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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男李延祚——青城記事 第四章 五彩繽紛 第十節 巫女

(2018-08-13 05:23:16) 下一個

                         巫女

       電話是馮副總打的。他向李延祚敘述了薛紅岩的遭遇。

       那日,薛紅岩走出蜀山機場航站樓已是八點四十分。他打了個電話給慕容夏菡報了平安,之後在航站樓前猶豫片刻,想先去父母那兒,把孝敬的東西送去,可是,心裏像燃燒了一團火,青春的欲望使他改變初衷。在回家途中的出租上,他打了個電話給父母,接電話的是父親,他說他回來了,明天上午在去看望他們。他沒有打電話給林素芝,想給妻子一個驚喜,幻想著突然見麵時妻子臉上閃現的燦爛笑容。

       臨近住宅小區的時候,他生怕妻子在外麵應酬,使設計好的情趣落空。在公寓樓底下,看見家中燈光明亮,這麽說素芝在家,他喜滋滋地快速跨越了三十六個台階,站在門口喘了幾口粗氣,然後悄然扭開門鎖,之後又輕輕關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客廳裏沒人,電視卻在開著。薛紅岩瞟過去,屏幕上,兩個赤身裸體的人在做愛。他皺皺眉頭,心思妻子一個人在家看這個做什麽?一聲叫床傳進耳膜,他看看畫麵,見畫麵上的人正在相互撫摸,那動作並不刺激,又是一聲叫床,聲音是從臥室傳出來的,他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刹那間頭腦白茫茫一片。他站立片刻,極力使自己沉靜下來,思考應當怎麽辦?

      薛紅岩丟下手提箱,把手機握在手裏向臥室走去。在臥室的門口,他看到了令他眩暈的一幕:妻子兩腿叉開,像兩根粗壯的白蔥插在床上,一個肥胖的身軀在兩個摣開的大腿之間急促地上下晃動。薛紅岩強忍悲憤,蹲下來,快速地從幾個角度拍了照片,特別注意照清楚了二人的麵目,然後衝上前去,一把抓住男人的頭發,猛地一下子將其拽下床來,接著是一陣拳打腳踢,打得那人暈頭轉向抱頭躲閃,他覺得不撒氣,又抽出自己的褲帶,沒頭沒腦地抽打下去。那褲帶頭頗有重量,打得那人血流滿麵喊爹叫娘。

      突然,林素芝一下子撲過來抱住了他並大聲喊叫:“快跑!快跑!”那人慌亂地穿衣,為了圖快,他隻穿了外衣,內衣都丟棄在地上,之後,他猶豫了一兩秒鍾,但並沒有逃跑,而是操起了化妝台前的板凳猛地向薛紅岩砸去。他的本意是是砸頭,置對方於死地,沒想到林素芝在用力,無意間使薛紅岩免遭一劫,板凳砸在肩膀上。薛紅岩“啊”了一聲倒了下去,那人乘勢對其一頓踢打。薛紅岩強撐著爬起來。二人扭打在一起,那人自知不是對手,邊打便呼喊林素芝撥打110。林素芝慌忙穿上衣服,按照那人的話做了。

      二人繼續廝打,從臥室打到客廳。薛紅岩畢竟年輕氣壯,一會兒把那人打得毫無招架之力。危機時刻,林素芝開門呼喊救命。不一會兒,鄰居紛紛前來。他們看到了薛紅岩正在奮力擊打一個五十歲開外滿臉鮮血的男人,有人認識這個男人,知道他是到這兒打野食的色鬼,但出於人道也害怕真的被打死了,就把薛紅岩拉開了。林素芝向鄰人哭訴,說丈夫不近情理,見不得家中來人。薛紅岩氣憤衝天,甩手給了林素芝一個耳光,憤憤地罵了一句:“不要臉的賤貨,招野男人進家,還要抵賴。”林素芝撲向薛紅岩,又抓又撓,“說我招野男人得有證據,他來我家談工作就不行嗎?”薛紅岩用力把林素芝推倒在地,走進臥室,取出一堆男人的內衣褲擺在林素芝的麵前,又走到那男人的麵前一把抓開他的上衣,人們看到那人光著身子,薛紅岩對眾人說:“你們看看,他們一個局長一個副局長談工作,談得熱火,把內衣都脫了。”林素芝這才泄了氣,把臉貼向地麵。

      局長突然歇斯底裏地叫起來,“我日了你老婆又能怎樣?她喜歡我,我也喜歡她。沒屌用的東西,沒錢付按揭,跑出去打工了,讓她在家守空房,她找人也是應該的。我和她好,我有資格,能好得起,我能給她幸福、給她權,給她利。你能嗎?”

