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頭鳥的文學天地

九頭鳥的個人文集,包括武俠,詩歌,生活隨筆等
正文

萬王之王 第 四十 回 吸血魔靈何為因

(2006-01-20 19:33:17) 下一個
萬王之王 第 四十 回 吸血魔靈何為因 (如未能看全貼出的全部回目,本書在起點中文網的更新最快最全,基本上是每天更新。也可到九頭鳥自己的網頁http://www.ece.osu.edu/~weim/,然後選"中文版",進去後選"本莊莊文",也可以看其匯合版.由於要借用網站的自動換行縮進功能,加上此網頁一般隻是周末有時間集中更新,所以可能會延遲一兩個星期,請諒解.信件請發至supernineheadbird@yahoo.com.)      莫西幹等本來也隻是隨口問問,但見昭元忽然臉色大異,不住地東看西看,甚至還時不時地抓土起來聞、俯身下去嗅,都是莫名其妙。依維幹實在忍不住了,道:“昭元,你在搞什麽?”昭元似乎一怔,直起腰來,古裏古怪地一笑,道:“告訴你們一件事:你們碰上千古難逢的好運氣了。”   莫西幹等都是大感興趣,道:“甚麽好運氣?”昭元道:“告訴你們可不許罵我。這裏好象是一塊養屍之地。”依維幹奇道:“什麽養屍之地?這屍體還能養麽?”昭元道:“不是屍體能養,而是屍體如果能夠葬在這類地方,往往有大得多的可能會不腐爛。由於傳說中,如果屍體長期不腐會成僵屍,因此這種地方就被稱為養屍之地。”   支奴幹等都是大為不爽,連稱晦氣,異口同聲地大罵昭元惡心。昭元被罵得受不了,隻得辯解道:“這可是如假包換的大運氣。我當大祭師這麽久了,走了幾萬裏路,也才見到這麽一塊地。你們要不是跟我一起走,便走到了也還不認識呢。此行不是說增長見聞嗎?怎麽我指給你們看,你們還不感謝我?”眾人一聽,卻覺也有三分道理,這才惡得好了點。   昭元想了想,道:“嘿嘿,那個領主什麽的,也不知是有眼光還是有運氣,居然選了這麽塊地方。對了,不知他們是不是喜歡屍體不腐,說不定還是倒黴沒發現,才胡亂葬在了此地。若是這樣的話,我還是給這裏立塊牌子,讓這裏的人也可有個選擇。”   昭元一想到這裏,便當真興致勃勃幹將起來,削木劃土,用半生不熟的本地字大致標上此地的特異之處。莫西幹等人見他跟死人打交道打得興致勃勃,半點沒有惡心之態,都是皺眉搖頭。雖然昭元動作很快,但莫西幹等三人被他這麽一攪,這準備登山遠眺的興致十成已敗了九成九。這剩下的一路上,自然罵聲埋怨聲不絕於耳。   等黃昏回來時,那集市正在收市。但那領主府邸前的路口上,卻跪著一個輕輕唱歌的青年,旁邊還有不大不小的一群人在圍著取笑。昭元看了一眼,很是奇怪,道:“這人衣著很是光鮮,不象乞丐,在那幹嘛?”等眾人也擠進去之後,依維幹忽然笑道:“昭元,這人跟你一樣,乃是大大的好色之徒。”   昭元頓時麵紅耳赤,隻能裝作沒聽見。這時他也已聽得分明,那青年分明是在朝那領主府邸的方向唱一種情歌,似乎是在向什麽人表達愛慕之心。滿大街的人多數並不理睬,隻有少數人在旁邊跟著他哼唱,不時還哄笑幾聲。顯然,這是由於西方有下跪求愛的傳統,同時他們也已對這青年的情形見過很多次了,早已司空見慣。   莫西幹拉住旁邊一個起哄的人道:“請教這位大哥,這位青年在做什麽?”那人嘻嘻笑道:“這小子叫斯羅約,愛上了歐拉大領主的女兒阿茜婭。因此他每天黃昏收市的時候,便要來唱歌唱到天黑。”昭元甚是感慨,道:“這人這麽誠心?那那位小姐答應沒有?”   那人眼睛一翻,道:“你沒長腦子啊?答應了還要天天這樣求?”說完便不理他。昭元大為光火,但也還是忍住不發作,轉而找旁邊一個路過的年紀大些的老人問話。那老人歎息道:“小姐是不會答應的了,因為小姐已經被自己的爹爹給嚇瘋了。”   支奴幹奇道:“歐拉大領主不是死了麽?怎麽會去嚇她?”那老人搖頭道:“就是死了才嚇她呀。大概一年多前,傳說那死去的歐拉領主忽然變成了吸血鬼,好幾次來到女兒的窗外,要女兒跟他走。唉,阿茜婭小姐那麽漂亮的一個美人,就這麽硬被嚇瘋了。”   昭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道:“這世上還真有吸血鬼?”那老人道:“我們本來也不相信的啊。要說這吸血鬼,本來是在更北方的大陸最為盛行,我們這裏不過是聽說而已。可誰也沒想到,我們的領主小姐竟然還真的就遇到了。不管怎麽樣,這事實就擺在眼前。不到半年,這麽一個人人引為驕傲的花朵般的姑娘,硬是給嚇成了一個瘋子。唉,你說我們怎麽能不信?”   昭元等見那老人說得麵色凝重,惋惜無限,實在不象是什麽故意危言聳聽的樣子,不由得麵麵相覷。昭元想起今天所發現的養屍之地的事,更是心動,忽道:“既然阿茜婭小姐都已經成了一個瘋子,還被惡鬼纏身,那怎麽還會有人這麽苦求她嫁給自己?”   那老人長長歎了口氣,道:“正是因為她這樣,這些個小夥子才敢這樣求哇。否則的話,一個那麽高高在上的領主小姐,這些普通百姓誰配得上?”昭元一想也是,正自沉吟不語,那老人忽然苦笑道:“年輕人,你們是不是不相信?我老頭子也幾十歲的人了,用不著誇張什麽。我們小姐可實在是我們這城的驕傲,你隨便問問,就知道我說的不虛了。唉,如果她還跟以前一樣,我們這商港,隻怕也還要繁華些了。”   周圍的人聽他們說起小姐的美色,都轉頭來看著他們,連那一直如癡如醉唱歌的青年也扭過頭來。昭元見他們麵色中似乎有某種不友好的神色,忽然明白了什麽,忙道:“貴地小姐的美色遠近聞名,我們來這裏,也是想順便一睹她美麗的。”   眾人一聽,這才似乎鬆了口氣似的,又回過頭去該幹嘛幹嘛。昭元心頭暗笑:“看來這裏的人對他們的小姐,還真是崇拜得有如瘋狂。……天哪,這麽肉麻的話,我怎麽說得這麽自然?”想到這裏,急忙主動掩飾道:“對了,您說還有好多人求婚,卻怎麽隻見一個?”   那老人道:“本來她瘋了的消息傳出後,有好多平時暗戀她的青年都來向她表達愛意,都發誓自己不在乎她瘋不瘋,也不在乎惡鬼纏身什麽的,隻想照顧她一輩子。嘿嘿,那個時候,這裏那裏圍繞領主府邸拜滿半邊山的情形,可真叫一個壯觀。可是幾個月的時間,堅持下來的人越來越少,到最後隻剩兩人,被人稱為‘二傻’。這一個‘傻瓜’有多傻,你們是親眼看見了,那一個‘傻瓜’就更傻、更可憐。他自己就是一個乞丐,可自從遠遠一見之後,居然每天晚上都爬到那邊一塊能勉強對著點小姐窗戶的礁石上,吹草笛給小姐聽,說是要替小姐守夜和驅趕惡魔。到了白天,他就到市上來賣藝和討東西吃。開始他還好幾次掉到海裏,但到得後來,他竟然都能在礁石上睡著了。後來集市上的人開玩笑,說小姐被海盜劫走了,他竟然還真的就出海要去救。唉,簡直就是不折不扣的瘋子。侄女瘋成了這樣,名門望族肯定是沒法聯姻了,可來求婚的普通人卻又一個個成這樣,真也是難為維拉大人了。”   昭元想起這些人的癡迷和可憐,情不自禁地歎了口氣,道:“維拉大人是歐拉大人的兄弟?”那老人道:“是他弟弟,也是阿茜婭小姐的繼父。維拉大人這幾個月來,廣招各地法師巫師能人智士,想要驅邪鎮魔,但好象到現在還沒有結果。”昭元道:“那吸血鬼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們肯定是沒見到了,但還有別人見到過嗎?”   那老人道:“好象是沒有。據說是隻有阿茜婭小姐一個人醒的時候,才偶爾能在夜間見到。她旁邊的仆人聽到尖叫出現,無論多麽快,都從來發現不了什麽。”昭元暗想:“能這麽快?”沉吟了半晌,忽道:“你們小姐多大了?”那老人想了想,道:“歐拉大人三十七歲得這個獨生女兒的,現在應該是十七歲吧,可能跟你差不多。”昭元道:“到了選妃的年齡了吧?”   那老人一怔,很奇怪地望著他,道:“是啊。你怎麽這麽問?難道你是說……”昭元道:“隻是隨便問問。你們這裏的國主……”那老人道:“我們這裏不稱國主,稱法老。”昭元道:“那就是法老。法老什麽時候選妃?”那老人鄙夷道:“法老才四歲呢,怎麽可能選妃?”   昭元大慚,忙道:“是,是,老人家責備的是。在下確實太過世俗了。”那老人見他連連道歉,臉色稍和,道:“年輕人能想是好事,可凡事也該動動腦子。若是隻知一味幹想,就象這麽些沒腦子的年輕人,那有什麽用?”   昭元道:“是。”忽然又輕輕道:“老人家,那大家懷疑過歐拉大人沒死沒有?”那老人見他語氣甚是恭敬,雖然也還是在瞎猜,但也就不那麽生氣了,道:“好象沒有這一說吧?若是沒死,他也何必這樣躲藏?除非他是真被吸血鬼擁抱過了,再也見不得人。