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閑人

幾方田畝,耕耘不輟,樂在其中
正文

天道有常

(2024-01-08 09:31:31) 下一個

二  何德南

       回到梁城,我的Q7剛停在交警總隊院內,看見張守誠從辦公樓門口向我招手,我走過去和他握手。他握手很有力,給我的感覺是這小子誠實可靠。別小看了這握手,學問大著呢。窮人和富人握手、下級和上級握手,求人的人和被求人握手,都是雙手握著人家一隻手使勁抖,恨不得讓自己的心情通過手臂傳遞到對方心中;而富人和窮人握手、上級和下級握手、被求人和求人的人握手,都是象征性的伸一下,四個手指捱到了對方的手心馬上就縮回來,生怕對方有傳染病似的;至於平等人之間的握手,學問就更大啦,輕與重,全握與半握,主動還是被動、有力還是無力,鄭重的還是象征性的,這些細微的變化都能體會出自己在別人心中的地位和印象。比如有一次和一個在我看來各方麵條件都比我差的人握手,我用了力,對方卻是象征似的伸伸手,後來細細分析,想出了名堂,原來這孫子出身雖貧寒,但是從清華畢業且進入政府機關,心高氣傲。我心思,你小子不把傲氣丟掉,趕快學會喝蛋(俗語,相當於文言的吮痣)的本領,除非你能當乘龍快婿,否則你就會變成冷水洗的屌,越洗越縮。

       張守誠帶我往大樓裏走,我從包裏掏出一遝子百元大鈔,說這是六千,不夠再言語一聲。張守誠滿臉開笑,說足夠了。他帶我進一間辦公室,隻見這裏坐著三個人,張守誠一一作了介紹。我一邊點頭哈腰地和他們握手,一邊感受他們的心態,覺得他們握手的力度尚夠熱情,就不知是為錢還是為友誼。我之所以點頭哈腰,是因為我現在有求於人,都說我脾氣火爆,那得看場景,不能火爆的地方、不能火爆的人和不能火爆的事,是萬萬不能火爆的,那無異於自尋絕路。

       寒暄完畢,張守誠說我們辦正事吧。其中的頭兒指著另一人說:“小張,打開放給何總看。”小張打開錄像,熒屏出現當時道口的情況,我看到了我的車,正快速衝向道口,我又看到了那狗娘養的車也快速衝向道口,就差那麽零點零一秒沒有相撞,看得我大腿根發麻,控製不住情緒,嚷嚷起來:“快看看哪來的這狗娘養的!”張守誠不緊不慢地說:“何總命大,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頭兒說:“是挺懸的,小張,讓何總看看是什麽車號?”小張調整了錄像,放大了局部,隻見車牌上赫然醒目的一行字:京BXXX02。見是京城的車牌,我很失落,原來是輛過路車。

我蔫蔫地和他們打了招呼,一個人從大樓出來,走到Q7旁,還沒拉開車門,電話響了,楊麥阪打來的,“二子,號碼清楚了,是北京來的車,號碼是京BXXX02。”關了電話,我心裏熱乎乎,到底是朋友啊,分文不取,該知道的就知道了。我突然明白了,這幫小子在糊弄我,他們分明事先已知道是一輛外地車,卻把我喊來應付差事,讓我白白地花了六千塊錢,真他媽的不地道!

我鑽進車,剛插上鑰匙,手機又響了,是張守誠,我極不耐煩地打開手機,聽到裏麵說:“何總,等等我。有話和你說。”我答應了。不一會兒張守誠來了,拉開車門,坐在副駕的地方,關車門的聲音剛落下,他就說:“這小子不地道,看來他們知道是外地車,才同意喊你來看。人情做了還沒任何麻煩。我也沒和他們客氣,丟了一千塊錢給他們喝酒。其餘的都在這兒。”他說著把一遝子錢放在我腿上。人家實誠,我哪能當二半吊子,我把錢又塞給他,“拿著花吧,我有這壞脾氣,錢一旦出手,絕無回來的道理。”他又遞過來,被我狠狠地擋過去,他見我態度堅決,隻好裝起來。這人誠實,過去托他辦事,他都很盡力,因此我手裏有三本不同名字的護照,黎湘和亮亮也各有一本。張守誠告訴我,我爸媽手裏都有護照,盡管他們一次國都沒出過。我們這階層的人,誰不懂狡兔三窟的道理,心虛啊,錢這樣容易掙,不心虛就奇怪了。

