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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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男李延祚——青城記事 第四章 五彩繽紛 第六節 互為師

(2018-08-09 05:23:44) 下一個

互為師

       李延祚在第二天上午撥通了趙翼燕的電話。電話裏,聽得出趙翼燕悲喜交加的心情,“你這個壞東西,二年時間,你躲到什麽地方去了?把人都急死了。”李延祚說:“一言難盡,見麵再談吧,明天在張生記同學聚會,就庾濤我們三人。怎樣?”趙翼燕說:“不行,我現在就要見到你。趕快找個地方。”李延祚知道趙翼燕的潑辣脾氣,此時如果說很忙走不開之類的話,她肯定會大喊大叫,直到願望得到滿足為止,他想了想,決定在崤山市崤山賓館裏的咖啡店和趙翼燕見麵。他估計趙翼燕應當不會帶溫采升來,因為她肯定會詢問他這兩年的行蹤,這裏麵一定牽涉到許多隱私。

      李延祚來得早,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坐下。環顧店堂,滿眼的意大利風情畫,彌漫著文藝複興的味道,把西斯廷聖母的安詳和蒙娜麗莎的微笑複製在你麵前,仿佛你就置身於米蘭或者佛羅倫薩。肚子有些餓,他要了一杯卡布奇諾和一份冰激淩蛋糕邊吃邊等,不時地向門口張望,始終沒見趙翼燕的身影,眼看快十二點了,他取出手機,準備問問趙翼燕到了什麽地方。

      他正要撥號,手機響了,是馮副總打來的。馮副總高興地說生產許可證拿到手了,他正帶著環保局的人往崤山名都大酒店趕,請他們啜一頓。李延祚問有庾局長嗎?馮副總說不但庾局長沒來,凡是當官的,包括副局長、科長、副科長一律沒來,但庾局長讓我向你問好,說你們是同學,我從未聽說過你們是同學呀。李延祚說他和庾局長的確是同學,你們經常說庾局長什麽什麽,哪知道他就是庾濤,如果知道了,我早就露麵了,也就不會讓你跑了許多趟。說到這兒,李延祚看見趙翼燕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就連忙掛了手機。

      李延祚站起來迎候,隻見趙翼燕含笑慢慢地走過來。趙翼燕的眼睛一直盯著李延祚,把他上上下下測量了好幾遍,臨近他身邊的時候,趙翼燕突然冒了一句:“看來混得不錯,服裝、氣質都堪稱上乘。”李延祚沒搭腔,指指對麵的位置讓她坐下,然後問午飯吃了嗎?趙翼燕瞟了他一眼,鼻子裏衝出一股長氣,“急於求見,哪還有吃飯的心思?”李延祚召來侍者,讓再送兩大分冰激淩蛋糕,兩份卡布奇諾,一份中號的匹薩和一大杯果汁。”

      侍者一離開,趙翼燕迫不及待地問:“和我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在趙翼燕麵前,李延祚敞露心扉在所必然,心情甚至比趙翼燕還要急切。他向趙翼燕講述了所有的一切,講述了如何落入覃雪茹設下的陷阱的全過程,甚至連一些難以啟齒的細節都暴露無遺。趙翼燕眯著眼睛聽,臉色時而微微發紅。

      侍者在這期間把他們要的食物送上來,他們邊吃邊談。

      “這就是你悔婚和辭去哲大教職的原因?”

      “是的。”

      “反應激烈了。有些事情隻要你不說,真相永遠不會暴露,大家也就相安無事。”

      “我不行。如果始作俑者不是覃雪茹,我可以隱忍不發,慢慢尋找機會實施報複。但她是美蓮的大嫂子,是一家人,浪蕩的像個妓女。不要說天天見麵,連想想都別扭。一個人,當她把一切都展現在你麵前,那麽她在你腦子裏的印象不再是完整的,隻剩下能體現她特征的局部。我現在一想起這個人,就是她那些淫蕩的動作和放肆的眼神,比明朝的春宮圖所描繪的有過而無不及。”

      “這麽說來倒是可以理解。但你想過鈕美蓮的感受了嗎?你強加了無限的痛苦給她,她怎麽能受得了?”