年輕人,我也得走了。你們慢慢看慢慢想吧。”說著便自顧自走了。   莫西幹望著他的背影,道:“怎麽被吸血鬼擁抱後,就見不得人了?是不是變成僵屍了?”昭元搖了搖頭,道:“不是的。這種擁抱其實叫初次擁抱,傳說是一名吸血鬼吸了正常人的血後,再反過來把自己的血給那個正常人吸,於是那個正常人就也變成了吸血鬼。吸血鬼不能見陽光,所以成了吸血鬼之後,就不能和普通人完全一樣生活了。”   依維幹見眾人慢慢散去,又看了看那邊家族墓地的方向,忍不住道:“昭元,你不是說那裏確實是塊養屍之地麽?會不會真的把他給養成了吸血鬼?”   昭元眉頭深鎖,緩慢但卻堅定地搖了搖頭,道:“不可能的,反正我是絕對不相信的。這件事如果為真,那麽不是別人弄鬼,就是她自己心裏有鬼。”莫西幹道:“你還是覺得她可能是假裝?”昭元點了點頭,道:“雖然未必是逃避選妃,但卻也可能是逃避貴族之間的聯姻。隻是當時我看那老人那麽激動,也就沒敢多說。”他頓了頓,忽然拉過他們,壓低聲音道:“不過還有更大的一個可能,就是有人故意嚇她,想達到某種目的。”   莫西幹點了點頭,低聲道:“我也有此感覺。說不定就是……”四人互望一眼,都很明白他指的是誰。昭元輕聲道:“當然,這些都隻是可能而已。說不定此事根本就沒有,隻不過是有人故弄玄虛呢?你們想想,她從那以後公開露過幾麵?要想假裝,可不是那麽難。嘿嘿,若是那樣的話,那可就太惡心了,真可惜了這麽一個好青年。”   眾人一聽,也都覺此言有些道理。四人一麵往回走,一麵悄悄議論,等回到客棧的時候,那向導拉了一大票人迎接他們,說是替他們雇的幫工。昭元等知他們是想討賞,便每人給了一點,又照那向導列出的賒帳單如數給了錢,自然人人歡聲雷動。他們正要散去,昭元忽然心頭一動,又將他們叫了回來,要他們一個個從自己身邊走過。   昭元手法高明,潛運內力,總是立刻便稍稍激發其人的病痛,然後便一口說出這人有什麽病什麽病,往往還特意誇張得很是嚴重,惟妙惟肖。待將那人嚇得麵無人色、頭點得跟雞啄米時,他再稍用內力撫慰,再宣稱自己已替他們治好了不少,以後該當如何如何。那些普通無賴哪裏見過這等“神醫”,頓時一個個都是歡聲雷動,發自內心地崇拜起他來了。   昭元見氣氛已成,便道:“實話告訴你們,我是一位大法師,無論醫人還是醫心,都是手到病除。你們這芝麻點的事,算個什麽?不要說別的,就是你們現在一個個心裏在想什麽,我也都是清清楚楚。”那些無賴知他早就知道自己等是來討錢占便宜的,再加上這一氣氛,自然是一個個都連連點頭陪笑,臉上絲毫也無慚愧之色。   昭元嗬嗬笑道:“好了,好久沒動手了,今天動一動,也算止止癢。你們快走吧,莫要耽誤了我休息。”那些人頓時如蒙大赦,一個個散將開去,爭先恐後地朝周圍所能見到的每一個人吹牛。這些地痞無賴們吹起牛來,自然一個比一個吹得邪乎和認真,似乎別人不信就不給他們麵子一樣。彼此節節抬高、互相印證之下,到得後來,還當真是任人就得信上幾成。   支奴幹輕輕笑道:“你要親自去‘治’那小姐之病?”昭元笑道:“知我者,兄弟也。這麽多張快嘴,若不利用一下,豈不可惜?”四人都是哈哈大笑。   到得次日,昭元等已準備好了四套金光閃閃的袍服,大搖大擺地便來到那領主府邸門前。那守門軍士才喝問得一聲,眾多街人便已七嘴八舌地替昭元等報上名號,幾乎都完全用不著昭元等發聲。那守門軍士見來人有如此威勢名聲,不敢怠慢推托,急忙一麵好言接待,一麵慌慌張張進去通報。   過了一會,一位管家模樣的老人出來道:“各位……巫師,你們好。在下阿西姆。不知來此何幹?”昭元見他似對自己等頗為鄙夷,也不以為意,道:“聞說貴小姐被吸血鬼困擾,貴府懸賞萬金,我們一時手癢,也就來了。”阿西姆道:“各位真有信心能明其真相?”   莫西幹聽他口氣似有不信之意,拂然不悅道:“你身為管家,怎麽如此說話?對於小姐這事,我們沒信心,莫非你比我們更有信心?”阿西姆氣得臉色煞白,卻終於還是按捺住心頭憤怒,道:“在下情急之下,確實出言不當,客人如此諷刺,也是在下自作自受。隻是近些日子來許多法師來拜,都信誓旦旦說法到魔消,可是最後卻都無甚效果。但隻要被接進過門,維拉大人便還是會有些謝儀,是以來騙著絡繹不絕。敝府為了避免多征民稅,也就隻好小心一些了。在下不才,隻是想多把把關,也……也少打擾一下小姐。”   昭元輕輕笑道:“我們雖然年輕,卻絕不是浪得虛名之輩,更加不是想趁機來偷看你家小姐美色。你多慮了。”阿西姆一怔,忽然臉露喜色,點頭道:“法師果然好眼力,在下服了。先前無禮之處,還望見諒。請四位這邊來。莫尼,通報維拉大人,說這一次的大法師肯定有真才實學。再去多打點一下,叫仆人們準備宴客,多準備些東方點心。”他身後一個年輕人應了一聲,向眾人嫻熟一禮,轉身而去。 萬王之王 第 四十 回 吸血魔靈何為因(二)      昭元心想:“嘿嘿,我們終於從巫師變法師了。嗯,這個年輕人很有教養啊,不象是普通的仆人。想來是他的學徒,將來就是要做管家的。”   四人跟著阿西姆一路穿堂入室,果然覺得這裏麵的景致大大好過外麵,大覺得不虛此行。但在麵上,卻是絲毫不好露出來,以免被人疑為“借機偷看景色”。等到了正廳,一名五十餘歲模樣的人迎了上來,笑道:“在下維拉,恭迎各位大法師。”   昭元等都是回了一禮,也不謙讓,便照直坐下。昭元心頭本對維拉有疑,但這麽一看他形象,覺他雖顯然是武人出身,但行動卻跟沒練過什麽騎劍之術的普通同齡老人好不了多少。而且看其情狀,明顯是長期積累的習慣,似乎很不可能是假裝。   昭元不禁暗中嘀咕:“本來我還以為,要能模仿歐拉模仿得象,最好就是他兄弟。可這麽一個老衰之人,隻怕實在是做不得那事。況且杜先生說過,長期的身體衰弱和有氣無力,能夠改變一個人的心誌,消磨掉一個人的誌向,他都老病成這樣了,哪還有勁來做啊?再說他又沒有別的兒女或是親友,自己都快死了,還為誰去做做做啊?”但立刻轉念又想:“不對不對。杜先生說過,很小可能的事,也絕對不能輕易排除的。”   昭元心念亂動,幹脆開門見山道:“維拉大人,請恕在下等先前所報之身份有誤。其實在下等根本不打算作什麽法,因為在下等根本就不相信這是真的吸血鬼在作祟。”   維拉似是完全沒料到居然有人這麽說話,可昭元卻又完全不象是在開玩笑。維拉呆了一呆,忽然興奮地一拍桌子,大笑道:“好,好!終於有人認同我了!我早就說過這肯定不是真的,一定是有人在搗鬼嚇她,可是卻死活沒幾個人信。嘿嘿,今天終於有人肯相信了了!”他激動之下,竟然都有些咳嗽了起來。昭元奇道:“維拉大人一直這麽認為?”   維拉歎道:“我都說了幾百遍了,可是卻沒幾個人能聽進去。就連阿茜婭自己,也是說什麽都不相信。待到後來,簡直連我都有些懷疑起自己來了。我想來想去,也就隻好多請法師,希望就算不行,最起碼能安慰一下他們之心也好。”   昭元一想也是。要知巫師作法,即使本身並沒有捉妖效果,但這麽來上一圈,卻也是對患者的一個心理安慰。往往有的患者,其本來心理上就是隻差這麽一點不能克服,這麽一下邁過去了,也就可能還真好了。因此,這也是巫術經常還確實能靈驗,導致屢禁不絕的原因之一。如果那小姐隻是因為作夢什麽的引發了一次,導致以後一直難以克服心結的話,那麽這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再說了,即使她自己還是不能完全克服,隻要周圍的人能放鬆一下,也能少給她些不自覺的暗示和心理壓力。   維拉苦笑道:“這幾個月來,我這侄女又被人嚇了兩次。也這吸血鬼的傳說,就更是甚囂塵上了。有許多閑人提議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他們慫恿我們把我哥哥的軀體挖出來,若是還沒衰朽,就應該將其燒化,再混些墓土,給阿茜婭服用。可是我們這家族裏,向來都是以入土為安為念的,我又怎麽可以為了這麽一個荒誕的傳說,就去冒犯先兄遺體?而且這簡直是太明顯不過了,明明是有人在嚇她,光這麽做有什麽用?唉,我一直不願意去開棺,寧願多請法師,也是有不得以的苦衷。雖然有幾個不太相信的仆人理解我,可是……可是……”說著搖頭連連歎氣。   昭元心想:“你不願意,隻怕是怕萬一真發現沒有衰朽,那麽說起來這家族便是出了個吸血鬼的家族。這對你們的名聲和威信,可都大大不妙。”嘴上卻道:“維拉大人的苦衷,我們都很理解。隻是升鬥小民不明所以,隻怕還覺得維拉大人隻想把水攪渾,應該是第一嫌疑呢。”他這話故意說得很不客氣,同時運足目力,假裝不經意間死死盯著他的神態。   