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閑人

幾方田畝,耕耘不輟,樂在其中
正文

庚仙戀 第二章 淒美的婚禮 第一節 挨打

(2012-05-03 15:21:26) 下一個

一九七零年,全國勞動人事工作停滯五年後第一次啟動。各個工廠都招收了許多在校畢業生、上山下鄉知青和政策性留城子女。(當時,在校學生上山下鄉已成為全民運動,無論願意與否,必須下鄉。但政策規定有些人可以不下鄉,如獨生子女、殘疾人、病人等,一個家庭也可以在諸多子女中留下一個在父母身邊。)

繡花廠也得到了招收新工人的名額。當時,在校畢業生和回城下放知青都被分配在國營大廠,大集體性質的繡花廠隻能招收因種種原因留城的青年,盡管他們大都有優越的社會背景,但革命的浪潮還是把他們卷到這低等的地方。既然他們不願下鄉鍛煉,隻好讓他們到大集體企業,沒人認為這樣不公正。如果有人利用權勢或走後門安排自己的子女到好單位,大字報會無情揭露他們。大字報是一種威力巨大的武器,是平民的匕首,老百姓看不慣時弊,就利用大字報來揭發,以此發泄自己的不滿。可是,當官的卻非常害怕大字報,在大字報麵前,他們簡直就是一個裸體人,甚至心底想些什麽也會被人看得清清楚楚,因為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堪比醫院裏的X光機器,當權派們做了一丁點醜事都會被群眾抖摟出來。因此,大字報是那個年代保證官場清廉的有效利器。

機繡車間也分來了十幾個人,其中有兩個男的。男的能做什麽呢,餘青絡和蘇宛霞商議了半天,最後決定一個做機修工,另一個刮印花板子。

做機修工的叫錢鬆林,和蘇宛霞是初中同學,老三屆的高中畢業生。他父親是老紅軍,現在是地區財政局局長,西州城噹噹響的人物;母親也是參加過抗日的老幹部,在行署的一個部門當科長,他們居住在一個被西州人稱之為紅軍院的地方。

刮板子的叫張大島,不知道為什麽起了這個怪名字,聽了很容易使人想起特別偏愛性生活的日本人。張大島是老三屆的初中畢業生,姐夫是商業局革委會的頭兒。張大島對自己被安排刮板子很不高興,牢騷滿腹,時常在他人麵前譏笑錢鬆林鑽了女人的裙子,滿頭滿臉都臊烘烘的。

錢鬆林喜歡和蘇宛霞套近乎,每天老同學長老同學短的圍著轉。家用縫紉機結構簡單且速度慢,幾乎不用維修,隻要定期加油就行了,因此他有富餘的時間跟隨蘇宛霞。姐妹們為蘇宛霞的遭遇惋惜,知道她不可能一輩子守著一個癱瘓的人,都樂不得地看著錢鬆林圍著她轉。但姐妹們都明白,錢鬆林要和蘇宛霞結婚有兩道關要過,一是父母、二是張昌盛。錢母是一個體麵又有權勢的人,不會輕易讓自己的獨苗去娶一個接過婚且又有孩子的女人;而癱瘓在床的張昌盛卻是橫在他們中間的巨大障礙。

錢鬆林進廠不久就買了一輛嶄新錚亮的永久51型加重自行車。那年頭這種車憑票供應,即便有了票也還要排隊等貨,但錢鬆林沒費什麽事就搞到手了。錢鬆林是為了接送蘇宛霞母子才買這輛車,他每天早早地到機床廠門口把她們母子接來,下班又把她們母子送回家。有幾次,錢鬆林想看望張昌盛,都被蘇宛霞委婉拒絕,為此,錢鬆林說蘇宛霞冷酷。蘇宛霞說:“我讓你接送的本身就說明一切。還是給昌盛留點自尊吧!”

