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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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仙戀 第十一章 彎彎的憂傷 第一節 新婚雨夜

(2012-05-31 05:41:29) 下一個

雨青在西州停留三天就回杭州了,是鳳仙催促他回去的,她害怕耽誤孩子的學習。李長庚征得鳳仙的同意,把雨青送到杭州。

到達杭州的當天,他們下榻在黃龍飯店,這使得雨青受寵若驚。這麽好的飯店,他過去隻能遠遠地看看,連靠近細看都不敢,裏麵是什麽樣,在他心裏一直是個謎。有一次他鼓起勇氣走進大廳想看個究竟,進去了就東張西望,像做賊一般。這怪異的舉止受到保安的懷疑,幾經盤問被嗬斥出來,使得他很惱怒,心底將這個地方、將裏麵的富人詛咒了數次。這次,他跟父親再次走進這個飯店,見侍者殷勤有禮,話語和藹可親,腰彎得比日本人還要日本,像接天神一樣把他們送到房間,而父親卻昂首闊步視這一切為當然,他這才明白,口袋裏沒錢就沒有底氣,人的底氣得有錢支撐。

第二天,李長庚在的士司機的推薦下帶雨青逛了位於武林門的杭州百貨公司,為他購置了所有的生活用品:高級皮箱、名牌服裝、高級皮鞋、高檔運動鞋和運動襪、連牙膏牙刷都是進口的牌子。在雨青的宿舍,李長庚把雨青原來的生活用品統統丟進了垃圾桶,看到有少數的學生有電腦,他馬上就為兒子購置了一台IBM586。最後李長庚似乎意猶未足,又丟下了一萬塊錢讓雨青存在銀行裏備用。

盡管杭州有許多風景名勝,李長庚卻沒有心思遊覽,他的心在鳳仙身上,辦完了認為應當辦的事,自認稍微補償了作為失職父親的缺欠後,他便匆匆趕回西州。鳳仙見李長庚這麽快就回來,責備他為什麽不再杭州多住幾天,陪陪雨青好好遊玩一下。李長庚說:“我哪有那份閑情。我想和你商議一件事。”鳳仙點頭,李長庚說:“我想請人把河沿街的房子收拾一下,按照原來的樣子重新布置,等醫生允許你出院,我們就到哪兒居住一段時間,把被人掐斷的時間續接起來。”鳳仙略為思考片刻,“就怕是鴛夢難溫,得到的都是傷感。”李長庚說:“這是我心中的缺憾,既然缺了就應當補上。我還想在奇雲山酒家擺幾桌宴席,把親朋好友情來歡慶一下。”鳳仙仔細將李長庚端詳一番,看到他滿臉的真誠和期待,知道這是經過他深思熟慮的,“好啊,既然你想了,你就辦吧。”李長庚說:“我隻是想在哪兒居住一段時間,然後就一道去普吉島,長期在那兒居住。”鳳仙說:“我在那兒能做什麽?什麽都不會。”李長庚格格地笑了,“要你做什麽,你就好好地養著吧!”鳳仙不再說什麽,但眼色遊離。

一日清晨,李長庚早早起身,匆匆趕往南門菜市場,想去尋找二三故友。哪成想,在鮮活攤位找了半天,連一個認識的也沒看見,有幾個賣魚的,他們賣的都是肥壯的鯽魚、草魚和鰱魚。李長庚覺得奇怪,西州哪兒有此等好魚,即便在當年也捉不到這麽好的魚來,況且滄浪河已經基本幹涸。他和賣魚的聊了一會兒,才知道這都是從蘇北運來的養殖魚,雖然肥,但總趕不上野生魚味道鮮美。他又向幾個人詢問了幾個當年打魚賣魚的人,他們都搖頭說不知道,他們告訴他,自打滄浪河幹了,那些靠滄浪河吃飯的漁人就都改行了,拾破爛、販菜,哪樣能糊口就做哪樣。他又詳細地把老堅伯的模樣敘說一番,希望能得到點線索,一個魚販子說:“你說的那老頭兒去年死了,他守著滄浪河不離,最後抓的魚隻能當貓魚賣,他的兒子連火化的錢都拿不出,隻能用破木板釘了個盒子偷偷埋在河西師專後麵的無主地上,慘呐!”

