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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王之王 第四十四回 愛琴之海遇美神

(2006-02-17 19:44:31) 下一個
萬王之王 第四十四回 愛琴之海遇美神 (如未能看全貼出的全部回目,本書在起點中文網的更新最快最全,基本上是每天更新。也可到九頭鳥自己的網頁http://www.ece.osu.edu/~weim/,然後選"中文版",進去後選"本莊莊文",也可以看其匯合版.由於要借用網站的自動換行縮進功能,加上此網頁一般隻是周末有時間集中更新,所以可能會延遲一兩個星期,請諒解.信件請發至supernineheadbird@yahoo.com.)    第四十四回 愛琴之海遇美神   斯羅約怔怔望著他父親,眼淚嘩嘩而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這時忽聽一個聲音冷笑道:“可歎啊可歎,你終於還是沒能明白你爹爹的用心。”阿西姆扭頭一望,頓時全身都僵了一般。隻見極遠處的長草叢中現出了幾個人,而且每一個人都各自帶著一串人。原來莫西幹等人事先半綁架半脅迫帶來了一群本地父老,點了他們的啞穴麻穴,讓他們做見證人。   依維幹笑道:“阿西姆,你想要到時候反咬一口是我們陷害你的,是不是?維拉先為你留下了克魯被克扣工錢、心生怨恨的小事作為後路,我們的這些,自然也更容易被解釋為盜墓的技巧,對不對麽?再加上你在山莊中勢力龐大,你兒子又在外麵極易鼓動流氓,那時眾怒之下,我們豈不是還得乖乖放你以求自免?你雖然老謀深算,九命不死,可你遇到的偏偏是我們!真是可惜啊可惜。”   阿西姆麵如死灰,已完全無法再抵擋住眾人冷硬的目光,撲通跤頹坐在了地上。一個本來還精神矍爍、絲毫不見老態的老人,竟然一下就象老了四十歲一樣。   原來,昭元早在船上時,便已在細細估量這墓的深度、方位、內部空間、墓室土石的堅固度、土石的粘度、硬度等,知道其有可為之處。他回城後,雖是心急如焚地要看阿茜婭的情形,但還是先抽出時間來,讓鐵匠鋪按照他的吩咐的樣式,打造好幾根長長短短、尾端可係繩索拉回的鐵矛。同時,還讓他們火速打造幾根細長結實的極長鐵管,接下來自己還得再次用最快速度親自探查一次,以便完全確認。   這一天維拉就擒之前,莫西幹等人已先在幾天幾夜裏費了無窮心力,按照昭元特別關照的盜墓探穴之法,將幾截長矛戳到了墓室。由於其後有極細極韌的繩,帶出以後,再重新插入兩根特意融焊而成、極細長的鐵管,接通墓室內部和外麵。至於管口和周圍縫隙,則需先用泥封住,以免裏麵的濁氣過早排出,引人生疑。   等斯羅約叫來的流氓們封住洞口後,昭元立刻便運起力道,以小鐵丸擊破外麵的泥封,打通內外。接下來,他再用早已備好的幾個軟皮囊從一根鐵管朝外鼓氣,從另外一根鐵管朝內吸氣,輪流供各人呼吸。當時,由於怕那些人太過慌亂礙事,也就幹脆都點他們麻啞之穴,還得時時關注內外形勢聲響。腓特烈和威廉力大無窮,自然是絕對的主挖;二人按照昭元關照的盜挖秘訣,居然也是挖得是又快又輕。當然,無論是在此前還是在此後,遠處總有莫西幹等人在側監視,以防萬一。   昭元冷笑了幾聲,便要去給那些被半綁架而來父老陪罪。正在這時,阿西姆的手上忽然彈起一道閃光,便如什麽燃燒訊號一樣,被他迅速拋上天空。昭元等急忙要搶回製止,卻已是遲了。阿西姆哈哈笑道:“你們百密一疏,卻還是忘了還有一個人完全可以救得我們!有了她,我們便絕不可能輸!”   昭元等都是冷冷望著他,不說話。斯羅約竟也已恢複了正常神情,慢慢道:“爸爸,你早該這樣的。他們在這裏肯定有別的準備的,你那一套隻怕瞞不了他們。”阿西姆笑道:“好,好!你終於比我強了。天大地大,何處不可以為家?我們重新再找個地方,一樣能轉換乾坤!”斯羅約轉過頭來,笑對昭元等道:“你們想不到吧?”   昭元忽道:“想不到什麽?想不到多迪夫人就是阿西姆夫人麽?”斯羅約一驚,麵上突然升起了獰笑,厲聲道:“現在想到,已經遲了!我們不會傷害阿茜婭,也不會帶走她。但是你們必須當著所有人的麵發誓,放我們安全離開!我們離開十裏後,會把阿茜婭還給你們!”   腓特烈冷冷道:“這樣的條件,你以為我們會答應麽?”阿西姆冷冷道:“你們不答應也得答應了。你們大可以放心,象我們這樣的人,自然能有新的天地可以享福,犯不著被你們不死不休地追殺。況且你們別忘了,我們還有拉哈葉維在手中。”   支奴幹忽然笑道:“我還以為你忘了他呢。難道你現在還以為他的病是真的嗎?”阿西姆冷笑道:“他是不是去探望阿茜婭了?他的病雖然未必是真,但卻畢竟已老。我的夫人,卻是阿茜婭的騎劍之師。除了你們之外,這一帶沒幾個人能是她對手。”   支奴幹輕輕笑道:“那麽兩人打一個,你說會不會贏呢?”斯羅約怒道:“不要再拖時間了!你們到底答應不答應?你以為,阿茜婭是會更相信你們那個平空出現的拉哈葉維,還是更相信與她朝夕相處的教養嬤嬤?”   他說完這話,阿西姆已冷冷道:“你們不要以為我們不敢,最好早一點決定。是兩利還是兩損,你們自己選擇。我不想傷害阿茜婭,但是你們不要逼我。”昭元怔怔地望著他,忽然歎了口氣,道:“你為什麽一點都沒有想起愛德華呢?”   阿西姆頓時如同被人抽了一鞭一樣,身形極力要穩住,可卻還是搖搖欲墜。依維幹冷冷道:“你既已知道我們說他還病重的話是騙你的,為什麽不想一下他去幹什麽了?這樣一件他最為關心的事,他難道還真能袖手旁觀?當年的他,已經能夠無數次冒死遊過那生死礁灘,現在的他又為什麽不可以?當年你們就沒能神鬼不覺地殺死他,難道現在他有了防備,還能被你的阿西姆夫人殺死?你們的多迪夫人,難道真敢翻臉麽?”   阿西姆萬念俱灰,呆呆望著遠方,望著那他曾經經營了無數年月的山莊,慢慢閉上了眼睛。斯羅約忽然瘋了一般撲到他身上,嘶聲道:“爸爸,別相信他們!別相信他們!他們在騙我們!他們在詐我們!”阿西姆睜開眼睛,癡癡望著兒子,眼中充滿了淒涼和絕望。   他用力想要推開斯羅約,轉過頭來麵對昭元他們,喃喃道:“我隻有一個心願了,你們能幫我滿足麽?”斯羅約淚花橫飛,極力不讓他推開自己,瘋狂道:“爸爸,你要做什麽?你要做什麽?”阿西姆忽然重重打了他一個耳光,無限憤怒地怒視著他。   斯羅約完全呆住了,怔怔望著父親,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阿西姆身體劇烈顫抖著,用力閉了閉眼睛,終於沒有使眼淚落下來。   他呆呆望著遠方,靜靜地道:“二十多年前,我被歐拉大人招募,成了他手下最得力、也最隱蔽的幹將。我為了讓他能夠賺到大錢,為他出謀劃策,為他掃平道路,為他做了一切的一切。他運回來的每一塊銀幣,我都把它經營成十倍;他的每一分風險,我都替他化解為十分之一。他被維拉殺死後,是我苦苦裝作隻懷疑淺層而不知道深層,是我把我夫人送來當她的養母,是我讓我的親兒子混身市井流氓,從內到外地保護,才讓阿茜婭能夠活到現在。無數的流氓來敲詐勒索,無數的權貴來猜忌圖謀,可我終於還是為十四歲的阿茜婭保住了領主之位。我把她當親女兒一樣,甚至隻為了時時聽一聲名不正言不順的‘叔叔’,即便是我自己的親兒子想要對她不軌,我也絕不容許對她有任何的勉強。”   阿西姆喃喃訴說著,一字一句都透著寂寞和淒涼。雖然他所說的話中,又似有無數新的秘密,可卻沒有一個人來打斷他的話。隻聽他續道:“我比歐拉兄弟勤奮,我比歐拉兄弟聰明,我比歐拉兄弟仁慈,我更比歐拉兄弟有魄力,有原則,有眼光。這塊被賣給歐拉的貧窮領地,在我的手中一點點繁榮起來,我象看孩子一樣哺育它,我象敬父母一樣贍養它。你們驚歎於山莊的輝煌壯麗,你們咒罵我是真正吸人血汗的吸血鬼,可是你們何曾驚歎過,這裏的捐稅跟法老的其他地方比起來,已經是多麽的低?都說新富起來的人和土地,就跟窮國的富裕地方一樣,是最容易道德淪喪的地方,可這塊新富起來的領地,卻就是在我的手中,跟阿茜婭一樣美名遠揚。身為管家,我為這山莊批星戴月,嘔心瀝血,這山莊的每一分每一毫,我的心血都有八分。可就是因為他們是貴族,而我是平民,這天生的不平等,使得他們永遠可以名正言順的享受這一切。而我,卻永遠隻能在暗處,默默無聞地奉獻這一切。”   阿西姆冷冷地望著漆黑一團的夜空,那夜空也冷冷地望著他。他終於還是絕望了,屈服了,顫聲道:“可多少年來,我卻從來也不疲倦,從來也不怨恨。這是為什麽?因為我一直都有一個夢!我夢想有朝一日,阿茜婭能夠真正叫我父親,夢想我能夠憑借她的一聲呼喚,添上貴族的神韻。我敢對天地所有神靈發誓,阿茜婭嫁到我家會比嫁給誰都幸福。我敢對天地所有良心發誓,由我指引阿茜婭治理,這座城將根本不需要有來自領主府的苛捐雜稅,這座城將比現在還要繁榮十倍!如果不是你們不斷地故意刺激我,要讓我一生的夢想付之東流,我怎麽會想把你們埋在這下麵?所有我曾創造而被歐拉他們侵吞享用的,我都不計較,我隻卑微地想要得到一聲空空的呼喚,我隻卑微地想要能享受一點點我所創造的東西。可我得到的是什麽?我得到的是所有人的鄙視,所有人的謾罵,所有人的懲罰,就為了這一個天生不平等的出身!你們自詡除暴安良,可誰是暴?誰是良?你們自認要扶助天理良心,可天理在哪裏?良心在哪裏?老天爺什麽時候有過良心?那些腦滿腸肥、隻會敗家的豬頭,僅僅因為出身富貴,就能安享我這等人創造的一切,這就叫做天理?這就叫做良心?”   昭元等見他萬分激動,想起他對整個山莊的經營,想起他所失去的和他所得到的,居然也無人在這他死前的當口去反駁他。阿西姆嘿嘿冷笑道:“我現在才知道,我才是真正的愚蠢。