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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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男李延祚——青城記事 第二章 危機四伏 第一節 本性

(2018-07-15 04:57:56) 下一個

                                 本性

       一日,化工批發商打了個電話給李延祚,說市場上新近出現一個叫光彩的塗料新品種,可以用物美價廉來形容,因此銷售很搶手,希望他加緊研究對策,在競爭者銷售網還沒形成的時候,盡快地推出能與之抗衡的產品,否則,天源的產品會被擠出市場。

       得知這一消息後,李延祚馬上向鈕運鴻匯報情況,並讓批發商提供一桶新近上市的光彩新產品。鈕運鴻接到匯報後,立即前來化工廠和李延祚商討對策。

       他們共同對光彩產品進行分析研究,最後得出結論:這個新產品顆粒細膩,滲透附著性能高,價值比比他們現有的產品要低一些。這個產品的上市,對鈕運鴻和李延祚來說這確實是一個挑戰,也就是說,他們必須將原有產品的技術性能升級,而成本和價格卻必須和原來一樣。

       鈕運鴻知道這是一個很棘手但必須解決的問題,他說:“這是個難題,但我們必須解決,否則我們就得停止現有產品的生產,而這個產品卻是我們的當家產品。實話實說,我年歲已大且知識過時,一切隻能靠你。還是那句話,實在不行,你就把哲大的教職辭了,專心攻關,省得兩頭都耽誤了。如果你覺得不放心,我可以單獨給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如果你同意,明天我就請律師把手續辦了。”鈕運鴻自從那天了解了李延祚的理想之後,更堅定了讓李延祚辭去哲大教職的想法,他隱約感到,李延祚隻要一天不辭去哲大的教職,他就是一隻隨時可能飛走的鳥,盡管他馬上就要成為自己的女婿,但他擔心鈕美蓮抓不住李延祚的心,特別她還有個自詡為淑女的又有皇族血統的媽媽在身後攛掇。此時,他並不知道鈕美蓮已經改變了把戀愛當成想了就來,完事就走的性感快餐的時尚心態,因此說出了這段世俗味很濃的話,盡管他認為這樣的話有損於他在李延祚心中的形象,但他還是說了出來。

       李延祚說:“老師,你在說些什麽?解決困難是我的責任和義務,我會盡全力的。這和辭職以及股權沒有任何關係,你放心吧,會有滿意的結果。”

       聽到李延祚拒絕自己的建議,鈕運鴻不再說什麽。這個青年人的話幾乎使他無地自容,他懊悔剛才自己為什麽要那樣說。之後,他試圖尋找導致他這樣說的心態,得出的結論是:病重亂投醫;自己年歲大,缺少應對挑戰的自信;太看重這個青年人,生怕他離去,想用利益拴住他的心等等。

       鈕運鴻離開化工廠之前,對覃雪茹做了交待。他說李延祚近期會廢寢忘食,要她精心照料李延祚的生活,使李延祚能安心攻關,否則這個化工廠將麵臨困境。覃雪茹一聽此言,暗自歡喜,認為來了運氣。

       

       果然不出所料,李延祚當日就沒回哲大的宿舍,他關閉了手機,一頭紮進了實驗室,做起了新產品的攻關實驗。

      鈕美蓮打電話給他,發現他的手機關了,又打到他辦公室的座機,沒有人接,最後打到覃雪茹那兒,覃雪茹到實驗室喊他接電話。電話裏鈕美蓮約他出來,他說了句沒時間就把電話擱了。鈕美蓮來看他,他告訴鈕美蓮這個期間不要來打擾,把一張課程表交給鈕美蓮,讓鈕美蓮按時間開車將他送到哲大。鈕美蓮拿起課程表看了看,說她是上班的人,不可能這麽按時將他送到哲大去上課,能完成這一任務的是覃雪茹,她會把這張課程表交給覃雪茹,讓覃雪茹按時開車送他。李延祚暗暗叫苦,卻沒有反駁的理由。