從南門菜市場回來,李長庚很惆悵,本意找故人敘舊,同時邀請他們參加他在奇雲山酒家舉辦的宴席,以此告訴世人他李長庚回來了。這個卑微的願望沒能實現,他有些氣短,猶如錦衣夜行。

出了南門菜市場,李長庚驚奇地發現,當年他和郭清川經常去吃飯的早點店還在開張。走進一看,所賣的早點還是糍糕、油香、酥鍋巴、油炸菜餃和白饃饃之類,稀的還是嫩豆腐和辣糊湯。他急匆匆地走進去找個位子坐下來,隻是端盤子的已不是當年人,而是一個陌生的三十來歲婦女。他要了幾件油炸菜餃和一碗嫩豆腐,那婦女片刻就把他所要的端了上來。李長庚夾起一個菜餃送到嘴裏,一口咬下去,菜餃裏麵的薺菜香味帶著塵封已久的記憶刹那間湧上了心頭,他隻覺得心頭一熱,差一點落下淚來。他用力掙大了眼睛,硬是把淚水壓了回去,低頭慢慢地咀嚼數年不曾入口的鄉情。

李長庚清楚地記得,當年他和郭三叔趕罷早市,就會坐在這古老的木排板門的早點店,要二碗辣糊湯或者是嫩豆腐,七八件糍糕、酥鍋巴、油炸菜餃之類點心,二人悠然地吃著聊著,薺菜就是這樣的味道,把春日的芬芳帶入口中,直到吃得肚子發脹、身上的疲倦和清晨的寒涼全部散去方才作罷。他更記得,無論是在顛簸流離的歲月,還是徜徉在印度洋的海灘,每想到薺菜的香味和嫩豆腐的華潤,十之八九會流下熱淚。如今,他又坐在這古老的木排板門的店鋪裏,品嚐著故裏舊時的美味,恍如夢境。隻是韶華已過滿頭銀絲,妻子又重病纏身,而待己如父的郭三叔在大洋的彼岸揮灑思鄉淚,怎不令人傷感!

李長庚正在惆悵,耳邊響起了一個幼稚的童聲,“媽媽,這兒有座位。”循聲望去,隻見一個青年婦女帶著一個七八歲的男孩走進來,他們在對麵的位子上坐下。青年婦女要了二件酥鍋巴和一碗嫩豆腐,坐在旁邊看著孩子吃,而那孩子吃相貪婪,嘴巴鼓鼓的,還一個勁地往嘴裏塞。他向那婦女望去,隻見她穿著一件退色發舊的對襟衫,一條膝蓋處有些發毛的褲子,一雙分不清是棕色還是黑色的皮鞋,眼睛裏透出的是慈祥又傷感的目光。李長庚經曆過貧寒的日子,了解貧寒者的心態,即便是吃一次早點,對一個囊中羞澀的母親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會在心中掂了又掂,隻能偶爾帶孩子來解一次饞。李長庚突然聯想到,眼前的母子分明就是鳳仙和雨青當年的模樣,這想法在腦海中一閃現,他頓時潸然淚下。而那青年婦女和店裏的其他人不明白這個大男人為什麽好生生地哭了,都拿驚異的看他。此時,他已不在意別人會怎麽看,與其強壓不讓淚水外流,還不如讓它痛痛快快地淌下來。他一動不動,任憑情感自由流淌,直到心胸平靜了些許,才掏出紙巾擦去淚水,繼續吃完了菜餃和嫩豆腐。臨走的時候,他掏出一張十元的鈔票放在桌子上,說了一句不要找了,就離開點心店。