一個人妄想老天爺能有天理,那不是愚蠢是什麽?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平等,隻有用不平等的眼光去看待不平等,才能真正體會出平等!”   阿西姆呆呆地望著眾人,似乎在期待著回答和挑戰。可是所有的人回報給他的,卻都是對他強詞奪理的不屑,也許還能有一絲理解甚至憐憫。他笑了,笑得出奇的通徹,也出奇的歡暢,出奇的滿足。隻聽他輕輕道:“我知道,沒有人能夠容忍我體驗貴族的生。然而這個世上,究竟會不會有人願意容忍我體驗貴族的死?”   昭元等看著他,都是感慨萬千。阿西姆一生艱苦,卻什麽都沒有;而無數生來就隻能消耗、無法創造的豬頭,卻偏偏生下來就能擁有一切。這一切,難道真的就是天理麽?   昭元深深歎了口氣,望了望眾人,見他們也都一個個點頭,便轉過頭來對阿西姆慢慢道:“趁天亮之前,你可以不經別人審問施刑,也可以不麵對阿茜婭,直接擁有一個貴族的死。你死之後,我親自為你安魂立碑。你的墳墓,以及葬禮方式,都可以由你選擇。我們能夠替你承受別人的壓力。”   阿西姆慘笑道:“你們答應了,我很高興。不過我不需要任何的墳墓,我更不需要任何的葬禮。我就是要以我的軀體來麵對天地,讓它們也來麵對我。”昭元歎了口氣,道:“當啟明星升起時,你的軀體將被火化。遵照你的遺願,我親自將你的骨灰拋撒於地火水風之間。”   阿西姆喃喃道:“多謝,多謝。”他說著說著,忽然嘴角流血,身體慢慢地歪了下去。昭元看了他一眼,轉向斯羅約道:“你如果能做些年苦工,相信法司不會要你的命。”斯羅約慘然笑道:“我們一家,已經為他們一家做了幾十年的苦工,你還覺得不夠麽?”說著說著,他也忽然嘴角流血,身體慢慢倒在了他父親身上。   眾人眼見他們這一對隱藏得如此之深的父子,就這樣簡簡單單地死去,心頭實是說不出是什麽感覺。昭元慢慢在他們的周圍擺好鬆枝等物,正要點火引燃,腓特烈忽道:“要將多迪夫人也帶來一起火化麽?”昭元望了他一眼,知大家都覺得,多迪夫人見了愛德華後,又見了這裏的閃光之後,肯定已經找了個什麽機會自殺了。他輕輕道:“也好。”   昭元等做了幾個擔架,將阿西姆和斯羅約的屍體抬回家去,已是拂曉時分。府裏麵的很多人也似乎得到了消息,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了許多,卻是人人都不說話。再進去不遠,多迪夫人的屍體也已被送來。隨行的人,自然是雙目紅腫的阿茜婭,癡迷無限的愛德華,和目光深遠、若有所思的老船工。   昭元見眾人都已知道了一切,也就不再多言。等所有人都準備好後,昭元已是沐浴更衣,換上了那襲類似哄阿茜婭時的神仙服,親自為三人點燃焚身之火。遵照阿西姆等人的遺願,他所念的悼詞裏麵,完全沒有任何與鬼神天地有關的話,隻是一些諸如“人已逝,過已非,怨不憶,恩長回”之類的話。熊熊烈火中,一切恩怨,一切不平,都慢慢消失了。   昭元將他們的骨灰從沙岩洞頂撒入那個波濤洶湧的小海灣,自己竟也象是失去了存在的意義一樣。仿佛莫名其妙的,他心頭竟是出奇地鬱悶,一點也不想再在這裏多呆。腓特烈、莫西幹等也都是一樣。眾人眼神一對,都是一樣心思,都覺在這裏呆著的鬱悶感覺,簡直比死在伊沃島上還要難受。於是這一晚他們不約而同地悄悄起來,人人都是整裝而發。   待出海數十裏後,天色漸漸終於亮了起來。他們心頭那絲莫名其妙的壓抑感,也終於漸漸消散了,彼此之間又慢慢開始說笑起來。忽聽莫西幹道:“你們看,那是什麽?”眾人一聽,都是急忙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拉哈葉維忽道:“是愛德華!還有阿茜婭!”   眾人極目望去,果見天際一葉扁帆正自驚濤駭浪中向眾人駛了過來。那簡陋小船上的二人,一個操帆攬漿,一個憑首而望,卻不是他們二人是誰?他們沒有乘大船來,甚至連隨身的東西也沒有帶什麽,難道也是要從此浪跡天涯? 萬王之王 第四十四回 愛琴之海遇美神(二)      眾人心頭無限感慨,也就停船相待。愛德華操舟如飛,不多時已趕了上來,朝這邊大喊道:“喂,兄弟們,怎麽這麽沒有義氣?上伊沃島拚命,怎麽能不算上我?”威廉哈哈大笑道:“好小子,真是好樣的!我們還都以為你已在溫柔鄉裏淹死了呢!”   愛德華麵紅耳赤,勉強道:“哪有此事?”阿茜婭大大方方地道:“大家不要笑他了。是他主動說起這事的,我於是就極力要跟他一起來的。”昭元道:“阿茜婭,你也要去麽?你的山莊……”   阿茜婭眼中淚光盈然,輕輕歎道:“我已經不願意再想那裏了。我爹爹沒做過幾件好事,我實在無法去擁有那一切,也根本不想擁有它們了。我留了一封信,把山莊一半分給了仆人們,一半賞賜給了全城的百姓。現在的我,已經和愛德華一樣,窮得連小木船都買不起了。”   眾人這時才注意到他們身下之小船,卻見居然還真是隻由幾塊船板捆縛而成的。隻是由於愛德華手藝高明,捆紮得十分堅固,因此依然行動如飛。依維幹忽然笑道:“阿茜婭,你雖然買不起小木船,卻還畢竟買得起愛德華。不過,伊沃島上可不象你家裏那樣隻有幾個敵人。萬一他上伊沃島死了的話,那你可就真的一無所有了。你考慮清楚了沒有?”   阿茜婭喃喃道:“在我沒有遇到他之前,我又能說擁有什麽?即使我和他死在一起,我也終於還是擁有他。我也會一些箭劍之術的,雖然很差,但還不至於拖你們後腿。”支奴幹一拍船板,哈哈大笑道:“好,好!連一個姑娘都有如此豪情,可把我們這些男兒羞也羞死了。阿茜婭,我們這一群八個傻瓜,正式歡迎你當第九個!”   阿茜婭大喜,道:“謝謝!謝謝!”二舟停在一起,昭元將愛德華拉了過來,卻說什麽也不肯拉阿茜婭,也不讓她自己跳過來。眾人都想看愛德華將阿茜婭抱過來的樣子,都跟著起哄,自然也就由不得他們了。愛德華雖不是什麽憨癡之人,可隻要一看到阿茜婭,立刻就會變得癡癡傻傻,手足無措。這一番交舟之躍,自然是讓眾人大飽眼福。   眾人笑過一氣,都覺先前的那些鬱悶和煩惱已是一掃而空,人人振奮無已。吵嚷無忌之下,眾人簡直絲毫也無半點前去拚命的樣子,反而更象是去趕一場極熱鬧、極歡喜、極輕鬆的大集。   船行路上,眾人已是商量好了具體的辦法,就是因地製宜,讓盡量把船偽裝成獻祭用的船,讓其隨水而飄向其處。等到了地方,便放下小舟,由老船工帶眾水手回去,由八人、或許還能招募到的一些勇士,一起上島擊匪。同時,上島之人也可吸引海盜注意,免得他們追擊送來之船。當然了,最好還多準備幾艘類似些的船,讓他們先後作為祭品飄去,以讓海盜們不防。同時,還得準備大量的橄欖枝、花環、桂葉、葡萄藤、酒壇之類的東西,才能把船裝扮得更象一些。   眾人到了那先前準備出發的小島,見寄存的馬匹等物也都還被看管得不錯,都是大喜。昭元笑對阿茜婭道:“阿茜婭,你現在應該知道,你嫁的還不是一個窮鬼。雖然你得過幾天才能知道,你們是不是能長久享用這些。”阿茜婭又羞又惱,愛德華也隻能假裝傻笑。   昭元估計了風水之象,知道再過幾天便是北風大盛之時,更是加緊作準備。船隻、馬匹、箭、盾、軟硬盔甲等物都好準備,唯一的難題還是招募勇士。這一次雖然有一些人垂慕阿茜婭的美麗,死活要來,可一看就知道都是些勇於私鬥、怯於公戰、完全沒有信義的小流氓,真去了隻能壞事。如此重複多日,眾人心境大冷,也就徹底不作此想了。   這日風向已頗顯穩定,眾人又已準備齊備,自然準備出發。昭元等幾名弓箭手備的都是軟甲,配輕盾,連隨行的幾名水手也都各自配發了一套。腓特烈和威廉天生力大身粗,需要在前麵吸引敵兵,因此穿帶的都是特別打造的厚盔重鎧。這等特製的剴甲,其厚重能達到莫西幹不到十步之內便無法射透的地步。如眼睛處的鐵罩也蓋下,便完全隻剩一線。   眾人登船互相而顧,卻也就這區區十來個人,不免頗覺落寞。幾隻船上雖都顯得空空蕩蕩,下麵看熱鬧的人群卻是熙熙攘攘,似乎都是來趕著來看他們是怎麽去送死的。莫西幹等多拉了幾匹馬讓它們駝運箭支食水等物,準備上岸後也一樣跟隨。眾人雖然說是上島拚命,其實做了這許多準備之後,都覺成功還是很有把握的,自然也就沒什麽心思寫遺言。   這乃是逆風而行,必須得不斷轉帆之角度,以“之”字形才能前進。因此,既然一日之路程需要好幾日才能到,眾人的時間也就估算得早了一些。一切順利的話,待到了那裏,想來便也是大祭中間的光景了,應當是海盜們最輕敵的時候。   眾人行了兩日,已是能勉強從桅杆上望到伊沃島了,都有些緊張起來。待繞到東麵,卻又花了整整一天功夫。等占好了上風頭,眾人便將帆取下,將幾隻船用桂葉、葡萄藤、酒壇等物打扮起來,然後讓那幾隻迷惑海盜的疑船先行飄去。其上麵看守的人,自然乘小船回到這邊的主船上。至於主船上的人,自然都是伏在船弦從窺視孔朝外看,要作一船無人狀。那些馬匹自然都綁住嘴巴不讓它們亂叫,而且還擺得開開地拴好,準備給那些海盜們一個“東麵之人又有新的祭禮方式”的印象。   在這之前,眾人本來都甚是緊張,生怕還沒靠近就被海盜發現其中有詐。但看了一氣,卻覺自己等實在也是太過於膽小了。那些海盜們橫行多年,壓根就沒把外人放在眼裏,又哪裏會這般徹夜了望?即使了望了,這麽遠的距離,天色又這麽暗,又怎麽可能看得清?   這時已是時近淩晨,眾人之船開始慢慢飄近那島。由於離天亮還早,船又飄得甚慢,眾人關注了一氣,紛紛不耐煩起來。於是大家便想隻留一人了望,其餘人都睡覺。一輪抓鬮之後,昭元成了第一人。當然,也可能是最後一人,因為等上島後,那便不需要了望了。   昭元運氣不佳,不免有些氣悶,隻好自我安慰,說是守夜者可以極天觀望,吞吐星華夜露,利於修身養性。星光之下,他已能時不時地看到遠處隱隱約約漂浮著的東西,果然是有船有筏,但都不是很大。