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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有常(22)

(2024-01-30 11:54:53) 下一個

七 最終沒走成

       開盤儀式是在新落成的銷售大樓舉行的,張燈結彩熱鬧非凡。市裏的有關領導都由蘭彩芳出麵邀請來,姚副書記,常務副市長和蔡副市長以及市委市府的秘書長都來了。同行來得不多,寥寥幾家,其中就有汪啟山和楊麥阪,還有一些人都是不願得罪老爸的那些人,其他人大概還都對宏大遠大提高工資心存芥蒂,宏大前後兩次加薪達到30%以上,他們難以承受這樣的幅度,視我為害群之馬,大概千刀萬剮也不解恨。

       剪彩在銷售大樓門廳口進行,六個大花球中間分別站著一個副書記二個副市長二個秘書長。我自知身份微弱,便把蘭彩芳推到前台上。剪彩不到五分鍾就結束了。當我宣布宏大開盤的價格是4500元/平方米時,門外等候的人群發出一片歡呼聲,緊接著便洪流般地湧進大廳。我心中異常興奮,仿佛做了一件可以與日月同輝的善舉。

       陸經理拉拉我,小聲說:“何總,你看姚副書記一臉不快,為什麽呀?他們不是一而再地說要調控房價嗎?”我向不遠處的一群領導看去,隻見姚副書記和常務副市長皺著眉頭,蘭彩芳在一邊解釋。陸經理說:“何總,你不過去看看。”我想了想,硬著頭皮走過去。

       姚副書記見我來了,厲聲說道:“你這小何,頭腦犯渾也不能這樣做,害誰呀!到頭來隻能害你自己。”我撒謊說:“姚副書記,本來是定5500,哪知道念錯了。”姚副書記說:“既然念錯了,還不趕快停止銷售。”我說:“你看這架勢,宣布停止銷售,他們不得把我撕了?上午就這樣吧,下午馬上改過來。”姚副書記聽了,瞪了我一眼,拂手而去,蘭彩芳趕緊跟了過去,低頭彎腰陪著笑臉,姚副書記做出製止的姿勢,“你得好好管教這個不知輕重的家夥!”蘭彩芳馬上答應說:“對,我一定好好開導他,不讓他再犯渾。”姚副書記徑直走出大廳,其他領導紛紛跟隨而去。

看著那一群人的身影,我暗自冷笑,“我降價,管你鳥事?”話未落音,楊麥阪和汪啟山走過來,二人都是冷冰冰的麵孔,楊麥阪說:“何總善舉,值得祝賀!”汪啟山說:“沒看出何總揮出這大手筆,值得敬佩!”二人說話間,都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末了,楊麥阪說:“你看這買房子的人像潮水似的,何總發了,發大了。”他又對汪啟山說:“汪總,我們走吧,何總如此發財,還是不看為好。省得瞅出紅眼病來。”汪啟山臨走的時候,雙手向我作揖,“祝何總鴻運高照!”

       不一會兒蘭彩芳回來了,不滿地瞅著我,“好皮生瘡,真的想找不自在。”我仍然說:“我念錯了。”蘭彩芳瞟了一眼,“撒謊也不看看對什麽人?”她跺跺腳,還不快去停止銷售!”我胸有成竹,隻是想拖延時間,“上午就這樣吧,下午關門。”她惱怒了,“想死也得找個好死法,或者像黃磊那樣也不失為一種不錯的選擇。死無葬身之處可不是你何屯的風格啊。”我操!像黃磊那樣喝洗滌液自殺還是不錯選擇,我被她說得脊梁隻生冷氣,從未想到事情會這樣嚴重,我掏自家的錢降房價,管誰事了?她可能見我臉色大變,轉而對陸經理說:“馬上去給我停止了。何總不易在此久留,我帶他走了。”

