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陽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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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食堂

(2021-01-18 16:42:36) 下一個

今年特殊,難得聚會。往年這時經常和校友同學小聚,杯觥交錯,不亦樂乎。隻可惜年過半百,山珍海味不覺好,反而偏愛稀飯小米粥。老朋友談笑間,屢屢提起的居然還是科大的食堂。其實,大鍋飯並不一定香。但架不住當年戰鬥力生猛,每天總餓得慌呀!

那時學校夥食有補貼,必須憑學生證先買飯票,憑票打飯。我們85年剛入學時,還需要全國糧票、油票等等。買個飯票,先得把各色票據準備好。科大的飯票可是硬通貨,可以在校內買書、剪頭。跟周邊的商販流通,比人民幣還好使。有次坐一路公交車忘了帶錢,掏出了飯票,售票員也讓過。

剛入學的那會兒,我很為科大的食堂所震撼!一食堂、二食堂、四食堂和六食堂,一字排開。中、晚飯辰光,飯菜攤位從食堂一直鋪到馬路上。熱氣騰騰,人頭攢動,空氣中律動著打土豪分田地的快意。通常,高音喇叭會在正午時分準時放送四二節拍的校歌《永恒的東風》,鏗鏘有力,讓人吃飯都帶上了進行曲的勁兒。飯到手,我們立刻疾風掃落葉。廣播唱到最後一句"學習偉大領袖毛澤東!"飯盒正好也正好被舔得幹幹淨淨。

我們上午的第三、四節課,多是在二教上英語。那裏離二食堂近。第四節課上到中間,感覺前胸已然貼上了後背。尤為可恨的是有些班下課早,許多人在走廊裏把飯盒搖得像撥浪鼓一般。對他們來說是慶祝,而在教室裏的我們卻像中了黃老邪的附骨針,饑蟲直頂腦門。縱你老師千般孜孜不倦,卻再無心思聽講了。於是乎同學們造出諸般響動。心說老師咱們下堂課再聊行不?晚去食堂就啥也沒了!大多老師也通情達理。不過有那麽一日,動靜弄得實在太大,惹惱了當時英語係的主任龔老師,他到12點準時下課。待我等到了食堂,那裏已如蝗蟲過境,隻剩些殘羹冷炙。此後上龔老師的課,大家的動靜小了許多。

那時晚飯攤子通常收得早,到了七點就沒啥可買的了。夏天天長,打打籃球一不小心就錯過飯點。自己的過錯也沒啥好抱怨的。隻好溜進已經關門的食堂裏,像隻老鼠一般在抽屜和麵盆裏東翻西找,看看還有沒有剩饅頭,剩稀飯啊,如果再能找到塊大頭菜就更美了......

同班老薛是吉林人,剛來時看到各種南方食品甚是稀奇,什麽麻圓、糍糕都是頭回見到。我是安徽人,算是南北過渡區,當然從未嚐過如此多麵點。於是哥倆兒訂了個計劃,從六食堂一路吃到馬路對麵的三食堂,然後再將掩殺過來,把各個食堂的看家本領都品嚐一番。隻不過我們比較了兩個食堂就放棄了。原來,各個食堂的東西恐怕是同一個師傅做的,隻是在不同的地兒售賣而已。

一天老薛神秘兮兮地要領我去個好地兒。原來是六食堂後麵的綜合樓。那裏有許多來自校外的個體攤位,有賣餛飩的、豆腐腦的、辣糊湯的。價格也不比食堂貴。尤其是豆腐腦,他家的醬汁真是一絕啊!似乎是在熬好的骨頭湯裏放了各種香料,那老湯頭據說養了有二十多年了。合肥的夏天奇熱,居然也不腐不臭。師傅用個扁勺子在豆腐腦塊上麵輕輕一刮,再澆上一層醬汁,配上剛出爐的酥油燒餅,那個美味啊!

大二時搞了一陣子蒸飯。大家早上把飯盒留在食堂,午飯時來取。蒸飯要比尋常的大鍋飯適口,但照樣量少。尤為可氣的是經常蒸著蒸著飯盒就找不到了。多半是被別人順手牽羊,拿了回去大快朵頤。蒸飯搞了一陣子,問題多多,不了了之。教訓是飯盒必須隨身攜帶。於是每每出行大家必備兩個包,一個是書包,另一個是裝飯盒的包。男生的飯包不過是個網兜子,女生的則充滿了創意。布袋子上點綴著形形色色的圖案,小貓小兔,萌哪!帶著飯包,走起路來稀裏嘩啦山響。古時美女出場環佩叮當,咱女學霸們隨身攜帶歡慶鑼鼓,實打實的合肥一絕。此景不知今天還在嗎!

其實我個人認為個別大師傅存在性別歧視。每次去打飯,看大師傅一大勺子下去,舀上來不少肉。正滿懷期待間,那勺子三晃兩蕩,到了碗裏根本沒剩幾片。但輪到女生就不同了,人家的二兩飯比我們的四兩還多!我曾整個鐵路工人用的特大號茶缸,每次就打二兩,吃完再打。師傅給得少了,缸底都露白。寒磣不?

科大食堂裏的正餐似乎一直變動不大。花色品種五年如一日。當年最饞的末過於豬肉大排,那香味隻可意會,不可言傳。不過大排很貴,開始一份四毛,後來六毛,快畢業時漲到一塊。偶爾吃吃可以,頓頓則過於奢侈。我有幾位同學不知是在校外哪裏搞勤工儉學,餐餐大排,令人好生羨慕!那滋味我後來一直想複製,上好的肉排,香料,麵包粉,試了多次,卻做不出正宗科大味道……

大概是87年吧!在150樓的北麵新開了一家夜餐部。從晚上七點開到十點。有炒菜、米飯、麵條和啤酒。小炒的味道比大鍋飯好了許多,但價格也貴了至少有一半。陽春麵便宜,佐料不過是蔥花,滋味卻出奇的好,湯頭必有秘訣。夏天常可見紅燒小龍蝦,一塊錢一大盤子。剪去頭部,略加油鹽,伴之蔥花薑片,大火急炒。好個下酒菜!不比蔥薑炒蟹的味道差......

到了88年,圖書館下麵的防空洞也曾用來做生意,叫什麽紫藤餐廳的。我當時畢竟是個窮學生,加上素不喜應酬,便從未正式光顧過。那時湘皖已出江湖,在科大學子間闖出了名頭。店家的美麗女兒相傳就像龍門客棧的金鑲玉一般。據說,一位86的學弟還曾與她演繹了一段佳話……

我科的大食堂多多少少體現了些社會主義優越性。河接同學來自福建大山裏,家境貧寒,入學時長得就像《紅岩》裏的小蘿卜頭。一個月19塊的助學金,據他說也可以自給自足。 食堂裏的中飯通常有例湯,一、兩分錢一份,有時甚至免費。去得早,湯的內容可以很豐富哦。肥肉片炒菜梗沒人吃,價格極便易。蛋白質、脂肪和蔬菜一樣不缺。河接大學五年沒回過幾次家,但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時,倒也珠圓玉潤。

時隔多年,那大排的香氣、豆腐腦的美味有時還會在夢中飄過。在夢中,六食堂前夜色下炸雞蛋肉餅的師傅,麵包房裏忙忙碌碌的大媽,綜合樓前的小販們依舊在辛勤勞作。可即便佳肴猶在,如今也隻能淺嚐輒止了,更何況如今那些地方已經煙消雲散,現在的東苑餐廳我不知道是啥地界,當年的美味隻能再去夢中回味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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