回到醫院,鳳仙看到李長庚沮喪的樣子,忙問遇見了什麽不快。李長庚把在鮮活市場聽到的情況敘說一番,接著長長地歎了口氣。鳳仙安慰說:“你還那麽容易動情,很多的工廠都垮了,其中包括當年我們羨慕的三線軍工廠,那裏的工人都衣食不保,更何況那些無業的遊民,再看看和我班上班下的人,又有幾個活得滋潤的,都艱難得很。老堅伯我見過一次,她還問起郭三叔和你,人老了,總是要死的,也就死法不一樣罷了,不要難過了。” 李長庚沒說點心店的事,因為他不想再傷情,覺得那青年婦女和孩子就是鳳仙和雨青當年的寫照,他如果訴說點心店的所見,他還會淚如雨下。

經過十幾天的忙活,河沿街的房子收拾得差不多。鳳仙去了一趟,把李長庚忘卻的細節做了一番撲救,房子這才布置得和原來基本一樣。

李長庚找了黃醫生,說出了自己想把鳳仙接回原來的住處居住一段時間的意願。黃醫生沉吟片刻,答應了他的請求,讓他每隔一天帶鳳仙來醫院檢查一次,又做了一些飲食和不要勞累等囑咐。李長庚非常高興,當即送給黃醫生一張請帖,請他安排一桌人參加他在奇雲山酒家舉辦的宴席。黃醫生問他為什麽,他說暫時保密,你去了就知道了。黃醫生見他那神秘的樣子,知道肯定是重要的事,就愉快地答應下來。

李長庚在黃醫生的心裏,還是一個保持著舊時樸質本色的人。他不像一般人那麽實用或者市儈,一般人都是在手術前送紅包,他送紅包是在手術後,是在鳳仙的危險期過去後,禮金很重。盡管黃醫生沒收受,但他覺得李長庚信任別人也知道感激,他感激自己對鳳仙的細心診治,這感激發自內心,沒有把醫生和患者的關係看成是金錢與技術的交易:隻有我送了紅包,你才會盡心,隻有你收了我的紅包,我才會放心。他認為社會發展到這樣,是人類的悲哀,生命都可以拿來作交易,還有什麽道德底線不能突破?

一九九五年的五月十五日,李長庚在奇雲山酒家續辦了一場特殊的婚禮宴席。參加的人隻有四桌:一桌河沿街住家的父老,一桌原繡花廠的老同事,一桌錢鬆林找來的原一中的同學,一桌黃醫生邀來的醫院同仁。四桌酒席擺在一個大廳的中間,大廳布置得燈火輝煌五彩繽紛,迎門的牆壁上貼著一個巨大的醒目的紅雙喜。

當參加宴席的人都已來齊,舉辦宴席的主人卻遲遲沒有露麵,隻是幾個侍者在張羅一切。黃醫生頗為納悶,醫院的同仁不停地問他怎麽不見主人出來應酬,他也不知道李長庚究竟弄得什麽名堂,隻能以微笑來回答。隔壁桌上的以餘青絡為首的繡花廠老同事也覺得奇怪,既然請客為什麽把客人晾在大廳裏?隻有錢鬆林似乎知道底細,他始終麵帶微笑,不停地招呼大家吃糖吃水果吃點心。河沿街的父老並不在意主人出來與否,他們隻顧饕餮珍美,街道上的貧民,有幾人來過這著名的酒家?

大家正在焦急和納悶的時候,隻看見一個穿著莊重的人走向前台,他呼籲大家安靜,然後鄭重宣布:“今天是一九九五年五月十五日,距離一九七五年元旦,整整二十年零一百三十五天。由於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原本二十年前的那場婚禮宴席被人為的阻斷了。李長庚先生和柳鳳仙女士現在決定以特殊的方式把這場被人為阻斷的宴席續辦起來。讓我們用掌聲來祝賀!”