      鈕美蓮走後不一會兒,覃雪茹來到實驗室,她說:“公公和美蓮把你交給了我,我要完成對他們的承諾。負責你的飲食起居,按時送你去上課並接回來。如果你有什麽要求,可以直接和我說。”李延祚心思這女人有了機會,肯定會借機糾纏,因此就冷冷地說:“他們小題大做,我自己會照顧自己,餓不著也凍不著,當年我不就是一個人在此忙碌,現在不也是好好的嗎?你忙你的吧。”覃雪茹沒有理會李延祚的冷淡,“我是在服從老爸的命令,履行對美蓮的承諾。一日三餐我會按時送來,需要換洗的衣服你就擺在這裏,我帶回去。我會按時送你去學校上課,你就安心攻關吧。”李延祚沒回答,仍然專心致誌地做他的實驗。

      之後,覃雪茹的言行舉止出乎李延祚的意料。她沒有親近他,也沒有騷擾他,一切事情做得親切得體,甚至使李延祚心生感動。比如,送他去哲大上課,她就坐在車子裏或者教室外的樹陰下等候,一直等他從教室出來;除去一日三餐按時送來可口的菜飯外,每天還給他調製二次咖啡,送咖啡的時間掌握得非常準確,上午九點,下午二點,她對他說夜間不要喝咖啡,靠咖啡刺激終非良策,傷了元氣難以恢複;每天夜裏,她都要等他吃完夜宵後才離開工廠,臨走時總是一再囑咐要注意身體,不能長時間熬夜等等。總之,覃雪茹在這期間儼然長嫂,無微不至地關懷他這個弟弟,覃雪茹每次來到他的身邊,除去關心外,沒有任何非禮的舉止。但是,她畢竟是個女人,是一個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年青漂亮的女人,她的來臨和走後的一段時間,總是在他周圍留下擾人心緒的女人香。

      最後衝刺階段,李延祚呆在實驗室裏一整天沒有出來。覃雪茹心急如焚,幾次催他出來吃飯,他都不肯,眼看著到了淩晨二點鍾,覃雪茹又進去催促。李延祚發火了,吼叫著攆她出去,讓她再也不要進來,那充滿血絲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那凶相,簡直要把人生吃了。

      覃雪茹十分委屈,含著眼淚從實驗室出來,此時,她什麽樣的心情都有,敬重、愛慕、擔心、憂慮,應有盡有。她沒回家,就坐在李延祚的辦公室等他出來,希望能遞上一杯熱水,讓他吃上一份可口的菜飯。眼看著曙光慢慢地暗淡了屋內的燈光,走廊裏還是寂靜無聲,她強行抑製睡意,但睡神還是不知不覺地來了。

      李延祚在黎明時分完成了最後一道實驗操作,得出的樣品令他非常滿意,他伸了個懶腰,舉起雙拳用力往空中一擊,然後興衝衝直奔辦公室,他要把喜訊告訴給鈕運鴻。

      走進辦公室,他看到覃雪茹耷拉著頭在沙發上睡著了,疲倦的臉上還掛著淚水。想想幾個小時前他對她發火時的情景,他的心有些不忍,覺得實在不應當那樣粗暴,他遲疑片刻,歉意最終促使他從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外衣搭在她的身上,之後他拿起手機,打開電源,躡手躡腳地走出門外。

      當他把喜訊傳遞給鈕運鴻,再次走進辦公室,他意外地看到覃雪茹已經把熱騰騰的菜飯擺在茶幾上。原來,覃雪茹知曉李延祚給她蓋衣服,心中竊喜,隻是沒表現出來,她說:“你打電話把我弄醒了,祝賀你成功!”他抬眼望去,隻見覃雪茹目光閃爍,臉上洋溢著欣喜,她指著茶幾上的菜飯,“我猜著老爸一會兒肯定來,來了肯定要和你喝慶功酒的。趕快吃一點墊墊胃。”李延祚感激於覃雪茹的細心與誠懇,馬上坐下來端起碗,狼吞虎咽了幾口,才把饑餓的感覺稍稍壓了下去。

      李延祚不由得想起幾年前的一個夜晚,當時他也正在研製新產品,午夜時分,饑餓難忍,不得不幹啃方便麵,對著自來水龍頭直接飲水,連買水杯的錢都省下了。那時候,沒人關心他這個無名小卒,身為少奶奶的覃雪茹根本沒有把他這個打工仔放在眼裏,最好的安慰就是發工資時那頗為可觀的獎金。而現在呢,地位上升了,有了被人服侍的資格,有了發火的資格,而服侍他的,被他斥責的,卻是當時連眼角都瞟不到他的少奶奶。