      薛紅岩被羞辱得火冒衝天,揚起拳頭又要砸去,局長沒有躲閃,反而仰起頭說道:“你打吧,你不就是有勁嗎,四肢發達頭腦沒用的東西,連老婆都養不起,沒屌用!不如撒泡尿自個淹死了。”麵對局長的囂張,薛紅岩反而冷靜下來,他想:你不是罵我四肢發達頭腦沒用嗎,我現在就要用發達的四肢,徹底教訓這個不知道羞恥且又張狂至極的政府官員,給你臉上留下恥辱終生的痕跡。他運足了力氣,猛然出拳,直搗局長的右眼。局長猝不及防,“嗷”的一聲,倒了下去。

      眾人冷冷地觀看,有人麵露鄙夷的神色,有人憤怒得脖子上青筋突兀,有人說了句“該打!”也有人說“這下戳禍了”就是沒有一個人向前扶持。這時,110警察來到現場,林素芝見警察來了,覺得有了依靠,又來了勁。她坐在地上撒潑,把那已被戳穿的謊言又重複一遍。警察頭兒認識財政局的龔局長也認識林素芝,大體上知道是怎麽回事,也知道如何處理這類事,因此就撥打了120急救中心。

       警察頭兒問:“打人的是誰?”

        “是我。”

       “為什麽這樣凶殘?”

       “他嫖了我老婆。”

      “在你的家裏,應當是通奸。願打願挨的事。”

     “不,是嫖。一個為權,一個為色,權色交易。所以是嫖。不要以為不數票子就不是賣淫。權色交易的實質就是嫖娼賣淫,比嫖娼賣淫還要肮髒。”

      “好吧,這些話你還是留著到局子裏去講吧!”頭兒轉過身對另一個警察說:“把這個凶犯拷上。”又對另一個警察說:“你留在這兒等候120急救車來,告訴他們要全力搶救。”頭兒又轉過身來對林素芝說:“林局長,你哪兒也不要去了,把家裏打掃打掃。”說話間,眼睛閃忽狡猾的光芒,吩咐完畢,他和另外一個警察帶著薛紅岩往外走。薛紅岩挪步的時候,心中有一股不詳的感覺,他覺得那警察頭兒的話暗藏殺機,必須得小心留意,他看見對門的鄰居遞來的關切目光,靈機一動,掏出手機遞給對門鄰居,說了句:“麻煩你打個電話給我父母。”

     薛紅岩被帶出公寓樓,在被塞進皮卡車後半部囚車的時候,有人在他的屁股上猛踹一腳,並罵道:“媽的,政府的人也是你隨便打的?活膩歪了!”巨大的力量使他一頭矢在前麵的鐵柵欄上,兩眼火冒金星,前額火燎一樣疼痛。他想抗議叫喊,但理性促使他冷靜下來,心思魚肉不能再受刀俎之苦,一切都得忍讓些。但是,魚肉放在砧板上,要砧要剁的權力掌握在操刀人的手中,災難不是想躲就能躲得了,不知道那人是什麽原因,偏偏不放過他,帶到局子,他馬上就領嚐到了拳腳相加之苦。他默默忍受,絕不叫饒,抱著後腦勺蜷縮一團,任憑踢打,他不想像豬,在被宰割的時候拚命嚎叫,那樣即失去了尊嚴也無補於事。那警察打累了,揉揉雙手,罵了句:“媽的,挺夠種。”之後揚長而去。

      薛紅岩靠牆坐在地上,麻木的身體開始慢慢地疼痛,覺得喉嚨裏有痰,剛咳嗽,兩脅像被針紮一樣,摸摸大腿,硬一塊軟一塊,摸到哪疼到哪。他暗暗咒罵這該殺的東西,這才理解為什麽巴格達會發生那麽多的爆炸事件,原來有人拿人當豬狗。如果此時有炸藥,他也會像那些穆斯林,把這個魔窟炸個底朝天,不如此,難以消除心中惡氣。但是,他也實在弄不明白,這個警察為什麽對自己這樣凶狠,難道就為了自己和他爭辯了幾句而大打出手?難道就是因為我打了政府的人他兔死狐悲?如果是前者,說明這個人氣盛,自己興許不會再挨打,因為他的氣已經出了,看那揉手的樣子,說明他累了;如果是後者,那自己就危險了,那些體製中人的任何一個都可以置自己於死地,官官相護是永恒的格言,他們不會因為認識或者不認識而使態度產生變化,隻要是損害他們利益集團的利益,他們就會毫不客氣地嚴懲損害者,這是本能反應。

