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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男李延祚——青城記事 第三章 劇變 第六節 病危

(2018-07-30 05:07:40) 下一個

                                   病危

       看著鈕美蓮鈕幾近昏迷的女兒,鈕運鴻焦急萬分。起先,他不知道女兒得的是什麽病,猜測可能是急性胃炎、急性闌尾炎一類的急性病,哪知道,醫生很快就診斷出是中毒,詢問剛才吃了什麽?他回答說在咖啡館喝了些酒。醫生沒說什麽,就緊急進行洗胃灌腸,經過化驗之後,確定是砷中毒,並對症進行治療。醫生說虧得送的及時,再晚半個小時,那就難以救治了。

       聽說女兒是砷中毒的那一刻,鈕運鴻懵了。喝下酒已經一兩個小時才回家,他可以肯定地說咖啡館的酒裏沒有毒。這麽說中毒肯定是在家裏,他問兒子在客廳的那一刻美蓮都喝了什麽?兒子說隻見她喝了自己包裏的水,沒喝好,又取紙箱裏的水喝。鈕運鴻明白了,問題出在水裏。可是女兒一向是喝純淨水的,這是她的習慣,經常在外麵采訪,飲用自己帶的水衛生方便。他還知道,女性一般都很重視手提包,不會讓包輕易離身,這麽說投毒的人肯定是熟人,是在女兒沒有戒備的情況下,要不然她(他)沒有機會往瓶裏投毒。那麽是什麽人投的毒呢?肯定是仇人,或者是認為女兒礙事的人。以女兒的為人和心地,她不至於會把自己置於如此危險的境地,隻是她有時候在李延祚麵前撒嬌使性,常常弄得李延祚下不來台。李延祚?他閃過一絲疑問,不至於啊!那麽這是誰呢?

       坐在過道長椅子上的童雅琴不停地流淚,嘴裏時而叨咕這可怎麽好?在得知女兒是砷中毒時,不知道砷是何物,就追問丈夫。鈕運鴻擔心妻子心理承受不了,遮掩說是一種化學物資,童雅琴馬上就斥責道:“你為什麽把化學物質帶到家來,女兒就是你害的。”她一邊說一邊抓住丈夫的衣服,“要是美蓮有個三長兩短,我和你沒完。你說,為什麽要把化學物質帶回家?安的是什麽心?”

       見母親糾纏個沒完,鈕天成說話了,“媽,砷就是砒霜,砒霜你總是知道的吧,這和爸爸沒關係。”童雅琴一聽說女兒是砒霜中毒,嚇得尖叫起來,“媽呀!這怎麽的了?那可是老鼠藥呀,哪個喪天良幹的?把我美蓮當老鼠毒了。”接著大哭不止,她知道砒霜的毒性,早年住在棚戶區的時候,她時常在街頭買鼠藥,有時一次就能毒死好幾隻老鼠。現在,女兒也吃了老鼠藥,肯定沒救了,她恐懼又傷心,毫無節製地慟哭,哭聲引來了許多人前來觀望。

       鈕運鴻本來就煩躁,經妻子這麽一折騰,頭腦像被壓榨一樣的疼痛,見圍觀了這許多人,羞醜得用手捂著前額。鈕天成和母親說:“媽,你這樣哭有什麽用?你看這麽多人圍著看,多不好。”童雅琴衝撞他說:“人都要死了,還管什麽好看不好看。”她朝著那些圍觀的人大聲喊叫:“有什麽好看的?幸災樂禍呀!滾開!”那尖叫聲,足足有120分貝,趕得上一麵用力敲打的銅鑼。被責罵的人們憤然離去,有的人走的時候留下鄙視的一瞥,有的人輕聲說這麽沒教養。這時,搶救室的門突然打開了,一個護士站在門口斥責道:“不要大聲喧嘩!影響搶救。”這話極具權威,童雅琴立刻安靜下來。可見,權威具有地域性,在這片地域,護士的話形同長官命令。