待到近了些,已能確認那些確實是從東麵飄來的祭品船筏。但昭元看了好幾個,卻並無西麵傳說中以綁活人為祭的。   各船筏間,時不時還有一些黑影遊動。它們伴隨著一陣陣的水柱,時不時還拱翻一筏,卻是鯨群正在遊動。原來它們也想趁這祭禮之時大快肚腸,是以在這北風吹來,海麵略有寒意,其餘海物都深藏水下之時,仍然歡天喜地出來覓食。   遠方的伊沃島雖然漸漸露出了一個小點,但怎麽看也還是有數十裏之遙。昭元再看看天色和風向,不禁暗想:“這些放筏人可也看的真準。等這些竹筏飄到伊沃島時,當正是上午,那些海盜們自然也就不用早起了。不過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這些鯨群晚上不睡,可就先吃了不少了。”   他看了看那些躍動的身影,那頭被自己硬是折磨成坐騎的虎鯨又漸漸浮於腦海:“它實在是我見到的最巨大、但也是最凶悍、最聰明的野獸。說起來它本來也是海中霸王,不料碰上了我,卻硬是被我折騰成了坐騎。不知它當時心中作何感想?是會一見到我,就嚇得趕快回避,還是會邀請一大群同伴,要一起來拱翻我的船好複仇?”   昭元想起騎坐在那鯨背上的迅捷舒適和隨心所欲,不自覺地便覺那虎鯨越來越可愛起來。但想了一氣之後,自己也覺可笑;頹喪之餘,不免也有些朦朧之意。   也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忽然一聲大響,而且似乎就在不遠處。昭元夢中一驚,恍惚中還以為是已然靠了岸被敵人發現。他急忙驚醒過來,卻見船其實還離那島甚遠,隻是遠處一個巨大的身影正自又沒入水中,乃是一頭大鯨剛剛躍起。   那大鯨起沒處,似有一個大些的色彩鮮豔的筏。看來,那巨鯨是想將其拱翻,偷吃上麵的東西。昭元正想再極目細看時,眾人卻也已大都醒了過來,但一見是大鯨躍起而昭元正在細看,便都嘲笑他死在臨頭還狂想騎鯨之樂。   昭元也不爭辯,隻是笑了笑,繼續看那鯨騰躍。眾人見無甚希奇處,也就嘟囔著繼續睡覺。那巨鯨接下來依然是一下下的騰躍,雖然聲音也是不小,卻再也沒人醒來捧場。   那巨鯨拱了好多下,但那木筏甚大,每次雖都是劇烈晃動,但卻始終沒有翻沉。那鯨沉寂了一會,不再硬拱,而是以頭觸之一側,將那木筏漸漸朝昭元座船推來。昭元先是一愕,繼而明白這鯨是要將其抵到自己船邊,借助船體防止那木筏隨水自然卸力,從而容易拱翻。   昭元越來越感興趣,隻覺這頭巨鯨的聰明程度,全然不在當初自己騎的那頭之下,不免對它頗起好感。他想起這些筏上的東西若是不被這巨鯨所食,自然便會飽了那些海島盜賊,便一個念頭起來:“若是到我座船邊它還不能得手,我便助它一臂之力。說起來,我也是謝它的同族兄弟當初載我們與敵人血戰之功。”   那巨鯨不疾不徐將那海筏遠遠頂將過來,周圍卻是一絲波浪也不顯,實是令人歎為觀止。昭元心想:“這海中巨物,平穩控水之術當真是天下無雙。”那木筏漸漸靠近,星光之中,其色彩越來越顯鮮豔明麗。它似乎非常不同,與先前所見的幾艘筏船上直通通地擺著酒壇、美食和金銀等物沒有半點一樣,似是上麵載有某種極隆重的祭禮。   昭元既是大祭師出身,自對這祭禮的興趣越來越大。等看得眼睛都瞪痛了之後,他忽然發覺那木筏上麵原來全都是鮮花堆起來。昭元恍然大悟:怪不得雖然夜色朦朧,星光暗淡,也絲毫掩不住它的美麗。如此隆重的花筏之上,究竟是要獻給海神什麽大禮?   昭元正在暗自感歎,忽然發覺那花筏正中似正躺著一個人形。他心頭驟然想了起來:先前自己等還曾議論,爭吵是否真有活俘虜被獻給海神之事。那麽現在自己親眼所見的,會步會就是這等之事?   昭元一想到這裏,立刻心頭主意大變:“若是有人,那便絕不可讓這巨鯨生吞了。老船工曾說過,愛琴海有為英雄勇士之死配以花筏的傳統。往往其越是英勇無敵,受人欽佩,花筏便越壯觀美麗。此花筏如此華麗壯美,可說是全愛琴海之冠,定然是一位極勇猛的勇士才配享用。他現在雖然被俘,作為祭禮獻給海神,但即使是敵人也並沒有敢褻瀆他,而是給他配了如此瑰麗的花筏。如此一位英雄,無論生死,其身豈可被用來果這海獸之腹?”   想到這裏,昭元心頭更是蠢蠢欲動,覺得無論此人是希臘一方還是特洛伊一方,都必然是愛琴海的傑出勇士。若是其還活著,那麽自己不但全了一位英雄之命,更能直接邀請他參加自己等人的剿滅海盜之行。此人被俘後既然被作為祭禮,定然是位英勇不降之士,斷不會如那幫貪官一樣,對這等有利萬民的事袖手旁觀。   昭元有了此念,怕那虎鯨發現這大船上有人、心生顧慮而不來,便慢慢伏低身體,隻以船弦上的窺視孔來作觀察。他準備待那虎鯨接近到自己一躍可至之處時,便飛身躍上鯨背,如先前馴鯨一般整治這頭倒黴的虎鯨。反正不管怎麽樣,他是要救下這位勇士之命的。   那花筏已是越來越近了。昭元一麵注視那虎鯨的行動,一麵將身邊的一卷帶抓勾的繩索挽在手中,準備它萬一不來,自己便用抓勾將那花筏抓住,然後再想辦法驅逐這頭巨鯨。幸好那虎鯨似甚是休閑和樂,漸推漸進,並無悔意。漸漸地,那花筏離船弦已不足十丈。   昭元忽然發現那筏上之人似乎並非一名什麽勇士,而是身形纖細,苗條阿娜,竟然似為一女子。昭元吃了一驚,使勁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看。隻見其人雖尚在花叢掩映之中,看不大清楚,但其身形卻必是女子無疑。   昭元頓時大失所望:“救還是要救的,隻可惜征服伊沃島的事,看來還是隻能是我們幾個了。”但轉念一想,忽然憶起老船工也曾說過,說是根據愛琴海以北的黑海傳說,那裏有一個勇猛善戰的亞馬遜國,其戰士都是美麗的女子。難道這便不可能是她們中的英雄麽?   昭元想到這裏,立刻又高興起來,信心也大增。那花筏已漸漸靠近船弦之下,自己從窺視孔中已快看不見了。昭元知道那虎鯨馬上就要發動,當下微一估算方位,猛然抽身一躍,無聲無息地落到弦外。半空之中,他已見那巨鯨之背果然就在自己正下方,而且還似依然未覺。他凝神靜氣,釋力於抓勾之上,身體輕如一片鴻葉,落向那巨鯨之背。   昭元已先有了上次的經驗,知道初馴巨鯨時極是爆烈危險;其若是狂翻之下,極可能帶翻那花筏。因此他人還未落實鯨背,便先用抓勾勾住了那花筏一端,用柔勁一拉。那花筏立刻脫離巨鯨之吻,朝一側飄開。他自己則運足功力,身體一翻,雙手先行著落於那巨鯨之背部,要以最快的速度馴服於它。   那巨鯨忽然發覺花筏離開了自己,正待再追,昭元已貼身直落其背。那虎鯨一經刺痛,居然立刻便平穩下潛,並不翻滾。昭元心中微覺奇異,又立刻翻至其腹,依樣施為。那巨鯨居然配合默契,立刻便又是上浮。昭元大感奇異,一下又翻身騎坐鯨背,手掌亂摸,越摸越覺熟悉。   昭元忽然啞然失笑:“原來這虎鯨就是我當初馴服了的那一條,怪不得如此聽話。可笑我還以為自己忽然之間真成了海神,全海的巨鯨都服服貼貼了呢。嗯,這次我下手過重,乃是全沒必要。接下來若有美食美酒等物經過,我當讓它大快朵頤一番。”他大感舒心,輕輕拍了拍這頭坐騎;那虎鯨也身體略轉,甩頭擺尾,依然極是平穩。昭元知它體認到自己關懷之意,心頭大喜,頗覺這頭坐騎無不隨心,一時間竟根本不想再回船去。   待興奮稍平,看看那花筏已然飄遠,已無傾覆危險,心下已是完全放下心來。昭元感到身下坐騎既威猛,又溫順,外麵遠處又正好有三三兩兩的船筏等物飄著,不免得意之心大起,立刻便驅它往外遨遊,直取那些飄近的船筏。每次到近前,都是昭元將那船筏直接掀翻,接著那虎鯨便大口一張,全數吞入口中。每次一吞之後,那虎鯨口中便會嘎嘎連響,不一會便會將殘渣和咬碎的酒壇殘片塗出。然後它便一個勁地搖頭擺尾,似乎極是受用。待到近處再無適合的船筏,昭元心中得意之情已是大慰,才驅其返回船邊。   昭元讓虎鯨慢慢朝那花筏靠去。那花筏越來越是醒目,其上的鮮花一朵朵在海風中伸展,襯托著那位女子的身形,也愈發美麗動人。昭元暗暗感歎:“這女子到底是什麽人?是不是就是亞馬遜的女英雄?老船工曾說過,亞馬遜女戰士們能將美麗與英勇融為一體。我等當初都還以為他隻是在吹牛,但現在看來,卻是我等見識短淺了。”   那虎鯨體會到主人心意,這最後幾下遊動極是平緩,靠上那花筏時,更是全無一絲震動。昭元小心翼翼步近那花筏,但見那少女身批著極華麗輕柔的盛裝,一雙柔美之極的纖手輕輕攏在腰間,玉般的肌膚處微微現著金色的束帶,一眼望去,直如仙女臨凡。   昭元情不自禁地讚歎她的美麗,心頭也越來越是奇異:“這麽美好和柔軟的小手,握握我們中土的芙蓉劍還差不多。難道就這麽一雙手,也能如男子般握矛持盾去打仗?打死我也不相信。”昭元驚歎之意越來越越濃,見那少女裙上身上都撒滿了一朵朵的鮮花,臉也掩映在鮮花之中看不清楚,當下便將身輕輕一縱,悄悄躍上那花筏。   等昭元將那些撒在她臉上的鮮花一朵朵輕輕移開,一位清麗絕俗的少女,終於整個呈現在閃爍的星光和微吟的海風之中。隻見她頭戴桂枝和寶石鑲嵌成的王冠,金黃色的柔發絲絲垂順在耳際肩際,伴隨著微微的呼吸而輕輕起伏,真是如珍珠般動人,如寶石般幽美。她雖然還在睡夢之中,臉上肌膚卻微微泛著紅暈,平和中含著美的升華,浪漫中擁著美的神蘊。 萬王之王 第四十四回 愛琴之海遇美神(三)      昭元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呆住了。他怔怔地望著那少女,但見她細眉櫻口,唇綻芬芳,簡直就如自己心目中長大的冰靈一樣美麗可愛。她靜靜地躺在鮮花之中,身上的輕紗和鮮花卻都掩藏不住她的美麗,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為她而生,所有的一切又都似乎是為她而存。