我是前年認識張守誠的。當時,老爸讓我設法辦理國外居住證,說萬一出事,你可以帶老婆孩子跑掉。我說我就辦我自個兒的吧,桂鬱香不能辦,她老是和我別扭,萬一她嚷嚷出去,豈不壞了大事。老爸同意了。當時,我對如何辦理國外居住證一竅不通,隻聽說綠卡不綠卡的,綠卡是什麽根本不知道。一天和楊麥阪喝酒,無意間結識了張守誠,私下一接觸,這小子還真夠朋友,馬上向我介紹了一個人,說找這人可以辦成你想要辦的事。

我按照張守誠所說的找了那人,那人一口答應下來,建議我去阿根廷。我說為什麽是阿根廷而不是美國和西歐。那人說美國的難辦,自打餘振東被引渡回國,許超凡、許國俊在美國被判刑,去美國的人都膽戰心驚的,去阿根廷等南美國家安生,今後願意去美國再從哪兒去就是了,關鍵是走得了。看來這小子辦這個是老手,知道我們這些人心裏在想什麽,你看他說“關鍵是走得了”這話講得多透徹,是啊,撈了那麽多錢,總得找個安全的地方呆著,保命和保錢同等重要,我這樣花天酒地慣了的人,沒錢等於要命。我們談妥了條件,結果我付了五十萬,拿到了我和黎湘以及亮亮的阿根廷長期居住證。當然,我也沒忘記他張守誠,這是封嘴錢,不能不付的,人在江湖走,規矩還是要遵守的。

去年,我帶著黎湘和亮亮去了阿根廷一趟。那國家挺美麗的,就是季節和我們這兒倒著來,我們冬天它夏天。我們在布宜若斯艾利斯玩了半個月。說來有緣分,在那兒我們結識了一個來自福建的人,她建議我們在這兒買一套住房,說今後再來不需住旅館。我們聽從了她的建議,花了三十萬美元,在這個女士的住家附近買了一幢別墅,一幢別墅才三十萬美元,真他媽的便宜透了,九牛一毛啊,!我把這情況和老爸講了,老爸誇我會辦事。

我開著Q7把張守誠送回他辦公的地方,然後往公司趕。沒走多一會兒,手機響了,是辦公室小秘的。她告訴我工地陸經理來電話,說有要事,請我去一趟。我問是什麽事?小秘不說,她不說我拿她也沒辦法,陪你上床的人,總有一點矯情。可我心裏有譜,她說去工地又不說原因,那是肯定得去,不然的話,挨收拾的第一個肯定是她,上床了又怎樣?甩幾個錢給你讓你走人,難道還怕你告我強奸不成?

Q7沿著環城道飛速前進。我撥了手機,問小秘究竟是什麽事,並說我已在路上。小秘說A工地工人停工了,原因是幾個月沒拿到工資。她還說陸經理都快急瘋了,到期交不出房,他知道是什麽樣的結果。我一聽也急了,真他娘的,什麽時候了,還玩罷工。Q7像子彈頭一樣飛出,沒幾分鍾它就下了環城道。我減低了速度,不一會兒就到了工地門口。果然,裏麵沒有任何動靜,這兒黎明靜悄悄。

陸經理在第一時間出現在門口,他解釋說他什麽轍都用上了,那些工人像王八吃了秤砣,鐵了心地和我們作對。我虎著臉詢問了情況。陸經理說罷工先是從A工地開始的,B工地和C工地也跟著學起來,他還說隻要A工地複工,其他兩個工地也就會複工。我吩咐他把A工地的李大頭給我喊來。陸經理說李大頭就在警衛亭,他不敢來見你。我走過去,二話沒說,啪啪抽了李大頭兩個耳光,“奶奶的,想找死也得選個好時辰。”李大頭還真夠種,跟小日本一樣,盡管臉被打出了手掌印記,卻連摸都沒摸,腰挺得筆直,他說:“何總,你打死我,我也得說,不能再拖工資了,他們說了,再不發工資,他們就不幹了,還會聯名去告你。”我翻眼瞅了陸經理一眼。這家夥馬上嚇得臉煞白,扣工資不發的主意是他出的,說這樣可以減少工人流動,所以一般都是預付生活費,工程完工總結算。他急忙辯解說:“何總,今年情況大不一樣,農民工行情看漲,他們開始挑食吃了。這也怪我,沒及時把情況向你匯報。我願接受任何處分。”

