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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國七十年——記亦泣亦歌的人生旅途(87)

(2025-03-06 10:35:08) 下一個

我和父親(3)

按理說,大哥為這個家庭作出的貢獻最大,但他卻成為這個家庭最孤獨的人,受到父母和四個弟妹的一係列無情攻擊,一個本應幸福美滿的家庭弄得四分五裂,回想起來,令人痛心。我經常靜心思考,問題出在什麽地方?因為隨著孩子長成大人,我的小家庭很快就要豐滿,我不能讓大家庭的不愉快往事在我的小家庭重演。結果得出了家主和長子是維持家庭和諧美滿的關鍵以及執掌家庭必須公正無私的結論。

就我們大家庭而言,父親身為一家之長,有非常嚴重的人格缺陷,主要表現在以個人好惡對待子女以及孫輩;錢袋紮得太緊,愛錢如命。前文談及我們家庭明顯分為兩派,即以父親和他喜歡的兩個女兒的強勢派和以母親二姐和我的弱勢派。父親愛屋及烏,既然喜歡大姐和三姐,之後又把這嗜好傳遞到他們的子女身上,嗬護有加,全然不顧及我和二姐的感受。

大哥徐家林由於離家早,以及早年娶了老婆忘了娘,父親母親一直不看好大哥,心有成見。按理說大哥對這個家庭貢獻很大,理當受到表彰。可是從父親的嘴裏,從未說過一次大哥的好話,長此以往,我們下麵四個弟妹,都對大哥產生了不好的印象,認為他不孝,也都忘記了大哥的恩德,紛紛攻擊大哥。父親為什麽不喜歡大哥?原因有二,一是因為他第一次婚姻娶了老婆忘了娘,造成惡劣極壞的影響;二是大哥也愛錢如命,記得我們剛到六安,同鍋吃飯,大哥一家三口人每月的夥食費隻給15元,由此可見一斑;父親隻記住了大哥給錢少和分開過後從不給錢,就是沒想到大哥為我們找工作的辛苦,我們有了工作一樣可以添補家用呀!父親和大哥的關係後來變得如同仇敵,原因我不清楚。在我看來,父親方麵的原因占主要的;大哥的原因占次要的。為什麽這樣說?因為父子關係親情是主要的,財產是次要的;在家庭位子又是其次。大哥不給錢,父親應予以理解,隻要不缺錢花,為什麽非要子女給錢?父親應當在我們四個弟妹麵前維護大哥的威信,人老了,應當及時從中心位置撤出來,不妨讓大哥多發表意見,以長子的身份號令弟妹。如此,大家庭的關係會融洽許多。在大哥方麵,既然不願掏錢,就應當在弟妹麵前說明自己不掏錢的苦衷(是否怯內?),相信弟妹都會了解,“你們都是我搞到六安的,你們應當養活二老。”這話看似有理,但擺不到桌麵上,我們四人之所以和大哥關係搞僵,關鍵原因就是大哥抱有“你們都是我搞到六安的,你們應當養活二老”的觀點,長期不過問父母,有時幾年都不見父母一麵,子女不該這樣絕情。你是長子,即便不掏錢,也應當以長子的身份引導弟妹,先說明自己的苦衷,然後再把贍養父母之事合理安排,相信我們四個人都會聽從安排。後來,當我試圖安排贍養父母事宜時,深感長子地位重要,孔子說名不正則言不順是至理名言,老小有什麽資格主持家政呢?總之,我們的家搞得四分五裂,父親和長子的關係不好是主因。所以,我一直對大兒子講,一個大家庭和睦與否,父親和長子的關係尤為重要。

我和父親的關係雖沒搞到大哥和父親那樣成仇,但也不容樂觀。大哥是一毛不拔挨罵,我是拔了許多毛挨罵,和大哥相比我實屬冤枉。自我參加工作以來,到我離家單過的12年時間裏,除去時時刻刻敬重父親外,還把所有的工資都給了父親。我在農牧場18個月的時間裏,一共掙了差不多1100塊錢,這些錢除去每月留下十元夥食費,全部交給了父親,再加上補貼的回家路費和安家費,我給家庭純貢獻了1000塊錢(這在當時是一筆很大的錢)。這些錢對日後在六安生活無疑起了重要作用。在地區棉紡針織廠,我每月工資27·5元,每月給父親20元,剩下7·5元包在廠的一頓午飯,連出差費也是從這7·5元錢裏出。所以,在我分出去單過時,廠部財務科的賬麵上,我居然有220元的欠款。那時候,三姐和她的兒子也在家吃,娘兒倆給30元錢;大姐丟在六安一個孩子,每月寄來10塊錢。相比而言我和三姐對家的貢獻差不多,大姐的10塊錢根本不夠她的孩子生活的,因為戶口不在六安,孩子沒有計劃糧,而買黑市糧價格要高出計劃糧一倍以上。可是,偏心的父親總是說三姐顧家以及大姐如何好。感覺到父親並不喜愛我這個老憨兒子,他最喜歡大姐和三姐。也最喜歡她們的孩子,我的孩子和二姐的孩子在父親的眼裏是下等人。

