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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國七十年——記亦泣亦歌的人生旅途(81)

(2025-02-28 09:38:50) 下一個

第三節 闖蕩需要膽識(2)

由於內衣廠利潤大,引起了興化市優質棉基地領導高俊堂的注意,他通過各種途徑了解到針織出口很有前途,因此就表達了投資城東內衣廠的意向。優質棉基地是江蘇省農業廳為保證棉花純種而建立的一個事業單位,任務是選擇優質棉種並提供給農民,全省隻有兩家。由於是國家投資,所以單位的資金充裕。將部分閑散資金做優選投資,不失為一種創造新價值的好方法。優質棉基地是通過征用關門村的土地建立的,高俊堂和石宏太的關係良好。石宏太將優質棉基地投資意向轉達給我聽,想征求我的意見,我立刻表示支持,說這是一件好事,你還猶豫什麽?將來生產發展了,會需要大量的流動資金,現在有人送錢來,哪有拒絕的道理。

高俊堂和石宏太之間怎麽談的,我不得而知,我隻知道優質棉基地幾個月時間投進了180多萬,還派了一位副主任到內衣廠工作。這位副主任姓餘名渭豐,原是戴南鄉黨委書記,因為一些小問題,調到優質棉基地擔任副主任。此時的我,有大量的空閑時間,織造車間有三個徒弟頂著,成衣車間一共隻有五十台機器,我全部按照我的方法調試後,基本沒有任何毛病。這時候,有一個叫顧良錢的擔任銷售,負責跑南京外貿,訂單都是通過他的手接來的。這個人是從安豐棉紡廠借調過來的,也算是我的一個徒弟,我教會他如何接單,如何快速計算成本,如何報價等技術。我還有一個徒弟,是支部副書記王九年的弟弟,我教會了他如何打製裁剪樣板,如何計算用料等技術。關門村還派了一位青年跟我學習成衣保全技術,這人做事不認真,有一搭沒一搭地學,我也就沒上心地教,至今連他的名字都忘了。

在和餘渭豐一道工作期間,我們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通過他,我了解了蘇北地區的基層政權狀態,以及這些基層官員的生活狀況。這些狀態和狀況和我曾經工作了幾十年國營廠大相庭徑,記得餘渭豐曾對我說過,他雖然僅僅當了三年的鄉黨委書記,不說是十萬雪花銀,起碼一輩子衣食無憂。我問他怎麽能搞到那麽多的錢?他說:一旦當上官,想不發財都不行,那個鄉非常富裕,農民想辦什麽事都會送錢給你,你無法拒絕。我說那你就不怕倒黴?他說:倒什麽黴啊!他要求的事,你幫他辦了,感謝都來不及,還會去告你?他如果上告人,他這輩子也就完蛋了,什麽人還敢和這樣的人打交道?我聽了覺得有道理,真的還沒聽說興化哪個當官的倒黴了。記得一次,那個鄉的人來看望餘渭豐,在興化城的一間飯店宴請他,他把我也喊去了。席間,他指著一位風韻猶存的婦女說:唱一段吧!給我和徐師傅助助興。我對他這個要求覺得新鮮,因此估計那女性不會答應。哪知道那女性應聲而起,站在餐桌旁,聲情並茂地唱起來,唱的是裏下河地區民間小調《拔蘆柴》。唱了一曲,餘渭豐又讓她唱一曲,她依然唱了,結果唱了四五首。事後,我問他,這怎麽跟舊社會一樣呀!他笑道:我在鄉裏工作那時候,差不多天天有人宴請,都是這樣,沒人歌唱,吃飯還有什麽勁?