她雙手輕輕地攏著金帶,更顯得纖腰一握;她修長玉腿之下雙足赤裸,直如冰雕雪鑄的一般,更顯得秀美無倫。她似乎是在做一個美好的夢,又似乎在等待著所愛的人來親吻,微微的海風似乎是她的呼吸,閃爍的星光卻更是她夢境中的心靈。   昭元盡管已可說是閱人無數,但此時此地麵對這樣的美好,卻竟然仍是不知所措,甚至已全然不知自己是否還存在於這個世上。他隻是直覺似地知道,在這位少女麵前,所有的美都已失去了意義。他甚至有一種感覺,這位少女的美已將周圍的一切,甚至包括自己在內,都融化得不見蹤影。   良久良久,花筏忽然微微一動。原來那虎鯨久不得主人之令,微微動了一下。昭元心神一震,定了定心神,連忙又輕輕縱回虎鯨背上,竟完全不敢再朝那少女看一眼。他心頭砰砰亂跳,不住地暗罵自己:“我笑那特洛伊王子毫無自製之力,一見美女便忘乎所以,可我現在不也是一見了她,便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姓甚名誰麽?我怎的忽然如此好色?我自認早已在天竺和師尊、師兄弟們通達世情,早已能做到看絕代美女也不過是骷髏白骨,絕不因其而影響自己之思維的。可是現在,我卻怎麽又如此大大退步?”他拚命逼自己自怨自哀,竭力不讓自己去想別的,可腦中另外一個念頭仍然越來越是清晰,也越來越是廣大:“可是她……實在是太美了。是人皆有愛美之心,這自然便是本性。難道這也錯了麽?”   昭元想著想著,忽然又一個念頭起來:“為什麽我一看到這位少女,就想起了長大的冰靈,雖然她們其實非常不同?我能對冰靈的傷心無動於衷麽?冰靈說的明明白白,要當我妹妹,可我為什麽還總是對她有非份之想?要是她不是那樣美麗可愛,我還會那樣想麽?我在天竺的時候,難道真的做到了對美麗視同白骨麽?我真的有可能做到那樣麽?師尊和師兄弟們,難道也真的做到了麽?”   他心頭越來越是迷惑,忽然又一個念頭升起:“我為什麽不敢再回頭看她一眼?我若是不敢回頭看她,那便是不能視若如無物。既然不能視若無物,那麽如果我以為不回頭看她便可以不受她的美麗幹擾,還不是一樣的掩耳盜鈴?”   昭元忽然間有了一個極好的回頭再看的理由,立刻便有了無數嗷嗷待哺、無可遏製的再看那少女的念頭,但同時又有無數揭穿他自己虛偽的義正詞嚴的聲音。百念交集之下,他終於還是回頭又看了看,心中立刻大是輕鬆:“我終於能回頭看她,那便說明我心中其實已不以她為意了。既然如此,那便自然可以好好看她救她了。”   昭元一念及此,心中自然大覺有理,腦海中已全然為這少女所據,哪裏還能去深想自己此念是否真的沒有明顯矛盾?他呆呆望著這位靜靜臥在花叢中的少女,便如麵對一件天地間從來沒有過的絕代珍品一樣,仿佛自己哪怕隻是碰她和她的花筏任何一下,都會沾染壞這絕美絕美的珍品。   昭元心頭浮想聯翩,雖然明知自己應該去將她喚醒,可卻又舍不得破壞她與整個大海、整個星空的和諧。他每一次顫顫地伸手過去,都會更加顫抖著縮將回來,因為無論他怎麽給自己壯膽,都無法有勇氣去觸動眼前美麗的一分一毫。   昭元想著想著,居然對那特洛伊王子的瘋狂舉動莫名其妙地起了一絲理解:“他當時忘記了一切,拋棄了一切,雖然可惡,但似乎也不是全然發瘋。”想到這裏,忽然一個警惕之念起來:“我忽然間覺得他並未全然發瘋,難道正是因為我自己也在發瘋?這位少女到底是誰?她從東麵飄來,那自是特洛伊一方的所在。……難道……難道她便是傳說中的海倫?”   一想到這裏,昭元心頭立刻起了一陣戒懼和鄙夷,腦中立刻清明起來:“是了,也許特洛伊人終於認識到她是惹禍的主因之一,便借這一次祭海將她趕了出來。如果真是這樣,那倒是愛琴海之福了。”他朝那少女望了幾眼,心頭已是平複如初,再也沒有了初見她時的意亂情迷。   昭元微一沉吟,又輕輕爬上那花筏,伏低身軀,緩緩伸出手去,要將她喚醒。忽然間他又是一個念頭起來:“不對呀,她的氣息如此清純和幼稚,身軀也如此柔美和青春,麵目也似乎跟我相差不多,怎麽看都是隻有十六七歲的樣子。那海倫十年前即已是斯巴達王後,豔名傳遍大海諸國,怎麽還能如此年輕?難道她就真能保持容顏到這種程度麽?”   昭元心頭微動,一方麵覺得那海倫如果不能如此美麗,便不可能讓那特洛伊王子做下那等發瘋之事,一方麵卻又覺得這少女的清新、純潔和美麗完全是出於天然,實在沒有一絲一毫靠保養得來的模樣。他心中實在無可判斷,念起如波,思慮許久,卻仍然無可明確。   恍惚之間,昭元似已被那少女輕輕呼出的無限美好芬芳的氣息所融軟,身體不自覺地越伏越低,竟然已經微微擦著了那少女的櫻唇。昭元頓時醒悟過來,大罵自己無恥,急忙端坐起來。他勉強震懾住心神,極力猛想:“不論她是誰,起碼也得先將她喚醒再問,才是妥當。我閱人成百上千,她到時若是想說謊,應當瞞不過我。”   可這少女如此美麗,與自己先前所審問之人全然不可同日而語,若真是撒嬌說謊,自己就一定能分辨麽?先前麵對冰靈的時候,自己總覺得她年紀幼小,應當不會說謊。可她不是明明在和自己初遇時,裝作了許多天的癡迷?而且即使自己後來知道了她當初曾經瞞過自己,不還是對她後來的訴說全然相信?而眼前這位少女的美麗,簡直天造地設地暗合、甚至超越了自己對冰靈所能懷下的一切美好期望。對於她,自己難道就真能冷靜分析麽?   昭元想來想去,始終無可委決,那勉強伸出的手便也無可繼續。他輕輕歎了口氣,忽然想:“我何必總要將世人都想得如此邪惡?難道是因為我心中惡念本多?還是隻因為我僵硬地遵照杜先生所說,凡人凡事都必須有所心防,絕對不可輕易全信?可這位少女的美麗天然而又純潔,全然看不出絲毫機心;就算我要防普通之人欺騙,她卻又怎可與普通之人等同?我不願承擔被海倫欺騙的後果,卻為何不去想想,萬一她確實是一位無辜少女,卻被自己以懷疑的方式來問訊,她心裏會是什麽感覺?我是男子,自當多冒一些險,多擔些委屈。她是女孩子,年紀又比我小,豈可讓她來承受過多委屈?”   昭元想到這裏,要喚醒她的主意已定。但他心念一轉之下,卻又覺得她纖纖弱質,若是一醒來,忽然發現一名男子正在身旁瞪著自己,定然會大為驚慌。他微一沉吟,覺得這少女似乎不是被人點中了穴道,便躍回鯨背,運起淩空指力,在那少女的人中等幾處感覺敏銳些的地方輕輕點了幾點。他見這位少女肌膚柔嫩,似乎一觸就會破一般,因此潛意識裏就不敢輕易碰她;甚至連施展指風時,都怕施手過重,聲怕疼痛、驚嚇到她。   如此憐惜之下,昭元初始幾指便很有些過輕。那少女酥胸微微起伏,仍是絲毫沒有醒的意思。昭元待要加重指力,又恐淩空出指,力道到底不如直接以手相觸來的隨心。想了幾想之後,他終於還是又爬到那花筏上,輕輕揉按她穴道。   那少女被他揉了幾下,呼吸之勢稍稍大了一些。忽然間她嚶寧一聲,檀口微動,小手也微微顫動了起來。昭元急忙躍回鯨背,竭力讓自己麵上沉靜下來,隻是注視著她。那少女胸脯起伏,櫻唇微張,忽然睜開了雙眼,雙手也摸向了旁邊的鮮花。她似乎還不太知道自己正處身於花筏之中,眨了眨眼睛,身體慢慢地想要坐起來。昭元先已命那虎鯨沉下身軀,隻隨著輕輕海波時不時微露自己之眼。這樣一來,她初醒之下,一時間覺察不出身邊還有別人。   那少女慢慢從花叢中坐起了身軀,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緩緩向四麵張望。她雙眼簡直就是兩泓清澈已極純潔已極的蔚藍,既似天空的神韻,又似大海的意境,再配上她那被王冠束攏,絲絲垂下的柔發,當真是美得如仙女一般。   那少女似乎對自己的處境並不十分清楚,但又似乎十分清楚。她呆呆望了幾望,眼中漸漸流下了淚,默默地哭了起來。昭元心頭大是不忍,眼見她身體隨著哭泣聲而微微顫抖,幾乎就要忍不住要去撫摸安慰她,聽她傾訴說委曲,幫她排除萬難。但左思右想之下,終於還是想要看她在全無外人的情形下,會如何自然反應,便硬是咬牙忍住,沒有上浮現身。   那少女雖明明見眼前不遠處就有一艘大船,卻也並不呼救。她哭了一會,便又慢慢閉上眼睛,任憑淚水流下,身體也緩緩又躺了下去。   昭元見她淒楚可憐,全無半點滄桑婦人的舉止,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與憐惜,催動那虎鯨慢慢浮了上來。他盡量端莊正坐,用極平靜的聲音朝那又靜臥於花叢中的少女輕輕道:“姑娘,你怎麽會在這裏?”   那少女一聽,全身都顫抖起來,竟然又閉緊了雙眼,似乎極為害怕。但與此同時,她卻又似不敢收縮身軀避開昭元的聲音來向。昭元知她心中害怕,又放軟聲音,用對冰靈說話的語調軟軟地道:“姑娘,你別害怕。我是……是……不會傷害你的,你……”   那少女終於睜開雙眼緩緩坐了起來,卻看見就在眼前的地方,昭元正騎在一頭巨鯨上朝自己問話。她臉上害怕的神情更甚,櫻唇連抖,始終說不出一言,眼中卻終於又流下淚來。昭元歎了口氣,憐意大起,也不管自己還在鯨背上,離她還有數尺之距,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撫慰她。   那少女一見到他終於向自己伸出手來,眼淚更是嘩嘩不住。她全身都顫抖了起來,忽然一下子向昭元跪了下來,顫聲道:“偉大的海神波塞冬啊,我願意當你的祭禮,當你的妻子,當你的奴仆,供你任意使喚,任你隨意侮辱,隻求你放過我們的特洛伊。”說著以頭伏在鮮花上,雙手平放在頭的兩側,乃是愛琴海最莊重的頭手禮。她的身體依然因為害怕而在顫抖不停,聲音也是止不住地顫抖著,可說話間卻透著無怨無悔、悲壯堅毅之意。   昭元一怔,既而明白這少女既見到自己乘巨鯨從海中浮起,自然便將自己當成了海神化身。當下他忙道:“你不用向我行禮,我不是什麽海神。”   那少女聽他連說了好幾個不字,抬起頭來,美麗的大眼睛中滿是淚水,更是害怕。