維拉大人麵色抽搐,歎息道:“不要說別人這樣想,就是我自己處於別人的位置,我也要首先就這樣想。因此,我想審查這件事,這府裏的仆人們卻……”說話之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已是頹然長歎息。昭元知道這種先入為主的偏見的可怕,也不禁同聲感歎,心頭忽然又想:“看來我也不要先對他存什麽偏見才好。”但立刻又想:“焉知他不是故意如此說,來讓我等同情他?不再懷疑他?”   但這想法本身又還是帶有一些偏見,不免令昭元難以解脫。他無奈之下,也就隻好不再多想,隻是隨口安慰維拉大人幾句。支奴幹低聲道:“維拉大人,說起來您跟我們所想實在不謀而合。不知您這些日子裏,可曾注意到什麽可疑仆人的異動?或是什麽可疑外客?”   維拉大人苦笑道:“說真的,我還真沒發現有誰能比我自己嫌疑更大。我曾經埋伏了很多夜,什麽也沒發現,還把個身體給弄成了這樣。這滿山莊的仆人雖然各有各的毛病癖好,但總的來說也都還是本分之人。這段時間來,山莊氣氛不洽,除法師外,也很好少接外客。若說能有外客毫無警示就出入山莊、嚇唬阿茜婭,那我隻怕也就沒本事去發現他了。”   莫西幹等見他老邁模樣,都是默不作聲。昭元心想:這山莊亦莊亦堡,了望崗哨的角度位置等等,似有很深的考慮。不要說別人,就是自己等親來,要毫無動靜地潛入潛出,隻怕也還不那麽容易。可若是比自己還高的人,卻又何必來做這等嚇唬小姑娘、吃力不討好的事?如果他有能力用這等辦法得到山莊,難道他還怕不能用別的容易些、也順暢些的辦法或是陰謀,來得到這山莊?   這些念頭盤來盤去,都是令四人心頭一致,那就是如果是有人嚇的話,應該還是莊內之人。隻聽維拉大人道:“相伴隨這吸血鬼傳說的,還有長久以來鬼船的傳說。傳說很多年前,我們這裏曾得罪過一位大巫師。於是那位大巫師施了詛咒,詛咒這裏變成僵屍的聚集地。僵屍們有時會在深夜駕駛一艘極不易發現的小船前來,對著這一片山嶺,用它們特有的方法,召喚新成僵屍的同伴去一個神秘的地方。本來這無稽傳說也有好多年了,因為從來沒有人親見過那什麽小船,也都快要忘卻的。可是現在連帶著阿茜婭的事,這傳說就又連帶著被翻出來了。”   昭元皺了皺眉,心下暗想:“杜先生說要努力去分辨傳說的可信度,可還真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不過不難的話,又怎麽能稱大祭師的本事?”他想來想去,便輕輕道:“維拉大人,此傳說現在雖然不知真假,但此地有一塊特殊的地方,埋葬後屍體很可能不會腐爛,卻是真的。我懷疑這可能也是附會之因。”說著便將養屍之地的事低聲說了。   維拉大人聽得目瞪口呆,良久才道:“原來如此。看來那位大巫師被得罪的事,沒準還是真的。”昭元笑道:“隻是那後麵的事可能性就太低了。我看是大家自己嚇自己居多,隻不過用僵屍來代替吸血鬼而已。估計造謠者也心裏明白:這裏這麽多年沒人遭遇吸血鬼吸血,那吸血鬼靠什麽生活?難道還去吸海裏大魚的血不成?”   維拉大人一想卻也是,臉色頓和,笑道:“貴客果然不同凡響,所說所想都是讓我有如茅塞頓開。說實在話,先前我心頭還真對你們的年紀有些擔心,但現在我的確是信心大增了。那些法師簡直就是……唉。”   昭元接過話頭道:“那也不一定。所謂當局者迷,大家互相暗示,也就很難跳出圈外。再說了,對無法解釋的事,人們總是會本能地朝更遠、更不可捉摸的上麵去解釋。僵屍是偏東方的傳說,吸血鬼是偏西方的傳說;彼此借用對方的傳說來自圓其說的事,本來就不少見。”   維拉大人眼中佩服的光芒越來越勝,情不自禁地道:“貴客真是……真是很不一樣。那些法師簡直跟貴客比起來,簡直就象是一個個學徒……簡直連學徒都不如。”昭元頗覺過譽,忙道:“術有專攻,各有偏重,維拉大人這樣稱讚,在下實在愧不敢當。……對了,日似已中,在下又喜歡熱鬧,不知維拉大人可否擺個宴會,讓大家多見見麵,彼此互補不足?”   維拉大人立刻便明白,昭元其實是想借此機會把全莊的仆人法師等都盡量看一遍,看看有沒有什麽可疑的。當下他也就滿口答應,道:“莫尼,煩你去通報阿西姆管家,請他招呼一下全莊之人,包括法師、仆傭、侍衛等,都輪班來參加宴會。另外,吩咐廚房的金娜多多準備些東方飯菜。”他口氣甚是客氣,簡直就象是對客人一樣。莫尼道:“是。阿西姆管家已經招呼廚房了,謝謝大人費心了。”說著向眾人彬彬一禮,轉身欲去。   昭元等看在眼裏,心道:“看來維拉大人地位不是很高,仆人們大都不怎麽服他。現在阿茜婭小姐瘋了,隻怕那阿西姆反而成了真正的莊主了。”   昭元想到這裏,口中便道:“不用這麽隆重。我們都是苦過的人,什麽都能將就的。再說,來了這裏,我們也想體驗一下原汁原味的貴地風情。”要知他早在臥眉山時,就被杜宇特別試探和培養。杜宇經常讓他交替吃口味極差的飯菜以及極其奢華的豪宴,為的就是要培養他能夠完全不因為豐儉而過分喜樂。當然,無論口味多麽差的菜,營養是肯定要保證的。當時,昭元還常常羨慕琴兒天昭兩個小姑娘總能吃好菜,但到後來知道杜先生是在培養自己後,也就不再羨慕了。待到年紀更大後,他更是完全達到了杜先生的期望。   維拉大人見昭元等甚是隨和,大笑道:“貴客如此隨和,實是主人之幸。”莫尼轉身去了,似乎根本不待維拉的指示。昭元等對這尷尬情形,自然是視而不見。   眾人又閑聊了一會,等到開飯時間,便在阿西姆的帶領下來到一處一麵臨海的草地上。那裏已是幾十張長方木桌條形擺開,許多人已在那裏,或坐或站。昭元等入場時,維拉大人和阿西姆親自帶領,介紹這是來自東方的大法師,將他們領到客席第一桌,甚是隆重。   那第一桌先就座的,是四位形貌各異的法師。他們見這麽四個才二三十歲的年青人居然就照直來跟自己同桌,都是臉露不豫之色,根本不跟他們打招呼。昭元等自己也有四人,不慮無人交談,自然都是裝作沒看見,反而彼此之間侃得興高采烈。   那幾名法師本來還想冷淡他們的,不料他們如此囂張,不免都是心頭更氣。一名法師曬道:“年輕人來自何方?怎麽如此口無遮攔,大談這吸血鬼肯定為假?”   昭元笑道:“在下等來自東方。”那人一聽他說了等於沒說,頓時麵色更加不善。忽然旁邊一名法師道:“年輕人,我可也來自東方。可據我四十年的經驗來看,東方的祭師沒有這樣無禮的。”那三名法師都是微微而笑。   昭元歎了口氣,道:“不是我們無禮,而是我們不得不如此。我們一來,四位就看不起我們,不願與我等交談,若是我們還不知趣,強要打擾,那才是真正的無禮。再說了,閣下本是一位降頭師,眼中人人都是裝屍油的皮囊,看在下的眼光讓在下頗有些承受不起。這位呢,是一位骷髏天師,眼中人人都是骷髏,在下很有些害怕。這第三位呢,又是一位詛咒法師,眼中人人都是負欠於他,都該被詛咒,在下實在不敢輕易招惹。至於這位大法師,更是一位占星迷魂巫師。在下之魂實在不經水晶球一晃,更生怕伺候不周,隻好敬而遠之。”   他隨口之間,已將四位法師的名號專攻都如數家珍般說了出來。別人也都還罷了,這四人卻都是麵色大變,知道此人絕對不是易與之輩。那降頭師笑道:“小友眼光不凡,實是後生可畏,將來更是前途無量。不知可否讓我看看貴相,也好相識一場。”   昭元笑道:“不敢。如此有勞各位了。”說著手居然直接伸了出去。莫西幹等都吃了一驚,道:“你……”昭元道:“無妨。”手已徑直伸至席中。那降頭師見他如此托大,反而心虛了些,勉強伸出手去,要拿他手腕。不料就在快觸到時,他忽見昭元手指微顫,自己整隻手頓時象麻了一樣,完全不能握住他手腕。二人之手隻是輕輕碰了了下,等那降頭師感覺恢複時,昭元手腕已是縮回。   昭元笑道:“在下手相如何?”那降頭師已知自己等根本不是他對手,立刻道:“大法師尊貴非凡,前途無量,我等幸會,幸會。”昭元笑道:“各位誇獎。”說著雙方便又各自不理對方。昭元自然又大談起那吸血鬼是人假扮的話來。   他們說話都是甚輕,旁人似乎也沒怎麽聽到。過了一會,第一撥已到齊,連那阿茜婭小姐也被請了來,隻是頭上蓋著厚厚垂下的麵紗。昭元見阿茜婭雖一言不發,但神態舉止上卻也並無明顯瘋狂之狀,心頭不禁暗暗稱奇。她左邊分別坐著維拉大人,右邊則是管家阿西姆親自侍立。阿西姆時不時地俯下身去輕輕在阿茜耳邊說著什麽,慈愛之意盡顯,與他對維拉大人的態度很不一樣。 萬王之王 第 四十 回 吸血魔靈何為因(三)      維拉大人站了起來,似乎要說話,卻又沒有說話,隻是看著那小姐。阿西姆輕輕扶起小姐,道:“小姐親自駕臨,感謝各位愛護。請小姐先回去。”眾人都似乎很熟一樣,全都向那小姐鞠躬行禮。那小姐一言不發,由一名很有教養的中年婦女領著回去了。   