜生逼得如此狼狽的羞。”眾人齊聲道:“正該如此!”莫西幹道:“我們可得快些,要不然我們的馬和武器就算沒事,隻怕也會被海盜們趁機撿了便宜。那時可還怎麽跟他們相搏?”   當下眾人都平心靜氣,以自己特有的方式休息。那虎鯨覺出背上一時又平靜了下來,自己卻不安分起來。昭元知它又想吃祭品,無奈歎道:“倒黴倒黴。這家夥自從吃喝了那麽些美酒美食之後,竟然對這些死虎都不屑一顧。難道它也生生要成海中的第一號酒徒不成?”威廉笑道:“你要當色狼,它怎麽不能當酒徒?我看你還是快點再給它喂點充胃,免得它遷怒於我們。”昭元道:“看你神氣充足,似乎精力十足,那這差事便你來。”威廉嚷道:“我什麽精力充沛了?你們誰看見我精力充沛了?”   昭元見眾人都是一幅惟恐天下不亂的樣子,知道肯定是會幫他之腔,隻好道:“人人都說年紀最長的最不爽,可在我們幾個中,卻怎麽倒黴事總是我?唉,便逃到鯨背上,麻煩也還是逃不了。”莫西幹笑道:“甚麽盡碰倒黴事?你在我們這麽多人眾目睽睽之下撞著了桃花運,這也是倒黴事麽?你問問他們兩個,那是想遇還遇不上呢。這好事壞事本來便是一肩挑的,你這樣隻是埋怨,可也忒不公平。要不你們兩個跟他們兩個換換試試?”   昭元大窘,怕他又越說越起勁,忙道:“好了好了,我來喂它便是。隻是呆會再要打架,你們可得多出點力了。”威廉笑道:“行了行了。隻要現在喂好,討得它歡心,到時你便是睡大覺,我們也不說你。這總行了吧?”   昭元無奈,隻好又驅虎鯨前行,隻要見有不甚遠的浮筏,便湊過去掀翻,讓其大快朵頤。如此來了七八趟,那虎鯨身軀又已是有點搖擺了。腓特烈忙道:“行了行了,可莫再讓它給喝成大醉,在這海中發起酒瘋來。”威廉道:“這等之事就不要欲蓋彌彰了。你自己想喝酒你就說嘛,你不說昭元怎麽知道呢?”腓特烈哈哈大笑。昭元見眾人神氣漸複,便也不再去找浮筏,直接讓那虎鯨載著眾人再行上島。   這次之後,眾人自然再也不敢稍存輕敵之心。昭元、腓特烈和威廉三個力能舞巨斧之人,自然得在前麵戒備。其餘四人本來都是以弓箭見長,雖然弓箭也要大力,但相比之下終是勝在遠距準頭。要論這等舞巨斧所需蠻力,他們卻是力有不逮。況且他們的兵器大都被丟在了島岸上,因此便主要隻是發揮目力注意四周。   但這一次卻居然什麽事也沒有,那些劍齒虎竟然似是全然死絕、全然消失了一般。甚至直到眾人安然又找回自己的武器,全無半隻野獸出現。昭元歎道:“難道這些奇形之獸這一役竟已死絕?”依唯幹道:“那也未必。總還有些小的或是老的留下,說不定還可以讓你抓幾隻回去,哄妹妹玩。”昭元尷尬一笑,雖然不敢接口,心頭卻甚是欣喜:“早就聽說小虎看上去比小貓還要可愛得多,這說不定還真是好主意。”   現在眾人重握武器,膽氣又增,便也不顧黑夜,直向那牧馬之處而行。行了幾裏,卻見那些馬匹依舊是安然吃草,竟然絲毫無擾,都是暗暗稱奇。但這時眾人既然已知這島上確有猛獸,都覺得還是將它們拉到身邊比較安全,便強拉它們都回到岸邊安頓下來。   眾人又燃起火堆圍坐,想起這些詭異,都是感慨不已。威廉道:“按說這些猛獸如此凶殘,怎麽會對馬不聞不問?難道它們竟是由人自船上運到我們身邊的?”眾人想起這事,都覺極是奇怪:白天大家行了好幾十裏,連一根野獸毛都沒見,也絲毫未見獸跡,怎麽晚上忽然便現出如此之多的猛獸?   威廉的想法雖然奇異,但也還是勉強能夠說通。可若這真是如此,這麽多如此凶猛的巨獸,又是怎麽被抓上船運來的?難道那些人真有特殊的驅使猛獸、讓它們服貼之法?又或是他們確實力量驚人,天生就是能力敵這許多猛獸?   眾人想了又想,都覺前麵之路甚是難測,敵人未必便如自己等先想的那般好對付。但眾人都是血勇之人,雖然明知敵人難鬥,卻無一人存有絲毫退縮之念,反而都更激起了要好好與敵人鬥上一場的勃勃雄心。   