她雙手交疊胸前,閉上眼睛懇求道:“偉大的海神啊,你為什麽不肯接受我?你為什麽不肯接受特洛伊的獻禮?我們到底要怎樣,才能補償您的憤怒,讓您重新對特洛伊懷有憐憫?您已經派人蹂躪了我們的家園,您已經奪走了我的父親和無數特洛伊勇士的生命和尊嚴,現在特洛伊的人民把我,我偉大的父親唯一的兒女,獻給您作祭禮,您為什麽還不肯饒恕特洛伊?”   昭元見她說得淒涼,心頭也不禁湧起一陣辛酸,道:“姑娘,你弄錯了,我真的不是海神,我不過是一名普通的海客。”那少女聽了他的話語,呆呆地看著他的身體,又看了看他座下騎鯨,神色間更是恐懼,淚水絲絲而下:“偉大的海神啊,您帶了您的神聖座騎同來,卻為什麽還不屑於在祭禮麵前承認自己就是海神?難道您奪去了特洛伊英雄們的生命和尊嚴,還要用這來侮辱特洛伊的女兒,侮辱英雄們終愛無悔的特洛伊?”   昭元歎了口氣,知她本來便是作為獻給海神的祭禮而被送至海上,現在又親眼見自己能騎乘巨鯨,肯定認定了自己就是海神。她既已對自己的話產生了誤解,急切之間,自己又如何解釋得清?那少女見他搖頭歎氣,顫聲道:“偉大的海神啊,你不要我作祭禮,可是我求您,求您不要再侮辱我偉大的父親和我心愛的特洛伊。我這便追隨我的父親去了,隻求您不要再施怒於我親愛的家園。”說著又向昭元一俯身,忽然身體一側,就要向海中倒去。   昭元大驚,知她有尋死之意,連忙飛身躍至花筏上將她攬住,急道:“你……怎麽可以輕易尋死?這怎麽可以?”那少女也不掙紮,隻是在他懷裏微微仰過頭,喃喃道:“偉大的海神啊,你……終於肯要我了?”   昭元見她總是一口一個“偉大的海神波塞冬”,這下又見了自己這快捷無比的身法,隻怕心中已經更加認定自己就是海神了。自己若是再不承認,她很可能還是要尋死。便是自己真能說服她相信自己不是海神,她隻怕也還要任花筏漂浮到海神那裏去,結果自然是會被海盜們侮辱。他想來想去,終於道:“我……要你了。”   那少女似乎終於舒了一口氣,停了停道:“偉大的海神啊,您對我們的祭禮滿意嗎?您不會再懲罰特洛伊了嗎?”昭元歎了口氣,莊容道:“我非常滿意。我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懲罰特洛伊了。”他見那少女又是欣喜,又是敬畏,似乎都還不敢相信自己許下的乃是莊重的諾言,便運起功力,揮掌朝海中猛地一劈。那海水立刻如山般朝兩側分開。白茫茫一片水霧籠罩中,昭元鄭重道:“我,海神波塞冬,親自對著我的大海和尊嚴發誓,從此不再懲罰特洛伊。”   那少女如釋重負地閉上了雙眼,身體也完全鬆弛下來,整個人都軟綿綿的任由昭元抱著。昭元但覺懷中溫軟柔美,那少女吐氣如蘭,一時間竟然也不舍得放手,便攬著她輕輕地在花筏上坐下,讓她輕輕坐在自己腿上。那少女軟軟的身體斜斜依偎在他懷裏,一雙美麗的玉足就掩映在群花之中,當真是如美神降世一般。一時間,昭元腦中甚至都起了一個無比虛偽的念頭,幾乎就想永遠不告訴他自己不是海神,永遠這樣摟著她,與她相依相偎。    萬王之王 第四十四回 愛琴之海遇美神(四)      昭元心潮湧動,忽然懷疑這少女似是出發前飲了一些葡萄美酒,是以才會在花筏上睡了那麽許久。現下她的神智可能還沒有全醒,所以對自己拒絕承認是海神,才會那麽激動。昭元想到這裏,便暗中運起功力,貼住她的身體,暗暗替她輸了進去。那少女果然臉色漸漸平和起來,身體也不再顫抖。昭元知她酒意已是漸醒,心中既是快慰,又是憂心,竟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憂心什麽。   良久,那少女身體終於又微微動了起來。她忽然睜開了一下眼睛,看見昭元正在呆呆地望著自己,臉上一紅,連忙又閉上眼睛,似乎想說什麽又不敢說的樣子。昭元便待想問,卻又不知該問什麽好,隻得忍住。又過了好一會,那少女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輕輕地道:“偉大的海神啊,你是要讓我當你的妻子呢,還是當你的奴仆?”   昭元心頭頓時一陣狂瀾,竟然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那少女說完這句話後,臉色緋紅,玉般的肌膚和玫瑰般的紅暈交相輝映,身體更是微微顫抖,似乎是在為他即將到來的答複而惶惑、恐懼和期待。   昭元呆呆望著她,望著她那極是可愛、卻又極是可憐的少女羞怯,心頭憐愛陡然如火山一般地爆發了,脫口道:“當然是當妻子!”那少女臉上紅雲大起,簡直就如燃燒著的紅雲,嚶寧一聲,整個人都縮進了昭元的懷抱,軟軟的身體也驟然熱得燙人。昭元心頭大動,刹那間再也控製不住,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在她臉上輕輕親了一下。   那少女臉兒更加緋紅,如晚霞紅雲一般輕盈,也如紅寶石中的神光一般靈動。昭元親了她一下,心頭本來立刻大悔,怕自己以海神身份行此一事會讓她覺得唐突。但看她如此嬌羞不勝,知她很可能心中也對自己有了好感,未必便全是攝於神威或遵守祭禮的本份,心頭頓時又不自覺地陣陣狂喜。一時間,他心頭幸福的感覺便如潮水一般陣陣湧來;一波尚未退去,另外一波便又上來,總是將潮頭托得一潮比一潮高,也一波比一波更沁人心脾。   正在甜入肺腑的時候,一個念頭終於還是掩藏不住地起了來:“她……真的是一個不能再好的妻子,可我……難道就真的要娶她做妻子麽?她是海神的祭禮,我難道就真的去冒海神的名來娶她?”昭元想到這裏,滿腔熱情立刻化為冰冷:“冒名而娶人之妻,乃是自己極為鄙視之事。自己雖然身為大祭師,對那一套清楚得很,根本便不信神,可是她的心中,難道也能與自己一樣?也許她心中總以為自己要嫁的就是海神呢?”   昭元暗暗歎了口氣,忽然間有了一種感覺,似乎懷中人兒雖美好無限,卻正在離自己越來越遠。那少女似也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波動,喃喃道:“偉大的海神啊,你究竟在為什麽而不開心?”昭元歎了口氣,欲待要說,卻又不知怎地害怕那說出的後果。他想了又想,終於幽幽道:“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不是海神了,你還會做我的妻子嗎?”   昭元說完之後,自己心中砰砰亂跳,既盼她回答,又生怕她回答。此時昭元的心頭,簡直都比當時這少女問自己是要將她作為妻子還是作為女奴的時候,還要緊張千倍萬倍。那少女睜眼看著他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了許久,終於放心地閉上了眼睛,臉上本已漸漸消褪的紅暈又慢慢爬起,輕輕道:“不論你以後當不當海神,我……我總是你的妻子。我跟你到天涯海角,永遠都做你的妻子。”   昭元一聽此言,頭腦便如被一陣喜之潮衝得支離破碎,但覺騰空整個大海都裝不下自己的欣喜。他情不自禁地將那少女摟緊,與自己緊貼起來。兩人的心都砰砰亂跳,似乎是有一根無形的金線,將二人之心悄悄連接在了一起。   那少女體會到他的狂喜,更是羞得掙不開眼來。良久,她才又喃喃道:“我……知道你永遠都會愛我,保護我,也保護我的族人。不管你以後是不是海神,我的一切都永遠在你身上,我……也盼你永遠都愛我疼我。”昭元微微一笑,輕輕拍她柔軟如綿的身體,湊在她耳邊道:“我一定會的。就算我不愛自己,我也要愛你到永遠。”   這少女方才看昭元之時,眼中雖然還是羞澀之意無可掩藏,但卻已不是象先前那樣又些癡迷之象。現在,她又如此回答,不再老是先說“偉大的海神啊”,顯是她心中其實已經對昭元的海神身份有了些懷疑。但她回答昭元的時候,卻反而更是深情款款,堅決無比,自是令昭元心頭陰影盡去,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無盡的幸福。   良久,昭元才稍稍鬆開緊緊攬住她的雙手,細細看著她羞紅的小臉,心中忽然一陣好笑:“我連她的名字都還不知道,卻居然已跟她訂下了百年之盟。”當下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麽名字啊?”那少女嬌羞一笑,低低道:“我叫伊絲卡。”   昭元笑道:“伊絲卡,伊絲卡,果然是好名字,跟你一樣美麗可愛。我以後一定要天天叫你的名字,也要天天這樣看你的人。”伊絲卡羞得臉色紅得象初熟的蘋果,可是卻仍然掩飾不住她的歡喜之情。良久,伊絲卡才道:“你……叫什麽名字?”   昭元一笑,道:“我不是叫波塞冬麽?”那少女見他還在耍自己,自己卻又不好追問,心中一急,微微低下頭,眼淚又要流出。昭元嚇了一大跳,慌忙道:“我來自極東麵的中土,我有好幾個名字,比如景元、屈元、昭元和彌陀。哪一個方便,你就叫哪一個吧。”   那少女將頭貼在他胸前,輕輕道:“怪不得你長相和我們不同,使得我一見你,就覺得海神真的出現在我麵前了。這麽許多名字,你……你最喜歡哪一個呢?”昭元笑了笑,又攬起她肩頭,道:“他們通常都叫我昭元,你也這樣叫吧,好不好?隻是你叫一聲我的名字,我就要回叫你一聲。”伊絲卡臉上又是一紅,但卻終於輕輕叫道:“昭元哥哥。”昭元一笑,道:“伊絲卡妹妹,昭元哥哥要天天這樣叫你。”   伊絲卡臉上發燙,整個身體都緊貼著他,身體全無一絲著力;昭元更是神魂顛倒,歡樂實是無可言表。忽然間昭元心頭一震,想起冰靈曾經要自己不要別的妹妹的,自己現在卻怎麽又叫她妹妹?但轉念一想,卻又釋然:“靈兒隻是不要別的妹妹,伊絲卡卻是我的妻子。