       我像木偶一樣跟著她擠出銷售大廳,還沒出門,隻聽見警車拖著尖利的警笛聲呼嘯衝來,我剛走下門前階梯,隻見老爸急匆匆地奔跑而來,見麵就扇了我一個響亮的耳光,隻聽到老爸說:“你這個害人的混蛋,不把全家都害死不甘心,還不趕快去給我停止了!” 我被打得暈頭轉向,像木樁一樣杵在原地不動,肚子裏的氣幾乎要爆炸了,心思你不是把我掃地出門了嗎,還來管我的閑事。蘭彩芳拉著我要往停車場走,又聽到老爸說:“賤貨!都是你鼓搗的好事,你想把他往哪兒拽,難道大白天也要去幹那事?”蘭彩芳不理睬,拉著我走得更急了,我掙脫她的手,竄到老爸麵前,大聲吼叫:“不是把我掃地出門了嗎?為什麽又來管我的事?我掏自家腰包降價,管他們屌事,來指手畫腳的,什麽個玩意兒!”我見老爸把手舉起來,卻凝固在空中沒落下來。蘭彩芳又跑過來拉起我往外走。這時,裏麵哄起來,罵聲不斷,有人大聲喊叫:“為什麽停止銷售了,你們拿我們老百姓當猴耍咋的?”又有人叫喊:“砸了!把這兒砸了!”接著就傳來唏哩嘩啦的聲音,唉,這幫人,怎麽瞬間就變成了暴民了呢?

       蘭彩芳把我塞汽車,發動了引擎,汽車衝出了停車場,她說:“昨天不是和你說了嗎,維持上月的5000一平不動,不升等於是降,這道理你怎麽就不明白呢?”我沒理睬她,一股怒氣憋在胸間翻騰。過了一會兒,她說:“我先把你送到公司去,你在那兒好好想想。我去去就來。”我知道她要去找姚副書記,便沒好氣地說:“降價是我們自家的事,別再去低三下四的。”她說:“別忘了,我們是他機體上的寄生蟲,折騰他疼很了,他會喂我們三道年的。”我說:“我們不是要走了嗎?一走了之。”她說:“問題是還沒走掉,一切等走掉了才能算是安全的。聽話,去辦公室好好休息休息。”她拿起手機,撥弄了幾下,“喂,岑總監,何總馬上回公司休息,請你照應一下。”接著聽到她“啊!”了一聲,“那你趕快回,不要耽擱長了,何總馬上就到公司了。”

       汽車在寫字樓前停下,蘭彩芳說:“我不送你了,我得趕快去告知他們已經停止了。省得夜長夢多。”我心思有那麽嚴重嗎?不是已經停止了嗎?我一言不發開門下車,頭也沒回走進寫字樓。走到宏大的辦公場地,隻見裏麵空蕩蕩的,看來人們都去參加開盤儀式沒回來,我聽到人事部那邊傳來柳湄的聲音,“你放心,我會辦妥的,”怎麽這娘們沒去參加開盤儀式。我走過去,柳湄看見我,馬上放手中電話,嗲聲嗲氣地說:“何總你怎麽回來了?哦,氣色不大好。”我說:“別說了,簡直給氣死了。”她一下子摟住了我的脖子,柔軟的前胸漸漸地貼在我的胸前,弄得我癢癢簌簌的,“別氣,氣多傷身。”她濕漉漉的嘴唇在我臉上舔來舔去,這女人舌頭功夫了得,我開始神不守舍。她說:“去喝杯咖啡怎樣?”我馬上答應下來。

       其實,她哪裏是帶我去咖啡店,她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以去咖啡店為名把我帶到了寫字樓上層賓館並開了房,她又展示了她舌頭的功夫,我像騰雲駕霧一般,這女人的風騷掏空了我的精力,最後變成一頭睡死了的豬。