自我15歲參加工作起,和父親共同生活12年的切身體會,感到父親是一個極度自私的人,錢袋係得很緊,進去了就不會出來。我敬重他,還把工資全部給他,也沒得到他一句好話,這使我很傷心。由此體會到,一個家長,如果把錢看得重,這個家庭分崩離析是早晚的事。自私之人不可主家,父母之間長期的爭吵,其根源就是父親的自私。所以,我和惠芳自打結婚後,所有的錢都是公開的,貧困時是這樣,富裕時依然是這樣,我們從未因為錢吵過一次嘴。這是一個家庭和諧的基礎,是不能拆去一磚一石的。

當我成人,有一定的思考能力後,這才意識到我們這個大家庭是分為兩派的,一派是強勢的父派。成員有大姐和三姐;一派是弱勢的母派,成員有二姐和我。大哥因為離家早(1950年便離開),不屬於任何派。其實,在這個時候,能否得到父親的喜愛,也不重要了,他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影響不了我的工作和生活。我上有兄姐,他們怎麽做,我照葫蘆畫瓢就行了,不得讚賞,也不會受咎。但我受不了父親歧視我的孩子,在我認清了父親的性格後,對父親敬而遠之,但沒失去本分,更不希望孩子對父親有成見。因此每每讓孩子在閑暇時去爺爺奶奶處陪伴他們,但是,他們去了都不會待很長時間,過去不一會兒就回來,這使我很傷心。特別是在大兒子上大學後,放假回來,我立刻就讓他去看望爺爺奶奶,但每次去了就出來,我問為什麽?大兒子說沒什麽話,冷坐著不如出來。可是當大姐和三接孩子在父親處,歡聲笑語不時傳出聲來,我心中卻不是滋味。要知道我的兩個兒子是父親的唯有的兩個孫子,在我看來,銜在嘴裏疼愛也不為過。可是他對他們卻如此冷漠,真使我涼透了心。但我始終希望父親轉心回意,在1992年大兒子考上大學後,父親給了200塊錢,妻子立刻把這200塊錢存入銀行,以資紀念。可是,一件沒人注意的事情,使我心涼且成冰,從此對父親徹底失望,親情蕩然無存,剩下的隻有做兒子責任。那日從合肥炮院拿藥粉回來,我勸父親服用,父親不肯,我說明年徐牧的高考,你老人如果想看到喜訊,應當把藥粉服了。哪知道父親卻說出這樣的話來:哪知道能不能考取?我聽了這話,心冷如冰。徐牧小學跳兩級考入一中,在一中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一中是安徽省著名的重點中學,這樣學校的頂尖生考不取大學,何人能考取?看來,一句“哪知能不能考取?”,說盡了父親的心思。他是不願看到我的孩子考上大學,因為他最喜歡的外孫(徐敏的兒子)沒考取大學,所以其他的孩子最好都不要考取大學。我的大兒子考取了,他已很無奈,隻有再盼小兒子也不要考取大學。

我這不是揣測,而是真實,此時的父母,雖見麵還有微笑,但對我已恨之入骨,起因於我和父母以及三姐的一次談心。1988年春節前夕,我從興化返回六安過年,有心的三姐問及我的收入,我說差不多每月兩千多元(實際是三千元以上)。回來後,和惠芳談及此事,惠芳說:你不該講真話的,這下子你和我大爺他們的關係再也不會好了。我想想父親的吝嗇本性,也懊悔講了實話。後來,有一次回六安休假,中午吃飯的時候,母親突然走到廚房的窗戶前,敲著玻璃大聲辱罵:你這個小婊子孫子,你回來做什麽?不如死在外頭!你回來做什麽?此時,父親拿個棍棒狠狠地打了母親的腿,大聲嗬斥:這是他家,他為什麽不能回來?快給我滾回去!母親被打得嗷嗷叫。這一幕,我和慧芳都看在眼裏,痛在心裏,有苦說不出。