       見父母都處於極端狀態,鈕天成覺得自己一個人應付不了,就向父親要了手機,他先撥了李延祚的號碼,語音提示此人關機;他又撥叫覃雪茹,手機通了卻無人接聽;他又撥家裏了座機,電話裏出現了覃雪茹的聲音,她問他們現在在什麽地方,他告訴鈕美蓮中毒正在搶救,讓她盡快到醫院來。

       半個小時後,覃雪茹出現在醫院的過道上。她詢問了情況,驚訝於鈕美蓮為什麽會中毒,說這真是不可思議。鈕天成讓她照顧母親,童雅琴見了兒媳,自然又是一番哭啼,不過聲音壓低了許多,覃雪茹好生安慰一番。

       鈕天成詢問父親怎樣,問他要不要躺下來休息一會兒。鈕運鴻說就是頭疼,抬眼看看長椅,覺得長度不夠,就想到另一條椅子上躺下,哪知道一起身,身體竟然歪斜,不是鈕天成出手快,趕緊扶住,肯定會跌在地上。鈕天成把父親扶到另一張椅子上躺下,半跪在父親身邊,握著父親的手,“爸,不要急,美蓮不會有事。”

       鈕運鴻雖然頭痛,但神智還清醒。治療砷中毒是一個成熟的醫療技術,隻要搶救及時,不會有什麽大礙,他們差不多在第一時間就把女兒送到了醫院,相信很快就能脫離危險。他現在關心的重點不是女兒,更關心的是他家這樣的災難還會持續多久,自從做了那件缺德事後,他良心一直處於不安的狀態,即便是在一帆風順的時候,他的心弦也是一直在繃著,覺得上蒼的眼睛一直盯著自己,因此,凡遇事,他都小心翼翼,慈善為本。李延祚在除夕之日到化工廠找工作,他認為這是上蒼派來考驗他的使者,於是欣然接受,並給了很好的待遇;兒子墮落,他不能挺起腰杆約束,甚至不願過多的責備,認為那與自己的作孽有關,這或多或少使兒子的劣行得以滋生蔓延;妻子童雅琴在那些貧困的年月,倒能和他同甘共苦,一起打理拮據難熬的日子,後來,他發跡了,妻子卻變得不近情理,活活一個驕橫的人,把一個本應安閑平靜的日子攪和得不土不洋不倫不類。在他家中,牡丹花和鬱金香擺在一起,英格蘭式的洋房裏盡是些仿明家具,有時還把速溶咖啡裝在宜興壺裏嘴對嘴的喝,甭說他心裏有多別扭。可他忍著,自慰是好運氣帶來的副作用,窮賢惠和福驕橫是人性的兩個側麵,隻不過這兩個側麵都讓妻子占有了,占有就占有吧,眼睛閉閉,什麽都過去了,怎麽說福驕橫也比窮賢惠高檔些,在可以承受的範圍;在學校裏,他簡直就是一彌勒佛,眼睛經常眯成一條縫,說話也是和聲慢語,生怕刺傷了人家。他之所以這樣夾著尾巴做人,源於他的不安心態,他一直擔心好運會嘎然而止,因此更倍加小心。現在,唯一能使他驕傲的女兒突然出事,而他寄予厚望的女婿又在大喜的日子裏失去聯係,覺得上蒼懲罰自己的時刻來臨了。