      “想過,但想不出好辦法,隻能委屈她了。如果我隱瞞這一切和她結婚,將來她知道了,痛苦的還是她。男女之事微妙無常,更何況覃雪茹也是一個美人,誰先動心誰先動手怎說得清楚,就怕跳入黃河也洗不清。誰知道會出現什麽樣的結局?”

      “一句話,你對愛情也如同對待事業一樣,追求完美。認為愛情就應當純之又純,摻不得一點瑕疵。即便是這樣,你也不應當辭去教職,我知道,那是實現你崇高理想的階梯。”

      “一切都是為了斷絕和鈕美蓮的一切來往。使她憎恨我。徹底丟掉任何念頭”

      “其實,你還有一個方法,把覃雪茹設計陷害你的事和盤向鈕運鴻托出,取得他的諒解。然後再和鈕美蓮結婚。”

      “我想過這一點,有兩個原因阻止了我。醉酒醒來離婚禮隻有幾個小時,沒有表白的時間;二是把覃雪茹拋出來,她和鈕天成的婚事必然告吹,必然給他一家人帶來痛苦,與其這樣,不如讓我一個人承擔一切痛苦。”

      “還有鈕美蓮,她的痛苦比你還甚,因為這痛苦是你強加給她的,她連是什麽原因都弄不清楚。不過我還有個弄不清的地方:你和那個美女是怎麽聯係上的?弄得滿城緋聞,許多人都說你是投毒者、陳世美、白眼狼。”

      李延祚神色黯然,沉默半晌。

      “不想說可以不說。”

      “隨你相信不相信:那是巧合。我在羅馬之夜大酒店喝醉了,倒在走廊上,被她救起送進醫院。之後她又拯救了我,她的父親是我的董事長。”

      “聽起來這是一齣好戲。不管其他人聽了怎樣想,但我相信。這一齣戲現在是否還在演,結局會不會是董事長找到了乘龍快婿?”

      “隻是無法忘懷美蓮。這是最大的障礙。”

      “她沒有障礙?從照片上看,那可是一絕代佳麗,追求者應如過江之鯽。難道沒有一個理想的白馬王子?你要打聽清楚了。不要娶了美媳婦,饞壞了一幫色狼,這可是真正危險的事。”

      “我隻認她的現在,不會在意她的過去。”

      “看來你是大富大貴之人,兩次都是被未婚老丈人解救於危難之中。但願這次能順利成功。”趙翼燕突然停頓下來,麵露探奇之後的驚訝,“記得你說過,你的父親也是在婚禮的當天失蹤的。你現在又是在婚禮的當天失蹤並毀約,這似乎是生命軌跡的重現。”

      李延祚沮喪無限,臉上的肌肉凝聚成快快疙瘩,他呐呐低喃,“你不說,我還真沒想到這一點。這麽說……”他一陣恐懼,趕緊收緊嘴巴,生怕一語成讖。

      “別那麽害怕。不是學過否定之否定規律嗎?事物呈螺旋上升狀態。你不會走當年你爸爸的路,美蓮也不會走當年你媽媽的路。不過……”趙翼燕沒說下去。

       “不過什麽,快說呀!”李延祚十分焦切。

      “你和美蓮的緣分可能沒有斷。隻是一番曲折而已。”

      “我想喝點酒!”