腓特烈道:“看起來這島似乎確實是長條形。若是我們從這一端陸路而行,隻怕還有無數奇險;若是在中途,要退也不及。不如我們便乘鯨直接到另外一端去如何?”   支奴幹想了想,道:“可那端海岸地勢甚是陡峭,不利於馬匹之行。”愛德華也道:“不錯。我們白天遠望之時,雖見此島這端低,那端高,但如果從這邊過去,變化也還勉強平緩些,不會太不利於我們。但要是從那裏直接上岸,他們居高臨下,乃是易守難攻之局。而且我等要是太過仰射的話,射程和準頭都難以如願。”   眾人想想也是,思前想後,終於決定明日每人都備一馬,武器箭支幹糧都隻隨身帶些,遇到危險便即先行快速奔回。至於多餘之馬,便放於此處聽任它們自己遊蕩。眾人輪流守夜,一宿平安。次日一早也剛好是一陰天,並不炎熱。   眾人跨馬而行,一路戒備。他們本想多貼海岸而行,能隨時逃至海上,但這島卻是兩側海岸大都是怪石磷峋,極易傷馬,隻好還是依原來之路。待行到前日折返之處,見前麵草藤茂密,也就隻好努力斬棘而進。當然,有了先前的開路經驗,這一次要快許多。到中午時,已然穿過了樹草之林;前麵忽然一片開闊,水草豐美,草地如茵,竟是一幅極好的風景。   眾人一見這等開闊之地,都是心情大暢,策馬疾奔。但不到片刻,眾人見前麵漸漸窄了起來,漸漸已是無法驅馳,隻好又收作一隊,慢慢而行。忽然,前麵最窄處現出幾點身影,似乎又是幾頭巨獸。   眾人有了上次經驗,這次便隻敢緩緩靠進,待到與那幾頭巨獸百餘步時,才完全看清那些身影。原來那些乃是一頭頭巨大無比的象形動物,一個個長牙森森,但都是極悠閑地在那裏漫步,似是根本沒將自己等人的窺視放在眼裏。   昭元在天竺也曾見過大象,甚至重逾萬斤的也見過。但這些巨象卻是體形出奇的大,若是跟它們比起來,自己原來所見之象簡直都如剛出娘胎,不滿一歲的小可愛了。他估計了一下,覺得這些巨象最小的隻怕也有萬餘斤,最大的那一頭隻怕四五萬斤都有。不過大象之類雖然大,但性情通常並不暴烈,隻要不惹它們,便可無事。   昭元看明白之後,已是鬆了一口氣,便要信步由韁緩步通過。不料威廉卻一下攔住了眾人,道:“且慢,大家先不要靠近它們。莫西幹,你我同乘一馬,湊近點去看看如何?”他看到莫西幹甚是奇怪,笑道:“我懷疑它們是另外一種傳說中的猛獸,隻是還不能確定。但萬一是的話,那麽別看它們身軀龐大,跑起來未必便輸於普通之馬。我騎術不精,還不如與你同乘一馬,免得有失。”   莫西幹但看他並非象是開玩笑的樣子,便也點頭應允。威廉身軀甚是魁梧,但那馬卻也是莫西幹親自選的千裏挑一的好馬,因此也並不十分吃力,昂首一廝便朝前奔去。二人近到離那巨象約六七十步的地方便不再前進,隻是在來回看了又看。過不多時,二人奔了回來。威廉臉色鄭重,一躍下馬,道:“若是我猜的不錯,此獸極可能是我們北方祖祖輩輩傳說中的一種巨物,我們稱之為猛獁象。它們隻怕不大好對付。”   昭元道:“既然也是一種象,想來雖然體形大些,性情當也差不多。我們不惹它們不就行了?不需要對付它們啊。”威廉搖搖頭道:“你說的是普通的象,這種猛獁象卻是不同。它們性情暴烈,奔跑迅速,而且會主動攻擊太過靠近的其他動物。而且它們皮粗肉厚,我們這些普通的箭雖能致普通人獸死命,卻隻怕難傷它。同時它們感覺敏銳,並非是隻憑眼睛,即使我們射瞎了它們,也不見得能幫上多少忙。”   眾人看了看那些猛獁象的巨大身軀,都想:“這話倒也未必便是言過其實。我們這一箭過去,對它們來說隻怕隻如小刀一刺,痛得一痛,未必算得上是什麽傷。況且這等洪荒巨物生存到今天實在不容易,難道自己等還真去把它們全都射瞎耗死不成?”   愛德華眉頭深鎖,道:“你覺得它們真是性情暴烈,靠近不得嗎?”威廉道:“我雖不能肯定,但這等巨物力大非凡,我們可實在試不起。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莫西幹也道:“不錯。