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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男李延祚——青城記事 第五章 第二節 藤纏樹

(2018-08-15 05:29:43) 下一個

                                 藤纏樹

       五天後,薛紅岩帶傷回到桃源公司,臉上沒有一點痕跡,但走路連腰都不敢扭動,活生生一機器人,可見警察打人的功夫了得,深得打人不打臉的要旨。李延祚見麵沒說二話,說當晚單獨在青城為他壓驚,讓他把慕容夏菡約來。薛紅岩知道李延祚一定不滿意自己隱瞞了和慕容夏菡的曖昧關係,想解釋又不知道如何解釋,臉漲得通紅也沒說出一句話來。李延祚了解薛紅岩此時的心情,“你不是要和我說你約不來慕容夏菡吧?”薛紅岩更是急得撓頭,李延祚說:“好,好,我通知慕容,以公司的名義答謝她,你作陪,怎樣?”薛紅岩到底開口了:“還是我通知吧,隻要你不氣我就行。其實……”李延祚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想說‘我和她什麽都沒發生。’但是,那是說不清的一件事。怪隻怪現在生活太好了,有過剩的精力去做那些隔牆摘花的事。你和慕容的事我能推測出來,你和她第一次和第二次見麵我都在場,她對你那麽殷勤,你拘謹地連頭都不敢抬,在你回蜀州前,你們雙方是心有意、未挑明。大體上是慕容主動。你是半推半就,約會經常有,可你連手都沒摸她一次。差不多吧?”薛紅岩說:“什麽半推半就,看你說得多刻薄。不過,你可以教授心理學了。”李延祚說:“我看你還是乘機公開確立和慕容的戀愛關係,把過去的那點陰事裹起來埋在心底。一方買柴燒,另一方砍柴賣,傳開了總是不好聽。”這是南方人形容夫妻雙方都在偷野食的一種比喻,他覺得這話說重了,怕薛紅岩麵子下不來,就擺擺手說:“不說這個了。和林素芝的關係徹底解決了吧?”薛紅岩有些傷感,“解決了,做夢一樣。沒想到人能變得這麽快,兩年時間她竟由一個賢淑的妻子變成蕩婦。”

 

       其實,薛紅岩還是被蒙在鼓裏。林素芝和龔大偉暗渡陳倉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在林素芝做姑娘的時候,就已和龔大偉私通,這在財政局是公開的秘密,無奈龔大偉不願毀壞自己辛苦經營了二十年的美滿家庭,隻把她當成精神和性愛的調味品,意欲長期占有林素芝。當然,這不是林素芝所希望的生活,經人介紹,她和薛紅岩結婚。林素芝在和薛紅岩婚後的一段時間,斷絕了和龔大偉的來往。但薛紅岩外出打工後,林素芝耐不住寂寞,龔大偉又乘虛而入,以更大的許諾重新把林素芝摟在懷中。龔大偉此舉是一箭三雕,采摘出牆紅杏為的是滿足性欲,把財政局開成夫妻店,則是為了填滿權欲和財欲的溝豁。

      那日,在慕容夏菡曉以利害之後,林素芝權衡利弊,勸說龔大偉接受了現實,龔大偉在尊嚴和權利的抉擇麵前選擇了後者。事情出現了戲劇性的變化,薛父薛母抱著鮮花去醫院看望龔大偉,龔大偉以誤會導致誤傷為名出麵要求公安局開釋薛紅岩。之後,一場由桃色引起的幹戈,化為利益均分的玉帛,薛紅岩和林素芝協議離婚,雙方財產一分為二,林素芝出資十五萬,買下了婚後所有的家產。實際上,這場糾紛的最大受害者還是林素芝,明眼人瞟一下都能看出這其中的貓膩,林素芝以外室之前科很難再找到如意郎君,替他人填房已是最好結局,哪個不怕戴綠帽子?而最大的受益者慕容夏菡卻像《空城計》中搖扇子的孔明,不露聲色、沉著鎮靜地掃清了婚姻上的威脅。不僅如此,她還獲得了“巫女”的美名。

 