有人不理解,認為錢鬆林家的條件那麽好,怎能看中已婚又有孩子的蘇宛霞,不明白錢鬆林看中了蘇宛霞什麽。瞿小燕說:“蘇宛霞長得漂亮呀,端莊豐滿。我是男的我都要娶她。”張大島乘機說:“什麽豐滿,他怕是看中那床好肉墊子了。要不就是奶子大彈性好。”張大島的騷話惹得有人臉紅有人笑。

鳳仙斥責說:“說這些下流話臉不紅嗎?”張大島一本正經地說:“我臉紅什麽?印花紅顏色又沒有濺到我臉上。”顯然,他對自己被安排刮印花版子仍然心存不快。瞿小燕對鳳仙說:“別理他,他是看到錢鬆林做機修工心裏不是滋味才這樣作踐人。”鳳仙仍然憤憤地說:“流氓!”張大島不甘示弱:“有人就喜歡流氓呢。”鳳仙跟上一句:“也許你的姐姐妹妹才喜歡。”張大島怒目圓睜,抬手要撒野。不知道蘇宛霞從什麽地方走來,一把抓住張大島的手指用力一折並說道:“先讓你嚐嚐我的利害。怎樣,有彈性嗎?”張大島疼痛鑽心,嗷嗷叫:“你們當官的敢打人?”蘇宛霞說:“像你這樣的人,打了也不犯法。想和女孩子動手,還有男人味嗎?”她說著又用力頓了一下才鬆手,張大島臉色煞白蹲了下去。從此,張大島見了蘇宛霞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也再不敢在女孩子麵前撒野,隻是髒話仍然常常掛在嘴上。

 

這一年秋冬季,鳳仙和他的姐妹們結束了每月十八塊的學徒工待遇,全部轉正為一級工,工資為每月二十八元。鳳仙的母親樂得抿不上嘴,每月也不再為用不用二斤肉票而發愁,鹹菜煮豆腐裏麵的油水也厚了一些,給女兒的零花錢也增加到三元。女兒的工資再加上小菜園的收入,不能說湯香肉爛,起碼也夠鄰人羨慕的。

一日睡覺,母親叨咕:“無論如何也得把那床蓋了二十年的棉被絮換了,二十年嘍,像一塊鍋巴,蓋在身上一點也不貼身,一到下雪天,天天當團長。”鳳仙不明白母親的話,“我媽,暖和不暖和和當團長有什麽關係?你一個老太婆怎能當團長呢?”母親淒然地笑笑,“焐不熱被窩,身子不就往一塊兒團嗎?”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過了沒幾天,鳳仙提拎了一床十斤重的被絮回來。母親問她這是怎麽回事?她說:“這是我用這幾年攢下的零花錢買的。”母親說:“你哪來的棉絮票?十斤呐,夠我們娘倆攢好幾年的。”她說:“瞎有瞎路,瘸有瘸路,你問那麽細做什麽?反正不是偷的,你放心蓋好了。”母親說:“還是丫頭好,能想到媽。”鳳仙說:“好什麽呀,我的心太粗了,你把軟和的被子給我蓋,我就心安理得地蓋了,你不說,我哪想起來。”母親的臉抽動了幾下,抑製住淚水流下。

棉被絮是李長庚鼓搗來的。那天晚上,鳳仙酸溜溜地把媽媽當團長的話說給李長庚聽,李長庚就記在心裏。他知道棉種場的場長的腎病是老幹爺給治好的,在老幹爺的允準下,他去了棉種場一趟,用五角多錢一斤的平價買了一床十斤重的大棉被絮。這是一個很大的人情,在當時,每人每年隻發半斤的棉花票,也就是說鳳仙母女要想攢下十斤棉花票需要十年時間。

為此,鳳仙堅持要當麵感謝郭三叔,她和李長庚約好在星期天的下午去他家。她在一塊一尺見方的白布上精心繡出一副壽星仙桃圖,然後用竹子繃起來,使之成為一副刺繡畫,她還用香煙票買了兩包高級的渡江牌香煙。

郭三叔的寓所在靠滄浪河畔的一處崖石上,三間茅舍,老遠就能看見。崖石有一丈多高,周圍是一片稀疏的竹林,竹林的旁邊有幾棵蒼翠的馬尾鬆,馬尾鬆的樹幹彎彎曲曲長滿疙瘩,如同莊子筆下惠子之大樗,正因醜陋且無用,它才得以生存下來,它和崖石、翠竹、茅屋構成了宋元山水般的景致。

臨近茅舍的時候,鳳仙看到一道用木槿排成的籬笆,籬笆中間的柴門虛掩。李長庚撥開柴門,一條黑色的四眼狗歡快地奔過來,在李長庚的大腿上蹭來蹭去,接著又聞了聞鳳仙。鳳仙小時常在外拾柴,並不怕狗,她撫摸了狗的頭和耳朵,四眼狗馬上和她親熱起來。

