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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女人唱大戲 江青:一座噴發的火山 練翅(下)

(2016-09-05 06:03:03) 下一個

 

婚姻破裂帶給李雲鶴的不僅是名聲的傷害,還有家庭的冷漠和拒入。濟南已不適合她居住,也無法住下去,李雲鶴隻有離開濟南另作圖謀一條路可走。恰好曾經誇她在《湖上的慘事》表演得好的原實驗劇院院長趙太侔,此時擔任了新建的青島大學的文學教授,李雲鶴便前去投奔。細心的特裏爾摸出了李雲鶴的行動規律:每當她與自己的情人鬧翻後,都會離開那座城市,到另一個地方去過一種新的生活。這一次與裴是這樣,後來與她的第二和第三個丈夫分手後也是如此。

青島給李雲鶴的初步印象是傷感的:碼頭上寒冷的霧氣和帶著海水鹵味的微風。這可能是與她當時遭遇婚姻挫折的憂傷心境有關。她可能不會想到,於她而言,青島是一個吉祥之地,她在這兒所遇到和從事的一切,為她指引並夯實了一個堅實的能通往成功的道路。

人是講究機遇的,遇見貴人便是良好機遇的通俗解釋。貴人的出現,有時是命運;有時則是自己努力爭取得來。李雲鶴在這兒遇見了她的第一個貴人————俞啟威,這一半是天命;一半是自己的努力。

初到青島,趙太侔並沒給她太多的支持,沒給她提供一個工作機會,隻是為她在學校找了一個臨時的住處,這也可能是趙太侔力不能及的原因,因為他當時隻是文學係的一個教授。趙太侔是她在青島唯一的依靠,情況卻是這樣糟糕,令李雲鶴很失望。可是,在文革中有極大權勢的江青,卻篡改了這段事實,她對維克特說趙太侔當時是青島大學校長,其實不是這樣,他僅僅是一個文學教授。趙太侔當上校長是在1933年12月,是在楊振聲辭去校長之後的事,可是李雲鶴投奔他去青島則是1931年八九月間。江青還說是趙太侔邀請她到青島大學,並提供了路費,還許諾為她在學校設立一個藝術係,她才同意去青島。這個謊撒大了。以江青當時的高貴身份,她不應當也沒有理由這樣撒謊,一旦被戳穿,肯定是一巨大的傷害。可是她卻這樣做了,可見她的虛榮心是多麽嚴重,這應當是她日後身敗名裂的性格根源。搞政治的人,應當樸實和紮實,這樣才能令人歸心,切忌虛榮,因為虛榮是政客的常態,它隻能起到驅離友人和令人戒備的作用。

對趙太侔的失望之餘,她沒有“幽寒坐嗚呃”,而是迂回行動,找了當時在青島大學紅極一時的俞珊。俞珊是非常著名的話劇演員,曾擔任《莎樂美》的主角和《卡門》的主角,名噪一時。俞珊也是青島大學諸多名教授的追逐對象,追逐的人中有梁實秋、趙太侔、聞一多,加之先前的徐誌摩,可以說在俞珊這朵豔卉上空飛舞的都是當時著名的“粉蝶”。俞珊當時任職於青島大學圖書館,為安排李雲鶴在圖書館工作出了力,因為當時的圖書館館長是狂熱追求她的梁實秋(見王鳴劍:俞珊與新月才子的情感糾葛  劉宜慶:趙太侔和俞珊的婚戀)。李雲鶴在青島大學圖書館的工作是寫卡,這和當年毛澤東在北大圖書館的工作相同,隻是時間上相差了十一二年。可以想象,圖書館的工作,使他們對大學的管理者和教授們的看法有共同的語言,這也許就是文革中流行的“知識越多越反動”名言的思想根源。應當說,當時,“粉蝶”們圍著俞珊這朵豔卉飛舞時爭風吃醋的醜態,一定會讓李雲鶴惡心,一如毛澤東在北大一直不入名教授們法眼所產生的憤世心境。不管當今的小資們如何將舊時名人的惹花粘草的醜行美化成亮人眼球的風流韻事,但醜事就是醜事,在基層平民眼中,那是傷風敗俗,是腐朽,是違背良知的反動。也許這就是“知識越多越反動”在特定時候的含義。這一名言在不同時期不同領域都有其特殊的含義,有的是在學術領域,有的是在個人道德範圍內,如一些學霸對待同仁和學生的惡劣態度,又如有知名學者對自己的發妻和兒子以及學生的絕情,都屬此例。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俞珊還將李雲鶴引薦給自己的弟弟俞啟威。有人說俞珊是為了避免趙太侔對李雲鶴移情別戀,這是對江青身上潑汙水。為追求俞珊,趙太侔將結發妻子都休了,他哪能看得上名不見經傳的李雲鶴?俞珊之所以介紹她和弟弟見麵,可能是惺惺惜惺惺,欣賞李雲鶴的才氣,因為她們同為演員,有共同的誌趣愛好,也許還有其他我們不知道的原因。無論如何,這一引薦,對李雲鶴的前途產生了決定性影響。是俞啟威將李雲鶴引領到共產革命的道路上,成就了她的一生輝煌,也包括她後期權力膨脹時放射出的灼傷了許多人的熾烈火焰。

