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國七十年 —— 記亦泣亦歌的人生旅途（26）

第二章 牧業隊

第一節  從豬倌做起（3）

在牧業隊一隊，我還經曆過一次驚險。這天，擠奶組的人擠完頭遍奶，相約到場部去，大家坐上了去場部的三套馬車。誰知道經過一個能飲馬的溪畔，三匹馬同時轉向路邊的小溪，由於轉彎太急，馬車一下子向小溪側翻，車上乘坐的五個人連同車老板同時落水。因我坐在後麵，在馬車側翻的刹那，一股力量把我甩到外麵。站在岸邊的我，看到落水的六個人在水溝裏盲目地往岸上爬，互相扯拽不惜傷害對方，那個狼狽相，誰看了都會捧腹。冷靜下來後也可能會認真思考：人在刹那間來臨的危急中的失態，暴露了人的求生本性，這本性無疑是自私的。這次翻車事故，幸好沒造成傷亡。在東北，馬車是最常見的交通工具，翻車砸死人也很常見。這次翻車翻向溪水卻沒扣下去，是不幸中的大幸。趕車的老板爬出水後，看了看向溪水傾斜的馬車，拍了一下大腿，說了聲“命大！”

現在說一個我膽小如鼠的笑話。人工受精員兼種公牛飼養者包振國因事請假一個星期，臨行前極力推薦我代他飼養兩頭種公牛。隊長答應了。飼養這兩頭牛不是繁重活，除去在草料中摻上精飼料外，每天打掃一次牛圈，牽引種公牛到野外活動半個小時。頭三天很順利地過去了，哪知道第四天出了個意外。因為種公牛見麵就羝架，所以不能讓它們見麵，野外活動隻能一頭牛活動完了再換另一頭牛去活動。這天我先牽大趴出去活動，大趴是一號種公牛，因為兩隻牛角往下趴，所以叫大趴。半個小時後，等大趴回到牛圈後，我再牽另一頭叫三號的種公牛出去。出去後不久，意外發生了，不知道什麽原因，栓牛繩突然從鼻環上脫落，三號失去了控製，自由自在地行走。我馬上想到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如果它看見牛圈裏的大趴，後果不堪設想，盡管平日裏三號打不過大趴，但現在是大趴被拴在圈中，極易受攻擊。如果大趴受傷，飼養員可能得去蹲笆籬。我膽戰晶晶地走向三號，三號見我來了，揚了揚牛角，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裏。我試圖靠近它，它仿佛通人性，馬上扭頭就走。我緊跑幾步，到了它身後，就是不敢再衝向前一步去抓牛鼻子。僵持了幾分鍾後，我壯壯膽子，再次向前伸手去抓牛鼻子，三號本能地擺擺頭，卻把我嚇得全身顫抖，手兒本能地縮回來。

我的窘境幸好被遠處的桑獸醫發現了。他及時地把尹隊長喊來，兩人合夥把三號趕進了空蕩的馬廄。桑獸醫上前一把抓住牛鼻子，等尹隊長從我手中接過栓牛繩，這才發現連接栓牛繩和牛鼻子鐵環的細繩被磨斷了。他趕緊跑回去找了幾根狗皮鞭梢，這才把三號栓起來。桑獸醫當即講，小徐崽子膽子太小，不適合養種公牛，這種公牛是萬萬不能出事的，尹隊長還是趕快換人。

桑獸醫是舊社會的大學生，他自己常說當年去南京考大學，時間沒弄準，去晚了，好大學的考試都結束了，隻有農學院還有機會，所以就當了獸醫。聽他說這段經曆後，每見到他，總是懷著尊敬的心情，考大學這般容易，肯定是非凡人物。至於他為什麽會淪落到這偏遠閉塞之地，這是後來才有的想法，但已無法問到緣由。當時，參加工作掙錢，對我這樣一個農村來的孩子來說，已經非常滿足了，心目中的免渡河牧場，是一個理想之地。桑獸醫也這在理想之地工作的人，怎麽會想到是淪落呢？何況我去過桑獸醫的家，他家的一切都讓我感到新鮮，比如沙發、大立櫃等家具，心中不由得想，我將來要能夠有這樣一個家就好了。

包振國回來後，被尹隊長狠狠地批評了一頓，說他工作不認真，繩子要斷了也沒發現。他見到我，說它早不斷晚不斷，偏偏等你飼養這幾天斷，真夠倒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