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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男李延祚——青城記事 第一章 鈕氏家庭 第四節 三枚硬幣

(2018-07-08 05:09:50) 下一個

                              三枚硬幣

       鈕運鴻來到李延祚的辦公室。先把一盒定勝糕放在李延祚的麵前,又把一盒榴蓮酥放在旁邊。李延祚的心不由得一熱,感激於恩人的慈祥與細膩。恩人每次到工廠都給他帶來二盒糕點,一盒定勝糕和一盒時尚美食,定勝糕是次次必帶,時尚美食則經常翻新,有時是一盒空心南瓜餅,有時是木瓜酥、蛋卷或者冰蛋糕。恩人的用意顯然,李延祚對定勝糕有特殊的偏好,百吃不厭,因此次次帶,其他糕點經常翻新,目的是讓李延祚及時品嚐到點心鋪推出的時尚產品,這時尚糕點,有中國式的也有世界性的。這種心境,隻有疼愛子女的上人才有。

       李延祚之所以喜愛定勝糕,不僅是因為它的名字吉利,重要的是它和媽媽做的夾餡糯米麵粑粑味道相似,又甜又糯,還帶有桂花的清香。每當咬下一口定勝糕,母親的溫馨,兒時的歡樂就浮現在腦海,這時,他觸目所及、展思而係的人與物都倍感親切。他感激這名城的賜予,感激先賢創造了這精美的食品,感激鈕運鴻這個慈祥的老人,感激定勝糕屢屢給他帶來的甜美心境。這好心境使他總是以誠摯善良的思緒看待自己身邊的人和事,同樣的,身邊的人也拿誠摯善良的心情還報他。這一切,都是在無意識狀態下進行,沒有任何虛偽和做作的成分。漸漸地,他成為中心人物,同學、同事都以他為知己。

       李延祚沏了一杯上等的龍井,恭敬地把杯子放在老師的麵前。鈕運鴻頜首微笑,伸出右手觸摸了一下杯子,算是接下來。在李延祚走近老師的時候,鈕運鴻仔細瞅了瞅他的臉龐,眉梢掠過一絲迷惘。

       李延祚注意到了恩人的目光,對恩人來此的目的了然於胸,“老師,是美蓮讓你來的吧?”他一直稱呼鈕運鴻為老師,盡管他不是他的老師,可他們是化學方麵的同行,年齡和資曆堪稱老師。另一方麵,雖然他和鈕美蓮的戀愛關係已經確定,但畢竟尚未完婚,喊爸爸未免肉麻且有貼附之嫌,喊老師即顯敬重又不失自尊。

       鈕運鴻原本想用迂回和委婉的方法詢問事情的經過,見李延祚直言不諱,也就坦誠地說:“是啊,你們可很少鬧別扭的。”

       “不知道為什麽,美蓮罵了一句‘流氓!’就氣衝衝的跑了。我到現在也沒弄明白。”

       “有鏡子嗎?你照一下再說。”鈕運鴻不想繞彎子。

       李延祚從抽屜裏取出一麵小圓鏡,對著臉龐反複照了一會兒,先是啞然失笑繼而恍然大悟的樣子,“我知道了,美蓮肯定是誤解了。”他接著說:“閑著沒事,我在揉指甲草花,想看看它是怎樣染色的,可能不注意弄到臉上了。”他伸出雙手給老師看,還把案頭上那揉成一團的花泥捏在老師眼前的桌麵上。

       鈕運鴻咯咯地笑起來,笑得流出了眼水,“這個小蓮呐,太任性了,連問問緣由的機會都沒給你。他打電話給我,說你肯定和哪個女人廝混過,讓我來當場驗證。”他抹去眼水,“這樣吧,快到吃飯時間了,我們去知味觀,小蓮和你童姨那我打招呼,你把雪茹也喊上,天成隨她喊不喊,估計也喊不到他,不知道跑到哪裏瞎混去了。”