“老幹爺,鳳仙來看你啦!”李長庚高聲喊道。見沒有人回應,李長庚又高聲喊了一句,仍然沒人回應。他回頭看看鳳仙,看到鳳仙有些泄氣,馬上就說:“怪我不好,想給老幹爺一個驚喜,所以才沒有和他打招呼。”他說著,一邊推開門一邊對鳳仙說:“走累了吧?快進來坐坐。”鳳仙有些掃興,沒有理會他,徑直走進屋。

鳳仙看到中堂上掛著一副鄭板橋的畫,兩邊的對聯寫得情真浪漫,上聯是“湖柳如煙湖雲似夢湖浪濃如酒”下聯是“吾人放達吾性率真吾心清如水”她對李長庚說:“這副對聯寫得好,把郭三叔的處境和人品都寫出來了。”李長庚說:“對聯有一半是鄭板橋的,下聯才是老幹爺寫的。”她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左牆壁中間,一個造型逼真的假山坐落在一個青石槽上麵,濕漉漉的山體長滿了青苔和細小的金絲荷葉,鳳仙仿佛感受到一股起自山澗的清風撲麵而來。

李長庚看到青石槽下塞著一張紙頭,取出來看後對鳳仙說:“老幹爺到楊公廟喝喜酒去了,今晚上不回來,今天你就在這玩,我燒風幹的野雞給你吃。”鳳仙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你就知道吃,結果還像瘦猴似的。”她見有一後門,就徑直走去,“我到後麵看看。”

她走出後門,站在崖石上放眼望去,滄浪河在這兒拐了一個九十度的彎,寬大的河床幾乎占滿整個視野,白茫茫的沙灘一直鋪向遙遠的天際,河水像一條彎曲的絲帶飄落在沙灘上。她見過汛期的滄浪河,河水咆哮奔騰,那是何等的壯觀,而眼下的它,卻是如此柔弱纖細。她覺得這河流有點像人,得意時洶湧彭湃勢不可擋,失意時百步九曲綿軟若絲。她正在遐想,聽到李長庚的呼喊:“進來吧,外麵風大,不要著涼了。”她答應著,走進屋,“我想看看你們的書,能讓我開開眼界嗎?”

李長庚把鳳仙帶到郭三叔的房間,一進門她就被那巨大的氣勢驚呆了:幾個頂天立地的書架占滿了整個牆壁,整個房間如同是書山,給人帶來神聖而莊嚴的震撼。她瀏覽了一下,發現多半是外文書籍,中文書籍大都是繁體字版本,也都是她從未聽說過的。她滿以為能看到他們偷來的書,誰知連一本也沒發現,問李長庚,李長庚說那些書都在他的屋裏。

鳳仙問:“郭三叔怎麽這麽多書?看了讓人害怕。”李長庚說:“還沒聽說過害怕書的。”她說:“讀了這麽多書,知道多少學問呀!有學問的人是可怕的,肚子裏的水可以把人淹死。”李長庚覺得她的話挺新鮮,細細想想覺得有道理,微笑著說:“形容得好。”

她說:“我看郭三叔在這兒呆著可惜了,他應當到大地方去。”李長庚說:“我也曾這樣和老幹爺說過,可老幹爺說他喜歡這個地方。他說從這兒向北是平原、濕地和湖泊,往南是崇山峻嶺,濕地湖泊和崇山峻嶺都是狩獵的好去處,單說我們住的地方,有城裏的繁華和農村的消閑,每年都能看到滄浪河漲水的洶湧和落水的纖柔,這樣的地方上哪兒去找?”

李長庚一邊說一邊從屋簷下取下一隻風幹的野雞,搬個板凳讓鳳仙坐下,自己則坐在一個木頭墩子上拔野雞毛。鳳仙看到野雞的尾毛非常華麗,就讓李長庚給她留著。

忙活了一番後,當李長庚把一碗紅汪汪的野雞肉端上來,鳳仙的食欲被勾起來,她從來沒有吃過這麽鮮美可口的野味,吃的時候就是一副饞相。李長庚見她吃得開心,就不停地往她的碗裏夾野雞肉,大腿和脯肉幾乎都被她吃了,最後她又用肥美的湯汁泡了大半碗飯唏哩呼嚕地扒進肚,這才放下碗筷。李長庚勸她再吃一點,她搖搖頭說:“不能再吃了,快撐死了。”她似乎又想起了什麽,就說:“我這人真可憐,除了豬肉和雞蛋什麽好東西都沒吃過,上次你送給我媽的黃尖魚,讓我們飽了一次口福,這次是第一次吃野味。沒想到這麽好吃,讓你見笑了吧?心思哪來的這一個餓狼?”