       手機鈴聲把我弄醒了,我不耐煩地問是誰?電話了傳來岑小雅的聲音,“何總,你在哪?”我說:“我在賓館睡覺。”岑小雅說:“不好意思,吵醒你了。等你睡醒了,我們一道吃個便飯吧。”我看看時間,差不多睡了半個小時,這才意思到柳湄這騷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了,我問:“柳湄在辦公司嗎?”岑小雅說:“我剛回來,什麽人也沒看見。”我說:“你等等,我馬上下去。”岑小雅說:“這樣吧,我們到四樓餐廳去,陸經理馬上也來向你匯報情況。”我答應了。

       我洗漱完畢,慢悠悠地來到四樓餐廳。隻見陸經理和岑小雅已在那兒等候,陸經理見麵就說:“菜我已經點了。先把情況向你匯報一下,你走不久,特警就來了,他們驅散了憤怒的人群,還抓了幾個人,盡管如此,大廳的設施還是毀壞無遺。但都是些宣傳招牌之類,值不料幾個錢。”我哼了一聲,問道:“有幾戶簽約了?”陸經理說:“不多,一共簽了21分合同。”我說:“可惜了。要是2100份就好了。那樣就有2100人受惠。這21份算個屁呀,九牛一毛的。”陸經理說:“我就納悶了,報上不是天天說要抑製房價嗎,你真的降了,他們反倒不高興了。什麽原因呀?”我看看陸經理,沒有吱聲,他的疑問正是我想知道的。岑小雅卻說:“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我想聽她下文,她卻不說了。陸經理說:“何總,下一步怎麽辦?”我一時沒了主意,“等等看吧,先把損毀的東西重新製作一下。什麽時候重新開盤,開盤什麽價,我們抽時間再研究一下。”

       侍者端來幾個冷盤,問我們喝什麽酒?我知道此時不能喝酒,一喝定醉,因此就擺手說:“我不喝了,你們喝吧。”陸經理說:“公司有規定上班時間不能喝酒的。”我指著陸經理說:“你小子嘴巴轉得真快,不喝酒你點這許多涼菜做什麽?要幾瓶飲料吧,要不這菜都得打包。”岑小雅說:“那就打包,正好今天心情不好,早晨連菜也沒買。”我馬上招呼侍者,“來,把這幾盤冷菜都打包了。趕快催催上熱菜,我們吃飯好走路。”

       片刻,熱菜上來,侍者為我們盛飯。我們草草吃了準備走路。陸經理問我要過車鑰匙,說他下午去把我的車子開回來。岑小雅說:“何總,我送你回家,這是蘭董吩咐的。”

       路上,岑小雅問我:“何總,我就納悶了,新區開盤,你和蘭董就沒商量?”我說:“商量了,她不同意降價,說保持原價就等於降價。”岑小雅說:“你就按蘭董的話做,也不至於弄成今天這樣,據說防爆警察都來了。”我怕了一下大腿,氣急敗壞地罵了句:“它媽的!”之後,岑小雅說了許多話,什麽遊戲規則呀等等,我都沒在意聽。她可能見我老不搭腔,最後也不講話了。

       岑小雅把我送到家,蘭彩芳還沒回來,她打電話給蘭彩芳,然後對我說:“蘭董正在路上。你要喝點什麽嗎?”我說:“我來吧,我家有上等的六安瓜片。”我沏了杯瓜片給她,然後又沏了兩杯,一杯給自己,一杯留給蘭彩芳。

       不一會兒,蘭彩芳進來了,一臉的疲倦,走到沙發前一屁股坐下。這是我第一次見她這樣的神態,心中不免愧疚,看來她為開盤的確勞神了,更不知道她用什麽方法去為領導消氣的。我問她吃午飯了嗎?她搖搖頭。岑小雅要去廚房忙活,我說:“別去忙了,我打個電話去麥隴香,讓他們送來。”岑小雅止住了腳步,轉而問蘭彩芳:“抹平了吧?聽說姚副書記挺生氣的。”蘭彩芳說:“是啊,從沒見過他發過那麽大的火。也難怪他,第一次參加開盤儀式,卻碰上了降價銷售,影響不好,他難逃其咎。”岑小雅瞟了我一眼說:“怎麽何總越來越像個孩子了?”蘭彩芳說:“他從來都是個孩子。”岑小雅說:“我們家的也是這樣,原先還有些男子氣,現在越來越墮落了,甚至和我說要當全職丈夫,在家燒飯帶孩子。你說說,這是怎麽回事嘛!”蘭彩芳說:“他頭腦裏還是有理想,理想和現實一碰撞,就想縮回來,唉!現在的職場競爭太激烈,男人之間尤其如此。你就當這是中年危機,理解吧!”