       這天晚上,他們在溪湖畔一個僻靜的餐館包間裏聚餐。慕容夏菡在見到李延祚的刹那間,臉上掠過一絲羞慚,眼神有限飄忽不定,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這一切都被李延祚察覺,以慕容的聰明才智,卻扮演了第三者的角色,不能不說是一種別類的尷尬,他微微一笑,見他們都坐下後,“今天請你們來,一是為紅岩壓驚,二是和夏菡敘舊,三是祝你們早結良緣。”慕容嫣然一笑,不負尖銳與犀利的語言特色,“謝謝總經理看重與破費。壓驚和預祝都可理解。敘舊有些勉強,你我見麵次數寥寥可數,且都在公共場合,有何舊可敘?”李延祚笑而不語,吩咐侍者把菜譜遞給慕容,“請你把菜先點了,我們再敘舊吧?”慕容也沒客氣,接過菜譜認真看了一會兒,點了幾樣。侍者正要離去,李延祚讓侍者添兩樣餐館拿得出手大菜來。侍者笑道:“既然信得過我,我就推薦二樣,一是揚州清燉蟹粉獅子頭,用料實在,新鮮的蟹肉,葷而不膩,鮮美可口;二是蘆蒿炒香幹,蒿子全是嫩嫩的蒿尖,香幹經過本店特製的鹵水泡過,這個菜味道足,吃後口含餘香,回味無窮。這一葷一素搭配,保管你們滿意。隻是前麵一道菜貴了點,每隻圓子30塊,每人最多二隻就夠了,而且後麵的素菜每份隻有20快,二道合在一起扯平了。怎樣?”慕容說:“你真會說話,180塊吃幾隻圓子,還什麽扯平了。”李延祚邊擺手邊招呼侍者:“去吧,就按你說的辦。”之後,他麵對慕容,聲音略顯激動,“敘舊的話沒錯,我因美蓮而認識你,敘舊哪能離開美蓮?我去晚報社找了你幾次,你都避而不見。現在,你應當告訴我有關美蓮的情況了吧?”慕容的話刀子一樣的鋒銳:“你已經有了新歡,還提舊友做什麽?一妻一妾的夢在當今的時代怕是做不成了。”薛紅岩趕緊拉拉慕容的衣襟,慕容迅速而果斷地把他的手推開。

       “我思念美蓮。思念曾經的感情。”

       “挺感人的。但是,美蓮既沒有端木葳蕤漂亮,也沒有她那麽有錢,她提供不了你眼下表演的人生舞台。”

       顯然,薛紅岩和慕容夏菡經常把端木葳蕤鈕美蓮進行比較。李延祚瞟了薛紅岩一眼,說不上是責備還是抱怨,見到薛紅岩趕緊旁顧左右,他扭轉頭對慕容說:“無論你怎樣評價我。也影響不了我對美蓮的感情。”

       “這話你還是留著去對端木說吧。既然你現在還思念美蓮,為什麽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躲起來。有什麽話不可以在美蓮的麵前公開?你們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了。”

       “確實是難言之隱。如果可以能公開我一定會公開。隻是,我沒意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不可收拾,恩人為此死去,美蓮一家也從此失蹤。”

       “那天在公安局門口你大聲喊叫你遭人暗算,讓美蓮也小心。究竟是誰暗算了你?”

       李延祚兩眼冒火,直視前方沉默不語。

       “想象得出,這個人應當是覃雪茹。”

       李延祚依然沉默不語。

       “讓我來替你說吧。覃雪茹為了得到鈕家的全部財產,選擇在你們結婚的日子投毒,意在害死鈕美蓮,然後又嫁禍於你,你害怕了就先躲起來。當得知鈕伯死訊時,你知道你在鈕家已失去支持,又害怕洗不幹淨身子,就徹底消隱。其實,你那個解除婚約的電話隻不過起了導火索的作用,鈕伯此時已是一棵枯樹,推一推就倒了。”

       李延祚心中又是一番激動,盡管慕容的推測有差距,但大體上還是準確的,錢財是導致覃雪茹作惡的誘因之一,但不是全部。他暗暗地詛咒覃雪茹這條惡狼,但表麵上還是佯裝沉默。

       慕容見狀,不再追問,轉而又說:“其實,我也想知道美蓮的情況,可是並不知道她在哪兒。”

       “你知道。”

       “何以見得?”