鳳仙又說:“你們真是神仙過的日子,想到哪就去哪,想吃什麽就捉什麽。”李長庚說:“老幹爺說,好日子快到頭了。”鳳仙警惕地問:“為什麽?”李長庚說:“沒什麽,你一個女孩兒家管不了哪麽多。”在鳳仙的一再追問下,李長庚說:“開始整頓了,說要樹立權威,從鐵路上先開始,聽說抓了一些人。權威,權威,有了權一定得想威風,想威風一定得有被威風的對象,最終還是老百姓倒黴。”他突然轉移了話題:“鳳仙,你嫁給我吧。越早越好,我不知道為什麽越來越害怕。”

鳳仙歎了口氣說:“我今年才二十一歲,嫁人早了一點。不過,真的要結婚,你應當入贅才是。”李長庚驚奇地說:“莫不是讓我也改姓柳吧?”鳳仙說:“哪能呢,連孩子都跟你姓李。”李長庚一下子把她抱起來:“我要你給我生個兒子,一個大頭兒子。”鳳仙遞過去一個媚眼:“自己還是個孩子,倒想抱兒子了。”李長庚說:“我今年二十五了,可以當爸爸了。”鳳仙說:“我得和我媽通通氣,不知能不能過了她這一關?”她緊緊摟住李長庚,嘴巴在他的臉上亂蹭。

親熱過了,鳳仙想起了剛才的話題,“你剛才說你越來越害怕,為什麽?”李長庚說:“最近你沒聽廣播?現在風聲又緊了,我總是害怕得不到你,像我這樣出身的人,總是要擔心的。”鳳仙說:“不要擔心,我永遠是你的。”李長庚再一次抱起她狂吻,她坦然地接受。

鳳仙拿著野雞尾毛回到家已經很晚。電壓不足,十五瓦的燈光昏暗的很,母親和衣半臥在床頭似睡非睡,香爐台擺放在顯眼的地方,三支香燃燒著,屋裏繚繞著寺廟的氣味。鳳仙的心一沉,知道母親遇到了不順心的事。每當母親不順心,總是燒香拜佛,求佛主保佑平安。

她把野雞尾毛插在牆壁的縫子裏,回過頭來說:“媽,你怎麽還不睡?”母親沒好氣的說:“到哪風野去了,搞到現在?”鳳仙說:“李師傅家。”母親聲音大起來:“胡說!你的魂到李師傅去啦?”鳳仙的嘴還在硬:“就是嘛,不信你去問問李師傅。”母親沒吱聲,她聽到哭泣聲從床頭傳來,接著又是斷斷續續的哭訴:“我就你這麽一個親人,你卻不和我說實話。”鳳仙說:“要我怎樣和你說實話,要我撒謊?”母親真的動氣了,她跳下床,捏起笤帚倒過頭來,朝著女兒的屁股和大腿猛烈地抽打,邊打邊說:“什麽不好拿,偏要拿野雞毛,你馬上也成……”母親沒說下去,下手卻更恨更快。

鳳仙陣陣疼痛,但還是咬緊牙挺著,一動也不動。這是她記事以來母親第一次打她,她沒怨恨母親。她知道這一關早晚要過,母親決不會輕易同意她和李長庚結婚。她更知道自己是母親下半輩子的依靠,母親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身上,不能說冀望於頤養天年,起碼溫飽要有保障,因此,母親不能容忍自己嫁給一個遊民。還有一點,那就是母親是一個要臉麵的人,自己有一份正式工作是母親的驕傲,在鄰人麵前能昂頭,一旦嫁給一個無業遊民,對於母親來說是恥辱。

母親越打越氣、越氣越打,直到手累得抬不起來,憤憤地丟下笤帚,惡狠狠地瞅了女兒一眼,不言不語回到床上,脫下衣服蓋在被子上睡去了。

鳳仙自挨第一下笤帚柄起一直到母親收手,一聲也沒有叫饒,看到母親睡了,她才打水洗身。當她彎腰蹲下,已經麻木的下肢劇烈地疼痛起來,她摸摸屁股和大腿,隻覺得火辣辣硬邦邦,又想想自己數年來饑寒交迫的生活經曆,不禁潸然淚下。

