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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男李延祚——青城記事 第三章 劇變 第一節 墜入陷阱

(2018-07-25 05:41:25) 下一個

                             墜入陷阱

       李延祚睜開眼,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吊燈和天花板與牆壁交界處石膏板的優美線條,往左麵扭頭,看見的是落地燈的巨大燈罩和厚重密實的窗簾,扭過頭來,又見到床頭櫃、台燈和衣櫃過道上的隱蔽燈。他有些愕然,不是去鄉下接鈕天成的嗎,怎麽躺在賓館裏,他下意思的摸摸下身,竟然是赤身裸體。他一驚而起,慌忙去尋找衣服,隻見覃雪茹光身笑吟吟地從衛生間出來。

       “這是什麽地方?你怎麽在這裏?”

       “這是賓館呀,是你摟著我走進來的呀,忘了嗎?”

       李延祚搖頭,眼睛睜了又閉,頭腦亂哄哄的,理不出一點思緒。

       “去洗個澡,你可是出了不少的汗,像一頭公牛。”覃雪茹走過來,在李延祚的臉上甜蜜蜜地親了一口,沒曾想,李延祚像抓小雞一樣把她抓起來,狠狠地摔在床上,所幸,賓館的床都是舒軟的彈簧床,要不然她真得一命嗚呼。

       李延祚露出凶相,指頭點著覃雪茹的腦門,咬牙切齒地問:“和我說,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不然我就把你撕了!”

       覃雪茹驚恐萬狀,如同一隻待宰的羔羊,不停地顫動。李延祚又一次抓起她,舉在空中,一步步向窗戶走去。她驚叫求饒:“求你了,放下我,我說,我說。”李延祚又一次重重地把她摔在床上。

       “我給你吃了迷幻藥。把你帶到這地方來。”

       李延祚熱血上湧,青筋凸顯,用力掐覃雪茹的脖子,手掌不由得漸漸用力,他知道,隻要再稍微扭動一下,眼前的這個淫婦就會命喪黃泉。刹那間,一個憂鬱的麵容在他眼前閃現,他猛然一驚,頓時鬆開了手。憂鬱的麵容似乎警告他不能這麽做,緊接著,理性告訴他,自己的生命不能斷送在這個淫婦的手裏。他還有上人的期望,還有理想,起碼不能辜負十七年的寒窗生涯。

       極度的危險反倒使覃雪茹坦然下來。被摔了二次,雖然是彈簧床,但五髒也如翻江倒海一般,頭腦嗡嗡作響,脖子被掐住的那會兒,靈魂已經出竅,仿佛看到了死神,甚至還有閻王殿。已經這樣了,還能怎樣?最多不過一死,他弄死我,他也得死去,既然在人間不能如願,到陰間也許會成為一對。

       “說!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愛你。”

       李延祚一聽此言,氣惱不打一處來,伸手摑了她一個巴掌,“我不要你愛!”

       “你把我弄死算了!”一言及此,覃雪茹清淚流淌。

       “我不再打你,你說下去。”李延祚意識到,想讓覃雪茹說話,不能再動用武力。

       “我愛你。”覃雪茹瞟了李延祚一眼,看到他的臉抽搐了一下後又鎮定下來,知道不會再挨打,她的話語連續起來,“你是那樣的完美,那樣的遭人喜愛。每每看到你,我就神不守舍,頭腦裏滿是幻想,幻想在你懷裏,幻想和你做愛。”她抹抹淚水,“你知道女人嗎?你了解女人嗎?女人也是人,我的期望,也僅僅是一個女人的正常的期望。”說完話,她依然深情地望著李延祚,像一隻可憐兮兮的羔羊,似乎剛才的暴力沒發生過。

       李延祚默默地找到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慢慢地穿,腦子卻不停的思考,一個個思緒宛若氣旋一樣急速掠過。在他扣扣子的時候,覃雪茹站起來,試圖要幫他扣,他手一揚,又把她推倒在床上,“告訴你,有的愛是正常的,純潔的,有的愛是肮髒的,甚至是罪惡的。你對我的愛是肮髒的,罪惡的。叔嫂偷情是亂倫,你讓我還有什麽臉麵踏進紐家的大門?你把我給毀了,你知道嗎?”