      想到這,李延祚頗為得意,不由得瞟了覃雪茹一眼。這一瞟不要緊,卻使他的思緒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隻見覃雪茹雖麵露疲憊之色,卻也嬌娜可愛,想想她陪伴自己一整夜,受到冷落和責罵毫無怨言,還是一心一意地侍奉、關心自己,心中不由得有些愧疚,他對覃雪茹說:“我那樣發火,你生氣了吧?”覃雪茹嫣然一笑:“能理解,誰在焦急的時候都會發火。現在你的任務完成了,我的任務也完成了,等美蓮來了,我把你交還給她。照顧不周,還望海涵。”李延祚微笑,心裏卻在琢磨,他不明白覃雪茹為什麽變得如此謙卑,和那天放蕩地勾引自己時判若二人,他詼諧地說:“看你把我說成什麽了,交來交去的,難道是寵物不成?”覃雪茹咯咯地笑起來,“別說,你現在就是家寶。在老爸眼裏,比兒子還要親。”說道這,她的臉色猛然陰沉下來,“唉,天成要如你一半,我也就死無遺憾了。”

      李延祚又吃了幾口,然後說:“看事各有各的角度,角度不同,事物在你的眼裏的形象大不相同,反差很大,有時甚至是顛倒的。我倒是挺羨慕天成的,有一個富有而又善解人意的老爸,前程的路都是由金磚鋪就,這是多麽好的條件呀!我呢?出身寒門,那幾年怎麽熬過來你是知道的。吃苦有時是被逼無奈,誰願意平白無故地找苦吃?黃連和蜂蜜擺在你麵前,你總不會選黃連吧?所以,我羨慕天成,他日子過得多滋潤,無憂無慮,盡情地享受人生的樂趣。”

      覃雪茹一副吃驚的樣子,“這話從你這樣人嘴裏說出,稀罕!還有羨慕遊手好閑的,你說的人生樂趣,怕是動物本能吧?你的心情我能理解,這個家隻有我們倆是外來人,平心而論,老爺子是好人一個;老媽子是賈寶玉他爹,假正經一個;美蓮心眼不壞,就是驕橫了些,這也難怪,誰讓她家這麽有錢呢?天成紈絝子弟一個,尋花問柳一個頂幾個。”她看了李延祚一眼,試探著說:“說實在的,老媽子有時候對你挑刺,我真看不下去。二十幾年前,咱們都一樣,都是富不了三天、窮不了一個月的角色,燉個雞蛋都是病人或小孩子的特權。她讓美蓮給你的那六條,怎麽理解也是不平等條約,凸顯的是主子和奴才的關係。”

      李延祚說:“與我而言,童姨是一麵鏡子,照出了我的猥瑣,照出了我往日的膚淺。起先,我仇視這六條,視它為孫猴子頭上的緊箍咒,必欲砸碎而後快。後來我照著那上麵施行了幾天,嗨,你別說,迷上了,自覺自願地遵守了。現在,我真感謝她那六條標準,功德無量呐!你別說,施行那六條標準,使我從心理上體會到做一個紳士給自己帶來的快感。沐浴後,身體爽朗;坐立有相,儼然君子,和那些歪三扭四的人相比,自覺高人一等;語言文雅,我從尋常的百姓中走來,肚子裏滿是不堪入耳的俚俗粗話,是應當規範我的語言,使之適應我現在的身分;至於後三條的細嚼慢咽、衣著得體、遇事冷靜,又有哪一樣說得不對?金玉良言啊!”

