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閑人
幾方田畝，耕耘不輟，樂在其中
第四節 釣魚鄉（1）
我回到六安後不久，心情尚未完全平靜下來，興化又來了一個人。此人叫李正傑，釣魚鄉綜合廠的供銷員。他說他代表鄉政府來聘請我去釣魚鄉綜合廠工作，待遇參照關門村，還可以高一些。我謝絕了，說自己還沒休息過來。哪知道，過了一個多星期，他又來了，又被我拒絕。此人走後，父親對我說：人家來了兩次，看來是真誠的，你還是去吧！大約一個星期後，李正傑第三次來。我和他一起去了釣魚鄉。實際上，李正傑第三次來是陪同副鄉長來的，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麽沒露麵。
遠在1987年，興化一共辦了三個針織廠：沈倫鄉針織廠，釣魚鄉綜合廠針織車間，西鮑鄉城東內衣廠。在城東內衣廠生產興旺的時候，沈倫鄉針織廠的廠長來到城東內衣廠找我，希望我去他們廠看一看，是不是設備有問題，他說鄉政府責怪他設備買得不好，他也無法說清楚此事，請我去為他解難。我答應了，說抽時間去看看。1989年我利用中秋節回家的時間，去了沈倫一趟。到沈倫時差不多上午10點鍾，看了看他們的台車和棉毛車，都是上海紡機廠的產品，一流貨。心想這些人還真有本事，竟能把國家的計劃產品買到手，印象裏，買上海紡機廠的產品是需要排隊審批的。我讓廠長安排人倒出10個筒子紗，然後就開始裝機，由於時間緊，我沒裝7路進線，僅裝了5路，到了下午四點鍾開始試車。沒幾時，機器便運轉了，30吋的針筒，每分鍾75轉的速度，轉得飛快，令人眼花繚亂。一般來說，台車30吋針筒轉速不能超過40轉，可現在是75轉，真不知道是什麽人安裝的。我問廠長，請過什麽保全工？廠長說一言難盡，棉毛、台車都是上海來的師傅，幹了幾個月，都打退堂鼓了。我說是不是生活不習慣呀？他說不是的，一流的生活待遇，一流的工資，他們織不出一匹合格的布，隻能自動告辭了。
從我安裝的時候開始，一直到機器正常運轉，織造車間圍滿了人。當機器飛快運轉時，有人說，那些上海師傅如果有這樣的技術就好了，我們廠也就不會停到現在。廠長搬來一張椅子，讓我坐下。我坐下了歇了一會兒就站起來，對廠長說：你們有擋車工嗎？如果有就請她把這匹布開大，等開到10公斤左右就停下吧；還有，可以請鄉領導來看看了，這機器是好的，全國一流的，比關門村的要好多了。這天晚上我就住在沈倫，晚餐很豐盛，來了個副鄉長作陪。第二天，他們早早地安排了一輛汽車將我送到昭陽鎮，趕上了第一班去南京的班車。臨行的時候，廠長送個給我二筒當地產的月餅，難為情地說：我們太窮，拿不出像樣的東西，你徐師傅為我解難，我非常感激。他的話把我說得心兒酸酸的，垮台廠的苦楚何人能曉。
沒幾時，城東內衣廠擴建，我建議將沈倫的台車全部買來。大約也是這個時候，位於昭陽鎮上的興化針織廠也請我去為他們鑒定機器，這個廠的機器和沈倫廠的一樣，是上海紡機廠的產品。三個小時，我掙了在六安廠的五個月的工資。後來，在安豐紡織廠安裝機器，我帶著三個徒弟，三天掙了在六安廠的五年的工資。用家鄉的土話說，人走運，門板都擋住不。
釣魚鄉綜合廠和關門村一樣，買了12台台車和一台筒子車。也和關門村、沈倫一樣，沒織出一匹合格的布。我到釣魚鄉綜合廠的第二天，就織出了一匹合格的布，送到揚州紅星針織廠檢驗，當即就定下了售布合同，有多少要多少。原來這個廠和揚州紅星針織廠關係很好，台車從購進到安裝都是紅星針織廠派人來幫助的，無奈他們的保全工沒將機器調試好。
現在說一說興化興辦的三個針織廠，為什麽都趴在那兒？按理說，他們請的師傅都不太差，隻是他們不懂得如何對付安豐紡織廠的紗，這個廠的紗條幹不好而且撚度大，必須得用特殊的安裝方法，倒紗的工藝也得相應的改變。這不是一般的保全工所能應付的了。記得一次宴席上，和安豐紡織廠的廠長朱廷法同桌，我開玩笑地說：我在興化能立住腳，第一個感謝的就是朱廠長。朱廠長被我說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遲疑地說我沒給你什麽幫助呀！我不能無功受祿。我說：你們安豐紡織廠的紗是提供給織布廠用的，適合經編織物，針織是緯編織物，要求紗支柔軟。所以沒人對付得了你們的高撚度高強度的紗支。他們請的師傅在原單位用的都是針織用紗，所以到興化後沒人能用安豐紡織廠的紗織出一匹合格的布。朱廷法聽了，露出恍然之色。
這個技術，我都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了我所教的六個台車保全工，我對得起師傅這個稱謂。我教他們如何從細微處安裝機器，如何分辨紡織用紗和針織用紗，如何調整倒紗工藝等等。我從一根紗講起，說這根紗自進入機器，和機器的配件相接觸之時，我們就應當弄清這種接觸的碰撞程度，紗支能否承受得了這種碰撞，這種碰撞的力度如果大了，織物上就會出現破洞，中等的碰撞就會影響布麵的平整，我們所做的一切就是讓紗支和機件的碰撞減到最輕，一直到紗支離開機件成為坯布為止。我相信我所講的這些，世界上從事針紡織技術人員能從這方麵考慮的人鳳毛麟角。我為什麽能在沒有任何人指點的情況下，迅速地掌握成衣保全技術，就是用的這種方法，就是掌握縫紉線從進入機器到縫合織物完成的後這中間的運行軌跡，以及和機件碰撞的程度。教授這幾個徒弟時，我真切地希望他們中間能有人切實理解我所傳授的技藝，能出來一個出類拔萃的人才。
釣魚廠的陸廠長是一個頗有才幹的人。是他在第一時間知道我離開了關門村，又是在第一時間派李正傑前往六安。我到了釣魚廠，安頓了台車後，他又及時地提出創辦成衣車間，並得到了鄉政府以及銀行的大力支持。到底是鄉辦企業，人才濟濟，我到釣魚廠不久，他們就安排了三個優秀的青年人跟我學習台車技術。我很快地就將他們教會了基本操作，剩下的就是熟練安裝過程和排查毛病及處理手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