       “老師,改日吧,我下午有課,耽誤不得。”李延祚撒了個謊。心境不好,吃什麽都索然無味;再見覃雪茹,他不知如何掩飾那份尷尬,因此他回絕了老師的邀請。

       鈕運鴻唔了一聲,“我看你還是考慮辭去那個教職,專心打理這個廠。如果覺得精力用不完,還可以擴大嘛!再投資的錢我還是拿得出。”

       “我不想離開教書這行。這是媽媽的遺願,她生前就想當人民教師,也希望我能當個教師。”他把人民二個字說的特別重。

       鈕運鴻感觸又無奈,“很好啊,難得你還有這樣一顆樸素的心誌,在你們青年人中,有這樣心誌的人已經不多了。我也是一名教師,多少知道教師的樂趣和苦衷所在。教師好當,能在前麵加上人民兩個字的學問可就大了,人民太寬泛了,三教九流的,做他們的老師並希望達到預期的目的,沒有地藏大願般的心誌難以達到。因為,人民總體上是優秀的,但具體到每個人總是有這樣或者那樣的人格缺陷,很難糾正。我教了幾十年的書,深知這一點。幾千個學生中,品德兼優的,鳳毛麟角。”說道這,他拍拍自己的腦袋,“看我糊塗的,你也是教師呀!應當了解我剛才說的。”他不無感觸地說:“我勸你還是改行吧,天源化工廠是一個很現實的舞台,你應當是一個很稱職的演員,你的一切抱負都可以在這裏施展。如果你是卡拉揚,這裏就是柏林愛樂交響樂團。”

       “老師,我不想成為道德楷模,也不想遍地都是鳳毛麟角,那不現實。我隻想傳授知識給他們,接收或者感悟是他們的事。不能要求他們人人都成為舜堯,隻希望他們能獲得一定的知識,從而獲得謀生的手段。我從草根中來,深知教育的重要性。”

       “你的眼光注視基層,這麽說,哲大不是你的舞台,那裏的學生都是很優秀的,精英階層的後備軍。”

       “是啊,老師說得對,能上哲大的人不需要我這樣的人來說三道四,他們知道怎樣來安排人生。但在我們西州那個地方,我同齡的人能夠上大學的連百分之一都不到,現在也許高了一點,估計也不到百分之五。那些人大都連初中都沒畢業,他們需要更多的知識。”

       “延祚,你所關心的應當是政治家的事,你是不是有些好……”他沒有說下去,平日裏,鈕運鴻很少用貶義詞評價這個年輕人。

       “這不是好高騖遠,是我的理想。”李延祚想起了母親遺囑中的問號。那個遺囑他看了無數次,那個大大的問號,一直像一座山聳立在心中。他知道母親希望他走出貧困,但母親的最大願望是希望他成為一個有理想的人,這個理想就是無私奉獻,為他人著想。當他和一幫年輕的朋友在星巴克閑聊或者在校園內的綠草坪上嬉戲時,他會覺得這理想有些模糊,甚至有些傻呼呼的,可能還有嘩眾取寵之嫌;在夜深人靜時,想到故鄉那汩汩流淌的滄浪河和三裏街矮巴巴髒兮兮的貧民窟,想到諸如餘同江叔叔(她母親廠裏的保全工)的幾個常年遊手好閑的孩子,這理想在心中又清晰起來。

       聽李延祚說到理想,鈕運鴻心生感觸。他覺得如今懷有濟世安民理想的年輕人寥若晨星,大多數的年輕人的理想就是掙錢,掙多多的錢,與其說那是理想,還不如說那是欲望,一夜暴富的欲望,一步登天的欲望。他們心中的偶像是比爾蓋茨、巴菲特,去星巴克、喝芝華士、品嚐波爾多莊園,穿古奇、開大奔寶馬是他們的追求,腦子裏時而還會出現交換妻子的奇想,那絕不是李安的《冰風暴》誘導的,而是性本能再自然也不過的流露,一下子由一個窮學生變成一個月薪一萬多的白領,他們神經膨脹的速度絕不亞於基拉維厄火山的噴發。他家裏就有一個這樣的兒子,這個兒子連等待一夜情的暫短的思想發酵的耐心都沒有,他喜歡用錢去買他喜歡的女人,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絕無負感情債之說。