我看著陸經理可憐兮兮的樣子,心中的火氣消了大半,這陸經理是我的心腹,開山創業那一波的,不能因為一件事就處置他。我心中盤算如何讓工人們複工。我想,爽爽快快地答應他們是一步臭棋,今天他們用罷工要挾你,明天還會因其他願望沒滿足也用罷工要挾,即便讓步也要讓得體麵,我對李大頭說,“去和他們講,我現在手頭緊,一個星期後發。”李大頭哭喪著臉,“何總,還是你去說,我現在說什麽他們都不信,其實他們要停工都有好幾天了,一直是我在勸說他們。”他指指南邊的工地,“那邊工程比我們還急,聽說開出的條件怪好的,有人心癢癢了。”

我又是一頭惱火,南邊的工地提高工資,明顯的是要挖人,劉三陽這個婊子操的,依仗著他爸的地位比我爸高,暗中挖我牆角,這不僅是和我叫板,更是公然違背行規。我們這行當,看起來各行其是,但在付給農民工的工資上,我們是一致的,這是一條不成文的行規,為的就是保持行業穩定,如果你違反了規矩,自然有頭麵人物出來製止你,如果你不聽話,製裁你的方法多著呢,能讓你有錢沒處使、有地蓋不了房子,最後打白旗投降。

見李大頭那個慫樣,我心思,嘚,去就去吧,敵進我退,敵退我追,這是老人家教導我們的,暫時鬥不過你,還看來時,我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當務之急是人不能被南邊婊子操的挖走。我就不信組織部是你家開的,連風水輪流轉的老話都他媽的記不住,還在世上混個球!我一揮手,“走,帶我去。”

我走進工地,看到一幫子人懶洋洋地坐在、靠在竹芭子上麵,這幫東西不傻,水泥板涼屁股,他們不坐,反正竹芭子不是他們的,折壞了也不心疼。我說:“你們的頭呢?讓他出來說話。”我話音落了半天,沒一個人回話,我又說:“你們的頭呢,讓他出來說話。”過了半天,還是沒人應聲,我心中開始燒火,牙板兒咬得緊緊地,忿忿地罵了一句,“,媽的屄,都死了咋的?”在農民工麵前開罵,我這是第一次,因為A工地全是我老家何家莊來的人,姓何的占七成,三代以上都筋連著筋,供著同一個祖宗牌位,所以我不能罵他們奶奶屄,如果這裏有堂兄弟,就是罵自己。

一個嫩嫩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們頭兒說了,他不能站出來,要不然你會害他。”我循聲望去,見說話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瘦瘦的,黃黃的,和千萬個農家孩子一樣,沒啥特別之處,唯一能讓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憑這雙眼睛就能斷定這是個清純的孩子,還沒經過社會的煉染。

我走過去問他:“你怎麽知道我會害他?”

那孩子說:“他們說的,槍打出頭鳥,凡造反的,是頭兒都不會有好結果。”

“他們是誰呀?”

“這我不能說,我不能當叛徒。”

說實話,我挺同情也挺喜歡這個孩子。因為他的相貌和我少年有些相似,瘦瘦的、黃黃的,營養不良的都是這副相。那時候,我爸六十多塊一個月,我媽還在五七廠上班,每月掙著可憐巴巴的三十塊錢,二個人加起來不到一百塊錢,卻要維持五口之家的生計和三個孩子的學業。一想起那時候的艱難,我眼眶是濕的,心是酸的。記得有一次饞急了,我趁人不注意,偷了一家鹵菜攤一個鹵豬蹄,躲到一個房拐子狼吞虎咽起來,吃完了沒解饞,把落在地上的骨頭又重新撿起來吮一遍。後來,我口袋裏有了大把的錢,見那擺鹵菜攤的人老了,老得背都駝了還在擺攤,心中生出惻隱之心,下車和他瞎侃,問他老了為什麽不在家歇著,老頭兒說他兩個孩子都下崗待業,一家人都指望這個小攤子呢。我掏出二百塊錢給他,他怎麽都不要,說平白無故地要你的錢做啥?我說:“大爺,不瞞你說,當年我饞急了,偷了你攤上的一個豬蹄,心裏一直欠你這筆帳,現在把它還了,心裏也安生了。”老頭兒笑著收下錢,然後一本正經地說:“先生你不忘本,必定是好人。好人一路平安呐!”

