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閑人

幾方田畝,耕耘不輟,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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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軍旅見聞(二)第一節 搶藥

(2012-01-10 18:48:59) 下一個

       激烈的槍炮聲從東北方向傳來,張處長估計戰場離他們的住地不到十裏。這兒是平原和丘陵的交匯地帶,從平原往上走,順著山溪可到達山崗。山崗不高,連明顯的山脊都沒有,圓圓的,一個連著一個向遠方延伸。翻過山崗,又是一片開闊地,那是人煙密集的地方,許多村莊散落在那兒。站在山崗上,可清晰地看到山溪的走向,細的匯入粗的,粗的溶入壯的,壯的流入河流,大體上是由貧瘠地帶流向富庶地帶。

戰爭也和溪流的流向相似,貧窮的人從貧瘠地區頻頻向富人占據的富庶地區進攻,古今中外莫不如此,比如:尼羅河穀和兩河河穀屢屢遭受侵害,高盧人窺視羅馬,匈奴翻閱長城,女真人踐踏中原。也許是富裕軟化了筋骨,財富成為累贅,戰爭的結局一般都是貧窮戰勝富有,卑賤擊敗高貴。

戰場就在山崗的另一邊,在人煙密集的富庶地方。

支前民工的任務就是把彈藥運過山崗,然後抬著傷員和屍體返回住地。戰鬥開始後不久,張處長就被傳喚到司令部,司令員傅前程鐵青著臉,說起話來斬釘截鐵,命令他去野戰醫院看看。

張處長也同樣鐵青著臉,帶著終南信跑步來到野戰醫院。其實,張處長不需要來,他推想得出,從物資根據地五蓮縣到戰場的運輸線尚未暢通,藥品沒有及時運到,野戰醫院的情況可想而知。司令員也應該知道這個責任不在他,但這是戰場,行動服從需要,著急的時候,夥夫的撩火棒也可以當槍使。

盡管戰鬥開始不久,但野戰醫院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傷員,他們剛進去,滿耳都是殺豬般的嚎叫。血淋淋的慘狀瘮得終南信大腿根發麻,幾乎是迷覷眼睛跟著張處長來到院長室。院長對張處長說:“情況很糟糕,我們沒有麻藥,消炎藥也幾乎用光,隻是靠鹽水清創,疼痛可想而知。有的傷員已經開始發燒,這種情況不能再持續下去,否則要會死許多人!”

一聲劇烈地慘叫從外麵傳來:“你把我殺了吧!我熬不下去。”

“孬種,你是共產黨員嗎?”

“哎喲!我不是什麽黨員,我當兵才幾個月。你們就沒有筋嗎?……我的媽呀!行行好……”

“用毛巾把他的嘴塞上。”

張處長沒說什麽,瞥了一下終南信,轉身離開院長室。出了野戰醫院。他抬頭看看太陽,自言自語地說:“還來得及。”他猛然甩了一下手,“他媽的,槍子打得怎麽不是我!”終南信問:“有什麽辦法嗎?”張處長沒好氣地說:“有什麽好辦法?還不是去搶。”過了一回又說:“你在家替我守著,我帶幾個人去看看。”終南信說:“不,我要跟你去。”張處長說:“太危險,還是老老實實在家呆著。”他說:“打仗哪有不危險的,說不定一顆炮彈現在就飛來呢。”張處長翻眼看看他,不再吱聲了。

回到住地,張處長喊來一個值班參謀,交待了有關事情後,脫去軍裝,換上便服,帶著八個人匆匆地走了。他們避開了戰場,繞很遠的道,到了國軍的後方,躲在一個村莊前的樹叢裏觀察,看到國軍的傷員都被抬到一個大祠堂內。

天慢慢地黑下來,炮聲也沉寂下來,槍聲開始稀落,敵對的雙方就像小孩過家家,天黑了看不見,同時也玩累了,大家都需要休息,養好精神明日再玩。

他們悄然溜進祠堂。隻見汽燈把裏麵照得通亮,一個軍官模樣的人走過來詢問,一個山東籍戰士回答說是送傷員的,軍官不再注意,去忙自己的事了。張處長觀察一會兒,大體摸清了藥品倉庫的方位,向其他人使了眼色,幾個人同時走過去。

進了醫藥倉庫,發現一個人在清理藥品,他們不由分說,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讓那人變為一具屍體。張處長和終南信急忙尋找需要的藥品,直到每人帶來的布袋都裝滿了為止。這時,正好那個軍官進來,一個戰士立即用槍抵著了他的腦袋,低聲地問道:“快說,這個醫院有多少人把守?”軍官看看屋裏的人,冷靜地說:“你們跑不出去。”張處長輪起手槍猛地向軍官的頭砸下去,軍官癱軟倒下,其他人補了幾下,又變成了一具不能開口的屍體。終南信不慌不忙地走出倉庫,來到大廳的汽燈下,摘下汽燈拎到藥品倉庫把它熄滅後,又擰開蓋子倒掉煤油,與此同時,張處長也弄滅了倉庫內的燈,幾個人各自扛著藥品倏然撤出祠堂。

他們走了大約五六分鍾,醫院那邊響起了槍聲,聽見有人喊往西邊跑了!終南信回頭,什麽也看不見,隻聽到一陣腳步聲,張處長低聲說:“快,我們從前麵的樹林後麵折回去,向東走,躲開追趕的人。”說著他帶頭先向北跑去,跑了一兩裏路,調換方向向東跑。跑了大約十來分鍾,西邊響起了激烈的槍聲,張處長站立不動,細聽西邊的動靜,然後說:“肯定是接應我們的部隊和敵人交了火,我們跑步動靜大,惹人注意,大家改為快走。”他們沿著山腳快速行走了幾裏路,繞開了戰場,調轉方向,一直向北走,翻過了山崗,又沿著山腳向西走了幾裏路,把藥品送到野戰醫院。

院長看著裝滿藥品的八個布袋,連聲說:“救命的啊,救命的啊。還沒吃飯吧?我通知夥房用細麵做麵條、烙饃饃給你們吃。”張處長笑著說:“你有那膽子?吃傷員的細麵,小心我告你貪汙!”院長說:“你看你這人,我是好心沒得好報。得,得,我現在問客殺雞,你究竟吃還是不吃?”張處長說:“吃,但細麵動不得,得用棒子麵,告訴炊事員,把鍋巴熥的焦黃,菜嘛……”他伏在院長的耳朵邊小聲說:“雞蛋炒辣椒。”院長的頭點得像杵子衝蒜泥。

就在院長就要離去的時候,張處長突然想起一件事,就對院長說:“趕快派人去參謀部,告訴接應我們的人撤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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