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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澗湖 第五章 善與惡 第二節 雪山之豹

(2012-01-16 16:27:20) 下一個

二人驚魂未定地回到煙台,太陽還未落山,這個膠東的名城卻早早地沉寂了。盡管抓壯丁和打黑槍之類事情不會在城裏重演,大街上仍然是關門閉戶泠泠清清。劉副官先到司令部把蓬萊閣之行遭遇險情的情況匯報了,參謀部的人哪敢怠慢,立即通知駐守蓬萊的國軍,務必弄清另一位副官的下落。

劉副官讓司機把車開到一個叫芝罘樓的飯莊,他想給施芳覺壓驚。

    走進大門,隻見院子裏麵亂哄哄,猜拳行令、剪刀石頭布、老虎杠子雞吃蟲應有皆有。堂倌見劉副官進來,連忙把他們讓到樓上的一個僻靜的地方坐下,先沏上一壺茶,端來一盤花生米。劉副官點了幾道菜:水煮對蝦,蒸黃魚,爆炒魷魚片和油燜梭子蟹。

他們唉聲歎氣,為先生惋惜,為另一同僚擔心。說話間,施芳覺見旁邊的座位也來了兩個人,為首的四十來歲,絡腮胡子,眼睛炯炯閃光,顯然是一豪爽之人;另一個年齡略小,臉色蒼白,目光遊離不定。絡腮胡子聲音洪亮,一句話出口尚未落音,劉副官不禁扭頭看去,卻被絡腮胡子一眼認了出來,隻聽見絡腮胡子高聲說:“劉副官,咱們往一塊湊湊,我做東,如何?”劉副官瞅瞅施芳覺,沒有做聲,施芳覺低聲問:“他們是什麽人?”劉副官小聲說:“是一營長,叫聞聲震,旁邊的是副營長,姓吳,據說此人一肚子的花花腸子。

施芳覺正好要結識下層軍士,多了解些情況。於是就說:“何不答應他,在一塊坐坐也熱鬧些。”劉副官站起來,首先向施芳覺介紹了聞、吳二位,接著又把施芳覺介紹給他們。吳副營長接著就問:“是叫山鷹的嗎?”施芳覺笑著說:“正是鄙人。”吳副營長的眼睛頓時大放異彩,連忙說:“大名鼎鼎,如雷貫耳。”他瞟了一眼聞聲震,“能在此晤麵,我等也是三生有幸。”聞聲震立即有了七八分明白,馬上說:“正是,正是。”看到他們異樣的熱情,施芳覺心中十分納悶:一個下級軍官為什麽對記者如此感興趣,莫不有所企圖?

    不一會,堂倌把菜端上,聞聲震看了看又問堂倌:“你這兒還有什麽好菜?”堂倌說:“有啊,鮑魚,魚翅,長官要嗎?”聞聲震立即說:“要,撿好的上!”堂倌眉開眼笑地應聲而去。施芳覺不吱聲,心中揣測他們葫蘆裏裝的什麽藥。劉副官仿佛看出了蹊蹺,戲說道:“二位營長今天如此豪爽,肯定是發了大財。”聞聲震應聲說:“發財?沒給克扣死!咱哥倆是來喝悶酒的,沒曾想碰到二位長官,也算是緣分,我們趁能吃就快吃,戰場上槍子兒可不長眼,萬一腿一蹺,想吃也吃不到了。”

吳副營長給各位斟上酒,聞聲震起身舉起杯子,朝施芳覺說:“來,先敬山鷹大記者一杯,鄙人先幹了。”說完他一飲而盡,施芳覺無端受別人捧場,內心卻不舒坦,他害怕有陷阱,因此坐著不動,也不舉杯,而是問道:“鄙人不明白,你們捧我這小記者有何用?”