別說,老頭兒這句“好人一路平安”的奉承話,後來有意無意間在我胸間湧現,既然被人稱之為好人,裝模作樣也得像好人,從此,我就時不時的拿好人的標準要求自己,一旦做了一兩件好事,心裏也會洋洋得意起來,我成了好人嘍,哈哈!其實我哪裏算得上是好人,渾水摸魚一分子而已。如果真要問我掙的是什麽錢?我隻能說我掙的是時代錢,發的是橫財,但絕不是不義之財,更和掙黑心錢沾不上邊。房地產這錢,我不掙自然有人去掙,房價一天一個樣,不單是我們這幫人搞的,是政府希望房價高,隻有房價高,地價才能高,隻有地價高,公務員的工資才有著落,花架子政績工程的款項才有著落,所以,房價高是我們和政府合作推動的。信不信由你,因此我一見政府有人說要抑製房價,我就掩口而笑,笑他們撒謊不嫌臉紅。還有比這更逗樂的,現在公務員發工資稱之為陽光工資,這不明擺著告訴人還有暗地裏瞎杵的黑暗工資嗎?除了公務員,其他人有沒有黑暗工資?真他媽的不要臉!

我想了想,既然沒人搭腔,不如就拿這孩子當代表,我問:“小兄弟,請問你叫什麽名字?”那孩子說:“我叫何德南。和你是本家,南北的南,道德的德。”我乍一聽他“活得難”的名字,不由的眉頭一皺,這是什麽名字啊,誰起的,起名字圖個吉利總是應該的吧。聽了他後麵的解釋,心中疙瘩化解了,因此就調侃說:“南去有德,那你就往南去。”哪知道這孩子卻說:“何家莊在梁城正北。”我“哦”了一聲。

       “你既然出頭搭話,我就拿你是頭兒。請你告訴大家,我這兩天錢不湊手,後天一準發。你們先幹起來吧!”

       何德南那雙清純的眼睛閃動了幾下,“我信你,我把你這話和他們說。”

       我擺擺手走了。陸經理跟在後麵,小聲說,“那是個孩子,說話算不算數?”我反問一句:“還有比這孩子更好的代表嗎?”我轉過身,麵向李大頭,“這樣的孩子你也能收來做工,他有力氣嗎?”李大頭說:“沒辦法的事,他娘病得厲害,他還有兩個弟妹,他爹回家照看去了。那家就靠這幾個錢過日子。反正工地上也有輕活,就讓他來了。因為他爹是一把好手,牆麵抹得最平,這孩子也差不了,你看那雙眼睛機靈著呢,明年就能拿泥抹子了。”我不再吱聲,我喜歡這孩子,特別喜歡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你說他們能複工嗎?”李大頭說得含糊,“差不多吧,他們的頭兒和何德南他爹是割頭不換頸子的好朋友。”我聽了這話,心中踏實了許多,我說出那樣的話,有我的苦衷,我不能一下子答應馬上就發工資,那會助長他們的邪氣,但也不能拖長,長了他們不相信,到頭來吃虧的還是我,因此就延緩兩天。這樣雙方的麵子都顧上了,用自慰的官話來說,雙贏,好像和美國人打交道都用這詞。漢字啊,真他媽的管用,明明是輸了,還要新謅出雙贏這個詞兒。這次是他們這些苦力贏了,本來一年才結算工資,現在變成不到三月就發,這些錢都得我先墊付,輸贏是明擺著的。這有什麽辦法呢?總不能看著這些苦力都跑到南邊的劉三陽那個婊子操的工地上去。

