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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國七十年——記亦泣亦歌的人生旅途(64)

(2025-02-13 10:11:40) 下一個

第六節  戴家樓(1)

地委工作團為了讓隊員體驗軍事生活,決定全部人員以拉鏈的形式去壽縣,就這樣,我踏上了步行去壽縣十字路人民公社的路程。130華裏,走了兩天,中間在安豐鎮住一晚上,滾的稻草鋪。我的腳板就磨出兩個大水泡,是隊長劉少華教給的方法,用針牽引一個頭發穿破水泡,頭發留在水泡中,這樣可以保證第二天繼續行走。我們於第二天下午早早地到達十字路公社。

駐十字路公社的路線教育宣傳隊,由兩撥人組成,一撥是六安地區農業局的十幾個人,一撥是來自工廠的八個人,棉紡廠和針織廠各四人。農業局副局長徐華明為隊長,針織廠黨委副書記為副隊長。根據部署,工作隊的正副隊長參加公社黨委會,並擔任正副書記,原公社黨委書記夏桂軒任副書記,這樣,權力就完全掌握在工作隊手中。經公社黨委會研究,這次路線教育選三個大隊作為重點,開展路線教育宣傳運動。這三個大隊分別是農業局來人主管的劉郢大隊,針織廠來人主管的戴樓大隊,紡織廠來人主管的石塘大隊。

戴樓大隊在安豐塘的東側、瓦埠湖的西岸,距離十字路12華裏,是一片貧瘠的坡地。安豐塘是中國最古老的水利工程,比都江堰還古老得多,古代叫芍陂,意即長滿白芍藥的坡地。(《水注》記載淝水流白芍亭,水成湖,所以叫作芍陂。實際上,水注在兒弄了,流白芍亭的不是淝水,而是塘河。)它是楚國相國孫叔敖於公元前1597——1591年建造的水利灌溉工程,已有二千五百多年曆史,是中國曆史上最古老的水利工程,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塘。它接納了六安縣境內龍穴山以西,小華山以東約390平方公裏的塘河水,因水量不夠,又在眾興集南修渠,引淠河水入塘河,從而保證了安豐塘足夠的水量。安豐塘在當時大約灌溉40萬畝的土地,受益地段都是在塘的北麵和西麵,戴樓大隊因為在塘的東麵而且是坡地,不在受益範圍內。水是確保農業豐收的根本條件,坡地的農業的水源主要靠當家塘(依地型修建的大型蓄水池),而當家塘的蓄水量少,抗旱功能有限,田畝靠天收的成分很大,伏天十日不下雨就會造成嚴重減產。因此,戴樓大隊在十字路公社算是比較落後的生產大隊,社員大都貧困不堪。

 

徐華明帶來的人工作能力很強,大都是在局本部工作的大學畢業生,其中也有幾個來自農業局的下屬單位,如植保站、獸醫站、農科所和棉種場等,也都是大學生居多,最低的學曆也是中專生。他們幾乎都下過鄉、當過很多次工作隊員,有一定的農村運動經驗。而我們工廠的人文化程度較低,也缺少農村工作經驗。紡織廠看來有應付上級的經驗,他們派的人都不是生產骨幹,帶隊的是“雙突”上來的青年女性張某,時任廠黨委副書記。這裏要介紹一下雙突,雙突是文革新貴為加快充實政權內的新生力量,以召開中央全會的形式修改了黨章中的入黨程序,縮短培養時間,取消入黨後的考察期,宣誓後即為正式黨員。按照這個入黨程序,隻要發現人才,可以突擊入黨,突擊提幹,進入領導班子,所以稱之為雙突。在當時,各級領導班子都有雙突上來的人,並且占一定的比例,這些人和九大上來的文革新貴思想相通,行動一致。可以這樣說,如果毛澤東晚逝世三五年,國家的政權就會順利的轉到文革新貴手中。

針織廠的工作隊一個來了四個人:黨委副書記劉少華;黨委委員、織襪車間支部書記陳彩芳;新四軍老戰士、機修車間支部書記王鳳林和非黨人士、辦事員的我。初到大隊時,就我們三個工廠的人和獸醫站的宋莉,之所以將宋莉分來,主要是考慮陳彩芳的居住方便,劉少華在公社領導社直機關的運動,不到戴樓大隊,所以必須安排一個女性和陳彩芳作伴。我們住在大隊部,原是小學老師的辦公室。為盡快地了解大隊的基本情況,起先,我們采取吃派飯的方式,輪流在農民家吃飯,每家一天。吃派飯對盡快掌握情況很有利,我們很快地就掌握了群眾對大隊幹部的看法和意見。群眾的意見主要集中在支部書記戴克明、副書記戴克禮(?)以及團支部書記戴克武這三個人,這三個人都是門北生產隊的,戴克明和戴克禮是親兄弟,他們和戴克武沒出五服的堂兄弟。反映戴克明的問題非常嚴重,多吃多占,玩弄婦女,據說和七八個婦女有染,其中包括一對母女。

王鳳林缺少農村工作經驗,不知深淺地把群眾反映的有關戴克明的問題在匯報會上和盤托出,引起了徐華明的重視,決定加強戴樓大隊的力量,先後派來農科所的老汪和老呂(?),農技校的王維和李林、棉種場的老謝和老馮,獸醫站的老胡和小朱,植保站的韓春惠等九人。這九個人到戴樓後,分別下小隊了解情況,基本和王鳳林反映的情況一致。由此,戴樓大隊和農業局骨幹力量掌控的劉郢大隊成為三個重點大隊的重中之重。這是1976年三四月份的事。