維拉大人見那小姐已走遠,這才道:“今天的宴會是歡迎宴會,因為今天有四位法師前來作客,幫我們查此無頭之事。這四位法師見解不凡,說不定能為本莊解除這麽多日月的困擾。大家以後也就可以放下心裏的石頭,不用彼此亂猜亂疑了。朋友們,歡飲吧!”   眾人一陣歡呼,都朝昭元等微微致意。昭元等也是回禮。阿西姆道:“小姐賜宴,大家還等什麽?現在就開始吧!”眾人似乎就等著這句話,挨個出來,各自手持麵前的銀盤,示意昭元這一桌擺著青銅盤的貴客先用。   原來這裏的宴會聚餐乃是眾客人分坐各桌,食物卻都集中放在另外幾桌,每人都排隊去各自往自己盤中取用。西方與中土不同,銀器似乎要普遍得多,不算是很貴重之物。相反,在他們眼中,精美古樸的青銅器才是真正難得的奢侈品,比銀器要珍貴不知多少倍。若非歐拉大領主這樣的巨富之家,根本便擺不出這麽多青銅盤。   昭元等自然也不客氣,便以維拉排頭走了過去。維拉甚是貪吃,一見了食物,便忘了要多招呼客人。反而是阿西姆緊步跟在在眾遠客旁邊,不住地輕聲介紹,顯然是知道他們可能還不習慣,對許多菜可能也還不大認識,想得甚是周到。莫尼也是有樣學樣。   昭元見這裏果然與別處不同,而且一桌桌都是分門別類,井然有序。有的桌上多是新鮮肉食,有煮有炸有煎有烤,比較特別的是火烈鳥肉。有的桌上則是醃製成品,如蜜餞、香腸、火腿、幹肉等。有的則是新鮮蔬菜,如燒豆、白菜、海草等等,還其中有一種長長的紅色籮卜。據說這紅色籮卜口味上本來最適合生吃的,但照顧到東方客人的口味,還是同時準備了一盆蘿卜燉肉。還還有一種青翠可人、根紅葉綠的蔬菜,據阿西姆介紹說是叫菠菜。此外,還有一桌飲品,一桌果品,一桌麵品湯品,都是各種各樣,許多都是昭元等從未試過的珍奇。   當然,最惹眼的當數那魚品一桌。其上無數的海中魚蝦擺得琳琅滿目,倒有一大半完全叫不出名字來。其中有一條大魚是整隻被烤的,前麵有一支半人長的劍,阿西姆說是金槍魚,遊速極快,不善轉彎,有的時候碰上小船能夠紮個對穿。還有一種肉,似乎很象陸地野獸的肉,卻也出現在魚品席上,莫尼介紹說這是鯨魚的肉。至於其他什麽烏賊、尼羅河蚌、肉球魚等等,自是更不再話下。   眾人眼見如此多的奇異美食,簡直都恨不得把桌子都吞進肚去,反而不知該取什麽不該取什麽。於是他們幹脆就跟著維拉大人,見他取什麽,自己也就先依樣學樣。   昭元等拿足一盤,就要回席而去。維拉大人看了看昭元等的盤子,見都是跟自己的八九不離十,全是什麽肉球魚、燒豆、煎烏賊、菠菜、密餞之類,不覺失笑道:“客人怎麽都跟我一樣?說實在話,阿西姆推薦的這個廚娘簡直就是全莊中最受歡迎的人,特別對我的口味。不過我是特別喜歡廚娘的這幾樣手藝,才這樣多取多拿的。你們是客,可別是實在心裏不喜歡,勉強學樣來抬舉我品味。看來,金娜還是真該多準備些對各位胃口的東方菜肴的。”   昭元等甚覺尷尬,笑道:“這不就是我們所追求的原汁原味麽?哪怕不習慣,也得適應一下。”眾人都是哈哈大笑。昭元倒也不完全是不知所措才跟維拉拿的一樣。他一路走過時,已特意聞過看過那些菜肴,還特意暗中關照莫西幹等,第一盤都盡量拿得跟維拉一樣。但等確定確實都是無毒之時,自己不免也啞然失笑:“就算要下毒,哪有這樣下毒的?難道把全莊的人都毒死麽?況且這麽多人用銀盤子,本身就是誠意。”   這一場午宴直吃了好久,才席散而去,約定晚上再好好商量。昭元等也隻是第一盤算是學了學樣子,後麵覺得這雖然確實美味,但別的總該都嚐試嚐試,便都放開了,想吃什麽就吃什麽。眾人新奇之下,自然是吃什麽都覺得香,什麽都不該漏下。昭元一麵大吃特吃,一麵想道:“這種宴會方式也還真是別有一番滋味,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根本不用等上菜下菜什麽的。占地也不大。不過就是不太適合某些需要特別趁熱吃喝的菜。”   這一場宴會,昭元等嚐試了幾乎所有的新奇東西,可說簡直連肚子都要撐破了才停手,連回到住處都還肚子隱隱作痛。眾人都怕別人嘲笑,拚命搶著先嘲笑對方。昭元一麵撫著自己那忽然間圓得可愛的肚皮,一麵嗝聲不斷,不免頗為後悔:“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吃得這麽撐的,真是丟人。不行,還是吐上一些,免得呆會跟維拉大人商量時出醜。”   過了一會,他和莫西幹等人來到正廳,卻聽維拉大人急匆匆過來,歉然道:“真是對不起。那四位法師不知怎的,都找不到了。”昭元一笑,道:“那就不用找了。我們直接去看吧。”維拉大人一愕,見昭元絲毫不以為奇,頓時似乎猜到了一點什麽,道:“那好吧。我們先去看看,回來再吃晚宴。”等走到走廊,忽然低聲道:“法師看到了什麽?”   昭元一呆,似乎忽然間才想起了此事,頓時心頭窘迫非常。他急忙腦中瘋狂回憶,勉強道:“什麽也沒看出來。”說完這句,急忙又補道:“我雖然是狂吃,但還是每個人都看了的。”但才一說完,立刻大是後悔:“這不是欲蓋彌彰麽?”   維拉顯然知道他心頭所想,隻輕輕一笑,道:“大法師眼觀六路,一心多用,我哪裏敢懷疑?不過這倒也安慰了一下我,顯得我也不那麽笨。”眾人都是忍不住一笑。   行進中,維拉說起去看阿茜婭小姐的事,提醒他們盡量避免一些敏感的言語,以免刺激得她情緒失控。昭元等知道這八成也是她要先離去的原因,自然是心領神會。   等走近那裏,隻見那裏遠遠望去是一座閣樓。小姐窗外一片斜斜傾下的平地,花團錦簇,樹木叢繞,令人心曠神怡。再往其外側延伸到海,是一處怪石頭嶙峋山崖,上麵有幾個孔洞。維拉介紹說,這裏原本是囚禁人的所在。但小姐喜歡這一片的風景,幾年前搬來住後,這些囚洞也就廢棄了。   昭元見那小姐窗外遠處的海麵上有一根光溜溜的礁石,心道:“這就是那另外一個癡情小子的所在了。這礁石都已如此滑溜……唉,真是不容易啊。”   昭元想到這裏,便順便提了提那些追求者的事。維拉連連歎氣,道:“有人說這些人是傻,說我是看不起他們才不肯把阿茜婭嫁出去,其實不是這樣的。阿茜婭自幼生活富貴,兼又精神創傷難愈,如果沒有很好的物質條件和精神條件伺候照顧,肯定更加淒慘。物質一因其實不是問題,反正阿茜婭是新的領主,肯定是住在城堡裏麵。隻要有我和阿西姆等人提防,那人也不大可能奪過什麽領主權。隻是後麵的這個真是麻煩。剛剛開始的時候,那麽多人都這樣大表愛心,又怎麽能分清誰是真愛阿茜婭,誰是隻想來騙錢占便宜的?後者肯定無法真愛阿茜婭,跟阿茜婭的心靈交融撫慰,很難說有正麵效果。這個時候,誰敢把親人嫁出去?”   昭元想起冰靈,想起年幼或是癡呆的人,想起他們反而更有可能感受到別人心靈的真假,也更容易全身心去依賴那些,不禁歎道:“這也確實是難。做父母親人的,實在是舍不得這心尖之肉。不過那些混在其中的無良子弟,肯定堅持不下去。”   維拉點了點頭,道:“這當然是了。可是後來,這兩個年輕人都如此執著,我們卻又猶豫了。這兩個人簡直都象是傻子一樣,一個完全是個流浪漢,卻非要自稱王子,對滿街市的人的嘲笑全無感覺。一個則隻知道天天跪在這裏,象白癡一樣吹唱。我曾悄悄暗示這後麵的一個,提醒他雖然要表示愛心,但不要太過,起碼在別人麵前應該有些尊嚴,為阿茜婭的未來存些體麵。可是他……他竟然一點都不明白。這簡直就是……就是……一樣的……的……不聰明。”說著連連歎息。   昭元早已經知道,在這一帶,確實是有戀人中的男方跪地向女方求婚的習俗。可是細細想起那個長久以來癡癡跪地、任人戲弄的斯羅約,卻又實在覺得他的確是神情有些呆呆的,很容易讓人想到他是主要因為衰和傻才如此,而不是因為有才華、有擔當,隻因愛意才主動折節。如果他成為阿茜婭的丈夫,對阿茜婭未來的名聲,的確很可能有大損。當然,這也罷了。真正糟糕的是,斯羅約很可能很難理解阿茜婭究竟最需要什麽,無法領會怎麽樣才能最好地撫慰她的心靈。   可是自己當年為了樊舜華,不也是如此麽?自己不但拋卻個人尊嚴麵子,甚至都拋卻了整個國家,置一切於不顧。若論愚蠢,自己不是比斯羅約還要愚蠢百倍?可自己不也還知道怎麽照顧冰靈麽?   昭元想起了冰靈,不禁又有些頹廢。自己根本不願接受她對自己的那種心意,可卻又完全沒有辦法,根本就是得過且過,全無遠見。將來如果控製不好,很可能害人害己。如此說來,自己又哪裏能說是真正照顧得她好?   昭元心頭大亂,連忙死死壓住。維拉呆呆望著遠方,忽然又深深歎了口氣,道:“另外,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這個小夥子雖然……雖然……也許不聰明一些,但人人都有犯傻的時候,他也未必就是真笨。