       離開工地,陸經理小心翼翼地問我去什麽地方。我知道他巴不得我留下,一直到他們複工為止。我也知道我現在不能走,得等到確實的複工消息才能離開,於是就說:“到你辦公室坐坐,看看他們什麽反應。”陸經理來勁了,“何總真是能體貼我們的苦衷。”我說:“誰讓我們是在一條船上呢,你們是劃槳的,我是掌舵的,我們齊心合力才能前進。”李大頭連聲說:“對,對,是這樣的關係。隻要你舵掌得好,我們越劃越有勁。”

       到了辦公室坐下沒一會兒,陸經理指著窗外對我說:“何總,你看,那孩子來了。”我心中閃現一絲不祥的感覺,是來傳不同意話的?萬一不同意複工怎麽辦?難道也要用用當年國民黨對付共產黨的方法?盡管我想了好多怎麽辦,但臉上卻不動聲色,我裝著不以為然的沉著,“好啊,看看他說什麽。”

       一二分鍾過後,那孩子站在我的麵前,還是那嫩嫩的聲音,“我們頭兒說了,體諒老板的困難,馬上複工。頭兒還說,今後得仨月發一次工資,南邊的遠大工地現在答應倆月,我們頭兒知道何老板財力不及南邊遠大公司,就放寬到仨月。”我一聽到最後那一句話,氣不打一處來,他奶奶的,這些臭苦力什麽都知道,我爸的官和劉三陽這個婊子操的他爹不就差半級嗎,一個正縣,一個副地,況且我爸握有實權,雞頭鳳尾啊,我怎麽就不如那婊子操的了,我掙的錢一分也不比他少。氣歸氣,分寸還得掌握,既然南邊答應了倆月,而他們又放寬到三月,不答應下來豈不是自找麻煩?因此就說:“回去和你們頭兒說,我們是麻秸打狼——兩怕。我答應仨月發一次工資,但也醜話說在前,你們得保質保量完成任務,否則那後仨月的工資就黃湯了。這叫我倒大黴,你們倒小黴。”我說著掏出一張百元鈔票遞給何德南,“拿去,買隻鹵肘子,看你瘦的這樣,真叫人心疼。”何德南沒伸手接,他說:“謝老板好意,這錢我不能拿,否則他們會說我吃裏扒外。”說完話,他抬腿就走,看著那瘦弱的身影,我不禁心生憐憫,“這小子還真夠意思,害怕別人說他吃裏扒外,哈哈——”

       何德南離去不久,我拿起了望遠鏡,看著這弱小的身影走到他們中間,走到一個敦實的漢子麵前說話。我把望遠鏡遞給陸經理,“看看是不是這個人。”陸經理拿起望遠鏡看了一下就說:“沒錯,就是他。叫尤用。”我拍了一下陸經理的肩膀,“愨了,梁山伯軍師叫吳用,他叫尤用。讓他怎麽有用,就看你的啦!不能要性命,隻要他離開這兒。不要再壞我們的事。”陸經理沒及時回答我的話,我有些意外,猜測這事可能有些難度,於是就問:“怎麽,辦不了?”陸經理眼神有些迷離,他吸了一口氣才說話,“這小子不一定好惹,他雖不是黑道上的人,但夠種、講義氣,要不然工人也不會聽他的,何總,你想想,這A工地都是你老家來的人,姓何的占大多數,他們為什麽要聽一個外姓人。處理他得小心。”我不以為然,認為陸經理過分膽小,一個鄉佬能有多大能量,擺式不了他,樓還怎麽蓋下去?我說:“讓你怎麽辦,你就怎麽辦,都說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你總不能臨陣退縮吧?”陸經理說:“何總,你誤解了,我們倆坐同一條船,你的難處就是我的難處,我戳了禍,你也可能因此受傷。我看這事還是忍讓些為好。你看他今天處理事情的態度,基本還是講道理的人。”我聽他這麽講,氣惱不打一處來,“混蛋!講道理還用罷工的方法?出現罷工這樣的醜事,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倒替別人講理了,嘿嘿——”我斜著眼瞪了他一下。陸經理趕緊說:“何總,別說了,我按你的吩咐辦。”我哼了一聲,“給我辦妥當了,幹淨利索點!”說罷,我甩手而去,聽到陸經理在後麵連聲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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