      氣惱歸氣惱,事情總得解決,不從這兒出去,自己永遠是砧板上的魚肉。薛紅岩巴望對門鄰居能趕快打電話通知父母,這樣,父母就能很快地來解救他。可轉而一想,他的心馬上冰涼,挨打的是堂堂的財政局長,無論在政府內和社會上都有強大的勢力,憑父母退休教師那點微不足道的社會關係力量,很難與之抗衡,況且自己現在已落入牢籠。他有些懊悔,不該出擊最後的一拳,估計那個人的右眼肯定瞎了,這足以使自己身陷囹圄。可是,麵對那色棍狂妄之言,教訓他一下、在他的臉上留個記號也是應該的,否則,自己就不是一血性漢子,韜晦得分事情,帶著綠帽子講韜晦那是搞政治、搞陰謀的人專利。想到這,他心理稍獲平衡,事情已經做過了,隨它去吧,大牢也是人蹲的,怪隻怪遇人不淑,娶了這麽個風臊貨,要不怎麽說紅顏是禍水呢?盡管如此,他的牙齒還是咬得咯咯響。

 

      當然,馮副總電話裏說得沒有這麽詳細。馮副總隻是說薛紅岩捉奸打壞了人,被警察抓起來了。李延祚詢問詳細情況,馮副總說他也不了解。李延祚想想網上經常出現某某地方的警察打死人的情況,又想起通奸者的社會地位,不由得憂心忡忡,立刻吩咐馮副總先給他的同學打電話,務必保證薛紅岩的安全,相關費用由公司付,然後親自去蜀州一趟,把薛紅岩解救出來。

      馮副總第二天乘坐頭班飛機,三個小時後便到達蜀州,約了同學在一處餐館見麵。同學的幾句話把他說得渾身涼透。原來,龔局長的右眼被打瞎了,他再次報案,要求嚴懲薛紅岩,還指使人買通警察對其毒打。馮副總求同學保護薛紅岩,同學爽快地答應下來。馮副總當即取出厚厚的一遝子錢,說是讓同學犒勞弟兄們。同學沒推辭,笑嘻嘻地接納了。接著馮副總用探討的口氣詢問如何營救。同學歎了口氣,說他隻能保證在裏麵不再挨打,其他的事幫不上忙,想讓龔局長不再追究,除非管他的常務副市長或者市長、市委書記出麵,其他人都沒那麽大的能耐。看來這個不知輕重的小子,非要在牢裏蹲上幾年了。馮副總問真的沒有辦法了?同學說:“讓龔局長改口撤訴,誰有那麽大的能耐?要知道,他的眼睛被打瞎了,這是一般的仇嗎?再說,他缺錢嗎?有錢也沒處使,權高的人咱夠不著,還有什麽好辦法?”

      馮副總從餐館裏出來,心情沉重,他知道薛紅岩和李延祚的關係,也知道薛紅岩對公司的重要性,可是,從同學的話語看,營救絕無希望。因此,他撥通了李延祚的電話,匯報了情況。本以為李延祚聽到匯報後,會讓他立馬打道回府,可是,可事出意料,李延祚讓他在蜀州等候一個叫慕容夏菡的女士到達,說這個人已在途中,他的任務是確保這個人的安全。

 

       慕容夏菡到達蜀州後,立刻與馮副總取得聯係。聽了馮副總的情況介紹後,慕容夏菡一語不發,之後他們一塊兒去拜訪了薛紅岩的父母。薛母長淚唏噓,薛父對他們講訴了情況,說自打昨天晚上聽到消息,他們連夜打聽,也不知道兒子被關在什麽地方,然後千刀剮的萬刀剁的把林素芝和龔局長罵了一通。罵得不過癮,他還拿出兒子的手機遞給慕容夏菡,說你看看裏麵的錄像,簡直一對畜生。

       慕容夏菡接過手機,翻到裏麵的錄像,看得臉兒陣陣發熱。她關了手機,靜思了幾分鍾,之後,她對薛母說:“阿姨,在這種情況下,你能和你的兒媳見麵嗎?”薛母猶豫片刻,“平日裏,我們婆媳還算好,我拿她當親生女兒,她也把我這個婆婆放在眼裏。我來試試吧!”薛母撥通了兒子家的電話,林素芝接了電話,薛母說:“素芝,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我都想和你談談。我想我們是能溝通的也應當溝通的。我現在就去看你,行嗎?”林素芝答應了。