我和她的妹妹之稱,不過是顯得親熱而已,當然是不同的。靈兒不過是小孩心性,老是怕別人也來學她撒嬌和她分寵。”又想:“不過我和伊絲卡既然是夫妻,那麽這等哥哥妹妹的稱呼,若是在別人麵前,便顯得太過肉麻。看來以後人前的時候還是老實一點好。……至於人後嘛,嘿嘿。”他低頭看了看懷裏依偎著的伊絲卡,心頭說不出的得意和快樂。   正在神思飛揚間,他心中忽然又想起一事,便低下頭去,對伊絲卡輕輕道:“我還有一個妹妹,很可愛很可愛的,但是她這次沒有一起來。將來……將來你會不會喜歡她呢?”伊絲卡的身體輕輕動了動,卻仍是緊貼在他胸前,隻是喃喃道:“隻要是你喜歡的,我當然也會喜歡啦。可是……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我呢?”昭元一笑,輕請撫摸她的柔發,道:“她也一定會喜歡你的。你這麽美麗,又這麽喜歡她疼她,她怎麽會不喜歡你?”   伊絲卡身體又發燒起來,貼著昭元胸前的小臉更是熱得象在燃燒一般。昭元也感受到了她的羞意和喜悅,隻覺自己的心似也已被她的羞喜燃燒化了一般。過了好一會,伊絲卡將頭又朝他懷裏貼了貼,似乎還想要鑽得更深,良久才輕輕道:“無論你是不是海神,你也一定看過很多美麗的女孩子。在你眼中,我一定隻是個醜丫頭,怎麽能當起你這樣稱讚?”   昭元嘻嘻笑道:“若然你都隻能算是醜丫頭,這世界上便根本不會有美麗二字了。當初我一見到你的時候,你躺在鮮花叢中,我幾乎都以為你就是那傳說中引起傾國戰爭的海倫。可是後來,我湊近看了許久,才越來越覺得你不是海倫。”   伊絲卡聽他說到這裏卻又不說,心頭鹿撞,想要問他,卻又欲言又止,隻能在心裏盼他自己說出來。可昭元卻不知是在使什麽懷,始終不肯說,急得她又是羞澀,又是緊張,又是恨他。良久良久,她終於鼓足了勇氣,輕輕道:“為什麽呢?”昭元撫著她的身體,低下頭去,湊在她耳邊道:“因為我覺得你比她更美千倍萬倍。她怎麽能跟你相比?”   伊絲卡羞得無以複加,將臉緊緊貼住他胸,要藏起來不讓他看見自己的模樣。可昭元卻將她的纖腰輕輕摟起,讓她與自己麵麵相對,笑道:“你睜開眼睛看著我,不然我就要親你的眼睛了。”   伊絲卡無奈,隻好微微睜開了一下眼睛。她見昭元正傻傻地看著自己,心頭終於抵不住羞澀之意,正要趕緊閉上,昭元卻已癡癡道:“當時你於鮮花和海浪中靜靜而臥,我簡直就象是傻了一樣,真的。我看了你許久許久,才終於想要拂開灑在你身上的鮮花,因為我發覺它們遮住了你的美。可是當我真的拂開它們的時候,才發覺它們原來是襯托了你的美。它們是塵世中的美麗,而你的美,卻根本就不是塵世中所能想象的。因此,也隻有在它們的對比之下,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才能知道,美麗也有多麽大的不同,美麗究竟可以達到何等的程度。當時我真的後悔了,後悔我拂開了它們,輕易便將絕美絕美的你,暴露於這個邪惡醜陋和肮髒的塵世。”   他說完這些,伊絲卡已是眼睛緊閉,臉兒也越來越紅。她那單薄的身體和長長的睫毛都在微微顫動,既似是受不起海風的輕拂,又似是在悄悄感受心中那金箭的侵襲。昭元將她攬近自己,在她臉上輕輕挨了一下,輕輕放鬆了手。伊絲卡終於又貼在了他胸前,身體卻依然是微微顫抖。可是昭元,卻能清楚地感受到她心中的無限幸福和喜悅。   他輕輕撫摸伊絲卡的玉頰,緩緩續道:“那個海倫,怎麽能跟你相比?你除了有這些美麗,你的心靈更是無限的美好。而她縱然有美麗的軀殼,可這軀殼之下的,卻是一顆隻為自己享樂,絲毫不顧萬千生靈的醜陋之心。在我心目中,隻有那傳說中的愛和美之神維那斯,才能勉強和你相比。而且即使是她和你站在麵前,我也要毫不猶豫地把金蘋果判給你。”   伊絲卡卻喃喃道:“不,我不要你將我比作維納斯。”昭元笑道:“是不是你覺得她也有私心?”伊絲卡羞紅了臉,道:“不,不是。我是……”昭元道:“是什麽?”伊絲卡答不出來,直急得輕輕咬他耳朵,良久,才輕輕道:“我喜歡你,我喜歡你那黃金般的身軀,更喜歡你那黃金般的心靈,黃金般的命運。”說到後來,聲音已是低得幾乎聽不見。   昭元有些莫名其妙,但旋即又明白了她的意思。原來在愛琴海的傳說中,美神維納斯受到無處不在的宇宙本靈的無比垂青,於一個無限美好的時間裏,誕生於大海的泡沫之中。她誕生時刻,天地為她賜福,萬物為她歌唱,使她直接成為神靈。萬物之美,無論是能被想到的還是不能被想到的,無論是目力能見的還是不能見的,也無論是思維可及還是不可及的,全都被集於她一身。當她來到眾神居住的奧林匹斯山上時,山上所有的神,無論是男神還是女神,都被她的美而傾倒。男神們紛紛向她求愛,女神們則為她嫉恨,甚至還驚動了一向不屑於與人相比的命運女神。   一向風流的萬神之王宙斯,自然也毫不例外地加入了明裏暗裏的求愛者的行列。可令他驚奇的是,這位美神竟然堅決地拒絕了他的愛意。他嫉恨之下,便強行將維那斯嫁給了神界中早已年老,而且更以醜陋著稱的火神和工匠之神。維納斯十分傷心,但她依然不肯向宙斯屈服,後來更愛上了戰神阿瑞斯,繼而與之私通。   火神發覺之後,設下計謀,用羅網將這一對偷歡男女一網成擒。接下來他便急匆匆地將他們拿到眾神麵前,想要羞辱他們,尋求公道。然而當時眾神都感慨於維那斯的命運,看到這一幕,不但不同情火神,反而卻都覺得很是好笑。當時整個天庭中,竟沒一個神站出來指責二人偷情,甚至宙斯的親生兒子赫耳墨斯,居然也當著眾神的麵,公然說真希望那個被擒在羅網中的男人是自己。這件事自然也就隻好不了了之。   昭元知伊絲卡是不願意將自己比作那火神,也不願意她自己將來的命運和維那斯一樣委屈,忍不住暗笑她還是過於相信這些神仙之說,便道:“我的皮膚是黃色,那是我故土的顏色,也是我的許多偉大祖先的顏色。但我一路西來,沿途結識了許多的英雄,他們無論膚色偏白偏紫偏黑,也無論是偏文偏武,都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伊絲卡輕輕道:“在我們愛琴海的傳說中,最高貴的神,象天王宙斯,海王波塞冬,冥王哈德斯他們,身體都散發著黃金般的神韻。當時……當時你從海水中一現身,我就由衷地覺得你就是我的海神,真的。”昭元一笑,心想:“怪不得她一見我,就覺得我那麽象神。”他想了想,忽然笑道:“對了,崇拜光明是天下萬族的普遍傳統,傳說我的祖先也有是光明之神的。那麽我不是火神又是什麽?” 萬王之王 第四十四回 愛琴之海遇美神(五)      伊絲卡急道:“我不許你這樣說,我寧願你象戰神……”但她立刻便發覺自己說漏了嘴,羞得急急躲進昭元懷裏,根本不敢讓他看自己;大大羞急之下,竟然還哭了出來。昭元大是後悔,急忙道:“我錯了,我錯了,在我心中我的伊絲卡無限美好,就算是美神也不能相比。我一定會永遠愛她,給她快樂,讓她永遠不受傷害和委屈。”   伊絲卡聽他說的認真,終於漸漸不再哭了,輕輕道:“一向保護特洛伊的雅典娜,因為金蘋果,已經不愛我們了。現在愛特洛伊的隻有維那斯,她的情人戰神阿瑞斯,以及我父親從小的保護神阿波羅。我怎麽能和她相比?其實我……我覺得……”接下來的卻說不下去了。昭元怕她又想起前麵自己的失言,忙接口道:“你覺得你究竟應該象誰?我又應該象誰?”   伊絲卡欲言又止,卻忽然調皮地一笑,道:“不告訴你。”昭元微微一笑,卻也不敢再問,隻是輕輕摟住她的身體和她相依。伊絲卡暈生雙頰,身體軟軟地任他摟抱,簡直令他覺得全身無一處不覺幸福,全心無一念不暢快,甚至就連四麵的海浪和海風,也都象是在和他一起體味著快樂。他忍不住暗想:“我先前還曾經大罵,這‘愛琴海’三個字不知是哪個土人想的名字,如此容易讓人誤會。可從今以後,這三個字便不論怎麽想都不會誤會了。”   過了好一會,伊絲卡喃喃道:“將來……將來戰爭結束了,你會帶我去你的家鄉看看嗎?”昭元心中一動,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他本來因為樊舜華的緣故,羞憤之下離家萬裏,自覺這一生一世都不會再回去了。後來他對樊舜華雖然已不再象情竇乍開時那樣思念,可是偶一念及,都還是立刻潛意識就避開,心中可說是毫無回鄉之誌。但現在伊絲卡既然這樣說起,自己又怎麽能回答不回去?   昭元想了又想,終於還是道:“那當然了。我的家鄉很好玩,很大很大,比整個愛琴海還要大。那裏有很多的高山密林,有很大的江河湖泊,有很多的平原沃野,更有無數勤勞的人民。將來我會帶你去那裏,永無煩惱,天天快樂。”   他說到這裏,心頭實在不知道是什麽滋味。自己當初到處被人追殺、侮辱和利用,便連對自己中心耿耿的屬下,也不過就是為了將自己扶上王位、從此大富大貴。甚至自己刻骨銘心喜歡的人,竟然也視自己竟如草芥,以至自己終於羞憤出走。自己如果真的回去的話,又該去怎麽麵對他們?   伊絲卡道:“那麽你家鄉的那些人民……他們……他們會喜歡我嗎?”昭元道:“當然。”伊絲卡道:“那……你爸爸媽媽呢?他們……他們會喜歡我嗎?”昭元心頭一陣劇震,這一年多來本以為已能基本上都忘卻的往事,驟然間又全都湧上了心頭,刺得他心頭火燒般的痛。伊絲卡繞了這麽一大圈,顯然就是想問自己的父母會怎樣看她。可是自己這一生一世,母親根本就沒有讓自己見上一麵的機會,又怎麽能見她?   要論父親,那更是眼中除了王位之外什麽都沒有。雖然父親後來非常愧疚,對自己加倍的好,可是畢竟父子間隔閡已成;那種痕跡已隻能淡化,卻永遠也無可消除了。終父親一世,自己其實從來都沒能真正體會到,父子之間那種無言的心靈相通。如果真算起來,自己又能有哪一天哪一刻算是有過父母?更何況他們現在還都和自己,和伊絲卡陰陽懸隔?   