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國七十年——記亦泣亦歌的人生旅途（37）

第二節 青山茶葉站（2）

茶農將分揀後的葉片，放在大鐵鍋裏炒製，俟葉片向中間卷曲成條狀便出鍋。技術要求為：葉片水分基本蒸發，但未達到焦脆的程度。如果水分大了，茶葉站會拒收，因為這樣的葉片極易上黴，如果水分蒸發大，葉片焦脆，極易碎了，評不上等級。瓜片，瓜片，就像瓜子片一樣的形狀，碎了何成為瓜片？所以不能碎。

    六安地區的茶葉采摘，一般在穀雨以後，所以有“清明不能摘，穀雨摘不徹。”的農諺。這意思是清明時節茶葉不能采摘（太嫩，影響產量），到了穀雨連天加夜采摘也來不及（否則就老了）。穀雨節氣一般都在陽曆4月20日以後一兩天。等待茶農將茶葉完成分揀炒製，集聚一定的數量待售時，一般都在5月上旬以後。茶葉站將收購來的茶葉，堆放在庫房裏，在達到一定的數量後再進行烘製。這是一般都在六月天，一年之中最炎熱的時節。

    烘茶是一樁遭罪活。活兒被稱之為遭罪，可見其辛苦的程度。它的遭罪在於在炎熱的六月天，必須要手腳不停地圍著盆盆炭火轉上幾個小時。它的過程是這樣的：烘茶房裏，擺放著至少八盆以上的木炭火，炭火盤的直徑有50厘米，加足一盆木炭，旺火期可維持在兩小時以上。八盆碳火的烘房，一般用六個竹編烘罩，烘罩有1·2米高，中上端是一個平台，茶葉就攤放在平台上，平台離炭火大約40厘米高，平台內每次僅放一斤左右的待烘的茶葉。六個烘罩就是六個編組，每組兩人，第一個編組將烘罩放在第一盆炭火上烘製約一分鍾，烘茶工要不停地翻動茶葉，使其受火均勻，不至烘焦；一分鍾過後，他們馬上抬到第二盆炭火上烘製，這時，第二組的烘罩已抬到第一盆炭火上，重複第一組做過的動作；當第一編組在第八個炭火盆上烘製完畢後，此時的茶葉已成成品，他們將成品茶倒入一個白鐵桶內。守候在旁的白鐵工，等茶葉裝滿桶後，立刻將白鐵桶蓋上蓋子，並用錫焊封口，以保持茶葉的青脆。一般情況下，未開口的鐵桶片茶，三五年後打開看，必定青脆如許。我所說的青脆，是指茶葉的色澤青綠，抓一把茶葉輕輕一攥，全部成為粉末。達不到這樣的水平，說明茶葉保管不善，已在不同程度上走色，價值要打折扣。

    我在茶葉店每次看到一些名貴的綠茶，都是攤放在桌麵或者櫃台上待售，甚至拆開包裝的茶葉也是敞開口保管，我就啞然失笑，繼而深為惋惜。綠茶，顧名思義就是綠色的茶，沏出的茶汁青湯碧水，宛若一杯春色，尚未入口，已經流涎。一旦走色，色香味具失，與幹樹葉無異，再名貴的茶，也一文不值。可有些賣家卻依然開口上千元一斤的要價，豈不令人啼笑不得。

讀者看了上麵所說的製茶過程，想必已經初步了解了“六安州的茶葉——幹烘”這一歇後語的來曆。都說是“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又有何人知道六安瓜片的烘茶工的辛苦，三伏天，圍著盆盆炭火轉，大汗如雨，全身像水洗一般，一般體質的人，根本承受不了。我閑暇無事，經常去烘茶房轉悠，那裏的溫度高得怕人，所見的烘茶工無一例外的都是赤膊，隻穿一條短褲，全身油光水滑。他們一邊搬動烘罩，一邊不停氣地抄動茶葉，還唱著歌謠。這粗獷樸拙的氣氛，使人心熱，並莫名感動。記得一次，縣茶葉公司的財務王科長來站裏檢查工作，午睡間，聽到烘茶工的歌謠，馬上起身到烘茶房斥責：什麽年代了？還唱這些亂七八糟的歌曲！烘茶工被罵的愣頭愣腦，隻顧低頭炒茶，連頭也敢不抬。陳站長得知王科長發怒，立刻前來問詢，站裏的其他人也趕來湊熱鬧。王科長對陳站長說：你聽他們唱的歌，什麽掀開紅綾被呀，一股桂花香，底下還有什麽嬌娘不嬌娘的，跟封建地主似的。陳站長說：這裏實在太熱、太累，唱這個可以分散一些勞累呀！王科長瞅瞅陳站長說：也在理，那就讓他們繼續唱，哈哈！陳站長和在場的其他人也跟著笑了。

在茶葉站，我還了解一項農業推廣技術，這就是刈茶。刈茶，見詞生意，就是砍茶的意思。按照現代農業知識，茶園老化以後，影響產量，可以用刈枝方法解決。將茶樹的老枝從根部砍除，其自然從根部蓬勃長出新枝，第一年稍微影響產量，第二年便達到高產目的，這是農業技術員經過數年數次茶園實踐得出的結論。可是，茶農並不相信這一新技術，好好的茶園，一下子砍除殆盡，怎麽說也令人心疼。青山鄉有一個村子叫銅山寨，地區農業局派了一名沙姓技術員去這個村指導刈茶技術。這個生產隊的老隊長怎麽也不相信沙技術員的話。沙技術員弄急了，和老隊長說：你給我幾棵茶樹，我試驗給你看，搞壞了我賠錢。老隊長見他這麽說，就給了他一小塊非常不起眼的茶園。沙技術員就利用這幾棵垂老將死的茶樹，通過刈茶的方法，使其恢複了生機，第二年就達到了高產的目的。這消息很快就傳開了，沙技術員很快就成為茶農最為歡迎的人物，青山人民公社的茶園，在刈茶技術的推廣中舊貌換新顏，產量大幅度地提高。

青山茶葉站在淠史杭樞紐工程——橫排頭水庫岸邊。橫排頭水庫是淠史杭工程的灌溉總幹渠的源頭，一條幾百米長的大壩，把水庫的水位抬至江淮丘陵的脊背相同的海拔高度，從而使水庫的水自動流入總幹渠。總幹渠是沿著江淮丘陵脊背線開挖的，所以，淠史杭灌區大部分都是自流灌溉，其優勢無需贅述。有“潑洗澡水連孩子一道潑出”這樣一句話，來形容某些蠢人，用這個比喻來形容無限度地攻擊大躍進人民公社的某些人的愚蠢毫不為過。橫排頭水庫雖是一個農業灌溉工程，但也兼生出壯觀的自然景觀，站在青山茶葉站旁的公路放眼西望，隻見萬頃鏡麵映照藍天白雲，遠處的齊頭山起伏綿延、翠峰疊嶂。特別是落日時分和雨後初晴之時，天水一色萬山洗翠，那恢弘闊大的氣勢，令你心胸頓寬憂慮全無，深感世界之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