幾句不冷不熱的話,把這個豪爽的大漢杵在那兒尷尬地站著,吳副營長立即站起來,舉起酒杯說:“我們是武夫,見了文人自然敬重有加,要說捧場也應先捧劉副官,希望他在副軍座麵前美言幾句,日後好有個提攜。別無他意,隻是敬仰,敬仰你的文才,敬仰你為我們EW軍傳揚美名。來,我也先幹了。”說完他也一飲而盡。話說到這份上,施芳覺隻好起立端起酒杯,“你們冒著槍林彈雨身先士卒,為黨國盡忠,精神可嘉。鄙人無論如何做,都是本分之事,難得你們褒獎,在下謝了。”說完也一飲而盡。

劉副官眯起眼睛,瞅著聞聲震說:“適才聽到聞營長說來此喝悶酒,那個吃了豹子膽了,敢在聞營長麵前過招?”聞聲震說:“能往我聞某眼裏揉沙子的還能有什麽人,徐團長唄,他依仗是施副軍長的心腹,克扣了我們的獎賞,害得我們裏外不是人。下麵的士兵都說大洋發下來了,先衝上山頂的每人十塊,其餘每人五塊,到現在我們營總共拿了二千塊大洋,平均分每人還攤不到四塊,那些連排長怎麽辦?這事還不能公開講,抖摟出去了,那王軍長、施副軍長的麵子往那擱?他們可自稱是鐵麵無情。因此我們在此犯難,不知如何是好。”

    劉副官暗暗叫苦,如坐針氈。施副軍長和施芳覺的叔侄關係除去王軍長和他,再也沒有第三人知道。施副軍長特地囑咐他,不得暴露施芳覺的來曆。現在這事扯到了施副軍長身上,萬一再說出什麽刺耳的話,如何是好?眼前這兩個下級軍官的用意明顯:想抖摟出去,但還要借別人的口,自己落個幹淨身子。             

    施芳覺不慌不忙地舉起酒杯,朝聞、吳二位說:“感謝二位盛情,來,把這杯幹了。”那兩人連忙舉起酒杯,三人同飲而盡。施芳覺又問:“你們團此次領了多少獎賞?”吳副營長見此事有了眉目,自然十分高興,連忙說:“據可靠消息,師部發給我們團三萬塊大洋,按我們團一千五百人算,平均每人二十塊,就按每人十塊算,亦應拿出一萬五千塊大洋,可他們隻拿出六千塊,三個營,每個營二千塊,心未免太黑了點。就拿我們營說,給我們伍千,我們也不至於犯難,五百個兄弟,平均每人七塊,其餘的我們這些當官的也能分個三十二十,大家都高興,下次打起仗來我們也好多吆喝幾聲。”

劉副官不冷不熱地說:“真要是三十二十能打發了,怕你吳副營長早回家賣紅薯去了,犯不著在這兒賣命。”吳副營長皮笑肉不笑地說:“我這不是打比方嗎,大家都心知肚明,說穿了反倒沒勁。可是團裏領來的大洋和分發的大洋都是真的,沒有一點假話。劉副官,憑良心說,你說我們這點錢咋分?唉,難了!”他邊說邊攤開了雙手。

    幾道名菜正好此時上來,他們風卷殘雲一掃而光。他們筷箸上夾的是名菜佳肴,咽下去時卻添上了各自的心緒:那兩個下級軍官見事辦得順利,想到不幾天報紙上將此事一登,那徐團長肯定名聲掃地,因此吃得舒暢順流,腸胃幾乎成了布囊;劉副官此等事見多了,方才的憂愁早已煙消雲散,再說,玩了一天還真有些餓,自然是大快朵頤;而施芳覺卻是義憤填膺,他喝悶酒、吃悶飯,酒菜合著愁煩一塊兒往下咽,頻頻舉杯頻頻下箸,希望這筵席早早收了,去辦他的正事。

 

    回到住地,施芳覺敲開了叔叔的住所,施萬山剛躺下,見他醉醺醺的樣子,不由得皺了眉頭,“告訴你不要亂跑,多危險哪!你這一趟弄得好,魯副官死了不說,蓬萊那邊一下子打死了三十多人,他們上報說打死的都是土八路,我看十有八九都是平民百姓。”他坐在離叔叔的床有一米遠的地方,還未說話,眼淚流了出來,唏噓了一會,說了句:“叔叔,我要回家。”