伊絲卡感覺到他的異樣,心頭一陣擔憂,道:“他們會……會不喜歡我嗎?”昭元咬了咬牙,道:“我沒父母。就算有,他們也都早已離我而去了。”說完這句話,忽然覺得自己眼中有物盈然,竟已是幾乎忍不住哭了出來。   伊絲卡輕輕坐起身體,望著他眼中的淚光。她知昭元心中悲痛莫名,輕輕歎了口氣,不再追問,隻是伸出小手,輕輕攏起衣袖和輕紗,要替他擦去眼角眼淚,口中輕輕道:“昭元哥哥,對不起,我惹你傷心了。”昭元咬了咬牙,終於忍住了淚水,將她又再輕輕攬向自己,卻還是任她輕輕擦拂自己眼角,道:“不怪你,不怪你。其實,我從小雖然沒了媽媽,可是我還有爸爸的。他對我……對我……一直……一直很好……很好的,我其實也很幸福的。隻是後來,連他也離我而逝了。我……那時才真正成了孤兒。”   伊絲卡聽他說的悲切,看他強忍淚意神情,心中也不禁為他所感,竟不由自主地湧起了一種母性的光輝。她坐住昭元腿上,緊緊貼住他胸,一手輕擦他眼睛,一手卻輕撫他胸膛,柔聲道:“這麽說來,我其實還比你幸福多了。我爸爸……是不久前才去世的,我媽媽現在還在。我這許多年來,一直都有他們愛的。”她說著說著,本來是想要安慰昭元的,自己的眼淚卻不自禁地又流了下來。   昭元見自己這一傷感竟又帶得她回想起心往事,心頭大起悔意。他忙收壓思緒,靜了一會,勉強笑道:“你看我多該死,卻居然用自己的心事把這麽可愛的人兒引哭了。看來隻好讓你親一下補償了。”說著將伊絲卡的螓首摟向自己。   伊絲卡被他逗得噗哧一笑,思緒已然全斷,臉兒更是大紅。但她卻終於還是將櫻唇湊到他臉上,輕輕親了一下。昭元全身一陣麻軟,幾乎都要坐不住了,不自覺地便將臉繼續朝她那櫻唇收回的方向挨去,想要多留一刻溫柔。伊絲卡臉上更紅,急忙低頭,不讓他挨住自己的香唇;臉上更是紅霞片片飛舞,嬌美無限。昭元見未能得逞,隻好尷尬傻笑。   良久,伊絲卡輕輕道:“你的這匹坐騎,真的好可怕……又好可愛。我能摸一摸它嗎?”昭元笑道:“你不但可以摸它,還可以和我一樣騎它。”伊絲卡道:“可是……它好凶的樣子,我還是有些害怕。”昭元笑道:“不用怕,我會抱住你的。它想欺負你,可先得過我這一關。”說著摟住她腰,讓她身體微微前傾,好靠近筏邊一點。   伊絲卡聽他說得親切,羞澀一笑,輕輕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它,卻又不敢。昭元笑道:“不用怕,這麽美麗的手摸一摸它,那是它幾輩子的福氣了。你心中在害怕,它心中說不定還正想被你摸上七八百次呢。你要它馱你遊的話,它隻怕比我騎上去還要遊得賣力。”   伊絲卡臉色羞紅,不依道:“你以為人人也象你一樣好色呢?”昭元故作嚴肅地道:“它和我自然是不能比了。我自認為已經算是不好色之類了,可是一見了你,卻還是不得不好色。它不過是普通野獸,天生就好色,怎麽能和我相比?”   伊絲卡臉兒羞得無可隱藏,一扭身鑽入他懷裏,氣道:“你……好壞!”昭元強自忍住笑意,忽作恍然大悟之樣道:“哎呀,對了,我忽然還想起一件事。開始別的鯨都跑去拱裝食物的船筏去了,它這麽聰明,肯定是發現了這座大花筏上有一位大美人,乃是大大的秀色可餐,是以才不辭辛苦,那麽遠地一路拱來。不料中途卻被我給劫了,實在是強盜遇上了賊,倒黴之至。現在它要是被你一摸,肯定神魂顛倒,又要起好色之心。你看,現在我已不在它背上,它卻依然死賴著不走,還大口開合,八成是流著口水賴在這兒想等你坐它背呢。說不定啊,它心裏還想等我一下去,它就吞了我,然後就沒人搶它的了。”   伊絲卡見昭元不但不停,還死活就是要說,臉色紅得便如燃燒起來,又羞又急:“你還說,你還說!”昭元笑道:“除非你堵住我的嘴,否則我就還要說。”說著一下將她的螓首搬過來對著自己,笑吟吟地望著她。伊絲卡又羞又氣,卻不肯讓他來親自己的臉,忽然一雙手一下按住了他嘴,笑道:“這下看你還能說不!”   昭元一笑,但感受到她軟軟的小手上傳來的溫柔,竟然也是色魂授予,如沐春風。伊絲卡見他臉上陶醉模樣,知道自己又讓他想入非非,羞急之下又隻好縮回小手。但正在她抽回纖手的當兒,卻見昭元嘴巴一張,似乎又要說什麽。她頓時急得一下撲在昭元懷裏,兩手直塞雙耳,怕他又要來羞自己。   昭元見鬧得也夠了,嘻嘻一笑,將她雙手輕輕拉開,道:“好了,好了,我不說了。誰讓我這麽喜歡你,連摸摸我坐騎我都嫉妒得不得了呢?”伊絲卡暈生雙頰,閉上眼睛道:“真的?”昭元笑道:“當然是真的了。不過現在我又忽然不嫉妒了。來來來,我來幫你摸摸。”當下一手輕輕攬住她腰,一手則握住她手腕,慢慢伸向那虎鯨。隻見月色星光之下,二人手臂對比極是鮮明:一個是欺霜賽雪,白逾蓮華,一個卻是普通之至,平平而伸,全無美感可言。伊絲卡和昭元都是禁不住一笑,那隻玉手終於摸上了虎鯨背部那黑得發亮的肌膚。   她下手太輕,那虎鯨似是覺得有些微癢,身體稍微動了動。伊絲卡覺出耳後昭元似乎又想說些什麽,連忙回頭嗔道:“不許說!”可她這下突然回頭,櫻唇卻幾乎碰上了昭元之嘴,羞得立刻回過頭去,臉上的紅意一直到了耳根。昭元心中一蕩,自己到底要說什麽也給忘了個精光,隻好訕訕一笑,想要說幾個字遮掩。伊絲卡又羞又急,回手掩麵道:“你……你欺負我,你欺負我!你再說我可不理你啦!”昭元忙道:“好,好,堅決不說,堅決不說。”   伊絲卡一笑,也就又伸出手來輕輕撫摸那虎鯨。那虎鯨背上甚是光滑,點點星光下,顏色黑得如緞子一樣,全無普通海獸的那中黑黃相間的雜色,也無一絲的粗糙感。伊絲卡甚出意外,輕輕讚道:“真是想不到。我原來以為世界上總是越大的東西越難精致,可是這麽一頭海中巨獸,卻居然也能如此精致可愛,討人歡喜。隻是這裏似乎有點小小疤痕……對了,是不是你當初要馴服它,讓它受的傷吧?”   昭元一笑,卻故意咳了一聲,怪聲道:“我好象又有些嫉妒了。”伊絲卡才一問完,便想起他肯定又會胡說八道,這時一聽他羞自己,回手便在他嘴上重重掐了一下,佯嗔道:“就讓你嫉妒個夠!”   昭元猝不及防,被她掐個正著,叫了一聲“哎喲”,以手輕撫那被掐之指甲痕,卻覺得不但沒有被掐破皮,反而留下了溫柔的感覺。他心下得意,笑道:“好了,我也被重重摸了一下,這下可不虧了。”忽然又道:“還有,說起來要不是它,我能娶到這麽好的老婆嗎?我怎麽能吃它的醋?”說罷心情暢快難製,忍不住哈哈大笑。伊絲卡見他屢教不改,也隻好由他取笑,裝作不再理他,隻輕輕摸那鯨背,但心頭卻是一陣陣的甜蜜。   她摸了一氣,覺這頭虎鯨雖然看起來很凶的樣子,可是似乎也很溫順。又摸一會,她膽子終於漸漸大了一些,忍不住回頭道:“昭元哥哥,你說我也可以騎它的。”昭元道:“那是當然。”卻不言不動。伊絲卡見他故意不將自己抱入虎鯨背上,知他又在暗中使壞,要自己開口,羞澀之意大起,不肯向他開口。   昭元見她羞急已甚,一笑之下便將她整個身體輕輕抱了起來。眼望著伊絲卡潔白而又晶瑩的雙足從鮮花中慢慢現出,昭元忍不住又讚道:“好美麗的足啊。你渾身上下,真是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可愛。”伊絲卡知他這次的確是情不自禁真心讚美,雖然也作不依狀,但不依的動作卻是說不出的軟弱無力,而且也並沒有把足藏起來不讓他看。   昭元一笑,將身體輕輕一縱,兩人都輕輕落到了那虎鯨背上。那虎鯨平衡之術天下無雙,這一下忽然上了兩人,身軀竟絲毫沒有下沉哪怕一線;其背上肌膚更微微現出彈力,令二人如落在了一片極柔軟的草地上。伊絲卡讚道:“它……真的是大海中最聰明最好的坐騎了,可卻從來也沒有人發現,它居然也可以當座騎。”   昭元輕輕歎道:“不是沒有發現,而是不敢輕易來試。這麽一頭海中霸王,要馴服它得冒多大的危險?而且它越是聰明,也就越是危險,誰敢輕易來嚐試?即使是我,當初也是隻想擺脫它,壓根就沒敢想讓它當座騎。隻是後來發現它實在太狡猾了,實在擺脫不了,才在絕望之下想要讓它也吃些苦頭,這才無巧不巧勉強馴服了它。但饒是如此,現在想起來,也還是很有些後怕。說起來,這個海洋,其實還是該是它們的天下。”   伊絲卡見他深深感歎馴服這條虎鯨的危險和艱辛,想象當時它的凶惡和狂暴,感受著到現在這虎鯨驚人的馴服,心中更是起了極大的欽佩。她將頭輕輕靠在昭元頸中,雙手緊緊抱住他背,感受他的熱血奔流,喃喃道:“昭元哥哥,在我心中,你永遠是真正的海神。”   昭元一笑,想起當初冰靈也曾經對自己這麽說過,說相信自己就是最大的大英雄,而且那等神氣和流露出來的欽佩和崇拜,簡直是與現在的伊絲卡一模一樣。看來女孩子隻要是心中喜歡上了什麽人,那人的一切都會立刻變成是好的,全然不管它是否通得情理。不過……自己雖是男人,可是一為伊絲卡的風采所徹底傾倒,立刻便覺即使是美神現在就在自己麵前真個出現,自己也會不屑一顧——這是不是也還是一樣? 萬王之王 第四十四回 愛琴之海遇美神(六)      昭元想到這裏,不由得自嘲一笑,忽然間卻又一個念頭起了來:“冰靈心裏對我的感覺,難道真的和伊絲卡一樣麽?她們說這話的真情流露如此相象,難道她……”他想到這裏,幾乎不敢再想下去,連忙收攝心神,默默平想:“冰靈是把我當爸爸和哥哥一樣來敬來愛的。雖然她始終沒有單獨明說,但這麽些時日,怎麽也是看得分明。而伊絲卡卻是把我當丈夫一樣來愛的。一個女子一生中最佩服的幾個人就是他們,自然都會覺得他們無限美好,無限偉大了。這結果雖然一樣,原因卻是大大不同。因此,伊絲卡這樣看我,乃是愛意所致。而冰靈雖然也一樣地盲目崇拜我,卻是親情之顯,應該不是心有愛意而不自知。”   昭元想到這裏,心裏立刻又輕鬆了起來。他微微低頭,見伊絲卡的身體正被自己抱在懷裏,與自己緊緊相偎,一雙美好的玉足卻在海風中輕輕而蕩,似乎無處可依,卻又偏偏無比的可愛可憐。