戰馬若是不經過特殊訓練,見到普通的大象便會害怕,更別說這些更大之物了。方才靠近的時候我便覺得馬有些不聽使喚,若是再靠近一些,萬一那些猛獁象隨便吼上幾聲,作勢要追來,隻怕馬都要嚇得癱軟在地了。”   眾人見他說的鄭重,都是深有憂色。依唯齊道:“那不如我們多費些時間,退將回去,騎鯨過這一點,然而再上岸如何?”昭元忽然從馬上一躍,抱住了旁邊的一柱樹的樹梢,看了看前麵情景,落地道:“隻怕不隻是多費時間的問題。前麵一望無際都是林海,若是我們騎鯨上陸,敵人便可以藏在樹林中,趁我們離鯨遊上岸時向我們偷襲。那樣的話,我們不易發覺,難以抵擋,隻能任其宰割。況且他們要是射瞎、射傷了虎鯨,那可怎麽辦?我看要從水到陸,還是我們出發的那一大塊開闊地才最為安全。在別處登陸,實在太過危險。”   眾人想了想,都覺甚有道理。但行百裏者半九十,前麵都已勉強可以看清楚遠方火山上的巨岩了,想來敵人也自然可以看見自己等人;若是就此灰溜溜而退,豈不是讓他們笑掉大牙?而且這些猛獁象這麽大一片地方不走,偏偏就是要站在那最窄處遊蕩,八成就是受了驅獸之人之使,故意要來阻擋自己等的。自己等人難道就此認輸不成?   支奴幹忽道:“若說它們如此凶猛、毫無缺點,該當無敵天下、到處都是他們才對。可怎麽直到現在,也還是隻在這島上才有?”威廉道:“缺點自然是有,比如它們食量巨大,且又不甚耐寒暑劇變,往往一場寒暑劇變便會死去千千萬萬。而且它們也怕成群的蚊蠅吸血。不過我們可比不得蚊蠅,無法象它們那樣小巧和防不勝防。”   腓特烈忽道:“我聽說,凡是特別凶猛、別人覺得無敵的動物,往往會有另外一種毛病,那便是過於驕傲,凶悍之氣往往勝於理智。我猜它們一但遭到襲擊,便一定會怒發如狂,定要將敵人殺死為止。”依維幹笑道:“這不就行了嗎?我說它怎麽會一點對付的辦法都沒有。我先去騷擾它幾下,然後便帶著它滿島跑,就不信累不死它!”說著便已是策馬揚弓衝了過去。眾人待要阻攔,已是不及,但想起其所言也有道理,去試試也好。當下眾人也就隻是要他小心為上,自己等人則連忙散開,以防那巨獸衝過來時躲閃不及。   依維幹弛到離一頭不甚大的猛獁象不過八九十步的時候,便開始彎弓放箭。那箭雖一根根紮在那猛獁象身上頭上,卻無法太深入,確實是皮粗肉厚之極。那猛獁象吃痛之下,心頭火發,果然撒腿衝來,其勢竟也真如威廉所說,完全可與駝馬疾行比肩。   依維幹先已有防備在心,一見它衝來,立刻便扭轉馬首逃跑。那巨象如飛追來,途中經過眾人圍觀之處,亦是絲毫不顧。依維幹馬雖然比那大象略快,但卻邊跑邊回頭,始終將自己與那巨象保持二三丈的距離。他見再跑不遠,就是自己等斬出來的林間之路,想起這猛獁象身軀巨大,未必肯跟自己跑入林中,便在快到林緣處拉轉馬頭,順著草地的邊跑。那大象緊追不舍,其勢卻是絲毫不緩。眾人見那大象確實已被他帶得繞圈而跑,也就都放下了心,打馬跟上觀望。   依維幹跑了一圈,那大象奔跑之勢絲毫不緩,反而是自己的馬力有些不濟,心中一驚:“不好,這下不知要跑幾個時辰才能跑死它。萬一它偏偏就是長力,豈不是我的馬反而要先跑死了?需得找個人來代替我跑才好。”當下便大叫道:“我先跑一陣,等會你們馬快的放箭,吸引它追你們,然後換班!”   莫西幹笑道:“換什麽班?大家都覺你這個辦法好,要看你表現,怎麽好意思搶你的風頭?”依維幹氣得半死,正想大罵,回頭見卻見莫西幹已是嗖地放出一箭,直中那猛獁象之股。那猛獁象大怒,又即返身追莫西幹,莫西幹自然也依樣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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