       “就憑你避而不見這一點上。你知道我找你是為了打聽美蓮。”

       “分別時倒是見過一麵。她說他要去新西蘭,又說要去雲南的某個地方。究竟去哪兒她也沒說準。之後就是杳無音信。”

       “不願暴露可以理解,也許你們有約定。但不要撒謊,這會損害你的信譽。”

       慕容夏菡沒想到李延祚的話如此直率,臉色愣怔了一下,隨即說:“隨你怎麽理解。反正我不知道她的信息。我可以告訴你的是,美蓮她非常傷心,那幾天差點兒要尋短見。是我沒日沒夜地守護她、勸說她,她才從噩夢中驚醒過來,正確麵對現實。”

       “我知道你有這種能力,也為美蓮有你這樣的朋友而高興。”

       “我曾勸說她把你忘了?”

       “成功了嗎?”

       “當時是成功了,她好幾天不再提你,起碼是強製自己忘掉你。現在是什麽樣我不知道。”

       “謝謝你,你是在幫她,也是在幫我。”他嘴上這麽說,但心隱隱作痛,鈕美蓮的忘卻,是對他自尊的最大傷害。同事可以忘卻,同學可以忘卻,唯獨真心相愛的人不應忘卻,忘卻了,隻能說明自己身上有想一想都會令人臉紅的缺點。

       “真不願意聽到你說謝謝的話。但是你說了。”

       “理性讓我這麽說。”

       “感性呢?”

       “日日夜夜地思念。”

       “吃著碗裏的,想著鍋裏的。男人都是一副德行,難怪到處都是望夫石,卻沒有一塊望妻石。”

       薛紅岩聽不下去,“夏菡,別說得那麽難聽,延祚不是那樣人。”慕容夏菡果斷地說:“別打岔,我知道我在說什麽。”她又說:“想過向美蓮認錯嗎?我想她是可以原諒你的一……切。”她把一字拉得有五厘米長。

       “沒想過,如果這是認錯能解決的事,我早都做了。”

       “什麽障礙?”

       “原諒我,我不能說,除非這障礙自然解除。”

       慕容有些茫然,靜靜地坐了片刻,然後轉換了另一種口吻與方式說:“有關美蓮的話題就此結束吧。現在,我衷心地謝謝你為我這次蜀州行所做的一切,同時也謝謝你對紅岩的信任和關照。”

       “酒菜沒上來,致謝的話顯得空洞。”李延祚轉向侍者,“服務生,我們的酒菜什麽時候上來,真忍心讓我們餓肚皮呀?”服務生說:“馬上就來了,我已經催促過了,我分管的廳,上菜的速度是最快的。大廚是我的表兄。”

       酒菜上來之後,李延祚向他們二人高舉酒杯,“杯酒三祝,一祝紅岩逢凶化吉、悲極喜來;二祝你們喜結良緣,早生貴子;三祝你們事業風順,紅岩變廢為寶的研發早日成功!”此時,慕容的臉紅得像黃土高原出產的蘋果,擺手說:“二祝不算,這話得等辦喜事時再說不遲。”李延祚說:“說句冒昧的話。美蓮數次和我說過,你的婚事令人頭疼,還罵了不少人都是男子漢主義、都是狗肚雞腸的一類。放心吧,我這個同學喜歡吃軟飯。”薛紅岩馬上接過話頭,“軟飯香啊!吃起來也省力。這樣我才有精力助你完成宏願。”三人爽快地把酒喝下。

