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麵講的是晁克華,下麵說和市政府副市長陳新明的衝突。
二 陳新民
做王愛娟的訂單,是一個加強管理使之規範化的過程。7月份上手,做到11月份,職工們基本適應了現代企業規範化管理的模式。去車間看看,能感受到緊張快幹的氣氛,縫紉機發出了均勻悠長的聲響,懂行的人馬上就會覺得這是一個熟練技工居多的老廠,值得與之合作。
在最後的一個月裏,危險不期而至,我險與暗礁插肩而過。
10月下旬的一個晚上,王愛娟和周先生突然來到廠裏,說要拉走一個款的坯布和輔料交給南京的服裝廠做。這與刺繡廠而言是不能容忍的事,拉走了布,刺繡廠就得停產,我本能地予以拒絕。王愛娟說我的布難道沒有拉走的權力嗎?我說布是你的不錯,可是它通過合同拴在刺繡廠身上,我們必須把它做成衣服交給你。她冷笑一聲,拿出大哥大,撥通了分管工業的陳副市長,說了幾句話,然後把大哥大遞給我:你們市長讓你接電話。嗨,我心想這個女人真有辦法,呼喊一個市長如同喊小孩,我極不情願地接過電話,電話裏陳副市長說,這是人家的布,為什麽不讓人家拉走?我說讓她拉走我們就得停產。陳副市長說必須讓她拉走,這是我市重要的外商,不能得罪的,如果讓她走了,你徐凱得負責。我說她拉走布,不就是走了嗎?陳副市長火急急地說:別說了,讓她拉走。我把大哥大還給王愛娟,王愛娟又和陳新民說了幾句,然後看著我說:你通知倉庫發布吧!輪到我冷笑了。她見我冷笑,不解地問:難道你還不給拉?我說你是拉不走布的。她驚奇地問:你不聽市長的話?我說:市長官太大,我不屬他管,所以他的話對我無效。王愛娟問哪個可以管你?我說紡織局長可以管我。王愛娟說那請你把他的電話告訴我。我把紡織局的電話告訴她,她播了幾次沒撥通,問我為什麽撥不通。我說11點了,他還在辦公室幹嘛!王愛娟說那你把他家的電話給我。我說他家沒電話。周先生開腔了,說你們大陸人怎麽如此不講理,我們的布難道我們沒權處理?我說我們大陸人最講道理,我們是在執行合同時期,哪一方違約,就得賠償另一方的所有損失。你們如果願意賠償我們因布被拉走的損失,我就可以讓你拉走。外麵有一個人幾次在辦公室門口探頭,我問他是什麽人?王愛娟說是南京廠來拉布的。我說你們是合計好了來害我,布讓他拉走了,他們有活做,我們卻停產,你們台灣人如此不講理。周先生生氣了:拉走自己的布,還得賠償你們損失!豈有此理!我們走吧!今晚肯定是拉不成了。我禮貌地將他們送到廠門口。
據說,第二天,陳新民副市長到紡織局大發雷霆。說這樣的廠長應當撤了,今天他不聽我這個市長的話,明天還會有其他的廠長不聽我的話,這個頭開得太惡劣,一定得製止。當時在場的孫謀權說:對付王愛娟這種不講理的商人,非得徐凱在這樣的人不可,這時候把布拉給南京廠做,我們就得停產。所以徐凱不給拉是對的。當時的詳情我不了解,給我說這話的人說,我們當時真替你捏把汗,撤誰不撤誰,也就他陳新明一句話,不知怎的,從紡織局到經委,這次沒一個人聽他的。我說:數年不在六安,官場上的事了解不多。我弄不明白,他陳新民為什麽要聽王愛娟的,深更半夜打電話他也接,不計後果地讓我聽外商的話,這是怎麽回事啊?這人說陳新民去年到新馬泰遊玩,據說都是王愛娟付的錢。
三唐羽公司
王愛娟的訂單完全交手,大約在11月下旬。在這期間,徐忠雲通過各種關係聯係了幾個合肥的客戶,斷斷續續地維持了幾個月的生產。之後,期待已久的大客戶終於出現。
這日,辦公室來了一個客人,倪四維、周兆餘、胡誌剛陪他講話。我進來了,倪四維給我作了介紹,原來是鼎鼎大名的、六安羽絨廠的廠長徐濤。他是來商談給他的產品繡花事宜的,因為我們廠的兩台田島繡花機在六安紡織係統很有名氣。徐濤走後,周兆宇對我說:老徐濤找了一個大客戶。台灣商人,訂單量特別大,我們如果能靠上去就好了。我把這情況及時和徐忠雲通氣,讓她設法打聽這個台灣客戶的情況。沒幾天,我就和徐忠雲利用晚上時間,拜望了這個客戶的代理人吳榮小姐。為什麽選在晚上,是因為白天羽絨廠都在,談話不方便。