       “我不認為這是罪惡,我們天天朝夕相處,即便是頑石,也會被磨光,變得溫潤如玉,更何況我們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愛自己所愛的人,是沒有罪過的。你馬上就要結婚了,就要成為鈕美蓮的丈夫,每想到這一點,我就心痛,痛得像針紮的一樣,痛極了,甚至想到去死。你是我最希望得到的人,卻得不到。我自認沒有這福分,可我卻不甘心,既然得不到名份,因此我想退而求其次,做你的情人,一輩子給你做牛做馬,給你泡茶,給你煮咖啡,給你擦汗,給你按摩。我隻占用你白天的一點點時間。一點點,一點點。”覃雪茹不停地用手比劃著,“能這樣,我滿足了。”

       “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

       覃雪茹一下子跪在李延祚的麵前,聲淚俱下,“延祚,答應我,實在不行,隻要能天天看見你就行了。這個願望你是應當答應的。我是個多麽可憐的人啊!”

       “不要逼我!走,趕快離開這裏!”多麽可憐的人這句話或多或少感動了李延祚,他知道她有許多值得同情的地方,諸如母親不淑、丈夫不忠、忠於職守等等,他不能等覃雪茹把這些遭人同情的事傾訴出來,如果那樣,他會軟下來,否則就會成為一個缺少憐憫心的人,必須盡快地將覃雪茹驅趕出門。李延祚一把抓起覃雪茹的胳膊,輕輕地往過道上一推,覃雪茹不由得向前蹌踉幾步,最終靠抓住門檻站穩,之後,她嚶嚶而泣,邊哭邊收拾東西,就在她即將開門的瞬間,李延祚喊住了她,“把手機拿來讓我看看。”她有些惶恐,還是乖乖地把手機遞給了李延祚。

       李延祚接過手機,查看了錄像,果然有幾段有關他們的淫穢影像。他罵了一句:“你是條毒蛇!”為了保險起見,他把覃雪茹的手機留下來。

       覃雪茹發熱的頭腦清醒了,知道李延祚雖然落入自己的設下的陷阱,但也無法將他捕獲,就像一頭憤怒的獅子,你隻能得到它的屍體,不能得到它的順從一樣。她心中的惡漸漸地浮現出來,扭過頭來,眼睛露出藍色的火焰,“李延祚!再說一遍,我不認為我有錯,更不要說我有罪了,因為你不能說愛一個人並把這種愛付諸實踐是錯了。你拒絕我,我承認你高尚,但這世界沒有聖人,你也甭想當聖人,我把話撂在這:我給你的享受,已在你胸間劃下永久的痕跡,會影響你的一生。”說完,她向前走了一步,突然,她又側過身來,斜眼冷冷地瞪著李延祚,“你既然說我是條毒蛇,那我就毒給你看看,隻要你不後悔就行。”說完,她昂著頭走出房間。

 

       覃雪茹離開之後,李延祚快速地把衣服脫去,走進浴間,打開水龍頭,扭到最大水量,想把身上的髒氣全部衝走。讓水衝了大約有二分鍾後,他拿起肥皂,仔仔細細把全身打了一遍,然後用力搓洗,仿佛髒氣已陷入了皮膚。在搓洗了三五分鍾後,他又扭開最大水量,把身體上上下下衝個遍。

       從浴間出來,李延祚穿好衣服,拉開窗簾,推開窗戶,希望盡快地使室內空氣流通,清除覃雪茹身上的氣味。之後,他拿起覃雪茹的手機,仔細查看手機內存儲的錄像。那些不堪入目的淫穢影像一旦流入眼睛,他既氣憤又羞醜,難過地閉上眼睛,盡管如此,記憶還是逐漸清晰起來。

       李延祚記得,當他坐上覃雪茹的淩誌雷克薩斯不久,覃雪茹就對他說是不是可以先打個電話通知天成,省得他措手不及。李延祚掏出手機,正要撥號,覃雪茹卻說讓她打吧,好長時間沒聽到天成的聲音了。李延祚覺得她挺可憐,就把電話號碼告訴他,並說天成沒手機,這是護理他的人的電話。覃雪茹撥通了號碼,接電話的人覺得陌生奇怪,語言也警覺起來,一再詢問她是誰。覃雪茹無奈隻好把電話遞給李延祚,李延祚向看護說明了情況之後,又把手機還給了覃雪茹,覃雪茹沒讓鈕天成接電話,隻是說讓他們做好準備,馬上去接他們。

      接著,覃雪茹發動了汽車,引擎響了半天,她的手還是放在方向盤上不動。李延祚就問車子有什麽問題嗎?覃雪茹說車子沒問題,是不知道往什麽地方開。李延祚不自然地笑了,說去環城北路,沿著石橋路到底,到半山鎮。覃雪茹露出笑容,輕輕地嗔了句:“真有你們的,藏得這麽嚴密。”然後就掛檔,踩下油門。