昭元心頭蠢蠢欲動,當下便將她身體抱得微微直了些,讓她美麗的雙腿雙足跟自己的相貼,以更加感受她身體的美好溫柔。   伊絲卡知他心中所想,心中羞喜並至。她不肯隨他所欲,讓他雙腿與自己雙腿雙足緊緊而貼,但卻也並不將足離開,隻是兩下裏微微挨著,若即若離。昭元心神蕩漾,情不自禁地將她身體越抱越緊,直到幾乎連自己都要透不過氣來,方才醒悟過來。再看懷中人兒,早已被摟得呼吸急促,櫻唇微張,銀牙緊咬,臉泛桃花,但卻還是任憑他盡情享受這溫柔滋味。   昭元輕輕抬起她的臉,趁她閉起雙目的時機,忽然極快地在她櫻唇上親了一下,立刻便又退開。伊絲卡感到他的輕狂和膽怯,心頭更是小鹿亂撞,一下一下的,簡直都分不清是心在撞鹿,還是鹿在撞心。她那美麗的眼睛早已無可睜開,臉上紅雲已是越來越盛,身體更也越來越熱。昭元見她並沒有嗔怒自己,倒是頗出意外。現在她見伊絲卡嬌羞之下更顯美麗無比,心中更起了一萬個念頭,想要再偷偷親她一下,可終於還是沒敢再去唐突。   良久,伊絲卡臉上紅潮漸褪,輕輕道:“你……你還不肯放我下來麽?”昭元一呆,似乎忽然從無比美好的夢幻中清醒過來,慌忙道:“對,對啊,我們還要騎鯨遊玩呢。”當下忙將抱她的手臂輕輕鬆緩力道,讓她那美麗的雙足慢慢落向那黑緞一般的鯨背之上,可心頭卻還沉浸在方才的溫柔之中。忽然,他覺得自己雙腳似乎被一物壓住,再一看,卻是伊絲卡那雙玉足還不大敢直落在虎鯨背上,是以先調皮地踩在了自己腳上。   昭元見她修長美麗的雙腿和晶瑩可愛的玉足正與自己的並在一起,心頭又是一蕩,不自覺地便將雙腳緩緩並攏,想更多體念一些她的身體美好。伊絲卡羞澀一笑,將一足慢慢伸向那虎鯨之背,感受了其背的平滑之度後,方才雙足都小心翼翼地落在了那虎鯨之背上。但她雙手卻還是不敢離開昭元,反而依他依得更緊。   昭元見她那極美極白的足被托在一大片黑得發亮的鯨背上,直如淩波龍女現身,蓮華聖女轉世,不自禁的目動神搖起來,心頭感慨無限:她這次本來是為了給海神獻禮,自然是要將最美麗的展現於海神麵前,追求唯美。可以後她跟我一起走的時候,若是穿起了鞋襪,隻怕我便再難看到她的玉足了。唉,這世界上若是從來沒有鞋襪,那該多好?   但轉念一想,卻又是暗暗歡喜:“待此間事一了,我們正式成婚,那樣……那樣我不就可以天天看她衣服鞋襪裏的美麗了嗎?”想到這裏,竟然不自覺的麵紅耳赤起來。   伊絲卡見他麵色忽然大紅,眼睛直直呆呆地望向自己,知道他心中定然又在想什麽羞人答答的壞念頭,臉上也自飛紅,幾乎當場羞軟得站立不住。可她實在太害怕昭元還不住地去狂想,終於忍住羞意,狠狠又掐了他一下。昭元一痛,立刻從欹夢中驚醒,看到她又羞又嗔的樣子,知她發現了自己又在想入非非,忙尷尬一笑,岔開道:“你看……我這座騎還算聽話吧?”   伊絲卡見他強自忍住自己這狠狠一掐,不叫出聲,心中微覺得意,當下道:“當然聽話了。你在它背上的時候它不敢亂動也就罷了,難得的是你賴在我花筏上不下來的時候,它居然也不溜之大吉,那才真是難得。”昭元心頭一動,想起上次自己到那科林斯屬地後放它走時,它走得可還真叫一個快,現在卻怎麽肯老老實實地在這裏等上這麽久、一動也不大動?難道還真是對這位無比的美神起了“色心”?   昭元拍了拍腦袋,忽見那虎鯨半沒入水中的大眼,似總是在瞄向那些又漸漸飄到周圍的船筏,頓時明白了過來:自己在看到伊絲卡之前,曾與這虎鯨合作,大拱船筏。當時自己總是一下便捉住船筏,若是東西少就一下掀翻,任它去一口大吞,若是東西多,就一撥撥朝下扔,總是讓它能一口吞下為準。是以它完全不需要象其它虎鯨那樣,拱得死去活來卻半天也拱不翻幾個。同時,其它虎鯨即使好不容易拱翻一個之後,卻又容易一下全翻。因此,它們若要全吃進去,還得猛力狂追那些自己一口吃不下、落向海底的東西,實在可說東西沒吃到多少,自己卻先累個半死。兩相比較,這虎鯨和自己合作之下,效率實是不可同日而語。既然它吃到喝到的遠比其他虎鯨多得多,自然便還想與自己再次合作,大吃一番了。   昭元猜到了這一道理,心下大喜,道:“今天也算你運氣不錯,讓我碰上了個這麽好的老婆。光憑這個,說什麽也要請你大喝一番喜酒!”說著便一下又摟起伊絲卡,讓她縮在自己懷裏,自己微斜著騎作在那虎鯨背鰭上,雙腿微一用力。那虎鯨知道合作的時候又已來到,立刻便歡天喜地箭一般遊了出去。伊絲卡覺這虎鯨遊動如飛,卻又極是平穩,又是不禁讚道:“想不到它身軀這麽大,卻也能這麽快。真是不知道它是怎麽做到的。”   昭元笑道:“隻怕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做到的。我倒是記得它先前遊得還沒這麽快,不知怎麽的,現在好象特別賣力。”伊絲卡見他總是不忘取笑自己,心頭又惱又羞,卻又怕他又裝傻說更難堪的話來,隻得裝作沒聽見。但她少女情懷之下,臉上紅雲卻終是難掩,那美麗的雙足也不自禁地縮了回來,心頭羞澀和喜歡實在是欲蓋彌彰。   昭元見她嬌羞無可方物,更是色魂授與,神思飛揚,暗想:“我昭元行遍天涯,本來已打定主意準備一生流浪,孤苦伶仃的。可誰能想到,我今生竟還能得到她的愛慕?我這前生到底積了幾千萬世的德?”他見伊絲卡微微縮回的那晶瑩潔白的雙足,在黑得閃光的鯨背上輕輕縮動,更顯得美麗無可形容,情不自禁地便一手將她身體摟得更緊,讓她斜斜埋身在自己懷裏,另一手則悄悄伸出,趁機在她美麗的雙足上偷偷撫摸。   伊絲卡頓時臉兒飛紅,急忙要縮回雙足,卻根本無處可藏,隻能勉強縮了幾縮,可卻反而引得昭元摸得更加癡迷沉醉。伊絲卡羞極窘極,根本不敢回頭,隻得到他臂上重重掐了一下。但昭元色魂授與之下,竟似是絲毫不覺,仍然輕輕不住撫摸她的玉足。伊絲卡恨極氣極,隻好用盡了渾身的氣力,又狠狠地在他肋間掐了一下。   昭元啊的一聲,醒悟過來,看她又羞又急的樣子,自己也覺失態,隻好依依不舍縮回了手,卻湊在她耳邊道:“你看,你對我這麽壞,這麽掐我,我也隻敢輕輕地親近你愛撫你。”說著又在她耳垂上輕輕親了一下。伊絲卡心頭鹿撞,全身發燙,恨恨道:“你……你好壞!”   昭元見她紅暈滿臉,嬌喘微微,不知怎地,欹念又起;鬼使神差之下,竟又忍不住伸出手去,再次偷偷摸她雙足。伊絲卡見他實在無可救藥,也就隻好裝作不知,任由他去感受溫柔滋味,心頭卻充滿了無比的嬌羞和甜蜜。二人靜靜相倚相偎,都是不肯睜眼,因為他們都知道,整座海洋、整個天空都在取笑自己的癡迷。   過了一會,二人身體忽然朝前麵微微一傾,卻是座下那虎鯨忽然停了下來。昭元睜開眼睛,看到正麵前就是一艘裝滿了美酒美食的不大不小的船。他想起那虎鯨急於親近美酒美食,也便如自己一心想親近伊絲卡一樣,也就隻得縮回那隻偷偷親近美麗的手,心頭充滿了遺憾:“我怎麽沒多生一百雙手?”   伊絲卡覺出他終於還是離開了自己雙足,連忙偷偷籲了一口氣,心下暗暗得意,仰轉頭看了他一眼。但一見他還是癡癡呆呆地看著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心下頓時又是一陣大羞,急忙又低下頭去。隻聽昭元笑道:“先前都是我喂它,現在不如就由你來喂它吧。”   伊絲卡大是興奮,道:“好啊。”說著便要挪過來身來去搬那船板上的東西。但一動之下,卻沒能脫開昭元的懷抱,仍然是夠之不著。她知是昭元不舍得放手,心下又氣又急,便狠狠踩了他腿一下。昭元一笑,隻得手上微鬆,放鬆了她身體。   但昭元雖然放開了些,伊絲卡卻怕身體失去平衡,不敢全身出來,一手總是緊緊拉住昭元之臂,身體這才感微微前傾。她看到一個裝飾華美的小小酒壇甚是好看,便想拉將下來,但那酒壇雖不大,她卻也怕失去平衡不敢用力,這一下卻竟然拿不下來。她正想再動身體,卻忽然覺得那酒壇輕了不少,自己一下便又能拿起來。她心頭奇異,回頭看昭元時,卻見他正一掌如抓般朝向那酒壇,臉上正在微微而笑。   伊絲卡奇道:“是你讓它這般輕的麽?”昭元笑道:“除了我還有誰?”伊絲卡呆呆看了他一氣,忽然喃喃道:“你究竟是不是海神?”昭元笑道:“我不是海神,但我卻是你的丈夫。莫非我不是的話,你就不當我妻子了?”伊絲卡暈生雙頰,慢慢又偎入他懷裏,將那酒壇輕輕拋入水中,任那虎鯨吞嚼,口中卻輕輕道:“不論你是不是海神,我都是你的妻子。”   昭元輕輕撫摸她的秀發,道:“你真的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海神嗎?”伊絲卡閉上眼睛輕輕道:“大家都這麽說啊,真的。你……你不相信麽?”昭元輕輕笑道:“說實在的,我還真是不太相信。許多人都覺得他們是神創造的,可我偏偏就是專門負責造神的人。”   伊絲卡喃喃道:“你說的好難好難,我不明白。”昭元笑道:“我能為那些人去除心中的孤寂,調停他們的矛盾,撫慰他們的心靈;可是我要做到這些,卻根本不需要神。我在還沒來到愛琴海的時候,就已經當過地方的大祭師,替他們交感天地,以通萬靈。可是說實話,我從來還從來沒有一次真正感受到過神靈附體。我所說的話所發的神命,其實全都是我自己的命令,也是出於我自己的意思。”   伊絲卡的大眼睛微微眨了眨,眼中露出更加迷惘的神色,過了一會又緩緩閉上,似乎睡著了,又似乎沒有。良久,她終於睜開眼睛,看了看昭元後又慢慢閉上,輕輕道:“有了你,我也不需要神。”昭元聽到她這孩子般的話語,想起先前自己在沙漠中論及種姓製度的時候,冰靈也說過同樣幼稚可笑的話,心頭不禁微微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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