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難道忘了——按照事先商定的受降儀式,中方是不應當起立回禮的啊?!
中國人民解放軍南京軍區政治部文藝創作室主任陳堅繪製出的投降儀式是這樣的:
國民政府公布的受降照片是這樣的:
看上圖,老何和小林個子都太低,桌子又太寬,小林淺三郎不願意再探身(胸前桌子上擺的什麽鬼東西?有意防止小林彎腰的嗎?),老何沒辦法,隻好再委屈一下了!
下麵有一些網友對此的評論是,不過是桌子太寬,個子太矮,老何的無心之舉罷了。
可是,老何難道忘了——按照事先商定的受降儀式,中方是不應當起立回禮的啊?!
對此,岡村寧次在其回憶錄中是這樣記述的(《岡村寧次回憶錄》 天津市政協編譯委員會譯·中華書局1981年版):
以後據中國參謀透露的內部消息說,會場布置,最初中國方麵為避免威脅感,擬采取圓桌方式。但由於美軍方麵的幹涉,才改為長方桌對立方式。另外,還規定投降者必須敬禮。即:
一到會場即向何應欽總司令官敬一次禮;小林總參謀長向何總司令領取投降書時再一次敬禮,我在投降書上簽字蓋章後,小林總參謀長向何總司令呈交時再一次敬禮,前後共敬禮三次。中國方麵對此均不回禮。這恐怕也是出自美軍的建議。
但是,在第三次小林總參謀長呈交降書敬禮時,何總司令卻不由得站起來作了答禮。
看到我這位老朋友的溫厚品格,不禁想到:畢竟是東方道德!
我麵臨投降這一未曾有過而且是意料不到的事實,心中非常不快,但盡量保持不失沉著冷靜。在會場上我不時凝視著何應欽的舉動。由於是向我最親密的中國友人何應欽投降,心中也有安然之感。(50-51頁)
畢竟是東方道德!
因此,老何的舉動如此令人瞠目結舌,以至於令陸軍少將今井武夫多年後在他的回憶錄中仍難以忘懷:
“何應欽像是要站起來似的欠了欠身子還禮”。
其實,要說老何這也算是潛意識指引下的無心之舉,本來不值得上綱上線。可是某些網友非得要給老何臉上貼金。在下還不得不較個真。在老何似乎是無心之舉的背後,又是什麽呢?
在投降儀式前,岡村寧次安排副總參謀長今井武夫曾到芷江與國軍陸軍總部副參謀長蔡文治少將為首的參謀人員談判投降事宜。在其回憶錄(《今井武夫回憶錄》上海譯文出版社1978年5月版)中是這樣記述的中方的態度的:
這次談話時間相當長,中國方麵以蔡副參謀長為首,各參謀一律表示對日方有深刻理解,始終以武士道的態度相接待,與其說他們是對待敵國敗將,不如說好象是對待朋友一樣。(263-264頁)
在宿舍裏負責接待的兩位少校,一位是陳應莊,八年前我在北平工作時,他也在當地擔任新聞記者,因此曾和我會過麵,他也是日本留學生。
另外一位陳昭凱是日本士官學校留學生。
在會談中擔任翻譯的王武上校,也是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學生,他參加入學考試時我恰巧擔任考官,據說他的生母是日本人。
又與我們接觸的主任參謀鈕先銘少將,是我戰前在北平工作時最為要好的朋友、冀察政務委員會委員鈕傳善(作者注:大漢奸)的長子。
我與這些人們不期而遇,感到很驚訝,同時感謝他們的好意,對我完成任務給予很大幫助。但我後來觀察到,這並不是單純的巧遇,而是中國方麵特別照顧而安排好的。……因此,我們對於中國方麵的照顧更加深了感激。(270-271頁)
下麵某位知友拿著受降會場的布置做文章,以示國軍威武,豈不知人家國軍胸懷豈是你等毫無“東洋道義”之人所能料想的?聽聽今井武夫是怎麽說的吧:
肖參謀長和我們舉行正式會談的會場,為不使日方代表產生威脅性的壓迫感,中國方而本來準備采用圓桌會議形式,會場已經布置好了,但臨開會前想不到美軍出來於涉,匆促之間改成長方桌而對麵地會談方式。
日本留學生出身的人們(作者注:參與受降儀式的國軍將領)對此深感不滿,認為美國人不理解東洋道義,表示憤慨。