岑小雅說:“四十歲不到,正是好青年,哪來的中年危機?”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忙問:“這是什麽茶?味道這麽好。”我說:“六安瓜片中的極品,叫齊頭山雲霧茶。這是新豐酒店錢姐送給她妹妹的。”岑小雅不解地問:“錢姐送給她妹妹的茶怎麽在你們家?”我故作玄虛,“動動腦筋猜猜,看能不能猜出來?”岑小雅凝神思考,半天也沒想出來,“想不出來,錢姐從省城來,沒聽說過她有妹妹在梁城。”蘭彩芳忍不住笑了,“想得出嗎?我就是她妹妹。”岑小雅眼睛睜得大大的,半天沒透出氣來,末了噗哧一下笑出聲來,“看我笨得像頭牛,怎麽就沒想出你們是義結金蘭呢?” 她萬份感歎,“你說我們這梁城,孬好也算是千古名城,可偏偏這巾幗鼇頭被你們兩個外來戶占據了,豈不令人氣短!”蘭彩芳說:“你也別氣短了,財務界哪個不知你‘鐵算盤’的。如果你願意低就,我和錢姐說說,我們哪天找個時間正式義結金蘭。有興趣嗎?”岑小雅說:“那敢情好,仰仗兩個姐姐提攜,我岑小雅說不定有出頭之日呢?”我說:“看不出來,你野心不小,難道你想取代我去做總經理不成?”岑小雅說:“要做也得自己的公司,宏大是你何總的,窺視都不敢的,你盡管放心吧!”她拍拍腹部,“這裏麵沒有一點歪心,裝得都是忠誠。”我哈哈大笑,蘭彩芳卻直起腰杆端莊危坐,“屯子,把那廳沒開封的齊頭山雲霧茶拿來送給小雅。她很懂茶。”我起身從食品櫃裏取來一廳六安瓜片遞給岑小雅,她露出驚訝之態,隨即笑吟吟地說:“姐姐送我一廳名茶,比送我什麽東西都珍貴,酒壯氣,宜生義氣,茶滌心,利於修省。妹妹在此謝過了。”

       門鈴響了,是麥隴香送外賣的,我讓他把菜飯擺在餐桌上,然後取來一瓶佐餐酒倒出一杯放在一旁。岑小雅隨即告辭,蘭彩芳將她送出門外,又私語片刻。見她回來,我抱怨說:“嘮叨什麽。菜飯都涼了。”蘭彩芳說:“我一向對搞財務的沒有好感,認為他們工於算計,哪知道這岑小雅卻是個例外,她身上沒有銅臭,有的卻是丈夫氣。”我問:“此話怎講,我們整日地在一塊,她身上香氣撲鼻,怎麽看都是一女流,丈夫氣從何說起?”蘭彩芳說:“她說她的頂頭上司像個孩子,說他丈夫墮落。你說說這是什麽氣?”她一句話把我問啞巴了。

       她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藕段放進嘴裏,嚼得咯砰砰響,左手剛端起酒杯卻又放下,接著又把筷子也放下了,深情又關切地看著我,“是我不好,沒有關心你。說說看,你為什麽要降價。如果能說服我,我一定幫你遂願。”