      不一會兒,李延祚就覺得車內有一股異味,接著渾身像欲火焚燒一樣,覃雪茹在他的眼裏成為天仙一般的美麗可人,內心升起強烈的占有欲望。接著,他渾渾噩噩地摟著覃雪茹進入一家豪華的賓館,值日生尚未離去,他就把覃雪茹抱到床上。接下來的淫穢不堪之事,文筆不能描述,恐有汙筆墨,但卻使他明白了為什麽鈕天成離不開那兩個暗娼,原來淫蕩的女人靠的是服務,像臭豆腐,聞起來臭,吃起來香,和她們接觸過,美麗不再是唯一吸引人的條件,就像計算機的硬件一樣,功能和速度不代表一切,軟件才是關鍵所在。他想起覃雪茹臨走時說的“我給你的享受,已在你胸間劃下永久的痕跡,會影響你的一生。”的話,原來指的是這樣的服務,想到這,他的臉陡然火辣,像患者服用了降壓藥硝苯地平片一樣,臉龐燃燒起熾熱的野火,甚至能聽到呲呲燃燒的聲音。

       李延祚的神經仿佛被撕裂了,然後又被人一根一根地抽去,羞恥之心又不失時機地參合進來,使他沉痛至極。他覺得自己成了世界上最肮髒的卑鄙小人,不忠不義,愧對恩人,愧對即將執手步入婚姻殿堂的戀人。盡管這不是自願地,但自己為什麽會輕易地鑽進覃雪茹的圈套,成為這個淫蕩女人的俘虜,這本身就說明自己自視甚高實際上卻華而不實,缺少辨別假象的能力,在覃雪茹前一時期假善麵貌的迷惑下,放鬆了警惕。而這種華而不實的個性,難以堪當重任,自己還一個勁地奢談什麽理想,豈不令人恥笑?

       他覺得自己再也沒有臉麵去見恩人鈕運鴻,睡了恩人的兒媳,這還算是人嗎?豬狗不如;也再沒有資格參加明日舉行的婚禮,鈕美蓮是那麽愛自己,視自己為終生伴侶,可自己卻使如此純潔的愛情蒙羞,和她的嫂子上了床,做出了那些無法啟口肮髒事;還有,化工廠自己也不能去了,失去了合法的身份,也就失去了一切,況且那裏還有那個妖魔般的女人會在自己的眼前搖晃,再去那兒上班,不啻為被釘在恥辱柱上供人觀賞。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還想清白地活在人間,不是猥瑣屈辱的活著,那就必須離開鈕家,離開這個使他生輝也使他留戀的地方,盡管這樣做要忍受無比巨大的悲痛,那也必須這樣做,人可以死,不可以沒有羞恥心,更不能像狗一樣的活著。如果說身體遭受侮辱是因為自己的警覺懈怠,那麽,在明白來龍去脈後,如果不果斷了絕,無異於使靈魂受辱。

       他的悲哀無限地擴大起來。眼前的一切突然黯淡,仿佛世界的末日,未來的審判還不知道會怎樣。不是他迷信,而是人類生活的經曆告訴他,凡事都有報應,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愧對恩人,愧對純潔無瑕的愛情,天理不容。不是他害怕報應,如果他遭受報應能使鈕家免遭傷害,那麽他願意接受任何來自上天或人間的懲罰,哪怕是恩人和戀人手執荊棘,無情地抽打。

      兩個小時前誤入的迷魂陣,使李延祚徹底喪失了經過努力得來的一切,非但離理想的彼岸更加遙遠,甚至連做一個清白的人都不可能。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誰又能知道,覃雪茹在氣急敗壞之下還能恪守理性,不再做出非禮的舉動。如果覃雪茹搧陰風,把這事透露出去,以此迫他就範,他簡直不知道還有沒有臉麵呆在這座城市裏。一時間,他心灰意冷,仿佛墜入冰窟窿。

      李延祚不由自主地走到食品櫥櫃前,伸手從裏麵取出一瓶五十毫升裝的威士忌,打開瓶蓋一飲而盡。覺得挺過癮,又從裏麵取出一瓶,連看也沒看,打開了瓶蓋又一口喝光。不一會兒,地毯上橫七豎八地丟放了七八個小酒瓶,白蘭地、伏特加、朗姆、龍舌蘭、杜鬆子、清酒、雪梨等等,幾乎囊括了世界上所有的酒類。他沒有動葡萄酒,此時,低度酒解不了精神饑渴。