      李延祚召來侍者,詢問店內有沒有烈性酒。侍者回答說有伏特加,但必須是整瓶的買,而且價格是是市價的三倍。他讓侍者馬上取來。

      侍者把酒和酒杯取來後,趙翼燕沒等李延祚動手就打開瓶蓋,在李延祚的杯子裏到了三兩許,像關照小孩一樣說:“在我眼皮底下,隻許喝這些。剩下的你帶回去喝,喝多喝少就不是我的事了。”李延祚要往趙翼燕的杯子裏倒酒,趙翼燕拒絕了,“和你去海灘不同,我要回青城,喝酒怎麽駕駛呢?”李延祚堅持倒一點做樣子,趙翼燕隻好由他。

      李延祚端起酒杯,在趙翼燕的麵前揚了揚,趙翼燕擺擺手,說你自己幹吧。李延祚稍微昂頭,猛然倒了一大口在嘴裏,杯子裏的酒舍去一半。酒像一把烈火在他胸間熊熊燃燒,啪啪作響,酒精的火焰燒焦了他緊張而痛苦的神經,他愜意無比,像懶漢在避風的牆角麵對暖嗬嗬的冬陽,“曹孟德說得一點不假,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趙翼燕兩眼像兩把利劍逼視著李延祚,他有些打怵,不知道趙翼燕此時為何震怒,他囁嚅地問道:“我做錯了什麽嗎?讓你這般仇視。”

     “和我說老實話,你心裏還有美蓮嗎?”趙翼燕的雙眼還是盯著他不放鬆,似乎要從中找出破綻。

       “無日不想,無時不思。”

      “撒謊!我一說到你和美蓮的姻緣沒斷,你馬上就要喝酒。是不是和那個美女愛得要死要活,跟驅趕爹媽的大竿子一樣忘恩負義,害怕鈕美蓮此時突然出現在你的麵前,攪黃了你們的美夢?”

      “天地良心。翼燕,實話實說,端木葳蕤是美如天仙,我們現在也是在相愛。不管是如膠似漆還是要死要活,如果此時美蓮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並原諒我的過失。我仍然願意和鈕美蓮走進婚姻的殿堂。”

      “這還像個男子漢說的話。”趙翼燕鬆了一口氣。

      “我什麽時候不是男子漢了?”

      趙翼燕的眼睛又眯起來,深情地看著,視覺裏,李延祚的樣子有些模糊,漸漸又清晰起來,仍和舊時一樣的親切一樣的安然。李延祚躲開了趙翼燕的視線,但如煙的往事,迅速在胸間升騰並逐漸熾熱起來,他以撓癢為幌子,狠狠地掐了一下耳墜,製止了溫情的蔓延,接著端起酒杯,在杯口貼近唇口的時候,他遲疑片刻,把酒杯放在餐桌上,“和我說說,你遇到了什麽困難?”

      趙翼燕幸福又苦澀的回憶立刻終止,事業的煩惱出現在胸間,“我們在研究一樣軍品。具體地說是一種防雷達波的塗料。搞了快二年了,一無進展。資金投入了幾百萬,看不到一點希望,現在是騎虎難下。搞下去,害怕是無底洞,立刻收場又不甘心。知道那不是海市蜃樓,確實是一塊陸地,但就找不到它在哪兒。”

      “是什麽人介紹的?”

      “一個部隊的人。我檢查過他的證件,一應俱全。業界也有的人認識他,也有人從他手裏拿過其他訂單並做成了。”

      李延祚沉思片刻,然後胸有成竹地說:“讓我來替你繼續說下去。你被他展示的美好前景所吸引,著手上這個項目,組成立一個研發攻關班子,然後他向你推薦了原料試劑和一些設備。二年時間,工資花去二百多萬,原料試劑和試驗設備花去多少我不知道,應當不少於一百萬。”

       “一百四十多萬。”

      “成如你所言,那確實是一塊陸地,他們也曾經花費精力尋找過,但最終沒有成為哥倫布。也就是說,他用美好的前景作誘餌誘你上鉤,然後向你推銷試劑和試驗設備。這個人很具有商業頭腦,也許他所在的單位以前研究過這個項目,失敗了,剩下的原料試劑和設備需要處理。他認為這是個發財的機會。”

      趙翼燕恍然大悟,之後咬牙切齒地說:“這東西太可惡了,我得找他算賬!”

      “算什麽賬?他強迫你了嗎?”