並且據他們告訴我,會談結束後,看到我們順利地完成了任務,他們也感到高興,認為我們盡管是戰敗國的使節,但並不有損於他們曾經留過學的日本的軍人的體麵,使他們本身也感覺很有而子,因而他們還曾相互擁抱流淚呢。
我們在戰敗後,作為使節馬上到敵軍陣營中去,早已作好精神準備,認為遭受戰敗侮辱是理所當然的,根據情況,生命發生危險,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不料敵國軍人卻對我們洋滋著友鄰之愛,此時此地,越發增加了我們感激的心情。(27l-272頁)
還是雷鋒說的好—— “對待同誌要像春天天般的溫暖,對待敵人要像嚴冬一樣殘酷無情!“(感謝網友 @李欣慰 指正)
其實,國民政府對日親善的傳統是十分悠久的。在抗戰中的一件奇事可見一斑。
1937年8月15日,日本海軍航空隊20架轟炸機從長崎起飛準備襲擊南京。為了讓最後一批留在南京的日本駐華使館人員和日本僑民團成員安全撤離,中國政府為他們準備了特別列車,列車停車時附近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並派出40名憲兵一路隨同護衛,還特意從外交部派出兩人隨行。
就在這些日本人被中國政府"非常周全"地送走以後不久,這天下午兩點50分到3點30分,日軍轟炸機穿過低垂的雲層,對南京投下了重磅炸彈。(日軍占領南京後發布密令,凡是活物一律殺掉)
抗戰勝利後的中秋節,何應欽派人送了兩卡車月餅和1卡車水果,到薩家灣日軍總司令部表示慰問。
另外,何派王武上校單獨給岡村送了兩箱香煙和一箱茅台酒等物品。
而岡村與老何自從受降典禮上見麵後,竟然成了好友!五十年代初何夫人赴日就醫,何應欽每次到日本都會與岡村聚會。
岡村寧次回憶錄中,還記述了投降儀式後的相關情況:
9月某日,為做好接收準備,中國總司令部派某中將到津浦線南部各地視察。該中將對所在地日軍將士作了如下的談話,使我將士大為感動:
“日軍並非戰敗,中國軍亦非勝利。盡管如此,我等應停止一切爭議,讓既往之事付諸東流,而致力於中日之合作。”
當時,如此言論到處可聞。可見蔣委員長的對日方針,向部下貫徹得相當徹底。(56頁)
新編第一軍是蔣介石嫡係美式優良裝備的精銳部隊,在加爾加答受過美式訓練,軍紀嚴明。其年青將校擅長社交,態度明朗,對與日本作戰,深以為憾。
有的甚至高喊:“我們黃色人種之團結,乃亞洲當務之急。看一看香港!想一想鴉片戰爭!”
當夜,兩國軍官在當地飯館舉行聯歡會。中國第一師司令部除師長外全體軍官出席;我方包括我、參謀及守備隊長以下全體軍官出席。
兩國軍官攜手進入飯館。這一情景使麕集的人山人海的群眾和士兵,投以驚奇的目光。(58頁)
10月25日,我為協商今後問題,單身拜訪第一師師長。我先向師長祝賀勝利,然後提出,日軍事已至此,將正大光明地將武器移交貴方,並說明已準備完了。
該師長一一表示滿意。最後並問我:‘貴官心情如何?’我答稱:‘身為軍人,心情不佳’,彼此握手哈哈大笑。
接著,與接收主任謝中校參謀,商討有關移交防地及接收武器等問題,該中校極口稱讚在緬甸與之作戰的我第十八師團之勇猛頑強。他敬佩日本陸軍大學之教育並向我請教。會談在和睦氣氛中結束。(57-58頁)
1945年12月23日晨,岡村寧次“突蒙蔣介石委員長召見,遂去總司令部作短時間麵談”:
“蔣:您身體健康嗎?生活上如有不便,請勿客氣向我或何總司令提出,盡量給予便利。
我:深感厚情,生活滿好。
蔣:從何總司令處得悉接收順利進展的情況,殊堪同慶。日本僑民有何困難,也請提出。
我:目前沒有,如發生困難,當即奉告。
蔣:中日兩國應根據我國孫文先生之遺誌,加強協作實為至要。
我:完全同感。
蔣委員長始終麵帶微笑,和藹近人。他特意安排了這次會見,以好言相慰,深感敬佩。(《岡村寧次回憶錄》第89頁)
抗日勝利後,蔣介石邀請岡村寧次做軍事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