如果有我們在旁邊幫助照顧阿茜婭,也許也還不算大問題。但他如此愛阿茜婭,若是阿茜婭永遠無法恢複,那可會怎麽樣?要知道阿茜婭平時雖然很文靜,有時甚至還能勉強說一兩句話,可是發瘋起來非常可怕,而且完全無法預測。我們真的很怕她會把一個正常的人也給逼成瘋子。”   昭元心頭一動,想起失心婆婆硬是帶瘋了吳本木的事,也不禁黯然神傷。維拉邊走邊道:“還好,大多數人都還知道退縮,可還是有些人無論怎麽說都沒用,比如那個送命的年輕人。說起來,他可真是毅力不小。當初阿茜婭被我們苦勸出去散心,他一見之後,立刻就失魂落魄。他居然潛過了攔船網,硬是從礁石叢生、危險萬狀的海裏,硬靠遊泳遊到了這岸上,還爬到阿茜婭窗前不遠處,眼巴巴地為阿茜婭吹草笛。我們雖然有些憐惜他,但也不能不為阿茜婭的安全著想,後來就堅決不再讓他上岸。可沒想到他居然還是偷偷潛伏上來了兩次,傻傻地吹,真是讓人防不勝防。而且更糟糕的是,隻要一抓他,阿茜婭就會受驚尖叫,卻也不好動他。”   維拉頓了頓,又道:“後來我們就嚇他說,他如果再這樣偷偷潛入,我們就把窗戶堵上,讓他再也見不到阿茜婭。他真的害怕了,就隻敢乖乖坐在礁石上,還是繼續吹唱。他那樣已經很多天了,趕也不走,勸也不走。說實在的,大家也說不出是討厭他還是可憐他。但阿茜婭有時呆呆看著他,情緒似乎能好一點,於是我們也就幹脆由他去。不過他死的事,說起來我也是有責任的。當時滿街的人都騙他,說阿茜婭被海盜劫走了,他不信,就來苦苦求著問我。我一來不願硬和全城人對抗,二來也想不如就趁此讓他絕望收手,就說確實是如此。其實這裏有不少兵丁駐紮,海盜又哪肯來啃這硬骨頭?哪知幾天以後,人們紛紛傳說,說他居然還真用爛木板紮了艘破船出海去了。說實在的,我……”說著連連歎息。   昭元心頭也不知是什麽滋味,不自覺道:“那年輕人激情之下,實在也太沒理智了。不過也可以理解……對了,我們就這麽進去麽?要不要通報?”維拉聽他無意中說起可以理解那年輕人的話,不免瞪大了眼睛,但卻也沒多問,道:“當然要通報了。大家一切小心,說話什麽地都要盡量輕,不論看見什麽都不要太驚異。”   說話間,五人已輕手輕腳來到了那閣樓下麵。阿西姆和幾位婦女迎將出來,彼此都是極低聲地交談。昭元等慢慢上去,轉閣穿廊,來到小姐臥室。阿茜婭已經沒帶麵紗,那名曾陪她現身宴會的仆婦,似是在給她講故事。昭元見阿茜婭雖然兩眼無神,麵目憔悴得可怕,但卻還是難掩一種極美的氣質和神韻,也不禁暗讚起來:“怪不得,怪不得。”   阿茜婭見好幾個陌生人進來,立刻害怕起來,驚恐地朝那婦女身後躲去。昭元見她動作甚是敏捷,心頭一動:“到底是將軍世家。她雖是富家小姐,身手卻不輸一般的武人。”那婦女輕輕安慰她,眾人也都是麵露笑容,極力向她作出最和善最溫和的表情。維拉悄悄道:“這位是多迪夫人,是阿茜婭很親近的人,很懂怎樣照顧阿茜婭的。”    萬王之王 第 四十 回 吸血魔靈何為因(四)      阿茜婭似乎平靜了一點,悄悄探出了一點頭,可又立刻縮了回去。昭元心頭動蕩,隻覺又一個假設被推翻了:“她的眼神如此空洞,實在是失神很久的樣子,怎麽也不象是裝出來的。……難道還真有吸血鬼不成?還是我看錯了?”   昭元想到這裏,情不自禁地更想湊過去,運足全副精神想全力看她神情。阿茜婭正好又悄悄伸出頭來,忽然似是感到了昭元目光中的嚴厲和懷疑,立刻驚叫一聲,象受驚的小鳥一樣縮成不能再小的一團,全身都劇烈顫抖。甚至連多迪夫人輕輕撫摸她的每一下,也都隻換來驚聲尖叫。忽然,她全身忽然軟癱開來,麵色蒼白得可怕,竟已暈了過去。   多迪夫人大驚失色,急忙搶救。昭元本來已是心頭大悔,見她們認位不準,急忙搶上前去。他正要捏阿茜婭人中,卻被多迪夫人一下打開,厲聲道:“滾開!什麽法師都沒這樣嚇著小姐的,你怎麽就這樣?”昭元歎了口氣,道:“對不起。”那小姐暈去的程度似乎不深,不幾下就要蘇醒過來。多迪夫人拚命朝昭元等打手勢,叫他們離開。   昭元無奈,隻好灰溜溜離開。一直等到了閣樓之下,他才稍稍鬆了口氣,歉然道:“維拉大人,阿西姆管家,真是很對不起。我們嚇到她了。”維拉和阿西姆對望一眼,都是搖頭歎息。維拉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大法師看出什麽來沒有?”   昭元不答,忽然閉上雙目,盤膝坐下。他雙手使勁抵住自己的太陽穴,似乎在苦苦思索一件極精細、極難決斷的事,甚至身上頭頂都隱隱冒出絲絲白氣。維拉和阿西姆知他在苦想這事,完全不敢打擾。   良久,昭元才終於睜開眼睛,渾身已是汗透重衣,便如褪力了一般。阿西姆輕聲道:“怎樣?”昭元慢慢道:“依我看,她沒有任何裝作的跡象。”阿西姆吃了一驚,怒道:“你說什麽?你居然懷疑……”莫西幹忽然一把掩住他口,朝閣樓指了指,使勁搖了搖頭。阿西姆醒悟過來,點了點頭。莫西幹這才慢慢放手。   昭元慢慢站起來,道:“真是很對不起,我先前的確還有這樣的想法的。在下實在是該死,請二位見諒。”阿西姆尤自怒氣不息,根本不理他。維拉小心翼翼地道:“此事是很難想到,但既然大法師能想到這裏,也是洞察力敏銳的表現。他一定能幫我們忙的。”   阿西姆歎了口氣,終於回過頭來。昭元眉頭深鎖,道:“阿茜婭描述過吸血鬼的樣子麽?什麽時候遇到的?究竟是為什麽?”阿西姆道:“第一次的時候,正是她父親死兩周年忌日,阿茜婭當時正擁著父母的遺像而睡。那一次,她雖然被嚇得昏了過去,可是醒來後還好,能夠說話。她說她忽然醒了過來,見一個父親一樣的白影在窗外,身上到處都是血跡,飄飄忽忽朝她招手,就象是要穿越窗口向她擁抱過來一樣。那白影嘴裏,還似乎說著爹爹沒有血了,你讓爹爹吸點血好不好之類的話。可是等我們都來時,外麵已什麽都沒有,也沒有任何蹤跡。再後來,阿茜婭被嚇得越來越厲害,已是說不清楚了。”   昭元心頭一動,正要說話,維拉接道:“每次都是在有風的夜晚,而且都是在沒有別人陪伴的時候,或是陪伴的人都睡著而她醒著的時候。”昭元想了想,道:“每次都在窗口處麽?為什麽不將窗口幹脆堵上?”阿西姆歎息道:“後來我們也想到了這個主意的。隻是那個時候,一個小夥子老是在外麵的礁石上為她為草笛。她好象很喜歡的樣子,常常朝窗外癡望。維拉大人總懷疑她是累極生幻,沒有辦法,就給她買了好多本莎草書,都是解釋吸血鬼傳說來龍去脈的,希望能夠讓她明白這些都是假的。可惜還是沒什麽大用。”   昭元沉吟道:“那小夥子來之後,還出現過吸血鬼沒有?”維拉道:“還出現過。不過每次都是那小夥子暈倒在海裏的時候。”昭元忽道:“那小夥子出海以後,還有沒有吸血鬼?”阿西姆頓時麵色一變,驚道:“會是他?這……”維拉卻堅定地搖頭道:“不可能的。我覺得那小夥子不是那樣的人。他能變得那樣快麽?”   昭元目光閃動,忽道:“歐拉大人死的時候,身上有很多傷口和血跡麽?”維拉和阿西姆都點了點頭。阿西姆猶豫了一下,終於低聲道:“他常常失蹤很長一段時間,然後又回來,誰也不敢問。忽然有一天,他的屍體被發現漂在這外麵的海水裏,都浸泡得快不成人形了。而且他胸口的皮膚上麵,還有被人用刀刻的的咒語,意思象是要詛咒他成吸血鬼。”   維拉輕輕道:“這也是我們不大願意開棺的原因。各位都是信人,希望不要告訴別人。我覺得,肯定不會是他真的變成了吸血鬼,此事應該無關。”昭元點了點頭,道:“可以理解。不過此事究竟有沒有關,還很難說。”   眾人邊走便商量,卻還是什麽也想不出來。待胡亂用了晚餐,昭元悶頭而睡,卻怎麽也睡不著,甚至都有一種想去蹲點探查的衝動。但他知如果真是有人來嚇阿茜婭,這個時候也是絕對不會出動的,自己若去蹲點根本就隻能幹等。因此,此想也就隻好作罷。   但這一夜卻實在是沒法睡好,反倒是想了無數的可能。次日一早,他便迫不及待地跑去找維拉和阿西姆,一個個地問,一個個地又看又想,卻又一次次地失望。阿西姆本來對他懷疑小姐是假裝極度反感,但見他如此敬業苦思,自己都如癡如狂,對他態度也就好了些。   這天下午,幾人正在阿茜婭閣外苦苦商量的時候,忽聽遠處一人大叫著奔了過來。眾人都是大驚,急忙就要掩住他,卻聽那仆人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有人發現吸血鬼了!”   眾人都是臉色大變,顧不得命他閉嘴低聲,都急忙回喊道:“哪裏?”那仆人道:“在山那邊,在山那邊!有個人很象吸血鬼!好多人都去看了!”昭元等都是吃了一驚,麵麵相覷。阿西姆怒道:“莫卡斯,你可不要騙我們!”