    施萬山見狀,眉頭皺得更緊了,“這點小事就把你嚇成這樣?”他回道:“沒有,隻是想回家。”施萬山想了想說:“和我耍心思?今天還遇到什麽事我不知道,反正有一件事擱在你心裏有些日子了,早想找你談談,先說說你今天遇到了什麽事?”他把在芝罘樓遇見聞、吳二位營長的事述說了一遍。最後補了一句:“沒想到叔叔的治下也有克扣軍餉的醜事。”

    施萬山嗬嗬地笑了起來,“原來是這等事。你涉世未深,頭腦還很清白,也是我施家所幸。隻是缺少了一些韌性,經曆多了就會成熟。”說罷,他突然大聲呼喚:“傳令官,去把一團長給我喊來!”呼喊完了,他對施芳覺說:“你在此等等,看看一團長怎麽說。要是等到明天,你會懷疑叔叔作弊。”說罷,他起身下床,穿上軍裝。

    不久外麵傳來一陣汽車響聲,隨著咚咚的皮鞋聲,一個身材魁梧的人走進來,施芳覺抬頭看去,卻原來是那天在戰場上伏在叔叔耳邊說話的人。那人走進來後,雙腿立正,行了個標準軍禮,說道:“報告副軍座,一團長前來報到。”施萬山嚴肅地回了軍禮,說了句:“好了,坐在這兒,我們談談。”一團長側過頭來看看施芳覺,又看看施萬山,施萬山笑道:“中央通訊社的記者。需要聽聽你的回報。”回報二字,把施芳覺譏訕得麵紅耳赤。

    一團長坐定後,施萬山平靜地問:“我想聽聽你們團的獎賞是怎麽用的。”一團長略微想了一下,“此次上峰發了三萬大洋,三個營,每個營二千,規定是給士兵的。從援救11師到現在,我們團共死了三百零七個弟兄,每人留了五十塊大洋的撫恤,這兩項一共去掉二萬一千多元,剩下的,凡排長副排長每人三十,連長副連長每人五十,營長副營長每人一百,又去掉六千多,最後剩下不到二千塊,分給團部和直屬連隊的弟兄了。”施萬山繼續問:“那些死難士兵的撫恤怎麽送到他的家人手裏?”一團長說:“交給士兵同鄉會,由他們去送發,連同死難弟兄平日餘攢下來的錢一塊送。這些錢都能送到,同鄉會的士兵都是血性漢子,不會私吞這些用性命換來的錢。”

其實,這些事施萬山知道得清清楚楚,一團長也是故意說給記者聽,施副軍長讓他匯報,一團長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施萬山最後說:“徐團長,明天你把全團連長以上的軍官召集起來,把分配的數字公布一下,免得底下嘀嘀咕咕,影響弟兄們的士氣。別忘了,把這個記者也喊去。”                      

    徐團長走後,施芳覺也要告辭,施萬山卻說:“既然來了,就把話說完吧。那天在戰場上你是否覺得叔叔太殘忍了?”他看到叔叔說話單刀直入,把事情明晃晃地挑在眼前,不好意思地苦笑了,“是的,那些人都撤回來了,沒必要再處以軍法。”施萬山的臉漸漸陰沉下來:“打仗是凶險的事情,你死我活的,來不得一點仁慈。如果我們突破不了共軍那個防線,你知道意味著什麽嗎?”施芳覺搖搖頭。             

施萬山繼續說:“意味著南麻城內三萬餘人全部死光,胡漣也會命赴黃泉,成為張靈甫第二,我不管它是嫡係還是雜牌,救人要緊。我是軍人,軍人的職責是打仗,打勝仗,即是責任更是人格,要不然就不要披上這張黃皮。優柔寡斷,女人心腸,不配做軍人!”