      應當說,覃雪茹就是看重鈕家的錢財才嫁來的。但在鈕運鴻的心中,這個兒媳不算壞,能力和姿色都算上等,和鈕家的社會地位相匹配,能輕鬆自如的應對有關場合,甚至能為鈕家增色。同時,管家理財也是一把好手,化工廠的管理少不了她。在化工廠,她和李延祚是相輔相成的,如果說李延祚的特長在技術和人心的凝聚力上,那麽,她的特點就是精打細算,彌補了李延祚對員工的仁慈與寬厚給企業帶來的經濟損失。在鈕運鴻看來,仁慈與寬厚就是拿錢打水漂,沒什麽實際意義,辦企業就是為了掙錢,濟世安邦那是慈善家和政治家的事,企業隻要按章繳稅,已經為社會做出貢獻,想把企業變成烏托邦,那是歐文傅立葉和日本人的發明,與我們鼓勵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宗旨背道而馳。這並不是說鈕運鴻和他的兒媳一樣克扣員工,他有自己的做人底線,他非但不克扣員工,他製定的工資標準和其他企業相比高出一截,他一心想成為受人讚譽的儒商。這也是李延祚打心裏尊敬他的原因之一。

       鈕運鴻出身農家,故鄉在東北的一個一年有六個月都飄雪花的偏僻山村。命運之神似乎對他很青睞,一九七四年,由於擔任大隊支書的親戚的鼎力相助,實際已經三十歲的他,填履曆表時瞞報六歲,得以被推薦到北方的一個著名大學讀書。畢業後,又夢幻般的被分配到有人間天堂之譽的青城的一所地方大學教書。在他的心裏,先祖金兀術當年就是羨慕這三吳都會的三秋桂子十裏荷花,而不惜生靈塗炭大舉入侵,而今自己輕而易舉的定居在這人人都夢寐以求的江南名城,實在是三生有幸。但他沒有得意忘形,而是小心翼翼地麵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切,小心翼翼地掩飾了自己的過去。他深信這是命運之神的惠顧,因此,他曾長跪在靈隱寺的佛主麵前誠惶誠恐地感恩和祈禱,在潛江工業大學,他一方麵兢兢業業刻苦鑽研,一方麵夾著尾巴謹慎做人。很快地,他成為許多女性的追逐的對象,最後,他被自稱有皇族血統且很有姿色的童雅琴掠獲。後來的一切,仿佛都是電腦程序預先設定的,副教授、教授、博導,一路走來一路春風;九十年代中期,他獨具慧眼,認準了房地產必將興旺發達,應時地辦了一個化工廠,生產各種建築裝潢用的化工產品,產銷旺盛,財源滾滾。十年一覺青城夢,美夢醒來,眼前的一切比夢境還要美好十分。