我和餘渭豐之所以能談得來,是因為他敬佩我一身正氣。他親眼所見幾次我是怎麽懲治那些不守規矩的地頭蛇娘們的,他認為這個廠離不開我,離開了就會垮台。支部副書記王九年也是這樣認為,他不止一次地說過這樣的話:城東內衣廠要不是徐師傅在,早都垮了。

1991年春節後,我在農曆正月初八到達關門村。在節前回家的時候,我經曆了一件奇怪的事,這就是我從汽車站下車回家,發現老是有一個人跟著我,我挺生氣,就站住把這個人喊住,問他為什麽跟著我?他支支吾吾語無倫次,我說:你再跟著我,就別怪我喊警察來!他隨即離開了。回到城東內衣廠後,一次石宏太的侄子突然問我:徐師傅,知道青紅幫麽?我沒好氣地回答說:“那是舊社會的事,你年紀輕輕的怎麽關心這樣的事?”他不再吱聲。

我怎麽也不會想到這兩件事的內在聯係,它是一種威脅。但這樣的威脅在我這個涉世不深且一身正氣的人的麵前不起絲毫作用。當然,把這兩件事聯係起來是多年以後的事了,那時候,我已經到了新的工作單位。一次和他人閑談,突然間想起了這兩件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兩件事是促使我離開城東內衣廠的前奏。

不知不覺到了3月間,廠裏仍然在做南京外貿的單子。一天,我去昭陽鎮買東西,回來後見陳仁餘的臉色不對,就問他發生了什麽事?他一臉難色,不肯講。被我追問急了才嘟囔一句:這個廠完了。我說:胡說什麽呀!運轉得好好的,怎麽就完了呢?陳仁餘說:肯定完了。我知道他隱瞞了基本事實,就說:你說這個廠完了,那你就把完了的理由說給我聽。陳仁餘說:他們今天了來了幾個人,要把燒飯的鍋砸了,被我趕走了,我說你們要砸也得石支書告訴我,他們聽我這樣說就走了。我明白了一切:這是石宏太所為,沒有他的指使,關門村沒有任何人敢說這樣的話。

這個下午,我仍然和沒事一樣,該做什麽就做什麽。但心底一直在思考,石宏太外什麽要這樣做?首先的判斷是:廠子辦好了,徒弟都教會了,不願再花大錢養著我。想到此,我挺難過的,我是竭盡全力來經營內衣廠的,可到頭來落了這個下場。可轉而一想,在這兩年零七個月的時間裏,他們像養祖宗一樣的貢著我,平均每月四千多塊錢的工資,外加創辦成衣車間的三萬塊錢,可以了!我壓根就沒有懊悔很快地把技術教給他們,這就是我徐凱的性格:光明磊落,一身正氣,既然是來賣技術,那麽技術賣完了,也就該走人。俗話說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我追求的就是這樣的人生境界。況且我出來闖蕩的目的已基本達到:兩個孩子讀大學的學費、生活開銷和蓋五間房子的錢已掙到手。

下午上班的時候,我沒把中午發生的事告訴餘渭豐,因為我知道,一旦告訴他,他肯定會找高俊堂反映。高俊堂一旦出麵,無非是先勸說石宏太,再勸說我。人仍在、心已離,貌合神離的環境最難熬,不如一走了之,這就是我對此事的基本態度。這天吃完晚飯後,我沒去野外唱歌,而是靜靜地坐在屋裏等一個人。不一會兒,值班的副廠長王如柏來了。王如柏是石宏太親舅舅的兒子,我有意把中午的事情告訴他,並且說石宏太還有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如果他十點鍾之前不來向我道歉,我就認為這件事是他指使的,要趕我走。我還說:你們不要以為技術學到手了,就可以翻臉不認人,這是短視,最沒出息的。辦工廠,技術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管理,管理不好,很快就會垮掉,像你們這樣的廠,多則一年,少則幾個月就會垮掉,甚至一張訂單沒做好就會垮掉。

到了十點鍾,石宏太沒來。我對王如柏說:你到值班室去睡覺吧!現在即便是他石宏太來,也無濟於事啦!因為我最討厭和忘恩負義的人共事。王如柏沒吱聲,他應當是石宏太派來監視我的。淩晨5點鍾,我騎上自行車,帶著一應物品,悄然離開關門村。

果如我言。城東內衣廠在我離開不到半年的時間,徹底垮了,關門村投入的一百多萬全部泡湯。我並沒為此痛心,人作孽不可活,此之謂也。我唯一的遺憾是優質棉基地的180萬打了水漂,高俊堂就是看好我才投資的。我所能自我安慰的是:他們都是興化人,讓他們自己解決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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