隨著司儀的掌聲,大廳裏的賓客也跟著拍起了巴掌。前台幕布隨之落下,隱藏在幕後的規模不大的樂隊顯現出來,身著燕尾服的指揮把指揮棒兒一擺,大廳內頓時響起了經典名曲《春江花月夜》的旋律。

通往內廳的大門被身著紅色禮服的侍者打開。人們看到,李長庚身著一身紅色便服拉著一個特製的精巧的小花轎從大門走進來,鳳仙端坐在花轎裏。李長庚微微地彎腰,踮著小步,亦步亦趨亦莊亦諧的神態令大家忍俊不禁。小花轎裏的鳳仙,神情莊重略帶哀傷,李長庚專注地拉著小花轎圍著餐桌打轉。

漸漸地,笑聲沒了,人們不知道用什麽樣的心態來麵對這突然出現的場景,有的張嘴結舌,有的沉鬱凝思,有的神態嚴肅,而有的人則哭了,也不知那淚水是甜的還是苦的。

李長庚拉著鳳仙圍著大廳轉了三圈後停下,攙扶鳳仙走下轎子來到眾人前。他向眾人拱手致謝,“謝謝大家光顧我和鳳仙的這個遲到的婚宴。從大家剛才的表情看,有的人為我們惋惜,有的人還因往事而悲憤。我現在想告訴大家的是:我和鳳仙盡管經曆了千辛萬苦,但畢竟熬過來,所以現在覺得很幸福。今天請大家來做客,是想告訴大家,我和鳳仙渴望中的寧靜生活開始了,我們將愉快地活著。”說完,他舉起侍者遞來的高腳酒杯,高聲說道:“讓我們高舉酒杯,同歡共喜,祝大家心情愉快!”

李長庚的話剛落音,兩個侍者攜來了一個巨大的花籃,鳳仙望去,花籃裏的一張紅紙上寫著“苦盡甘來 新婚愉快”二行字。鳳仙問何人所送,侍者說:“二個中年人,他們沒留下姓名,其中一個穿軍裝。”鳳仙的腦子裏馬上浮現那兩個和藹的人的身影。

大廳裏逐漸充滿喜慶氣氛,樂隊不停地演奏歡快的曲子,人們的神態歡暢起來,不停地舉杯祝福。隻是繡花廠同事的那一桌顯得陰鬱,無論李長庚使用什麽樣的方法,都調動不出他們愉快的情緒。常淑萍端著喜慶的酒杯說著蒼涼的話,“鳳仙熬出了頭,可我們的希望在哪裏?”餘青絡拉拉她,“別說這些了,大喜的日子,同喜同樂,借鳳仙這杯酒來個它一醉方休吧!”其他的人沒有搭腔,他們隻顧狼吞虎咽地吃菜,也許很長時間沒有吃到這麽可口的菜了。

鳳仙大部分時間都在陪黃醫生和河沿街父老鄉親談心,麵對廠裏的老同事,她無言以對,她理解姐妹們的心情,知道李長庚無論如何助興都是徒勞,備受苦難生活重壓的人,除非展現在她們眼前的崎嶇山路突然變得平坦開闊,否則那些沉甸甸的心不會輕鬆起來。