俞啟威是一個優秀青年,不僅有斯文儒雅的外貌,骨子裏具有領導者特有的引力。他當時雖是青島大學物理係的學生,但卻擔任共產黨青島大學支部書記,後又擔任青島市委宣傳部長。共產黨員最基本的素質,是革命鬥爭精神和對基層勞苦群眾的同情心態。李雲鶴的底層貧民身份、叛逆性格、出色的才幹和敏銳的眼光,無疑是招人喜愛的特殊優點。俞啟威成為被她迷倒的第二個男性,但是,俞啟威不是裴明倫,裴明倫喜歡李雲鶴,是喜歡她的才藝和新時代女性的特質,這兩大特質一旦成為傳統守舊家族的不安因素後,裴明倫馬上就從愛情角色退出,成為封建的衛道士。俞啟威盡管也出身於上層家庭,而且這個家庭的富裕程度比裴明倫的家庭要高出許多倍,且充滿書香和官吏氣,但他卻背叛了自己的階級,成為一個堅定地革命者,救亡圖存、反帝反封建、同情並解救勞苦大眾是他的基本信念。這和李雲鶴的反帝反封建、追求自由獨立、實現自我的鬥爭性格有著天然的親和力。他們一見鍾情,熱戀中的他們,時常相忘於青島的燈樓酒肆,沉浸於海濱的浮光掠影中。沒幾個月的時間,他們就於1931年底同居了(有人說是1932年,果如此,也應當是年初)。用特裏爾的話說:這是現代式的結婚,沒有任何證明,也沒有任何儀式。從這一角度看,俞啟威應當是江青的第二任丈夫。

和俞啟威生活在一起,應當是李雲鶴自出生以來過過得最好的日子,自由自在,無拘無束,誌同道合。沒有公婆約束,沒有封建壓力,有朋友圈的交往,有革命事業可做。在俞啟威的指引和幫助下,李雲鶴參加了左翼人士組建的“海鷗劇社”,經常下鄉做抗日演出,以戲劇藝術的力量來抗衡日本的槍炮,她和俞啟威連袂主演了反映工人疾苦的《工廠夜景》,也在陳鯉庭創作的、後經田漢改編的劇作《放下你的鞭子》這一劇目中擔任主角。這些劇目受到農民和士兵們的喜愛,這更激發了李雲鶴藝術救國的熱情,也不斷提高演技。同時,李雲鶴也從下鄉演出的辛苦中鍛煉了革命意誌,為日後在上海做工人夜校的教師做了精神和體力的鋪墊,這是一個非常艱苦的工作,忍饑受凍不說,還常受冷遇,非得有頑強的毅力不可。江青的這些經曆,應當對《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產生過一定的影響,因為這篇講話明確提出了文藝為工農兵服務的方針,強調文藝工作者必須到群眾中去、到火熱的鬥爭中去,熟悉工農兵,轉變立足點,為革命事業做出積極貢獻。這恰恰是李雲鶴當時在海鷗劇社所從事並實踐過的事業。而江青在充當無產階級文藝旗手後,所進行的文藝改革中的方針和方法,也完全遵循了《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所提出的方針和路線。可惜我們現在掌握不了《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受到江青影響的任何證據。這可能是因江青特別崇敬毛澤東,從未把自己擺在特殊位子上有關,她甘願為毛澤東的一條“狗”,不想用自己的翅膀來遮蓋太陽的光輝。我之所以持這種觀點,是因為毛澤東之所以成為軍事家,因為他身經百戰;之所以成為政治家,是因為他一直置身於政治的漩渦中,在政治的風浪中學會了遊泳;之所以成為哲學家,因為他有極高的天賦,又熟讀了古今中外的許多典籍;《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是一篇馬列主義關乎文學藝術的經典之作,可毛澤東卻沒有任何從事文藝活動的經驗,而他當時的其他幾位秘書,如陳伯達、胡喬木等人也沒有任何從事藝術的經曆,難道這些有關文學藝術的精辟論述都是頭腦裏先天帶來的?毛澤東的身邊必然有一位精通無產階級文學藝術的專家為其起草並謀劃,這個人隻能是江青。我認為江青特別崇敬毛澤東,除去那句“我是毛澤東的一條狗”的名言外,沒有任何其他證據支持這一觀點,後來看了維克多的《江青同誌》,看到其中有這樣一段話,可以說找到了旁證,現摘錄如下:在江青談到過去的工作之際,我(維克多)向她提示了當年她和毛澤東相似的生活道路。12年前,毛澤東也在北京大學圖書館有著一份收入微薄的工作。他們倆都是利用這個機會閱讀了大量的書籍,第一次接觸了馬克思列寧的基本理論著作,也都是在此後的一年裏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江青直截了當地反駁說“我不能和主席相提並論。他在各種崗位上都做了大量工作。我隻是在學生、農民和工人中做了少量的工作。解放戰爭時期在部隊工作過一段時期。”(維克多 《江青同誌》P67)