      慕容夏菡聽薛母說話,知道薛母有文化修養,看來薛紅岩從他母親性格上受益匪淺。她再次拿起薛紅岩的手機,迅速地把裏麵的錄像發送給了李延祚後,對薛母說:“薛紅岩的手機我暫時保管一段時間,阿姨,我現在隨你去見林素芝。隨便你給我安排一個什麽身份,隻要能讓我進屋就行。”薛母想了想說:“就說是我的姨侄女吧,是紅岩的表姐,她不認識這個人,但知道這個人。你就說你是從昆明來。”慕容夏菡讓馮副總在薛家等候,她隨薛母去了。路上,慕容夏菡對薛母說了自己的想法,薛母同意了。

       林素芝開門的時候,見薛母後麵站著一個人,目光露出狐疑。薛母說了她的身份,林素芝猶豫片刻,還是讓慕容夏菡進屋了。

       慕容夏菡沒有任何寒暄之語,坐下之後就開門見山切入主題:“姨媽情緒不穩定,委托我和你溝通一下。你們夫妻之間的事,姨媽不願插手,相信你們自己能解決。姨媽現在關心的是:希望紅岩能立刻被放出來。”

     “不行,他太凶狠了,把人家的眼睛給打瞎了。”林素芝氣急敗壞。

     “恕我坦言。凡事,有因必有果。眼睛瞎了還是小事,沒丟了性命已是萬幸,紅岩的性格你應當了解,此事處理不得當,他一旦出來,你們能安生嗎?”慕容夏菡看到林素芝的眼睛閃過一絲恐懼,瞬間又鎮靜下來。

    “如果你們是來威脅我,告訴你們,我不怕威脅。我還要告訴你們,我和龔局長的關係是清白的,他來談工作,無端地被打瞎眼睛,他不會饒恕薛紅岩,我也不會饒恕他,他敗壞了我的名聲。這樣的人,蹲幾年牢是應該的。”

     “至於你青白與否,自有公斷。姨媽說了,她不管你們的事,隻是希望紅岩能盡快平安的出來。這是一個做母親的本能,就這一個小小的要求,你不至於回絕吧?”

      “我說了,這是他粗野必須付出的代價。如果你們為此事而來,現在請你們出去,我們的談話應當結束了。”

“我請你再次考慮姨媽的要求。這是一個做母親的神聖而又正當權利。”

    “請你們出去!”

“請你再考慮一次。”

 “請你們立刻出去!!”

      “我不得不告訴你,如果我們被你驅趕出去。你,還有龔局長,你們付出的代價將是十——分——悲慘,十——分——沉重。”她把兩個十分說得字字千斤,同時看到林素芝的臉色陡變,須臾間又露出陰冷的笑容。

     “有什麽招數,你就亮吧。我洗耳恭聽”林素質氣盛,自認已經把現場一切證據都消除得幹幹淨淨,甚至包括龔大偉遺落下的頭發絲。這不僅是得益於那位警察關於“把家裏打掃打掃”的提示,更是受到“捉奸要捉雙”俗語的影響。在她看來,沒有證據,一切抵賴都能成為事實。

     “聽清楚了,這段錄像我已發到我丈夫的信箱裏。”慕容夏菡把薛紅岩的手機在她的麵前晃動了幾下,“你的清白全在這裏。如果我把它發到網上,並說明這是蜀州某區財政局長龔大偉局長和副局長林素芝的在一塊偷情交歡的黃段子。我想,你們的所謂清白和仕途都會一塊兒完蛋。”她邊說邊打開錄像,放在林素芝的眼前,讓她看得清清楚楚。她接著說:“你太不了解你丈夫了,看見自己朝思暮想的老婆和別人做愛交歡,還能不動聲色地錄下這段情景,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嗎?”她指指薛母,又說道:“還有這位白發蒼蒼的婆婆,她的願望得不到滿足,她能罷休嗎?過去,她能把你當親生女兒,如果她的基本願望得不到滿足,今後,她會把你當成仇敵,想想吧!不是我威脅你,就這麽一個老婆婆,足可以使你血濺牆壁。”薛母恰到好處地補上一句:“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六十幾歲的老婆子還能怕你這三十剛出頭的?除非你從這塊土地上消失了。”

     林素芝臉色煞白,露出驚恐、頹喪和無奈的茫然。她覺得眼前這個人簡直一巫女,甚至比巫女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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