    “你到軍隊已經好幾個月了,軍隊裏的事你也看得差不多了,和政界一樣,也是盤根錯節、腐敗橫生,簡直就是一塘汙泥濁水:吸毒的,販毒的,克扣士兵的,冒領軍餉的,貪生怕死的,遇到凶險繞道走的,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暗通共匪的,五花八門應有盡有。共產黨的觸角也伸到我們政府軍裏了,我眼皮底下就可能有幾個共黨。共產黨越打越多越打越壯,別看我們這個把月打得順當,最終勝利還是共產黨的。”

“這些,叔叔我都知道,但我又有什麽辦法,一個小小的副軍長怎能扭轉大勢,逃避?退卻?卸甲歸田?這不是我們施家人的本性。做人,要知道自己的小名,不能背叛自己,不能背叛家庭,更不能背叛自己所屬於的那個階層,否則就是一個斷了脊梁的人,像一條養不家野狗一樣被拋棄。因此,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明知是走向死亡之路,我亦坦然相向。我永遠不會投降,因為我是軍人,我為軍人的職責而戰,為我的人格而戰,為肖家灣施氏人家的名譽而戰。直到有一天我在戰場上爬不起來了為止。”

“實際上,在我們政府軍內,知道我們將會輸掉這場戰爭人有的是。戰爭是政治的延續,在政治上,我們早就輸了,共產黨利用千百年來人們對土地的向往,用地主老財的頭顱當祭品,把基層的勞苦大眾全部吸引過去,同時也把為數眾多的懷有耕者有其田大同思想的知識階層吸引過去。想想看,其實就是這麽簡單的問題:土地。共產黨許諾給農民以土地,每到一處,就鼓勵農民分地主的田,這樣也就把農民驅趕上了一條不歸路,用暴力分了人家的田,回去不是找死嗎?還鄉團拿刀在那兒等著呢。所以,他們就鐵了心地追隨共產黨,用他們的話說,‘一旦把它們消滅幹淨,鮮紅的太陽照遍全球。’這是‘得民心者得天下’的最簡單最通俗的寫照。共產黨這樣做,也令一些知識階層的人佩服得五體投地,甚至我黨的高層中間也有人這樣的認為,他們認為共產黨做了幾千年許多人想做而都沒有做成的事,由此認定共產黨肯定能得天下,就不遺餘力地攻擊黨國,或者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幹著吃裏扒外的勾當。所以,我們的失敗隻是時間問題。”

“還有,我們還輸在思想上。別把他們當成是流寇,那是一群有思想的人,遠處,他們勾畫了一幅美好的共產主義藍圖,讓人聽了著迷,近的,他們把推翻三座大山作為目標,而我們國民黨政府就是強權政治的殖民主義、剝削成性的資本主義、殘酷愚昧的封建主義這可惡的三座大山的代表。這遠近兩個目標,把他們這些一無所有的無產者的心擰在一起。聽聽老百姓怎麽說什麽都明白了,老百姓說八路軍新四軍像是一個媽養的。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誰贏誰輸明擺著。”             

“因此,我們都是為信仰而戰,為軍人的人格而戰。我們不相信共產主義,因為我們不相信未來的世界會是一個平等的世界,人類是不平等的,永遠是窮人多富人少,無論你把好話說上千萬遍,也無論你怎樣會做宣傳,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規律,是烏鴉就不會有白羽毛!知道為什麽嗎?”施萬山看了一下侄兒,沒等施芳覺開口,他又繼續說:“因為人是動物,也就是說人的本能和下意識仍然是動物的,是自私的,這私心緊緊地掩埋在內心,是幾句口號能改變得了的嗎?如果你能看到兩頭犍牛在一塊不抵角,那就說明馬克思宣揚的公有製能夠建立且能鞏固了。盡管如此,我還是對共產主義學說誠心悅服,這是一個引人向上的學說,他描述的社會多麽好啊!沒有人壓迫人,沒有人剝削人,孔子的大同說也沒有這樣值得令人向往,這是真正的人道。現在共產主義風靡世界,說明它有強大的吸引力,但我懷疑它最終能否實現,為什麽?傳統勢力太強大了,人種太複雜了,民族太多了,想把不同的膚色,不同的民族揉合在一起比登天還難,更何況那些掌握權力的人怎能會和下層百姓平起平坐?文化這層紙太薄了,裹不住人心裏的獸性。”

