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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夏,我在上小學。被揪鬥的父親剛被解放不久,母親叫我哥和我去東北看望他。火車在濟南開過黃河大橋,我第一次見黃河,橋下幾乎沒水。吃驚加失望。與文學作品中奔騰咆哮的巨龍反差太大了。到天津轉車後,車上人少了些,氣溫也低了些,舒服不少。突然發現不遠處有一個20出頭的年輕女子,拿出一隻香煙,神情自若地抽了起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大姑娘抽煙,幾乎呆住了,覺得不可思議。火車到站,下車後哥倆左顧右盼,不見父親。後來一位軍人走來問:是XX和XX嗎?我們意識到這個似曾相識的人就是父親。比我們印象中的父親老了很多,我心裏有點心酸。
去大食堂吃飯,第一次見到高粱米,紫紅色,就像一粒一粒的瑪瑙,很誘人。馬上盛了一大碗。父親說,你吃得了嗎?我很自信,說沒問題。可是高粱米一進嘴,後悔了。難吃,很難咽下去,跟吃慣的大米沒法比。看著一大碗紅高粱傻了眼,勉強把飯吃完。好在每天隻有一頓吃高粱,其餘是米麵。東北的大米真好吃,比南方的大米油分多。可一個多星期也見不到一次葷菜。終於熬到一個中午,說有豬肉餃子。一大群人早早就圍在食堂門口,門一開,我跟著大人向裝餃子的大桶飛奔。盛了一大碗,好吃,一咬滿口熱油流。吃完再去,沒了。肚子是已經飽了,可還想再吃一大碗。也是在這次吃餃子,知道了北方人喜歡用大蒜就著餃子吃。星期天父親帶我們上街,諾大的省城,吃得東西少得可憐,轉了半天,沒有肉,隻看到西紅柿,白菜,和冰棒。每人一根冰棒了事。
我們父子三人一間房。父親說晚上到家裏去拿點東西吧。我和哥哥有點奇怪,這不是家嗎?原來這不是父親的宿舍,是臨時給我們住的。他的宿舍在另一個樓,有4個房間,文革之前就把3個房間讓給另一家人住,他隻留了一個房間自己住。他說一個人住,可以了,那家人口多,困難。到了父親的那個房間,書架上有不少書,全套的《星火燎原》,《紅旗飄飄》,還有一些部隊的速成識字語文課本。我大喜,拿了書就回去看。一個夏天把《星火燎原》、《紅旗飄飄》都看完了。書中有些文章現在還記得,【相機宿營】,【我和父親當紅軍】,劉伯承的【回憶長征】,等等。總的感覺是紅軍時代艱苦卓絕,最大的困難是缺乏彈藥和重火器。西路軍的悲慘失敗叫人不忍卒讀。有一篇回憶是寫怎樣繳獲第一挺重機關槍,當時的紅軍叫它水機關槍。解放戰爭時期不缺彈藥,仗打得漂亮,作戰規模大。印象中極為殘酷激烈的是打太原。一個連衝鋒,守軍預先埋有雷場,部隊進攻進入雷場後,守軍引爆地雷,整個連全部陣亡。民兵給太原前線戰壕中的士兵送肉包子和酒,沒有器具開酒瓶蓋,士兵把酒瓶上部伸出戰壕,不一會彈片就削掉瓶蓋,酒倒出來再喝。但是在我這個男孩子的眼中,抗戰時期的回憶除了少數的文章外,大多及其乏味,根本沒法和之前的紅軍時期及後來的國共交戰相比。直接與鬼子開打的回憶非常少。打偽軍、大生產、運送糧食、整風運動、發動群眾等等居多。有一篇東北抗聯的回憶記述一個日軍中的共產黨員,在押車運送彈藥時,殺死日軍司機,自己自殺,把一車彈藥留給抗聯。
語文課本中有一篇黃永勝的回憶,描述他當紅軍班長時的經曆。部隊打下永新縣城(??),他的一個戰士把商店裏值錢的東西私藏下來,被他發現,令其交出歸公。後與白軍作戰,獲勝追擊,黃永勝對一個敵軍排長窮追不舍,看看無法追上,於是臥倒,開槍。那個排長中彈負傷,一頭栽倒。另一本好看的書是《世界地理》,讓我對外麵的風土環境有了一點概念。這些書籍,與我以前看過的《水滸》、《三國演義》等,內容和風格完全不同,開闊了我的眼界。
我從小就是個吃貨。那個暑假,讓我明白了南方人不願去北方的原因之一是吃的差別太大了。吃是個極大的問題。好書很重要,人在精神上也需要抵餓解饞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