       李白在《獨坐敬亭山》這首詩裏說“相看兩不厭,隻有敬亭山。”那是說山美、人飄逸,互為彰顯,山與人兩相愉悅。用這種狀況來比喻鈕運鴻和李延祚的關係,一點也算不上誇張。李延祚敬重鈕運鴻的仁慈和遠見卓識(其實在他心裏他更看重的是鈕運鴻的福分,認為與這樣的人交往會為自己添福,這是為人處世的精良見解。),而鈕運鴻則喜愛李延祚的才智和與寬厚。按理說,像李延祚這樣的名牌大學博士、青年教師中的佼佼者,即便是眼睛長到頭頂上,別人也會覺得這沒有什麽不妥,反而會更加羨慕,因為他有驕傲的本錢。可李延祚不是這樣,他為人低調,甚至謙卑;會掙錢卻不過分看重錢財,這樣的優秀青年,不能用百分之一來形容,應當用萬分之一,百萬分之一來形容。因此,能讓李延祚成為自己的女婿是他的迫切願望,他也欣喜地看到李延祚正在向他家的門檻步步邁進。可是,腦子裏也會偶爾閃過一絲不安,那就是李延祚能否長期忍受女兒的驕橫。他時常告誡女兒,要用女人的溫柔去溫暖李延祚的心,這是一個可遇不可求的全優型青年。可是女兒似乎沒有按照他的意思去做,她受她媽的影響太深了。

      童雅琴因化工廠興旺而穿上了錢大褂,趾高氣昂,動輒以貴族自居,連走路都模仿電影裏清宮皇妃們的姿態。隻可惜清廷女妃們穿的高跟鞋和現在的不一樣,那木質的高跟在鞋底中間,而現代鞋的高跟在鞋底後麵,所以她怎麽學也學不像,走起路來如同南極企鵝一樣搖擺,她卻自以為優雅。鈕運鴻說她是邯鄲學步,她不知道這個典故,把邯鄲誤聽為寒蛋,以為丈夫在譏笑自己過去貧寒,臉色大變,馬上反唇相譏,“說我寒蛋,你當年又比我好許多?是不是凍窩窩頭把腦子吃昏了?”鈕運鴻慌忙把邯鄲學步的典故解釋了一番,羞得童雅琴臉兒紅得像窗外的石榴花。

      童雅琴並不反對女兒和李延祚談戀愛,隻是覺得李延祚雖然學曆高但錢財少,因此就攛掇女兒時時要擺出格格的氣勢,以此來把李延祚身上的清高壓下去。她對女兒說:“男人的心思我了解,越是得不到的東西他越想得到,你越順著他,他越不拿你吃勁,你是公主,他就是奴仆,你是奴仆,他就是老爺。記住了!”

      童雅琴對女兒說這話是當著鈕運鴻的麵說的,他聽著別扭,卻又不願當著女兒的麵反駁妻子說的話。後來,他細心觀察發現,鈕美蓮盡管對母親的嬌柔做作頗有微辭,但母親的這句充滿世俗的哲理卻是牢記在心,每每在李延祚麵前撒嬌使性,讓人看不下去。

      想到這,鈕運鴻愛憐地看了一下李延祚,那輪廓分明的臉龐透著幾分精幹,圓圓的下巴厚厚的嘴唇顯示著寬厚的本性。他思忖:真難為他了,一邊教書,一邊管廠,一邊還要應對美蓮撒嬌。他越看越發喜愛這個年輕人,心想兒子天成要能如這孩子一半就好了,他也不必為這個家庭的未來擔心,他突然覺得自己的一切努力是否錯了,掙了錢卻使孩子扭曲了人格,這得與失很顯然。他有些頹喪,嘴巴輕輕的抿了一下,右手不由自主地撓撓鬢角,心情也暴露在臉上。

      李延祚看到鈕運鴻陡然變得沉悶,小聲問:“老師,有什麽不順心的事嗎?”

      鈕運鴻長歎一聲,“延祚,老話新說,我還是希望你辭去在哲大的教職,專心打理這個廠。你知道,我已六十出頭,早年的苦受多了,身體就像一部快散架的機器,已經沒有精力來管理這個廠。不怕你笑話,我現在最怕下樓梯,能把腳落在該落的樓梯上,便覺得是一種成功,那種喜悅,不亞於當年做一次完美的實驗;還有,坐在沙發上一起來,頭暈目眩天昏地暗,必須站定幾秒鍾才敢挪步。我真不知道有的人活到九十幾歲,是福還是禍?”