莫卡斯急道:“真的,是真的!莫尼,畢羅他們都跑去看了!我本來也準備跟去看的,但想到應該先來通報,所以就來了!”   昭元見他神色不似作偽,道:“看來還真有此事。我們快走!”忽聽那閣樓上一聲驚叫,眾人又是齊齊變色。多迪夫人已拚命探出半個身子,朝他們連連招手,似乎是要阿西姆留下。阿西姆無奈,歎了口氣,道:“我看來是不得不過去了。盼你們快去快回。”   維拉望著他的背影,輕輕歎道:“他是兄長的貼身管家,也是照看阿茜婭最多的人。阿茜婭對他倚為父母,便是親爹爹也沒她親。我……就更不用說了。”昭元知他心頭甚是失落,道:“這也沒什麽。所謂一分耕耘,一分收獲,想想這也就心平了。我們快走吧。”   眾人飛速躍身上馬,飛也似地朝那邊跑去,昭元見維拉行動遲緩,也就和他共乘一馬。果然,滿街的人都似在朝一個方向張望,簡直都完全不用問具體方向。再看那極遠處,果見似有一片人群聚集,而且還有更多的人正在朝那邊跑去,正是那養屍陵墓的方向。   昭元等心急如焚,拚命打馬,終於火速趕到。等跑到那裏,卻見一大群人正圍著歐拉領主的墳墓吵嚷爭執著什麽,一看到他們到來,都讓開了一條路。中間有一個渾身沾滿血跡、很象傳說中吸血鬼模樣的人,正被另外幾人死死壓按在地上,而且還在拚命嘶咬嚎叫著。維拉仔細一看,忽然叫道:“克魯,是你麽?”   那瘋子根本就象沒聽見他的話,隻是拚了命地要嘶咬旁邊壓按住他的人。隻聽一人喘著氣道:“維拉大人,他肯定就是克魯,他還記得我們跟莫尼搶工錢打架的!”維拉對旁邊的莫尼道:“莫尼,畢羅沒說錯吧?”莫尼臉上發紅,道:“沒說錯。他還嚷歐拉大人克扣……”維拉怒道:“閉嘴!把他押回來!”   莫尼竟然半點都不敢頂嘴,立刻幾人使力,要將克魯押過。然而瘋人力大,自古皆然,二人幾乎拿捏不住。依維幹忽然上去,雙手一抄,已將克魯的雙手反剪背後,交給畢羅和莫尼。旁邊的人都是大聲喝彩。昭元等見維拉麵色出奇的陰沉,心頭微奇,但也想不出什麽。再看那旁邊,似乎還有挖掘的痕跡,但又沒能挖深。   昭元想了一想,便點了克魯的暈穴。不料他才一縮手,忽然麵色一變,又捏住了克魯的脈,道:“快回去,快回去!半點也耽誤不得!”維拉見他居然比自己還急,奇道:“怎麽?”昭元一麵將克魯往馬上扔一麵道:“他中毒了!快走!快回去救他!”   眾人飛速回來,昭元急急忙忙給克魯灌牛奶等解毒之物,逼他無意識地嘔吐排泄,還叫眾人去查克魯吃過喝過什麽沒有。然而忙了好一陣,雖然克魯並無死去的跡象,卻依然還是沒什麽清醒效果,依然稍微一醒就要瘋狂嘶咬。   那些仆人從克魯的小屋裏麵拿出了一些牛角一樣的東西,昭元隻認得是一種草菌之類,卻也不識名字。他甚至小心翼翼地舔了一舔,嚐了一點,卻也沒什麽明顯感覺,完全無法確定是哪一類的毒、該如何解。   昭元無奈之下,正待用自己的血給他試試,忽然想起現在是探尋吸血鬼的敏感時刻,這種事還是不要做的好。再說了,克魯到現在還沒死,那東西應該不是什麽致命之物。既然如此,其瘋就已是不在肉體層麵了,就算解毒也一樣。因此,他也就隻好歎了口氣,先將克魯點暈再說。   維拉道:“怎麽樣?”昭元頹然道:“好象是完全瘋了。不過死不了,說不定還能說幾句瘋話。”維拉斥退眾人,就要將克魯關進囚牢,待晚宴之後再審問。支奴幹道:“維拉大人,你也看見了,我們中午都吃的過多,不如現在就審吧。”   維拉道:“這樣太不禮貌了。我看還是……”莫西幹忽道:“不該說的話,我們絕不會對別人說的。”昭元本來還想勸他們不要如此,忽然心頭一動,想起維拉在那墓地時的臉色似乎不隻是丟臉之異,也就不再勸阻。   維拉見他們幾人都是麵無表情,居然是對自己動了懷疑,隻得道:“那好吧。不能說的事,千萬不要說。這……中間可能會有一些隱秘,但都已是過去的事了,還望各位體諒。”昭元道:“我們隻想知此事原委,其餘的事,自然都是你們自己的事。即使一個人殺了人,但若按照你們的規矩不該殺,我們自然也不會多嘴。”   維拉一聽,立刻放心下來,道:“好,我相信各位。”他正要揮手發令,忽聽一個遠遠聲音道:“維拉大人,是不是克魯被抓住了?”卻是阿西姆跑了過來,旁邊還有二人,正是畏畏縮縮跟著的莫尼和畢羅。維拉對阿西姆甚是敬畏,道:“正是。”阿西姆慢慢道:“為什麽要晚餐後再問?現在大家都還不餓,為什麽不當著大家的麵問?”   維拉道:“我擔心這樣會影響仆人們之間的關係,也影響仆人們對我們的看法。”阿西姆並不說話,顯是不太相信他話。昭元忙打圓場道:“管家,維拉大人也是為了山莊好。這等審問的事,若是牽扯太多的話,還是不要驚動太多人的好。我們乃是外人,對此無甚可偏向的,嘴巴也還自認為緊些。如要人多的話,不如就由我們幾個當旁聽。你看如何?”   阿西姆想了想,點了點頭,道:“客人此言也是有禮。還請維拉大人發令。”維拉歎了口氣,道:“將克魯帶到內囚之室,我們慢慢審問。你們自己先用飯,不用管我們。”   眾人來到那囚室,見那囚室四麵牢固隔音,甚是隱密,都想:“這才是囚重犯的地方。那原來用過的那些直透風的山洞,可能隻是用來隨便囚些普通人。”   眾人坐定,莫尼正要潑醒克魯,卻聽維拉道:“先慢一點。你和畢羅先說說,他是怎麽回事?”莫尼道:“就在不久前,我和畢羅,還有莫卡斯,從集市上回來的時候,忽然聽有人說那邊有吸血鬼在挖歐拉大人的墓。我們一聽,立刻就跑去了。但我半路上想到應該先通報維拉大人和管家,就趕快讓莫卡斯回來了。”   畢羅接道:“我們去的時候,看見那旁邊已有一群人在看熱鬧,再細看就認出象是克魯。當時,他正拿著個小鐵鍬拚命亂挖。我們衝上去按住他,他既象是認識我們,又象是不認識我們,但肯定是克魯。當時,他嘴巴真的到處亂咬,我們好幾次險些被他咬著。他還不時說要把……要把……”說著麵露怯色,沒敢再說。   阿西姆道:“沒關係。既然來了這裏,就是可以說的。”畢羅低頭道:“他嚷嚷不清,似乎是說他雖然喜歡小偷小摸,可這些年來無論打掃除草護樹種花的什麽都做,沒什麽對不起山莊的,質問歐拉大人為什麽要逼他成吸血鬼。他當時拚命地挖,還叫嚷著要報複歐拉大人、把歐拉大人燒成灰等等,都是前言不搭後語。對了,墳墓旁邊似乎還有一小片字,好象是說這個地方的死屍不會腐爛之類的。但是後來人多了,就踩得快看不見了。”   眾人都是一片沉默。維拉道:“他還說過什麽別的?”莫尼道:“我們就隻聽見這麽多了。至於我們到之前他說了些什麽,我們就一點也不知道了。”阿西姆想了想,道:“估計那之前他在拚命亂挖,來不及說什麽。”   維拉點了點頭,道:“你們兩個出去。此事不要亂提。別人問起,也隻說我們還在審問他,詳情還不知道。”畢羅和莫尼都應了一聲,正要出去,忽然又都不約而同地回頭跪下,道:“我們真的不會說的,保證不會說的。”維拉點了點頭,道:“其實,你們也沒知道什麽。再說,也是隨著兄長過去的事了,現在還理它做什麽?”二人大喜,都趕快出去。    萬王之王 第 四十 回 吸血魔靈何為因(五)      昭元等聽得二人確實已走遠,便和阿西姆一樣,都目光炯炯望著維拉。維拉歎了口氣,道:“看來此事還是藏不住,我所知道的那一點,也就沒什麽可隱瞞的了。這事已經過去了,所謂人死恨消,還盼你們不要多究。這克魯審還是不審,其實也沒多大分別。”   維拉頓了頓,忽道:“你們覺得,我兄長的錢是不是特別多?”昭元想了想,道:“好象確實是。而且,跟這座城市的規模不甚相稱。最起碼,一路上用銀盤的富家不少,可是說起來用這麽多青銅盤的人家,卻還真隻有你們這一家。菜肴豐盛,也是令人歎為觀止。”   阿西姆慢慢道:“歐拉大人積累下了很多的財產,這些不過是九牛一毛。也正因為這許多財產,才引無數人窺伺。不管歐拉大人本人怎麽樣,他對我可是好極。他還把這些財產,還有阿茜婭,都托付我照看。我是辦不了別的事了,但這麽一件事,卻是怎麽也要看好。”   維拉對他話中諷刺之意完全不以為意,道:“那些錢多得簡直都可以一船一船運。那你們想過沒有,我兄長為什麽能有這麽多的錢?我兄長能成為這裏的領主,本身也是用錢買來的。顯然,最起碼這筆處世的錢,不能靠什麽租賦積累下來。”   昭元等苦思良久,卻怎麽也想不到答案。忽然阿西姆驚道:“是不是鬼船?”維拉輕輕道:“正是。那鬼船就是家兄的財富來源。家兄遠遊時,曾在極西極西一個叫迦太基的荒無人煙的地方,發現了一座很大很大的金礦。他不想此事被太多人知道,便常常抓些囚犯,將他們關到那現在已廢棄不用的地方弄瘋,然後再徹底打麻木。這樣一來,那些人就可以一輩子隻做某幾個重複性動作,任勞任怨地開礦淘金。這鬼船,其實就是他來往運錢的工具。”   