      覃雪茹啊了一聲,心思這本來是磚頭,是婆婆用來打壓他身上的傲氣的,怎麽到了他的麵前突然變成了蛋糕,被津津有味地吃下,成為一份營養餐,這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啊,蒼天真是太不公平,怎麽把好的品質都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這些品質如果割出四分之一附在天成身上,天成肯定也是一個有模有樣的人。

      看到覃雪茹神情凝重,李延祚說:“現在可到好,那個粉綠色的座右銘被美蓮拿回去放在自己的臥室裏,我失去了自我監督的鏡子。”覃雪茹說:“美蓮有時候和你胡攪蠻纏,你煩不?”李延祚說:“女人的可愛之處全在這裏。煩什麽?”覃雪茹臉上掠過一絲難以查覺的悲涼,“事業型的男人怎麽是這樣,女人在你們的眼裏就是玩偶?”

      李延祚不再搭腔,隻顧低頭吃飯。他不想和覃雪茹談論這些,和女人談論男女之間的事,很容易滑進泥潭,也許覃雪茹已經在泥潭上鋪上了鮮花,等著自己踩上去。其實,李延祚對男女之間的關係有自己的見解,他認為男女之間應當兩相愉悅,一方遷就一方,無論如何也是一種畸形、一種缺陷,遷就的一方的精神愉悅替代不了生理的愉悅,它的實質不是男女之愛,可能是義務、責任、憐憫或者是補償一類,就像先前自己對待鈕美蓮一樣。

      見李延祚沒回答,覃雪茹自知失言,這個問題提得太尖銳,沒人會實言相告,滿嘴的仁義道德,滿肚子的男盜女娼,是一些衣冠楚楚的人的本質;同時這個問題還富有挑逗性,正派的男人麵對這樣的問題,十之八九會保持緘默。場麵就這樣冷卻了一會兒,這期間,覃雪茹細心地瞅瞅李延祚,發現他吃飯果然是細嚼慢咽,夾菜喝湯從不發出一點聲響,坐的姿勢也端正,隻有在喝湯時脖子才微微前伸。她輕輕地出了口氣,心思原來成功的男人是這樣對待生活挑戰的。同時,她的心情開始懊惱起來,後悔當初自己根本沒把李延祚放在眼裏,白白地錯過了籠絡他的大好時機,她心思,要是在他初來咋到的時候體貼他,說不定他現在已是囊中物,怎麽就沒長後眼呢?

      她覺得有必要改變氣氛,“再等一回兒,爸爸要是不來,你趕快回去休息。累著這麽多天了。”李延祚說:“現在一點也不困,興奮著呢。”他吃完了飯,抽出紙巾擦擦嘴巴,覃雪茹問:“要茶還是咖啡?”李延祚伸了個懶腰,“什麽都不要,喝點水算了。”覃雪茹馬上取一瓶純淨水遞給他。他喝了幾口,對覃雪茹說:“你回去吧,勞累了一整夜,該休息了。”覃雪茹說:“不要緊,等一會兒,看看老爸來怎麽說。”李延祚說:“好吧,那你就先在這兒迷糊一會兒,我到走廊上舒展舒展。”說著他就走出房門。

      屋裏的覃雪茹開始收拾李延祚吃剩下的食品和碗筷,收拾完桌麵上的東西,隨手拉開了抽屜,覃雪茹看到裏麵有一張黑白照片,照片已經度塑,可見李延祚對這張照片的重視。照片上是一個中年婦女和少年的李延祚,她估計這是李延祚母子的合影,上麵的日期是一九八八年。她把照片拿起來端詳了一會兒,覺得照片裏的中年婦女的眼睛很特別,分明是一個精明強幹的人,這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母親氣息奄奄時的情景,心情自卑又沉重。她無法揣測李延祚的母親是什麽樣的人,在她的意識裏,李延祚的母親肯定比自己的母親穩重而傳統,因為李延祚的心境開朗,沒有非分的欲望,不像自己這樣對一切、特別是對錢有強烈的占有欲。她這樣分析,並沒有自貶的意味,自從她的母親逝世前毫無保留地對她暴露一切以來,她一見到錢,心裏就會產生莫名其妙的衝動,腦海裏自然而然地翻滾著母親和他人苟合時扭動的身軀,那是母親用身心和生命換錢的過程。錢這時候在她的眼裏,和生命有著同等的價值。

      外麵傳來了腳步聲,她慌忙丟下照片,把抽屜關上。

      進屋的是鈕運鴻、李延祚和鈕美蓮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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