      “在學校裏,盡管一些人還能顧住我的麵子,一口一聲的教授博導,但他們的心裏,我就是一個過期男人,難入他們的法眼,過期就過期吧,曾經風光過,這足夠了。我的兩個孩子,天成你了解,不用我多說;雪茹是精明有餘寬厚不足;美蓮壓根就不是這塊料子。這個廠隻能靠你,隻有你接管下來,我死了才能瞑目。”

      “老師,不要這樣想,這個廠還是要有你來掌舵。老年人有些小毛病不見得是壞事,不是有‘病秧子長壽’的老話嗎?我看你至少可以活到米壽。至於你剛才說的過期男人,有些年輕人氣盛,什麽尖酸刻薄的話都說得出,不要介意他們,他們終究要為自己的狂傲付出代價,再說,他們自己也要老的呀!”李延祚稍微猶豫了一下,“老師,我距離實現理想的目標還很遙遠,究竟走那條路,我還沒想明白,眼下還要掙錢,買房子買車,這需要幾年時間。”

      鈕運鴻哈哈大笑,“買房子?買車?這需要嗎?這都是美蓮的嫁妝,你是不是讀書讀糊塗了,連這簡單的道理都想不到?”

      李延祚急得隻擺手,“老師,你可別這樣想,房子和車我必須自己買,我不願背上吃軟飯的名聲,否則我寧可不結婚。”

      鈕運鴻臉色一怔,半天沒說出話來,他知道從這個年輕人嘴裏說出的話肯定經過深思熟慮,也知道他為什麽這樣說,這都是老婆子平日教唆女兒的結果,你越是嫌他窮,他越是要掙多多的錢給你看。他心中頓時掠過一絲不詳的預感,臉色更加沉鬱。

      見鈕運鴻的氣色,李延祚懊悔自己說話直率,因此就來些補救,“老師,原諒我,這是我的性格。再說,自立也是一個男人所必須的”鈕運鴻擺擺手,“應當受到原諒的是我,是你童姨,是美蓮,特別是美蓮,她太驕橫。你也別往心裏去,年長一歲嬌氣就會減一分,相信她會成熟。”他猶豫了一下,“延祚,你今後能不能不要順著她、寵著她,頂撞她幾次,看她那個壞脾氣能不能收斂些?”李延祚說:“看你們那樣,特別是童姨,我怎能忍心呢?放心,老師,我習慣了。”鈕運鴻說:“我冒昧一句,你對美蓮究竟是愛還是憐憫,或者是看在我這張老臉?”李延祚的眼睛閃爍了一下,馬上回答說:“我是愛她的,在她驕橫的時候也沒動搖過,我認為驕橫是純潔的特殊表現。老師,我不會把愛情當成交易。我不會用娶美蓮來報恩。”

      鈕運鴻心中的不祥陰霾這才散去,他略微思考一會兒,“看我糊塗的,這個月給你加薪。”李延祚說:“老師,我的工資已經很高了。”鈕運鴻笑著說:“你總不能拒絕我這老頭子的好意吧?”他一邊說一邊站起來,無意間,他發現了擺在桌麵上的三枚硬幣,不由地露出微笑,“又在卜卦?我就納悶了,你這樣的人怎麽相信這個?”李延祚苦笑,應答了一句:“沒事玩玩而已。也沒當真。”

      有關這三枚硬幣隱藏的故事,李延祚一直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那是在母親服毒自殺的前幾天,作為學生的他,無力支付母親治病的藥費,突發奇想,想要以乞討的方式籌款。他跪在凜冽的寒風中近二個小時,遭受了嘲笑和冷語,僅僅獲得了好心人贈與的這三枚硬幣,這三枚硬幣,是他屈辱的見證。他時常把它裝在口袋裏,有時候也拿出來把玩,用以提醒自己不要忘記過去。鈕運鴻和其他的人曾問過他為什麽總是帶著這三枚硬幣,他不想說出實情,就以卜卦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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