       我把去趙伯家所聞所見以及黃磊的死,簡單地說了一遍,“……在我遭遇車禍後,被你寄生蟲不寄生蟲的,說得心虛,這才知道自己不但弱勢而且遭人嫉恨,膽子就變小了,於是就想守著錢財過安生日子。即便退縮了,不再爭強好勝,但心也不安,生怕再遇見變故,所以老媽的花錢買陰德的說法和我心理合拍了。彩芳,我的錢財很多,拿一部分出來做善事也是應該的。這和你那天說的‘菩薩給每個人機遇,也在考驗每個人,考驗合格了,給你幸福,考驗不合格,降災於你。’是一致的。現在,菩薩給了我這許多機遇,我卻一點沒有回報社會,我心不安。生怕菩薩降災於我。”

       她又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清蒸鱖魚,慢慢地嚼著,接著又喝了一口酒,之後鼻子深深地出口氣,“就這些?”我說:“就這些。”她說:“容我好好想想好嗎?看能不能想出什麽好辦幫你實現願望。”我說:“沒想到做善事也這樣難。”她說:“你還是個孩子。”我說:“你真拿我當孩子呀?”

她說:“那還有錯?岑小雅不也這樣認為嗎,你親自聽到的,不是我添油加醋。”我無語,真的不知道我這橫衝直撞的人怎麽會落得這樣的處境。

       蘭彩芳吃完喝好,用紙巾擦擦嘴吧,“我去休息一會兒。記住了?四點鍾去接亮亮,然後再去接姍姍。”我答應了。蘭彩芳睡覺去了,我百無聊賴,隻想喝酒,但又不敢喝,再過一個多小時要去接孩子。於是就拿起MP4,聽起了《春天裏》,我把聲音調到最大,把自己浸泡在粗獷蒼涼的聲音中,我神經微微顫抖,仿佛也成了他們中的一員。我腦海裏不停地閃現汗流浹背的民工身影和那幾個蜷縮在草地上三個小青年的痛苦表情。

陶醉中,我覺得有人推我,睜眼一看,原來是鍾點保姆。為了不影響我們的私生活,我和蘭彩芳商定家中不請長期保姆,而是請鍾點工,她每天來為我們燒晚飯、洗衣打掃衛生。上午兩個小時洗衣掃衛生,下午四個小時燒飯洗碗。鍾點工告訴我,“太太在睡覺,接孩子的時間到了,你們誰去?”我看看時間已是三點四十五,便從沙發一躍而起,奔向車庫。

一個小時後,我帶著兩個孩子回來,見蘭彩芳坐在沙發上打電話,大概是電話很重要,她對著亮亮做出封嘴的姿勢。亮亮乖巧,不聲不響地靠在她的身邊坐下,接著又依偎在她懷裏。姍姍見狀,也依坐在蘭彩芳的另一邊。我心中湧起一陣溫暖,為孩子能找到一份親昵而欣慰,同時,心中也出現絲絲傷懷,這畢竟不是他們的親媽啊,亮亮還小,時間很快就會把往事忘卻,可姍姍已經大了,她的舉止有沒有討好的成分?看她那親切的依偎之態,不像是做作。

蘭彩芳打完了電話,先是低下頭在姍姍的臉上重重地親了一口,接著問:“有什麽好消息嗎?”姍姍說:“媽媽,有的,語文測驗我考了92分,班級第二。”蘭彩芳又親了一口姍姍的臉蛋,“真棒!要什麽獎品嗎?”姍姍說:“我想要一雙新款紐巴綸運動鞋,曹紅雅今天穿了一雙,可顯眼了,讓人羨慕死了。”蘭彩芳說:“好啊,快去做作業,做完了我們去買。”姍姍高興地走了。蘭彩芳把亮亮抱在懷裏,摸頭舔臉,我噗哧一下笑了,蘭彩芳抬頭問我:“你笑什麽?”我說:“看看你親熱亮亮的樣兒,就像老猴子親昵小猴子。”蘭彩芳假意嗔道:“該死的,什麽不好比,偏偏說我是老猴子。”我說:“這是對你的最好讚譽。”她撇撇嘴,“那一般讚譽呢?莫不是說我像豬吧?”我也假意裝生氣,“嘚,這下是你不懂了,動物不會做秀,情感流露是真實的。與你而言,這很重要。”蘭彩芳深情地看了我一眼,“原來是這樣,你還是有所擔心啊!”我撓撓腮幫,“原來有,現在沒了。”蘭彩芳說:“到現在才沒有呀?我喜歡孩子,自打見到他們的那一刻,就把他們當成是親生的。人心換人心,我對他們好,他們也自然對我好。沒什麽值得擔心的。”