盡管如此,我還是不忘做兒子的本分,上文說的幫父親查出癌症就是一例。在查出癌症後,我利用一次回家休假的機會,去市民政局為父母買了一塊墓地以及墓碑。回來後,把一應證件拿給父親看。父親露出了真誠的笑容。我說我帶你們去看看吧!父親說不用了。我問父親如果百年之前有什麽要求?父親說:三個要求,一是上火葬場時,鞭炮要從家一直放到火葬場;二是將來如有可能,就將我安葬在我叔(即我的爺爺)的墳旁;三是去園宅集一趟,為我謝過小鐵子家(我未出五服的堂兄),因為你爹爹在他家住過一段時間,再為我謝過李希凡,我在老家時李希凡是大隊長,給了我很多照顧。為此,我利用一次休假時間,專程趕赴園宅集,帶上禮品去小鐵子家,表示感謝;又找到李希凡,代表父親致以謝意。當我在堂妹徐霞的帶領下給祖父上墳時,憂慮產生了,我見祖父的墳就在水邊,如果連陰天,整座墳肯定泡在水裏。我問徐霞:爹爹的墳可不可以遷走?徐霞說:我爸(我的三叔)說過,爹爹的墳已遷過三次,不能再遷了。我說:你們不必考慮費用,全部由我出,可不可以再遷?徐霞說:即便你一個人出,這墳也不能再遷了,人家說老動老墳不好。祖父母的墳,為三支血脈共有,我隻好作罷。五年後,父親的遺願一直在我心中回蕩,為此我和惠芳共同去了園宅集一趟,想把祖父祖母的墳修整抬高,看是否可以將父親葬在旁邊。人們說這不可能,因為蚌埠市範圍內老墳已全部平光,你現在要修起個墳頭來,可能嗎?這幾座墳是因為在學校的後牆邊,且又靠水邊,才得以保存下來(也有可能是祖父的孫女婿是當時蚌埠市委書記的原吧?)。我隻能作罷,轉而求其次,想找個地方把父親的骨灰深埋,為此找堂兄徐家凡商議,徐家凡為我舉辦了一座酒席,其中一個人表示願意提供自家的私留地安置父親的骨灰。後來這個人帶著女兒到六安,讓我安排他女兒在服裝刺繡廠工作。我安排了,照看了她兩年時間,學成技術後回去了。父親的骨灰我沒送回去,惠芳反對說我瞎折騰,三姐妹中也有人提出異議,隻能作罷。

我到關門村的第二年,曾試圖安排父母的生活。我和父親說:你年紀大了,不能再去擺攤子了,這樣你看行不行,我找幾個兄姐談,湊足你二老的生活費。他們願意出多少都可以,不給也可以,不足的部分我全包了,一直管到你們到百歲。你願意和我一起生活可以,不願意還像這樣單過。父親同意了。我又說:我還有一個要求,這就是你得把你的存款在他們麵前公布了,因為有人說你有幾十萬,我不願讓人家說我這樣做是為了你那幾十萬。我可以這樣說,不管你有多少錢,我都分文不取,你願給誰就給誰,我也沒意見。隻是要求你公布這個數據。結果父親拒絕了。我對父親有多少錢一點都不在意,但有人在意,一直在外麵散布說父親有幾十萬,這是我讓父親公布存款的原因。大姐第二次來六安,說是為了陪父親,可是一直遭到母親的咒罵:你這個小婊子女人,現在來幹什麽?是來背錢的吧!起先幾天,大姐夫婦買菜燒給父母吃,沒幾天就住不下去了,隻好過來和惠芳一道吃。原因是母親不停地咒罵,趕她滾蛋,說不敢再吃她燒的飯,弄不好會被他們毒死。結果大姐於3月5號走了,人還在途中,父親就去世了。

我對父親的思念源於那日初見父親幹癟遺體時的悲憫,更重要的是安葬父親後,回到家門前和妻子同時呼喊父親且大哭不止的情景。按理說,已失去親情僅存責任的我,不應當有如此悲切之情,可是這情景卻確確實實地發生了。唯一能說得通的是:此時,父親靈魂正在家門口關切地注視老憨兒子和拙樸的兒媳。由此,我強迫自己忘卻父親的種種不是,千方百計的念起他的好來。如今,每當我行事時,總覺得父親在天上關注我,使我不敢做任何有悖於良心道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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