鳳仙理解母親的心情,但她卻不願意由此割舍和李長庚的感情,自打和李長庚第一次見麵起,她就覺得李長庚是她的另一半,不管李長庚的出身如何,也不管李長庚有無大家都希望的前途,她都認了。隻有和李長庚在一起時,她的心情才是愉快的,心理是安全和踏實的。李長庚沒有正式的工作又如何,他不是生活得很好麽?無拘無束的,比循規蹈矩的工作和生活要好多了。

鳳仙拖著沉重的腿走到床沿,想側身坐下去,但屁股一挨床沿就像針紮的一樣疼,她不得不站起來,脫下衣服蓋在被子上,然後爬到被窩裏。她不能臉朝上,隻能趴著睡。她並沒感到委屈,而是希望自己也能和李長庚一樣,勇敢地麵對生活的挑戰。此時她不想向母親做任何解釋,因為解釋不會有任何用處,隻會引起激烈地爭吵,眼下隻能和母親較暗勁,讓時間和決心去改變母親的態度。

趴著睡了半天,渾身沒有一個地方舒服,她非常困倦,之後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迷蒙中,她覺得有人掀她的被子,一隻粗糙的手在輕輕撫摸她下肢傷痛的地方,接著又聽到輕輕地哭泣聲。

天亮醒來,鳳仙吃力地穿上衣服,母親已經到南門的集貿市場賣菜去了。洗潄完畢後,她打開飯鍋,看到湯飯上麵有兩個雞蛋,知道這是挨打的補償,聯想到夜間母親的舉動,她突然有了對不起母親的感覺。母親希望通過女兒過上好日子,這要求並不過分,況且母親並不是完全為她自己著想,最主要的還是為了女兒能有一個幸福美滿的生活,這也是每個做父母的願望。看來母親有了誤解,以為嫁給李長庚就等於受窮,鳳仙心思得抽時間和她老人家解釋。

她忍著疼痛走到繡花廠,瞿小燕看到她吃力的樣子,以為她生病了,詢問她,她笑笑。當她坐在自己的板凳上,隻覺得屁股像火烙的一樣疼,她強忍下來,直到神經麻木。

中午吃飯時,鳳仙仍然是買了三分錢的鹹菜豆腐,瞿小燕說:“你常年是三分錢菜,夏天番茄湯,其它的時候就是鹹菜豆腐,就吃不厭嗎?”說著就從自己帶來的菜缸子裏夾幾塊鹹魚給鳳仙,“來,吃幾塊鹹魚,婆婆燒的,又香又辣。”鳳仙馬上把瞿小燕夾來的鹹魚夾回去:“什麽厭不厭的,填飽肚子就行了。”

瞿小燕沒生氣,她知道鳳仙的習性,從不吃人家占人家,她問:“遇到不順心的事了吧?”鳳仙搖搖頭,“沒什麽,和我媽絆了兩句嘴。”她們正說著,蘇宛霞端著飯碗走過來,坐在鳳仙的身邊輕聲說:“給你們說,軍代表回部隊去了,廠裏又是胡廠長當家了。”鳳仙說:“過兩天她又要掛寡婦臉了。”瞿小燕說:“小點聲,別讓人聽見了,傳到她耳朵裏可不得了。”鳳仙說:“隻要餘青絡聽不見,胡廠長就聽不見。”

錢鬆林端著飯碗也湊過來,瞿小燕肯頭哧哧笑。鳳仙對蘇宛霞說:“你看,衛士長來了。你比胡廠長還棒,到哪都有人保護。”蘇宛霞輕輕掐了鳳仙一把:“就你嘴碎,飯也堵不住你嘴。”鳳仙丟下飯缸子,對錢鬆林說:“衛士長,你一來我就挨掐,這賬得找你算!”說著她猛地掐了錢鬆林胳膊一把,錢鬆林痛得殺豬般的叫喊。

蘇宛霞用指頭點了鳳仙的額頭:“我可是做樣子掐你。你掐他卻十分用力。”鳳仙說:“看看,心疼了吧。”她貼近蘇宛霞的耳朵小聲問道:“家裏還有一個,你到底心疼那個?”鳳仙一言未了,蘇宛霞的臉頓時陰沉下來。鳳仙知道自己說漏了嘴,自己做樣打了自己嘴巴一下:“我這嘴該打,你大人不計小人過。”瞿小燕不解地看著她們,隻見蘇宛霞沒精打采地耷拉頭,錢鬆林訕訕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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