吃派飯,我們僅吃了不到一個星期。鑒於群眾生活水平困苦不堪,王鳳林說我們不能再吃派飯了,把身體拖垮了,就回不了六安了。陳彩芳也附和王鳳林的意見,看來她也承受不了饑餓的煎熬。於是我們就決定自己起爐灶燒飯吃。早在二月份,王鳳林就帶著我在宿舍的旁邊開墾了幾分地種菜,種植了番茄、辣椒和小白菜,同時還挖了一口土井。起先,我帶著半信半疑的態度挖地,哪知道僅僅挖了一米七八就湧出了水,解決了吃水的問題,可見這個地區的地下水位很高。自己燒飯吃,就得買油鹽柴米,而大隊部沒有賣的,隻能去十字路購買。買一次米總得買上百斤,擔著上百斤米走十二華裏路,是對體力體質最好的鍛煉和考驗。王鳳林是五十幾歲的人,總不能讓他去挑,老謝自報奮勇,要挑米,但走了不到一華裏就告饒了。其他的大學生連吭都不敢吭一聲,米擔子最後落到我肩上。我跳著一百斤的米擔子連續走了十華裏沒歇腳,讓所有的人長了見識。他們說還真沒看出我這個瘦得像鐵絲的人,卻有這麽大的體力和耐力。我說這不是天生的,在六安市沒有自來水的時候,吃水都得從老淠河挑,從家到老淠河有二裏路,而且得爬一個大陡坡,擔子得挑得穩,否則會灑落許多水。挑水這個活我幹了好幾年,練就了這身本領。

五月份的時候,辣椒和番茄開始結果。在故鄉園宅集的時候,我種過辣椒、茄子和小白菜,但沒種過番茄。王鳳林也沒種過蔬菜,對如何保證番茄的成長也是一無所知,眼看著番茄結了許多果實欣喜不已。小朱見此情況,就帶著我給番茄打岔,掰去多餘的枝椏,他說隻有這樣番茄才能長大。果然,打岔後沒幾天,番茄的果實眼看著長大了。這時候辣椒也能采摘了,小白菜已經吃了好幾茬。閑暇的時候,好幾個人就在菜園地轉悠,海闊天空地慢聊,田園生活也有幾分樂趣。

眼看著五月份過去了。帶著大隊幹部學習了幾十遍黨的繼續革命的理論,生產隊長會議也開了不下五六次,全大隊的群眾會議也開了二次。可是,大隊領導班子內的階級鬥爭蓋子就是揭不開。對群眾反映的問題,戴克明隻字不提。這位民辦教師出身的大隊支部書記應付工作隊有一套本領,不管怎麽樣的輪番引導,他就是不為所動,不講話時耷拉頭,講話時顧左右而言他。據說,在我們來此的前兩年,省委組織的工作隊在戴樓大隊蹲過點,帶隊的是淮南礦務局的副局長,他曾下過狠心,一定得把戴克明換了,結果未能如願,帶著怨恨撤出了。對戴克明的軟拖,我們曾研究了許多次,總沒想出良策,陳彩芳說急話嘟囔王鳳林,王鳳林說我能拿棍子去橇他嘴巴?工作隊黨委對戴樓大隊的工作進展非常不滿意,數次提出批評。農業局有的人公開提出:攻不下碉堡,那就撤下來。意思是讓他們農業局的人來接手。劉少華把這話學給王鳳林和陳彩芳聽,他們也隻有生悶氣的份。

又過了一段時間,工作仍然沒有進展,徐華明把農業局的人全部撤走了,他此舉意義明顯,讓你們針織廠的人自己搞,省得我農業局和你們一道沾責任。恰在此時,王鳳林生病了,整夜地咳嗽不止,打針吃藥都不濟事。眼看著又挨了十幾天,他告假回六安治療,這時已經到了七月份。陳彩芳說王書記這一去不會再回來,這個爛攤子是他鋪的,不是他在會上亂匯報,戴樓不會成重點,現在他收拾不了拿腿走了,我們怎麽辦?我說怎麽辦?繼續辦!關鍵是要拿到證據,群眾反映的問題,我們得一個一個地落實,有就有,沒有就帕斯。陳彩芳說:徐凱,我就這水平,想弄出名堂,得靠你。宋莉,你說呢?宋莉說也隻能這樣。我說,拿證據的靠你和宋莉,找婦女談話,還是你們在行。我還說重點是找那母女倆,就是戴克明老少一把捋那母女倆,這個證據如果拿到,一切的一切都解決了。

此時,農業局分管的劉郢大隊主要問題解決了,拿到了支部書記破壞軍婚的證據。工作隊不失時機地召開公審大會,在會上逮捕了支部書記,很快地就判了五年徒刑。這對全公社的震動很大,一時間人心惶惶。我抓緊了時機,即時找戴克明談話,對他曉以利害,指出坦白從寬的道路,同時告誡他不要抱有僥幸心理,有問題是蒙混不過去的。緊接著,我們又連續召開了幾次生產組長以上的幹部會議,一方麵貫徹黨的繼續革命路線,一方麵號召群眾積極行動起來,檢舉壞人壞事,並且向全體幹部表示一定要揭開戴樓大隊階級鬥爭蓋子的決心。

在之後的時間裏,我約定戴克明每天必須到大隊部來匯報思想。起先,我不厭其煩地向他交代黨的政策,和他一道學習黨的群眾路線,一而再地告誡他群眾一旦被發動起來,再堅固的堡壘都會被攻破,勸他盡早地交代問題。這樣的談話一共進行了51次。每次時間長短不一,有時幾個小時,有時簡單幾句話就結束了。記得在第四十幾次時,他來了,我問他想好了沒有?他說他沒什可以交代的。我說你回去吧!你得想好了,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他有些遲疑,但還是即時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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