眾人麵麵相覷,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維拉歎道:“我雖然悄悄知道了這一些,但卻不知道那迦太基到底在什麽地方。後來,阿茜婭好象也發現了這件事,就特意要搬到這個地方住,似乎是想要讓我兄長不能再在那裏逼人發瘋。結果那些時間裏,鬼船的傳說也就少了。後來……後來兄長的死,很可能也與沒能送足夠的新人去有關。”   昭元見他說得鄭重,心想:“若此事確實是真,那麽倒也不是不通情理。這等辦法跟人蠱倒也有異曲同工之妙,應該也是可能的。隻是這開礦極是辛苦,加上瘋子不知勞逸結合,很容易累死病死,需要常常補充。歐拉若參與其中,他肯定是負責運勞力的。這下後力不具,還不被同夥罵死?再說江湖上的事,都是進去容易出來難。那歐拉大人年紀大了,又長期不再能逼人發瘋,說不定便萌生了退意。這自然導致了別人的殺機。”   昭元的思緒不自覺地飛了開去,冥冥中似乎已將歐拉,和那幫盜墓團夥的幫會組織聯係了起來。他甚至都聽到了陳自遠的歎息,也看到了歐拉被同夥威脅逼迫、苦苦哀求,最後依然被殺、被詛咒成烤火烈鳥的情景。那一幕幕血腥景象,簡直就如活生生發生在自己眼前,甚至連那墓穴裏的歐拉,也兩眼流血地爬了起來,對著自己感歎:“隻有你理解我,隻有你理解我……”   忽然,昭元似乎聽到了極遙遠的地方傳來的一聲驚雷。他全身一震,陡然間清醒過來,卻見維拉、阿西姆、莫西幹等人都在驚奇地望著自己。昭元吃了一驚,頓時明白自己剛才肯定是陷身幻境了,全身冷汗直冒,連聲暗道:“好險!”支奴幹道:“你剛才是不是入魔了?”   昭元心有餘悸,道:“一點不錯,真是差一點啊,隻差一點。”莫西幹鬆了口氣,道:“天哪,今天可真是邪門,居然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入魔。你搞什麽啊?要不是支努幹捶了你一拳,後果簡直不堪設想。”昭元心不在焉地道:“是啊,是啊……是啊……”莫西幹吃了一驚,忽然厲聲吼道:“昭元!你還沒醒過來?”   昭元嚇了一跳,忙道:“不,醒過來了,醒過來了。我是在想,我會看見幻象,是不是因為嚐了嚐那牛角一樣的草菌之故?”眾人一怔,阿西姆道:“你是說,克魯不是中毒,而是誤吃了什麽致幻之物了?”   昭元點了點頭,又特地將那牛角之菌找出,小心翼翼地又舔了一舔,果然又是一種似幻非幻的感覺襲上心頭。這一次他有心理防備,又特意隻試極小極小一點,自然立刻清醒過來。他看了看眾人臉色,很肯定地道:“這的確是一種很強的致幻之物。你們若是不信,可以試試。”維拉等五人麵麵相覷,卻是誰也不肯來試。   昭元愁眉深鎖,忽道:“克魯是不是曾經看見過歐拉大人死的樣子?”阿西姆奇道:“你怎麽知道?”但立刻明白他的猜想來源,續道:“正是。當時沒有別人肯下去,就他膽子大些,去把主人的屍體撈上來了。”昭元深深望著克魯蜷縮的身影,又望了望這牛角一樣的草菌,道:“看來,克魯很可能是自己嚇自己給嚇瘋的了。這個東西,可比罌粟要厲害得多。”   眾人見他雖然隻是用“可能”二字,但說話神氣卻已很肯定,不免互相看了幾眼。雖然此事還不能確定,但他們也都覺得,這也確實是目前最有可能的一種設想了。   昭元想了一會,忽道:“對了,那山洞怎麽能那麽輕易地將人逼瘋而又不逼死?”維拉遲疑道:“我曾經到洞裏去轉了轉,結果自己都險些發瘋。那裏麵其實也沒別的,主要就是有一些稀奇古怪特別紊亂的色彩、線條之物,讓人一看就有一種沉迷的感覺。”   昭元眼前一亮,道:“世上還真有這樣的事?這我可說什麽也要去見識見識。”維拉喜道:“你相信我?”昭元奇道:“為什麽不?這我很早就聽說過了,就是沒親眼見過。”阿西姆慢慢道:“我也曾經進去過一眼,也是險些沒能出來。看來,維拉大人所說之事確實是很有可能。你若是要去,我們都陪你一起去,用繩索拉住你可能保險些。你心裏更要小心才是。”   昭元點了點頭,幾人便立刻開始準備。果然,昭元才小心翼翼地看了一會,果然覺得覺有一種目動神搖的感覺,連忙退了回來。莫西幹等人不很相信一些線條能有這麽大的魔力,也分別去試了試,都是試前不以為然,試後心有餘悸、驚歎不已。   昭元定了定神,強行壓製心誌,不看其線條走向,隻看其土質和深淺之類。這一下果然能看得長些。他已確定那些線條上確實是很有些念頭之物,絕對不是什麽新近刻上去的,心下已自了然,情不自禁地道:“我相信了,這些真是稀世奇珍。不過,大家還是找些東西來蒙上的好。當初雕這些花紋的人,還真不知進出了多少次,費了多少功夫。”   莫西幹忽道:“不見得。”昭元奇道:“怎麽不見得?”莫西幹笑道:“你能想到蓋住,他們為什麽想不到?”昭元恍然大悟,道:“對,對,我真是笨。”   然而眾人才笑了幾聲便笑不出來了。隻聽阿西姆歎道:“這雖然明白了,那吸血鬼的事卻還是半點眉目都沒有。這可如何是好?”眾人聽得此言,都是暗暗歎息,昭元等都是暗有慚色。維拉道:“我看這事急不得,否則越急越轉不過彎來。大家還是先努力放寬心,說不定哪天能想到什麽。”阿西姆也道:“是啊。反正四位也還不能立刻就走的。由我們府中為四位準備行程的話,不比那些無賴要強許多?”   昭元等一想也是。再說四人都是年輕人,本來也都對此事充滿了信心的,可居然“四大法師”都弄不出來,也就挑動了他們的耿勁。再加上那阿茜婭小姐的可憐樣子,實在也是讓人心生憐憫,若是弄不出來原因就離開,那怎麽好意思?再說了,反正幾人也不急著走。   接下來幾日,昭元等天天都在暗中觀察全府人眾有無可疑,外麵裏麵的地勢有無可方便來去撤退的地方。可即使他看得眼睛冒火,想得頭腦生煙,簡直可說是把阿茜婭小姐的閣樓內外倒背於胸了,還是什麽都想不出來。他甚至都還幾次跑到歐拉大人的陵墓一帶,連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來這裏有什麽用。   那“吸血鬼”居然也甚是知趣,半點也沒來的意思。昭元越來越是喪氣,以至每次去阿茜婭小姐的閣樓時,都象是偷偷摸摸前去的。而且他特別怕碰上維拉他們,尤其害怕那句“又發現了什麽沒有”。   這幾天裏,昭元天天都費力苦想,總覺得阿茜婭小姐雖然是弱質女子,但也並不象是先天太過脆弱的樣子,實在不應該就被一次惡夢就給嚇成這樣。女孩子怕惡夢,當然也是可以理解的。可連冰靈都能在遇到自己之前夢見惡鬼而不發瘋,阿茜婭小姐怎麽會如此?這怎麽可能不是人故意來嚇她?   昭元耗竭心神之下,即使不再試那什麽牛角菌,居然也每夜都夢見無數次那位害人害己的歐拉大人,以及阿茜婭小姐的尖叫,簡直聲聲感同身受。然而那吸血鬼不知是怕了他,還是就跟他耗上了,死活也不出現。難道為了阿茜婭小姐,自己還得永遠呆在這裏?   到得第六天晚上,昭元已是頭昏腦脹。他幾次都恨不得要放棄,想要賠給他們這幾天的招待費用,卻又實在是說不出口。維拉和阿西姆知他心頭萬念雲集,反而在晚宴上不時安慰他。維拉勸道:“大法師每天如此苦想,我看也不是辦法。我看不如先輕鬆幾天,換換腦筋如何?”   昭元苦笑了一聲,心想:“什麽也沒有,換了腦筋又能如何?還不是一樣沒有?”但雖然明知未必無用,畢竟還是抱了萬一的念頭:“試試也好。反正若連這都不行,我們也就隻好灰頭土臉滾蛋了。”當下勉強點了點頭,道:“好吧。看來也隻有這樣了。”   昭元心理已有了投降之意,這一餐自然是是吃得前所未有的鬱悶,破天荒地喝了不少酒。等勉強挨回房中,他竟連澡也不洗就悶頭大誰,誰喚也不理。莫西幹等知他心頭頹廢,也就不再勸他,並吩咐無事的話盡量不要打擾他。   夜漸漸地深了,夜風也慢慢地起來了。風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刮過林木的聲音從輕緩到尖銳,似乎預示著一場淒迷風雨將要來臨。昭元的房中忽然閃電般竄出一條黑影,極快地沒入黑暗之中。但床上的昭元,卻似乎完全沒有半點覺察,依然在蒙頭大睡。   那黑影正是昭元。他這幾天雖然麵上顯得極是失望和頹廢,心裏其實根本就沒敢指望這幾天能有什麽收獲,全副精神都是在盼望著這一個風雨之夜。這幾天裏,他細細思索當年杜先生對他進行的風雷預測訓練,也走訪了本地無數的人,不厭其煩地一個個請教,詢問本地前前後後多少年多少月多少日的天氣變化。到得最後,他終於覺得,今天晚上是最可能的一個大風雨之夜。   為了配合今天的行動,昭元的疲勞和頹廢也就需要在今天達到頂點。而且這一切的身心疲勞必須是真的,因為要真到無論什麽人都覺得確實是真的話,那麽就隻能本身是真。那床上的東西,是他小心翼翼準備的一個簡單機簧。