吳榮是上海青浦人,不到三十歲,高朗秀氣。她熱情地接待了我們,我們介紹了我們廠的情況:老服裝廠,有一批熟練的技工,還有日本田島電腦繡花機。同時表達了和唐羽公司合作的希望。吳小姐答應了,說等吳經理來,一定把你們的情況向他匯報。過了幾天,吳金樽經理來了,還特地到刺繡廠來考察一番。臨走時,對我們說:等消息吧,我要把你們的情況向董事長匯報,一切須經過他的同意才可以。後來得知,唐羽公司董事長是新加坡人,因為做羽絨生意,和徐濤的關係很好,就是他將唐羽公司的部分產能從海南的澄邁轉到六安羽絨廠的。
3月初,吳榮通知我們去海南澄邁拉布,說吳經理臨時撥了一個款讓我們試做。我和徐忠雲乘飛機去海口,準備從那兒乘汽車去澄邁。哪知道當日海口大雨,飛機隻好臨時降落在三亞機場。我們在三亞住了一宿,第二天上午到達海口,下午到達澄邁。
澄邁這家廠就是靠和唐羽公司的合作發展起來的。由於海南的人工成本逐步升高,來料加工性質的境外企業的利潤越來越低,他們隻能到內地尋求合作企業,因為內地工資較低,差不多隻有沿海地區一半。所以他們找到了六安羽絨廠。
唐羽公司駐澄邁服裝廠的人員,幫我們找了一輛本地的卡車,裝上了所有的麵料和輔料。我和徐忠雲仍然從海口坐飛機回來。
唐羽公司做出口服裝非常有經驗,他們的主打產品是美國的名牌服裝諾提卡(NAUTIKA)。因為是名牌,所以質量要求特別嚴格。生產伊始,他們就派了三名駐廠員,指導上生產線產品,這些駐廠員都是他們從國內服裝廠招收的生產骨幹,技術好,做事認真。他們把台灣做服裝的管理方法帶進來,實行大流水的方法,把一件衣服分解成很多道工序,每人隻做一道工序,用流水的方法完成。技術好的機工做諸如門襟、領子、口袋等麵子活,稍差的做諸如合縫、打邊等技術含量低的活。這樣一來,產量和質量都能得到提高。
由於質量要求高,許多職工不能適應,產品上線後,很長時間都沒做出一件合格產品。徐忠雲急得團團轉,一再向車間主任和大班長施壓。大班長們隻好自己上機台,以身示範。經過差不多半個月的磨合,質量才達到要求,又經過十幾天的促進,產量才逐步正常。產量正常後,機工們這才意識到,大流水方法比過去的小流水方法工資要高出許多。
作為一個廠長,我所做的事很簡單:一,一而再地強調各級管理人員無條件地接受駐廠員的業務指導,把他們當上帝對待:二,確定工資比例,加工費的60%都發給職工,同時規定大班長的工資為全班平均工資的一倍,科長級幹部的工資為大班長的80%。三,為確保交期,封閉生產場地,上班時間鎖大門,禁止任何人隨便出入。
就是憑這三條,做唐羽公司的產品不到半年時間。刺繡廠的職工平均工資達到374元,創六安地區企業工資的記錄。那時候,一個縣裏的局長的工資也就不過是150元左右;由於工資高,全市的熟練機工爭相來刺繡廠做工,最多時超過500人,平車機工達300人以上。隨著產能的擴大,唐羽公司的所有管理人員全部搬到刺繡廠吃住;一年以後,唐羽公司也創造了自進大陸以來產能和效益的最好的記錄。為了更好地通關、報關,以避免因原料進關不暢而而影響生產,我和吳經理協商成立了安徽美吉樂製衣公司。
從1995到2001年是美吉樂製衣公司興旺發達的時期,是六安地區服裝行業的一麵旗幟。地委書記和行署專員專門來廠視察,並在廠裏召開了現場會,以期對全地區工業有引導作用。地委書記和行署專員先後到一個大集體企業視察指導,這種情況不多見,可見當時的刺繡廠在六安的名氣。當我陪著他們在車間參觀,看到職工們緊張快幹的氛圍和悅耳的機器聲,我心底不時地湧出陣陣的自豪感。
為了更好地調動職工的積極性。我決定每半年以工資額度為標準,選前五名機工為生產能手,同時還選拔優秀大班長,組織這些人去外地旅遊。先後去了黃山、九華山、杭州等地遊玩。唐羽公司也不甘落後安排廠裏主要的管理人員去海南旅遊。後來,有人反應有人並不願旅遊,因此改為發放獎金。
我的長篇小說《柳鳳仙》中的許多細節,就是用了刺繡廠的某些素材改寫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