      “天成,我不行了。”鈕運鴻吃力地說著,聲音微弱,和蜜蜂的嗡嗡差不多。可這在鈕天成耳邊卻如同一聲炸雷,震得他手腳發抖脊背直冒冷汗,如果在幾個月前,他肯定會嚇的屁滾尿流或者嚎啕大哭,但現在不一樣了,幾個月的痛定思痛,像經曆一次脫胎換骨的過程,他變成一個處大變而不驚的人。看看父親蒼白憔悴的麵容和黯淡的眼神,他知道父親正麵臨生死關頭,此時,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安靜,讓父親能得到及時的救治,他小聲說:“爸,你沒事的,可能是一時心慌,你靜心躺著,我去喊醫生來。”說著他要抽手,鈕運鴻卻緊緊地抓住了他,用弱得不能再弱的聲音說:“我如果死了,會有律師前來宣布……遺囑,你要按遺……囑去……做,相……信延祚。”鈕天成處變不驚,強壓淚水,“爸,你沒事的,我去喊醫生。”他起身正要離去之際,鈕運鴻又說:“還有,我……希望你……能善待雪茹,和她過上……幸福的……”說話的時候,鈕運鴻的眼睛流露出期待和憂鬱的目光。鈕天成心頭一熱,用手抹去眼角的淚水,彎下腰來,貼近父親的耳朵小聲說:“爸,你的話我聽到了。你放心,兒子聽你的。”

      正在安慰童雅琴的覃雪茹見公公說話吃力,心思肯定是在囑咐兒子,於是就側耳傾聽,當她聽到公公囑咐丈夫要善待自己時,心生感動,連忙走過去。鈕運鴻見兒媳過來,又吃力地說了句:“好……好……過日子。”

      鈕天成覺得父親在說完話後,手鬆了,麵容也隨之鬆弛下來。鈕天成一陣驚悚,耳朵貼近父親的鼻息,尚能聽到微弱的呼吸聲,他知道情況緊急,急匆匆地向醫生辦公室走去。

       醫生們聽了他的敘述後直搖頭,說這很難辦,進行救治需要辦理入住手續,得首先把病人送到急診門診,檢查後才能決定如何救治。鈕天成急了,他知道時間對於父親病情的重要性,於是就哀求醫生不要再依照程序了,救人要緊。醫生們還是搖頭。情急之下,鈕天成一下子跪在醫生們的麵前,口口聲聲讓醫生們行好,無論如何也要救救他父親。也許是真情感動了醫生們,其中一個年齡較大的醫生向另一個中年醫生擺擺手,說你去看看怎麽回事。中年醫生跟著鈕天成來到過道的長椅上,用聽診器聽了聽心髒,向鈕天成招手說快跟我來,鈕天成馬上跟著醫生又回到醫生辦公室。

       中年醫生簡要地向那個老醫生匯報了檢查的結果,說病情嚴重事不宜遲。老醫生吩咐中年醫生馬上安排救治,自己開了張住院單交給鈕天成,讓他去繳費。鈕天成感謝不盡,拿著住院單慌裏慌張地離去。

       由於沒錢,鈕天成隻好把把住院單交給覃雪茹,讓她趕快去門廳繳費。覃雪茹見丈夫神色慌張,又見公公躺在長椅上氣息奄奄,知道事情緊急,接過單子就匆匆而去。童雅琴一直在為女兒之事抽泣,壓根沒在意中年醫生剛才來為鈕運鴻檢查身體,見兒媳拿著張紙匆匆離去,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問兒子。鈕天成說爸爸身體不好,也需要治療,他想淡化此事,使父親能安靜地等到醫生前來救治。童雅琴聽了兒子的話,走到丈夫的麵前,問你那裏不舒服?鈕運鴻此時已沒有說話的精力,但他想說,麵頰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卻沒聲音出來。童雅琴見丈夫如此,哇地一聲哭了起來,邊哭邊說:“丫頭那個樣,你又如此,這可怎麽好啊!讓我怎麽活啊!”見母親如此,鈕天成慌忙把母親拉回對麵的椅子上,小聲說:“媽,爸現在最需要安靜。”童雅琴聽罷,強壓了哭聲,但已經開始釋放的感情卻難以壓抑,便低聲抽泣起來。

       不一會兒,幾個護士推著轉運床來到急救室門前的過道,詢問了情況後,把鈕運鴻抬上床推走了。鈕天成看看手表,已是淩晨一點十五分,囑咐母親在此守候妹妹的情況,說他照看父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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