盤好彈力之下,其能夠每隔一段時間都稍微顫動一下,直到彈力消盡為止。   昭元飛快地竄著,體力和心神高度透支下,精神也是高度集中,全不似那股衰頹無限的樣子。他每一次貼地飛竄之前,都要先四麵看上十幾遍,一遍遍和自己印象中著意記的情景比較,直到確信無疑,才會動身飛躍。而且他每一次都會連續奔竄十幾二十丈,不論踩著什麽、扳著什麽、彈著什麽,都毫無聲響。他那速度和隱秘的極度結合,簡直達到了陳自遠都望塵莫及的地步。   不多時,昭元已悄無聲息地竄到了阿茜婭小姐的閣樓。趁著一次巨大閃電之後的那短暫暈眩,他已如黑貓一樣鑽入了阿茜婭小姐房間的床下,沒有被任何人發覺。那床底的空隙雖然小得難以容人,可又怎麽難得住對軟骨功和瑜珈術都頗有心得的昭元?   一進到床下,昭元的心便立刻平靜了下來,知道自己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他想起寶相夫人之師能夠從薄黑布後直接看清眼前之景,自是不願用微微拉起下垂的床簾露出自己眼睛的辦法。於是他直接運足目力,透過那紗簾,朝那同樣被黑簾蓋住的窗口看去。   海風一點一點地變強,大雨也一瓢瓢地潑下,夾雜著那嗚嗚嗚的風聲,將窗簾吹得不時鼓起。昭元心如止水,無論是外麵風雨淒迷,還是床上阿茜婭小姐睡熟後偶爾的輕微翻動,都不能打擾他分毫。忽然,那兩頭固定的窗簾終於支持不住風雨的催逼,嘩地一下被整個吹開了。外麵的的風雨,頓時從窗格之間毫無遮攔地襲了進來。   多迪夫人被驚醒,立刻搶先抱住阿茜婭,道:“孩子,別怕,別怕,是起風了。唉,沒想到晚上風起得這麽大。”阿茜婭似乎被多迪夫人給按住了,隻是在顫聲哭泣,竟然沒有尖叫出來。多迪夫人歎了口氣,起來看了看那窗戶,見窗格依然緊閉,便要將窗簾又行掩上。阿茜婭忽然輕輕道:“阿姨,窗簾……為什麽又是掩上的?”   多迪夫人歎了口氣,隻得又輕輕打開那窗簾,柔聲道:“孩子,他不在這裏已經很多天了,你何必還這樣呢?你今天晚上都已經想他四次了,已經太累了,先好好睡,好不好?明天我們接著想,好不好?”阿茜婭沒有回答,依然在輕輕哭著,許久許久,才慢慢弱下去。然而多迪夫人才輕輕起身,想要偷偷離開她去關窗簾,便又被她察覺。多迪夫人無奈,隻好又回來安慰她,說自己不會再去關窗簾。    萬王之王 第 四十 回 吸血魔靈何為因(六)      多迪夫人歎了口氣,隻得又輕輕打開那窗簾,柔聲道:“孩子,他不在這裏已經很多天了,你何必還這樣呢?你今天晚上都已經想他四次了,已經太累了,先好好睡,好不好?明天我們接著想,好不好?”阿茜婭沒有回答,依然在輕輕哭著,許久許久,才慢慢弱下去。然而多迪夫人才輕輕起身,想要偷偷離開她去關窗簾,便又被她察覺。多迪夫人無奈,隻好又回來安慰她,說自己不會再去關窗簾。   昭元想象著多迪夫人和阿茜婭的情形,簡直都有一種冰靈和自己的感覺。他心頭忽然一動:“靈兒……是不是從來就隻想把我當爸爸媽媽,隻不過不好出口,才托名是兄妹的?我……”想到這裏,心頭陡然間莫名其妙地極度失落。那許多天來在努力之下似已忘記了的情形,又都回到了眼前,竟然讓他頭腦陣陣暈眩。他呆呆地望著前方,可是卻根本什麽也沒看見,因為冰靈已經來到了眼前。   昭元情不自禁地呆呆想著,就象傻了一樣,直至多迪夫人困極歪倒在床楞上,才終於將他從回憶中勉強驚醒。昭元苦苦一笑,簡直就覺得自己和失去了大人照看的阿茜婭一樣無助,一樣害怕,一樣可憐:“難道我竟也把靈兒當成了我的心中寄托?她那麽小,又怎麽承受得起?”   昭元不知道為什麽,似乎並不那麽害怕兄妹的感覺,可是卻怕極了父女隔輩的感覺。他呆呆望著前方,心頭越來越覺得自己無恥也無能,無論是腦中還是眼前,都是更加模糊了起來。   恍惚之間,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心頭的卑劣,看到了心頭的醜惡,更看到了心頭的懦弱,看到了自己的掙紮。許久許久,他都無法解脫。這種感覺就象一個無比可怕的深淵,飛快地耗竭了他那極力透支起來的精神。他隻覺自己那掙紮著的身影越來越是模糊,也越來越是奇詭,甚至漸漸化成了惡魔一般的猙獰麵容,腦際更回蕩著發自那惡魔、讓人完全無可回避的獰笑:“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為什麽要回避我?你怎麽可能回避我?”   昭元忽然猛地平靜了下來,前麵頓時又都什麽都沒有。他在風雨的嗚嗚聲中,呆呆地凝視著遠方,許久許久,不知又在想些什麽。忽然,他整個人幾乎本能地跳了起來,那顆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那“惡魔”不還在前麵麽?   昭元死死盯著遠方,盯著那好幾十棵樹中靠近海邊、極不起眼的那一棵。隻見那樹一圈白石灰的胸線上麵,還有一團似乎也是抹上去防蟲的白斑,而且把白斑中間還有幾處被蟲蛀出來的孔洞。那白斑在風雨中輕輕舞著,果然有些象是一個可怕的白臉惡魔。   昭元慢慢擠出淚水,再一次將自己的眼神模糊起來,也極力放鬆自己,不讓自己精神高度集中。果然,那白斑,還有它下麵胡亂連帶的圈圈塊塊地抹石灰處,已是越來越象傳說中吸血鬼的白臉和身形了。他忽然又努力集中精神,特別注意地去看,那白影卻又實在平平無奇,如果不是專門去看它,幾乎完全注意不到。   昭元一次次地來回嚐試,心頭終於越來越確信:“我終於抓住吸血鬼了!”他心頭萬分激動,一切一切的問題都找到了答案:“怪不得吸血鬼總是隻在有風的夜間出現,而且還總是一閃即逝,完完全全地來無影去無蹤,連一直陪她睡的多迪夫人都趕不及看見。也怪不得那管護樹的克魯吃了牛角菌後,居然能發瘋成那樣。唉,我那先入為主的偏見可真是厲害。幸虧這一次沒有象杜先生那樣,造成無可晚會的後果。”   昭元知道行百裏者半九十的道理,雖然心頭狂喜,卻根本不敢有任何的舉動,生怕驚起阿茜婭和多迪夫人的行動。他全力豎起耳朵,聽了許久許久,確認阿茜婭已經又勉強睡熟了,才又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竄了出來。他很害怕阿茜婭偶爾又睡醒過來,還順手在她身上極輕極輕地拂了一拂,令她能夠真正睡上許多日夜以來難得的一個完整些的覺。   昭元很小心地跑到那樹前,再一次地細看。那樹瘤處有好幾層的新舊刷痕,雖然都是刷地很是馬虎隨意,但遠遠看去,卻反而能更加添加其虛影模糊的神秘氣氛。那樹的幹處呈現黃褐色,有的地方還流溢著那多年積累、若隱若現的異色樹脂,都無不跟阿茜婭描述的形象暗合。   等昭元回到自己的臥房,先沒有進去,而是仔細看了又看。等他確信完全沒有人進去過,才小心翼翼地重又掀起那從中土買來的昂貴絲毯,將那個粗糙得都不好意思說是機簧的東西拿出來拆掉,重新擠壓成一小團,準備來日扔掉。直到這時,他才真正徹底地鬆了口氣。那多日積累下來的疲勞,還有那透支精神所帶來的身體頹廢感,都已是排山倒海般襲來。他身體簡直都還沒來得及挨躺穩,便已是夢係周公了。   這一覺真是睡得說不出地香甜,也是這幾天以來,唯一的一次他竟起得比別人還晚的。昭元知道此地民風純樸,若是被他們知道自己居然在深夜無人監督的情形下,就獨自竄入姑娘的臥房,很可能換來極大的敵意。因此,他麵上完全不露半點口風。維拉大人等見他雖還是愁眉不展,但眾人眼睛看得分明,都知他精神總算比前幾天好了許多。   昭元等了許久,才終於等到一人提出再去看看。於是他便裝模作樣地去轉了又轉,想了又想。到最後,他還裝作頹然恨極的樣子狠狠捶了那棵樹一拳,打得上麵的白泥灰粉紛紛直落,以發泄自己心頭的怒氣。在這之後,他才在正要轉身離去時,忽然吃驚萬分地呆呆注視那樹上的白斑很久很久,然後才結結巴巴地將其中的關聯指將出來,   維拉等人在他指手畫腳之下,倒也確實覺得這白斑是有些象,但又實在覺得沒他說的那麽象,不免都是臉上露出半信半疑的神情。昭元知道他們沒有體驗過那種昏神的感覺,便命廚娘金娜給每個人都熬了一點很稀的牛角菌湯,讓他們一個個試著再看。果然不出所料,莫西幹等人親身試了之後,都情不自禁地連連稱是。   阿西姆卻是堅持要最後一個試。試完之後,他也是許久都不說話,對眾人氣急敗壞的討論,完全沒有半點參與的意思。忽然,他猛然一下就轉過身來,若不是昭元攔得快,幾乎都已經向維拉大人跪倒了。維拉吃了一驚,道:“你……”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