      “我找他們單位。”

      李延祚冷笑一聲,“憑我的估計,他這純粹是私人行為。部隊不會為這點原料試劑過期和設備閑置而發愁。他們有的是研發經費。弄不好你連他單位的大門都找不到,即便找到了你也進不去。算了,自認倒黴吧。為什麽不事先問問我?”

      “那人搞得鬼精詭詐的,我和采升還害怕別人搶了生意呢?”

      李延祚爽朗大笑,“過去隻聽說那些官員貪圖錢財和政績,頭腦發熱上項目,把打水漂的錢喻之為交學費。真沒想到,私營企業也有這樣的冤大頭花巨資交學費的。”他發現趙翼燕的手伸向了酒瓶,於是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趙翼燕驚訝失措,臉兒頓時紅了起來,忍不住瞟了他一眼,他坦然地說:“采升可不想去醫院照看妻子。”趙翼燕隻好把手縮回來,深情地看了他一眼,之後本能地又把手向手提包伸去。

      “不要這麽著急離開,明天解散研發班子也來得及。牛都掉到井裏了,拽根尾巴也值不了幾個錢。聽著,我還有一件趣事向你發布。”

      趙翼燕被他說破心思,手兒不自然地縮回來,嘴角掛上一絲苦笑,頭兒搖了又搖,顯然不好意思,“你不讓我走,是不是你陰陽怪氣的挖苦話還沒說完?那我就洗耳恭聽。”她正襟危坐,目光期待,像記者看新聞發言人的眼神。

      李延祚繪聲繪色地敘述了生產許可證發放前後庾濤的表現,之後感觸地說:“庾濤還是有底線的。他這樣做,即保持了同學關係的純潔性,又保持了我們雙方的尊嚴。聰明!”

      趙翼燕默然。

      李延祚本以為趙翼燕會就此發表一番感慨,沒想到她竟一言不發,足足沉默了二分鍾。李延祚有些好奇,想知道趙翼燕為什麽會有如此異常表現,正要開口,趙翼燕卻突然發問了,“你覺得這是趣事?”李延祚點頭說當然。趙翼燕卻說:“我看這事一點趣都沒有。你保持了清高,卻把庾濤抵到了牆角,他現在難過著呢。”李延祚愕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想想看,許可證拖了這麽長的時間不發,就是因為你們沒把錢送上去。現在突然發了。庾濤的下級和上級會怎麽想:是不是他一個人獨吞了?”

      李延祚懵了,嘴巴張得老大,隨著心兒咯噔一下,突然明白了為什麽剛才馮副總說凡是當官的一律沒參加他的宴請,說明他們起了疑心。李延祚急得隻搓雙手,問趙翼燕下一步怎麽辦?

      “怎麽辦?你還是老老實實地按潛規則辦,該送多少就送多少。送庾濤的錢必須是雙倍甚至是三倍。”

      “為什麽?”

      “他得打點他的上司和任命他的人。連官官相為都不懂,還搞什麽管理。我都糊塗了,你在天源化工是怎麽和官員打交道的,就憑你這清高的樣子,化工廠還能正常運轉,真是奇聞。”

      “和那些人打交道都是鈕老師和覃雪茹的事。我對此壓根不感興趣。”李延祚擺手,“不說這些了,今天我倆是互相為師。來,我們趕快吃東西,然後各奔東西。”趙翼燕莞爾一笑,笑得春山嫵媚,“說得一點不錯,君向東海,我向溪湖。”她的靈感突然一閃,帶著調侃的語氣說:“我們可是同命相連,差不多在同一時刻,同時落入陷阱。區別是兩個挖坑的人,一個為錢,一個為人。我現在值得慶幸,在你的幫助下,即將爬出陷阱,可你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從情感的泥潭裏爬出來。”

      李延祚一聲歎息,“慢慢爬吧,總會爬出來。”他端起酒杯,一口把杯裏的酒喝幹,擺擺手說:“不說這些了,快吃吧!”二人這才認真地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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