我呆癡癡地望著她,不鬆不緊的黑色上衣把皮膚襯托得雪一樣的潔白,長長脖頸下淺淺而露的乳溝像一個巨大的磁場吸引我的目光並使形之下熱動。這些服裝設計師們真他媽的絕了,竟能設計出讓你心生遐想的低胸上衣,一個脫光了的女人站在你麵前又能怎樣?那點隱私誰沒見過,半開半闔神秘無限更具魅力。蘭彩芳大概見我神情迷離,就把亮亮放下,讓他去玩,然後對我說:“再問一次,就那麽點心思?”我正色說道:“這不是一點心思。是大事。我很看重的。”她淡然一笑,“好,我來幫你完成。”她理了理頭發,“聽好了,你必須聽我安排。明天你訂兩張去阿根廷的機票,你帶亮亮去,至遲不能超過大後天飛走。等我把手頭的事處理完畢,我會帶著姍姍去美拉尼西亞。到時你再去和我們會合。”她打開手提包,取出一份文件,“這是一份你委托我全權處理宏大公司事務的委托書。你在上麵簽字,這樣我就能處理有關宏大的事務。我向你鄭重承諾,我會使銷售房屋的四分之一比例按照你開盤時所定的價格銷售,大概有1500套吧。我隻能做到這一點。”我說:“我非得走嗎?”她說:“必須的,你在此已無意義。隻會惹事。盡快脫身為好。”我問:“剛才你和誰打電話?”她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蔡副市長,姚副書記已不接我電話。這可能有大變故。”我問:“就為今天開盤降價的原因?”她點點頭。

這天夜裏,我們纏綿許久。大概是要分別的原因,我們做得都很投入,她的眼睛都直了。事畢,我又提起那陳舊的話題,我說:“我覺得我很猥瑣,獨眼龍不說,現在幾乎還是扶不起來的阿鬥。卻娶了你這樣聰明賢惠的妻子,為什麽呀?”她說:“別拐彎抹角的了。還想讓我誇你不是?”我說:“絕無此意,我總覺得你原來回答的不是全部。”她說:“我問你,讓你去找一個梁城女副市長當老婆,你願不願意?”我說:“我要是光蛋或者是一個前途絕望的人,我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以我現在的身份。我得好好想想。”她說:“姚副書記曾向我求婚,你說我能答應嗎?”我沒加思索就說:“當然不能答應。那你就成了擺設、附庸。還有,他大你十幾歲,做這事你快活不起來。”她說:“和你結婚,我永遠是獨立的,我能夠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也能享受到一個女人能夠享受的。”她稍微停頓了一下,“還有,我說了你可不許嘲笑我,我見了你就魂不守舍,這大概就是緣分吧!”我說:“怎能呢?我也有這樣的感覺。”她用食指重重地點了我的太陽穴,“我再重申一遍,不準再和其它女人上床。 聽到了嗎?”我連忙說:“聽到了。”說這話的時候,我一陣愧疚,後悔不該和柳湄鼓搗這事,我暗暗發誓:這是最後一次,再做對不起蘭彩芳的事,願老天不讓我好死。

第二天上午,蘭彩芳送孩子上學去,臨走前她和我說:“馬上在網上把飛機票訂了。在家好好呆著,哪兒也不要去。”我答應了,她走到門口,又回頭對我說:“我想讓岑小雅主持宏大,怎樣?”我想了想說:“可以呀,但事先要和陸經理談談。還是等我離開後在調整。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樣陸經理好理解。”她邊點頭邊說:“就這樣。”

蘭彩芳走後不久,梁厚土來了電話,說有要事,讓我去梁城大學附近的一家叫哥倫比亞的咖啡館見麵。我馬上打電話給蘭彩芳,征求她意見。蘭彩芳說:“你們是發小,那地方又偏僻,快去快回,看看說些什麽?”