李雲鶴和俞啟威的愛情幾度離合,最終因家庭反對而沒成佳話,這是一件令人遺憾的事。從李雲鶴去上海並在演藝界稍獲名氣後,俞啟威仍幾次去上海與其幽會這一點來看,他們之間的愛情基礎較為深厚(又有人說俞啟威去北京後,改名藍蘋的江青也曾去北京與其幽會)。俞李的愛情反映出一個事實:李雲鶴是一個出類拔萃的女性,身上有許多她人難以企及的優點,值得人迷戀。因為俞啟威是一位傑出的革命家,那幅在一二九運動中在火車上拉住火車把手奮臂高呼的形象,給所有看過此照片的人以深刻的印象。這個忠誠於無產階級革命事業的革命家能如此熱愛江青,就是最好的例證。我們的頭腦如果不是太簡單,就會想到一個最簡單的問題,俞啟威是一個優秀的青年革命家,他所鍾愛的人,起碼不會是一位等閑之輩,如果她身上有許多諸如攻擊她的文章中所說的那些缺點甚至是罪惡,俞啟威會愛她嗎?答案不用找,就在我們眼前,如果別有用心或者以此來謀稻糧那就另當別論了,遑論一些曾壓抑過江青後又遭到江青反擊性報複的人?應當指出,能遭到江青反擊性報複的人,都是一些有頭有臉的男權主義者,如周揚等整人狂(整人者被人整,是咎由自取還是因果報應?答案自明,無需贅述。)。文革後,他們又掌握權力,所以言行特別有煽惑力,且有不少追隨者,妖魔化的不正之風由此愈刮愈烈。

在俞啟威的介紹下,李雲鶴於1933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從此走上革命之路。改名藍蘋後的李雲鶴,在上海演藝界獲得成功後,因看不慣演藝界的汙七糟八,以及地下黨組織對自己的壓抑,為尋找光明,展現自我,在俞啟威的指引下,不怕艱辛一路風塵,毅然奔赴革命聖地延安。在延安受到審查的過程中,又是俞啟威作證她在山東就是一名共產黨員。再次改名為江青的李雲鶴,能成為毛澤東的夫人,俞啟威其功大矣!說他是江青的貴人,不為虛言。

 

在青島大學的短短二年多的時間裏,李雲鶴的“練翅 ”實現了裏程碑式的飛躍。她一生隻受了八年的正規教育,包括5年小學(諸城的二個小學),一年戲劇藝術教育(山東實驗劇院),二年的文化殿堂教育(青島大學)。如果說5年的小學教育是初級的識字階段,一年的藝術教育,僅限於表演藝術,略顯單薄,那麽在青島大學的兩年,則是豐富她學識,練硬了翅膀的重要時期。