      喝光了食品櫥裏的酒,李延祚覺得還沒過癮,按鈴叫來了值日生,讓他再送一大瓶芝華士12年來。值日生看到地毯上的空酒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到電話機旁,拿起話筒撥號後,對著話筒嘀咕了一聲。不一會兒,一個領班走進房間,簡單地向值日生詢問了情況後,朝地上的空酒瓶看看,然後對李延祚說:“先生,空腹喝酒很傷身體,再說,這兒的酒比市麵上貴出幾倍。如果你堅持要,我們會給你送來。”李延祚從口袋裏掏出皮夾子,從裏麵掏出一遝子百元大鈔,朝領班說:“需要多少,自己拿吧,750毫升的,請盡快送來。”領班說:“先生,我們客房部不收錢,離店時請你到服務台交,酒馬上就送來。”李延祚挺起腰,一副紳士的派頭,之後說了聲謝謝。

      幾分鍾後,一個身著紫紅色服裝的侍者,手持托盤,儀態優雅地走進房間,恭敬地把酒放在靠窗子邊的圓桌上,柔和地說了聲先生請用,就邁著輕盈的步子離開了。侍者剛一離開,李延祚迫不及待地打開瓶蓋,嘴對著瓶口,咕嘟咕嘟喝了幾口。

       “恩師呀,我太不爭氣了,我辜負了你對我的期望。我怎能做出這樣的下流事呢?這叫我……這叫我怎麽在麵對你。”他又喝了一大口,用手抹抹嘴巴。

        他流淚了,兩注淚水嘩嘩流淌,有的流到脖子上,有的順著臉溝流到嘴巴裏。

        “美蓮,我對不起你呀,我沒有臉再見你,我對不起我們三四年的感情,對不起我們朝夕相處的日子,對不起你那天晚上你在平湖秋月對我說的話。再見了,美蓮,你好好地生活吧,你要注意兒身邊的毒蛇,千萬不要讓她傷害你。”

      突然間,那個慈祥、憂鬱的麵容出現在他的腦海,像神在呼喚,像神在責備,也像神一樣威嚴。李延祚再也不能抑製自己,情感似流水跌落山崖一樣飄散。他失聲地痛哭。沒人見過申包胥哭秦廷是什麽樣,也沒人見過孟薑女哭長城是什麽樣,如果拿這兩個古代的義士義女的悲傷情態和此時的李延祚相比,肯定會使評判者大傷腦筋。人,不是傷心不落淚,如果說李延祚愧對鈕運鴻和鈕美蓮是感情上的愧對,那麽,他對母親的愧疚則觸及了良心的底線,於能以人而稱謂的人而言,良心的底線是最後的操守,是不能觸動的,觸動了這條底線,就像撕裂神經束一樣疼痛。

       不知道哭了多長時間,也不知道流了多少淚,酒瓶裏的酒也所剩不多,李延祚晃悠悠地起身。此時,1000多毫升的酒液尚未完全進入血管,還有一部分在胃裏等待進入,他的頭腦還有些清楚,他知道要回去了。手機響了,他掏出來,聽出來是鈕美蓮的聲音,他想說句你走好作為分別的話語,無奈舌頭發硬,說不出完整的句子,索性就把手機掛了,又關閉了電源。他蹌蹌踉踉地向門口晃去,等他把門打開,隻覺得天旋地轉,他下意思地伸出手,想抓住門框,哪知道手臂不聽使喚而抓空,他跌倒在門前,身體的大部分躺在過道上。

      李延祚頭腦嗡嗡作響,眼前一片迷亂。他知道自己醉了,試圖掙紮一下,無奈手腳不聽使喚,他索性徹底地放鬆,四仰八叉地睡起來,那麽大的醜都出過了,還怕人看見這爛醉如泥的醜態!

      迷迷糊糊之間,李延祚聞到了一個特殊的氣味,這氣味他聞過,但想不起在哪。這氣味與他而言,有不同尋常的親和力,和幼時依偎在母親的身邊有些相似。他仿佛回到了童年的時光,古老而陳舊的西州街巷,汩汩流淌的滄浪河一一在腦海出現。他看到母親款款向他走來,還是那麽樸素,還是那麽溫馨,還是那麽親切,他一把抱住了母親的腿,喃喃地哭訴:“媽,兒子是多麽的孤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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