我駕駛著新買的寶馬,飛快地奔向市郊的梁城大學,哪管它新車三千公裏內的限速。路上,我覺得眼睛有些模糊,用手揉揉,也沒見好轉,心思可能發炎了,等見麵後去醫院看看。當我來到哥倫比亞咖啡館,見梁厚土已在那兒等候,廳內人不多且都在竊竊私語。我歉意地說:“對不起來晚了。”梁厚土虎著臉說:“你頭腦讓驢踢了,還是進水了?”我心兒一驚,不知道發生什麽事,因為我沒想到是開盤降價戳的禍,現在物價天天漲,也沒見有人管,再說,昨天開盤也沒開成,下麵的事由蘭彩芳掌管了,她會把事辦好,我問:“梁哥,我怎麽啦?”梁厚土說:“自己闖禍,還裝什麽糊塗?”我問:“我闖什麽禍了?”梁厚土顯得氣急敗壞,“你是真裝還是假裝,你可知道鄭書記昨天發了多大的火?他說誰砸了我們的碗,我們就砸他的碗。”我說:“我砸誰的碗了?”梁厚土說:“你砸了我們吃皇糧的碗,也砸了他們領導創政績的碗。你怎麽就不想一想呢?現在是土地財政,地方政府靠出賣土地維持運作,我們這些吃皇糧的,除去陽光工資那一小部分,其餘的各種補貼、津貼等等,全都用賣地的錢支出,更不要說領導們的政績工程了,你看那些五光十色的大樓、寬闊流暢的高速公路、雄偉壯麗的標誌性建築,那既是他們升官的階梯,也是他們斂財的聚寶盆。我說你在建築行業混了七八年,怎麽就沒看透這些呢?”我仍然迷惑不解,“這關我降房價什麽事呀,他賣他的地,我賣我的房子,井水不犯河水。”哪知道我話還沒落音,梁厚土卻把一整杯咖啡劈臉向我潑來。我隻覺得頭腦熱乎乎的,脖頸裏的咖啡一直往下身流,我用手抹拉一下臉,見梁厚土已經站起來,他壓低了聲音,幾乎一字一句地對我說:“房、價、跌、了,地、價、馬、上、就、跌。” 說完他轉身就走,我一把抓住他,“梁哥別氣。”他推開了我的手,“你好自為自吧!”他沒走兩步,回過頭來對我說:“交給你太太打理,興許能扭轉過來。”看著他頭也不回離去的身影,我像個傻瓜一樣呆坐在咖啡廳內。侍者走來對我說:“幸好那位先生來得早,咖啡不燙,要不然你就慘嘍。你是不是到裏麵把頭發洗洗再走。”我頭腦一片空白,連一句謝意的話也沒說,起身就走。

直到坐在汽車裏,我才心思過來,我猛地錘擊了一下頭顱:該死,這簡單的道理我怎麽就沒心思過來,地價跌了,他們收入就少了,我這不是在太歲頭上動土嗎?我扭開發動機,踩下油門,寶馬像箭一樣衝出去。

來到公路上,我眼睛模糊得厲害,搖搖頭,仍然不見好轉,就把眼睛眯起來,試圖看清道路,,可眼睛越來越模糊,就在我的右腳離開油門的時候,我覺得前麵有一個龐然大物,腳剛踩下刹車,眼前突然閃爍了一道明亮的白光,我倏然漂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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