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寧波的吃,不少人腦子裏會跳出臭冬瓜。我小時候在鄉下從沒吃過臭冬瓜,海菜菇。我們吃海產多。新鮮的梭子蟹,大黃魚,帶魚,烏賊,明蝦,白米蝦,海瓜子,銀蚶。當然鹹的也不能少,魚鯗,黃泥螺,烏賊膘腸。
每年外婆要曬大蝦幹,也是分淡的和鹹的兩種。做好了給上海送去。蝦水裏煮熟,攤放在大竹匾裏,放太陽底下曬。我和姐時不時就去偷一隻。外婆撞見就喊,小駒,這是給你姆媽格。
我們還偷菜幹吃。菜幹有兩種。一種是油菜滾水汆後曬幹。大熱天開水衝泡,放點醬油,麻油,一股清香撲鼻而來。我們不偷這種淡的。我們偷鹹的那種。新鮮的雪裏蕻,鹽水裏煮好,掛在長長的晾衣竹竿上。這種菜幹鹹鹹鮮鮮的。菜很大一棵。我們偷一顆,跑出去邊玩邊吃。吃完了口渴,回家喝水,再偷一棵。直到肚子被水灌飽。
碰到大潮期,我們叫大水頭,就有梭子蟹吃。街上的水產店還有賣蟹鉗,分長鉗短鉗。長的是雄蟹的,短的是雌蟹的。蟹鉗比蟹便宜多了。
街上還有家水果店。水果點的營業員和我們住在同個屋群。他是個拐子,大家叫他蹺腳阿將。常年腳穿木拖板,走起來“踢拖,踢拖”。我們小孩買不起蘋果生梨這類水果。買的是一分錢十個金桔,一分錢十個梅子。我買時,蹺腳阿將會多給幾個。
夏天晚上,在明堂裏將大木板搭在長凳上,身上撲著痱子粉,搽上花露水,拿把芭蕉扇。吃西瓜,甘蔗乘風涼。有一次,吃甜蘆粟,姐姐用手去拉皮,四個手指被割了一道口子,血答答滴。外婆和舅媽都嚇壞了。姐姐那個夏天就再也沒敢吃甜蘆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