       慕容端遲疑了片刻,也端起酒杯,“我一個人先祝你一下。我隻能祝你早日實現你母親期望的理想。其它的,我什麽都不祝,沒心情。你喝不喝?”李延祚立即端起酒杯,“怎麽不喝?盡管這祝酒有些苦澀,但我還是願意把它喝下去。來,幹杯!”他倆碰了一下,都一飲而盡。慕容接著碰了一下薛紅岩,“我們再來敬一杯,祝詞由你來說。”薛紅岩起身給三人斟滿酒,略微想了一下,說道:“我們也是三祝,一祝你早日實現宏願;二祝你和端木早日成婚;三祝你發洋財、發大財,發大了。”李延祚笑嘻嘻地說:“說得好,我發財自然忘不了兄弟們。”三人都把杯子舉到唇邊。喝酒的時候李延祚特別注意慕容,隻見她留下大約三分之一沒喝,心思可能是慕容不願意見到自己和端木成婚,有意問了一句:“怎麽不喝完呀,這可是祝酒。”慕容倒也直爽,“我前後一致,你的宏願和發財都包含在伯母所說的理想裏麵,其它的我不祝。特別是紅岩說的第二祝。”李延祚馬上起身把三人的杯子倒滿,舉起杯子說:“來,為慕容夏菡小姐為朋友兩肋插刀的忠誠幹杯!”三人這才同時喝下。慕容用紙巾擦擦嘴,說道:“有意報複怎的?這次原諒你喊小姐,下不為例。”李延祚吐了一下舌頭,說了句“豈敢!”

       他們吃了一會兒菜,覺得服務生推薦的菜卻是不凡,每人二隻圓子都早早地下肚,舌尖還在嘴唇上流連,蘆筍香幹也消滅大半,口腔內留有江南草澤的餘香。李延祚用紙巾擦擦嘴,舉起酒杯喝了一口酒,之後對薛紅岩說:“紅岩,明日先別上班,去湧金廣場的家樂福超市把大竿子給我找來。”薛紅岩驚奇地問:“你見到他了?”李延祚把無意間見到大竿子的事敘說一遍,“無論如何,你都得把他找來。綁架都得把他綁架來。”薛紅岩說:“你當時為什麽不把他拽來?”李延祚說:“我當時有事急於離開,這是其一;其二,我也想聽聽他的口氣,是不是回心轉意了。這樣才能決定如何走下一步。如果他的頭腦還是一塌糊塗,我才不讓你去找他呢,讓他像牛一樣的累吧。就這樣,我也得再教訓教訓他。”薛紅岩說:“你的意思是我們唱雙簧,我紅臉你白臉?”李延祚點頭,“是這樣。”薛紅岩說:“那我明天就去。”

       他們邊吃邊談,李延祚問慕容,“你們部裏的那個黎鷺現在做什麽?”慕容說:“那是哪年的黃曆了?她早都辭職了,專心打理她那個網站。從大學畢業到辭職,她在報社沒幹一年。”李延祚問:“那晏初陽呢?”慕容說:“晏初陽還在,原來社裏的意見是把他辭了,但考慮到他技術好,舍不得。現在對他要求也不嚴,隻要社內係統保持正常,隨他什麽時間來。所以他有時間跟在黎鷺屁股後麵轉。我看晏初陽是剃頭挑子一頭熱,黎鷺是在玩他,想利用他的技術。黎鷺怎能嫁給走幾步路都會出虛汗的胖子,按照張筱娟的說法,晏初陽肯定是性無能,滿足不了黎鷺的臊勁,他的精力都長到肥膘上去了。”李延祚說:“張筱娟說話仍然這樣刻薄。”慕容說:“山難改,性難移。一個人的個性怎麽改得了?哎,不是黎鷺又惹你了吧?”李延祚說:“正是,她又把我和端木的照片登在網站上,還配了非常難聽的說明。”慕容說:“別往心裏去,這樣的人不能惹,她是人臉瘋,越惹越上臉。”李延祚說:“我請了律師。律師也是這樣說。這樣的人難道就沒人治得了?”慕容說:“有啊,但不是我們。石膏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她的同類能治她,別人不行。”李延祚說:“不說這個了。挺煩人的,喝酒吃飯!”他舉起了酒杯。

       分別的時候,李延祚對慕容夏菡說:“見到美蓮不要說我還在想她,就說我很快就要和端木訂婚了。”慕容說:“別拐彎抹角的了,我見不到她,也不知道她在哪兒?”李延祚又問:“知道鈕天成的消息嗎?”慕容說:“怎麽還不死心?美蓮我都不知道,遑論天成。”李延祚說:“難怪馮副總稱呼你為巫女,要善待紅岩啊,他可是老實人一個。”慕容說:“你在挑撥。可是你錯了,我再精明,也是一根藤,總不能老在地上爬,要依攀他這棵樹的。”她說著,身子微微靠向薛紅岩,一副嬌娜的樣子。李延祚嗬嗬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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