在賓客的目送下,一輛貼著鮮花的彩車離開了齊雲山酒家,最終把他們送到永安橋。步行了幾分鍾,他們來到河沿街的“新房”。走進堂屋,他們凝目相視,默然無言,歲月磨去了激情,卻積澱了深刻的認知。李長庚說:“如果當年我沒有失蹤,現今會是什麽樣?”鳳仙說:“還能什麽樣?宴席上你都看見的。”李長庚說:“是啊,所以我們應當更加珍惜生活,把時間一秒一秒地數著過。等你的排斥期過去,我們就到普吉島去。”出乎他的預料,鳳仙一點也不興奮,隻是淡淡地問:“非要去那個地方嗎?也許我水土不服,住不慣。”李長庚說:“你去了就知道了,那裏氣候溫和景色宜人,是一個理想的居住之地。”鳳仙答非所問,“我們的苦難是少數人造成的,大多數的人都在相互體諒相互支持著,否則我活不到今天。時光對我們已非富足,我們應當抓緊時間回報他們,回報這個社會。”李長庚不明白鳳仙話語的含義,就問:“怎麽回報呢?秦大山?錢鬆林?黃醫生?我雖然不太富有,但回報他們我能夠做到。”鳳仙說:“不,你沒聽懂我的意思。你做不到,你做不到的,……”她的眼神閃現出無可奈何的悲哀。李長庚問:“你希望我怎麽做?”聽到李長庚問話,鳳仙這才從悲傷的情緒中走出來,她看到他處在興奮狀態,不想毀壞他這份好心情,“不說這些好嗎?我想讓你摟著我,這可是我們的新婚之夜啊!”李長庚張開雙臂,把鳳仙緊緊地摟著。她依偎在李長庚懷裏,感受著他的火熱,一如久遠的往昔。

他們躺下後不久,天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雨來,屋蓋在雨點的打擊下發出低沉的喧囂,不一會兒,房簷的雨瀑嘩嘩作響。鳳仙的頭枕在李長庚的臂膀上,手搭在他胸前輕輕地撫動。李長庚說:“我最喜歡聽雨,還記得嗎?每年這時候的雨聲響了,桃子就熟了,咯呀魚也最肥美,我那個小船也就整日的在滄浪河上飄蕩。”鳳仙說:“怎不記得?那時候,你從南門回來,都會帶上幾個桃子或者幾條三四兩重的咯呀魚。咯呀魚燒湯最好吃,濃嗒嗒的,喝不夠,現在很難看到這種魚了。”李長庚說:“再過幾天就是端午節了。在海外,也過端午節,可那總像走了味似的,粽葉也沒有那股清香,就是沒有你包的粽子好吃。”鳳仙說:“趕明個我再包,管你吃個夠。我就怕包好了也沒有你想要的味道。”李長庚問:“為什麽?”鳳仙說:“你那是思鄉,回到家鄉那種感覺就消失了。”李長庚說:“不會的,果真那樣,我還會回來嗎?你包的粽子就是好吃,那裏麵有你的氣味,特殊的很,別的粽子沒有的,真的!” 甜蜜蜜的話把鳳仙說得軟軟的,她似乎是第一次嚐到了生活的溫馨。

“鳳仙,知道什麽是家嗎?”李長庚問。鳳仙咯咯地笑了,“你傻呀,我連什麽是家都不知道了?房子加上人住就是家呀。”李長庚說:“說得不全對。我在泰國,也有房子也有人住,而且那是頂頂漂亮的房子,可那就沒有家的感覺,進去了空落落的、涼絲絲的。現在我躺在這兒,這破舊的房子和泰國的不能比,可我就覺得這是我的家,進了這屋子暖和和的。知道為什麽嗎?”鳳仙搖頭。李長庚說:“房子有了愛就是家,房子裏沒有愛,就沒有家的感覺。愛的力量是巨大的,它能造就一切,包括人的感知力和創造力。”鳳仙若有所悟,“有那麽點道理,我在哪裏住都沒有睡在這裏安心。這裏有你和雨青生活過的蹤跡,有吸引力,在這裏,我時時能感到你和雨青的存在。”

外麵的雨持續不斷,屋裏的話絮絮不休。天籟與心聲融合在一起,現實和往昔大跨度地粘連在一起,兩顆陶醉的心緊貼在在一起,在惆悵和溫馨中,在傷感和欣喜中,他們度過了河沿街的“新婚”雨夜。盡管這新婚之夜遲來了二十年,但它畢竟來了,對兩顆備受炙烤的心也算是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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