“扯遠了,我從頭說。作為一個軍人,我們無法改變大的局勢,但我們可以在一個個戰役中取得勝利,一對一的單挑,誰也不是我們的對手,這是無數次的戰役證明了的。它足以此證明我們不是窩囊廢,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名副其實的軍人。”

“清廉和勇猛是治軍的兩大要害,你小子竟然懷疑到叔叔我的頭上了,那天是一團長自己帶頭衝上去的,他要是為國捐軀了,下一個就會是我帶領士兵衝鋒。知道嗎?EW軍之所以能打惡仗,靠的就是帶兵的清廉和勇猛。還有一件鮮有人知的事:王軍長進入總統府的通行證是十七號,很靠前麵,一個雜牌軍長在總裁心目中有如此的位置,他十分得意,因此也就鐵了心的跟隨領袖,打勝仗就是最好的報恩。”

施芳覺猛然清醒過來,看著情緒激揚的叔叔,愧疚之心充滿胸膛,他被叔叔的真情所打動,也被叔叔的人格所感染。

    “肖家灣的施家是忠厚之家,仁義之家,你血管裏流淌的是施家的鮮血。今後,無論在何時何地,無論遇到怎樣的艱難和誘惑,無論是做天大的事或者是芝麻一樣的小事,都不能玷汙施家的名聲,要把門第的名聲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在肖家灣和整個澮南地區,凡提到我們施家的,都會伸出大拇指,這是我們施家的驕傲。你爺爺把你交付給我的時候,讓我在適當的時間告訴你,他老人家希望你和芳平以及你南京的幾個兄弟也會一如既往,保持優良的門風,這也是他老人家的光榮和夢想,你一定要保持它。記住了嗎?”

    叔叔的一席話,把施芳覺說得熱血沸騰,他信誓旦旦地向叔叔做了保證,絕不辜負爺爺的希望。他走出叔叔的住所,滿目蕭索空寂,冷風急溜溜地從巷道鑽出,撲在他發熱的臉上,他打了個冷噤。不知怎麽的,他突然想起了海明威,想起了在乞立馬紮羅雪山頂山上那隻被凍僵風幹的豹子。他覺得叔叔就是那隻雪山之豹,雪山高寒,能到達此境界的物種很少,多數物種都貪戀山下森林草地的富饒繁華並喪身於此中,也如同人類中那些數不清的平平之輩在塵世間湮沒無聞一樣。隻有雪山之豹不貪戀山下的草地和叢林,盡管能在那裏能輕易地捕獲到獵物,它向往雪山的清寒,不避諱高處不勝寒的孤獨,寧願葬身於此,與冰雪同在,也不願在山下的濕熱之地腐爛,為蚊蠅所食。

 

    一團的軍官會如期舉行。先是軍需參謀詳細地介紹此次獎賞的分配情況,接著是士兵同鄉會的人證實領取了一萬五千餘元的數字,並詳盡地說明派出人員的去向。最後,一團長站起來,擲地有聲地撂下幾句話:

    “上麵的獎賞,是弟兄們用性命換來的,徐某不仁,也不至於墮落到貪汙死難弟兄的錢財的地步。徐某不仁,不浮眾望,深感羞愧。”他說著,彎下腰,向全場鞠躬,然後他用雙手猛然撕開上衣,幾粒扣子也隨之落地有聲,他大聲地吼道:“但我不會失去做人的本分!懷疑到我的頭上,也不去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影子!”

    施芳覺放眼望去,隻見聞聲震羞愧地低下頭,姓吳的副營長卻旁若無事地東張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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