民國時期的政治經濟文化雖乏善可陳,但在教育領域卻有許多值得讚譽的亮點。蔡元培在北京大學提出的“思想自由,相容並包。”的辦學方針和一係列措施則是這一係列亮點中光彩奪目的明珠。當時,一般人可以在大學旁聽,這給李雲鶴提供了一個極好的學習機會,使得她有機會聆聽一些著名教授的授課,從江青和維克多的談話中以及特裏爾的《江青全傳》中,我們可以了解到她先後聽過聞一多先生的有關唐詩、小說、戲劇和中國文學史的課程;楊振聲先生和女作家方令儒的有關創作的課程;同時她還向沈從文學習過怎樣寫小說。在學習的過程中,她也把自己的習作呈給老師批閱,老師們也從她的習作中看到她的才華並加以警戒和勉勵。聞一多、楊振聲、方令儒和沈從文都是才華橫溢的大家,李雲鶴有機會當麵聆聽他們的教誨,是難得的機遇。但是,她對來自於這些大家的警戒似乎都持抵觸態度,其逆向性格可見一斑。應當指出,在江青進行文化藝術改革時期,凡和她接觸過的人,都一致承認她懂藝術。說明在師從趙太侔、聞一多、方令儒、楊振聲、沈從文期間,她獲得了廣泛而又紮實的知識。這些知識和其來自基層的草根認知融會貫通,形成了構架無產階級文化的整體認識,成為她輔佐毛澤東治理國家、特別是治理當時頗為混亂的文化社會的基本理念。

我們也應當看到,李雲鶴在和這些上層的知識分子接觸的過程中的心態是相當複雜的。一方麵從他們那裏獲得知識,一方麵還得遭受嘲笑和冷落;一方麵敬重他們的學識,一方麵鄙視他們的改良主義的觀點,特別鄙視他們在中華民族麵臨危亡的時刻,仍然沉浸於醉生夢死的腐朽生活中;一方麵羨慕他們的富有,一方麵不得不忍受貧困的煎熬。用特裏爾的話說:(這時候)她性格中的另一方麵已開始形成,這就是獨立精神和鬥爭的衝動。……她敢於反擊自己的敵人,當她覺得時機還未成熟時,她把仇恨牢記心底,忍耐著尋求將來的報複(特裏爾《江青全傳》P28)。

       盡管她在青島大學獲得了一定的知識和學識,但這些知識和學識很淺薄,作為謀生手段尚可,她也充分地利用了,因此在演藝界獲得了一定的成就,當然,這與她的天賦和勤奮實踐分不開。但是,如果用這些有限的知識和學識,去實現她的遠大的理想這就顯得困難了,因為這些知識和學識,不能使她擺脫貧困,不能使她在文字創作上有所建樹,也不能夠使她挑戰男權主義的道路暢通,更不能幫她糾正她有缺陷的個性、擴展心胸、統籌實現遠大誌向的韜略,致使她屢屢遭受來自左右翼精英們的白眼和壓製。因此,無論她在青島還是上海,她都一直與左派為伍,觀點和行為方式一直保持著基層群眾的質樸,最終鑄就了她終生的痛恨精英權威、親近基層群眾的左翼世界觀。這是她能受到毛澤東的賞識的思想基礎,也是她人生悲劇的根源所在。一個誌向遠大卻心胸狹窄的人,一個挑戰男權主義的女性,一個極富鬥爭精神的人,在獲得極大權力之後,卻沒有厚重的文化、深遠的謀略、以及高超的政治藝術來支撐,失敗是必然的。做為一個失敗的左派政治家,她的一生充滿悲劇色彩,既表現在實踐理想的飛翔中被他人折斷了翅膀,也表現在成為待砧之肉後的掙紮性辯護,更表現在在天之靈仍然遭受妖魔化的描述,人之可悲,莫過於此。但她也有值得自豪的地方。這就是她創建了無產階級文藝,這是一條描寫工農兵、歌頌工農兵、把工農兵做為曆史主人來看待的文藝路線,千古絕無僅有。在她所領導的京劇以及芭蕾舞的改革中創作的一些劇目,民眾聽得懂,看得明白,唱得上口,寫得出來,流傳極為廣泛,至今仍然是當代文化的經典,也必將在中華文化的長河中永放異彩。看一看建國以來的所有文藝作品,又有哪一部作品能和八個樣板戲以及《沂蒙頌》、《草原兒女》交響音樂《沙家浜》這些作品相媲美?這些作品之所以有生命力,是因為工農兵成為舞台的主人,受百姓喜愛再自然不過。它和才子佳人帝王將相霸占舞台,也受到帝王將相才子佳人喜愛是同一事物的兩個方麵。哪個生命力強?不言自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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