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閑人

幾方田畝,耕耘不輟,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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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澗湖 第二章 各奔東西 第二節 婚姻是條河

(2011-12-28 16:40:10) 下一個

開學的日期臨近,父親仍未回來,終南信很焦急,詢問母親,母親說:“不要操心,你大經常是這樣,一去就是個把月。”看到母親這麽泰然,他也就放心了。因為很快就要畢業,有很多事要做,他和施芳覺約好,提前幾天,在正月二十六去南京中央大學。

       肖鷳自正月初二嫁到終家,依然是和在家守閣一樣,無所事事、悠閑自得。盡管朱秀蘭婚前千叮嚀、萬囑咐:新兒媳婦要早起晚睡不可懶惰。可劉若英卻是疼兒媳勝過疼女兒,每日都讓他們睡到太陽一竿子高才起床,弄得肖鷳過意不去。她和終蘊談起內心的不安。終蘊笑而不語。肖鷳一再自責,籲叨不停。終蘊見她誠懇,便說:“我媽這是疼你,更是疼兒子啊,你起來了,我大哥不也是睡不安嗎,索性讓你倆睡好,你要想早起也得等我大哥走了再說,你現在就心安理得地睡你的大頭懶覺吧。”肖鷳覺得有道理,心安了。

       初到終家,肖鷳不習慣滿院的中藥氣味,心思這樣聞一輩子,豈不熏死了,哪知道幾天下來,漸漸地適應了,又過了幾日,居然感覺到中藥的味道是香的。每看到婆婆整理藥材便走過去,幫助婆婆做些下手活兒。劉若英此時倒也不拒絕,並細心地講解一些應當注意的事,如整理黃芪,她會告訴她如何區分陝西產的和興安嶺產的區別;整理山藥,她會告訴她懷山和亳州產的不同之處;比較難以區別的是川連和黃山產的黃連,肖鷳三番五次都弄不懂,劉若英也不生氣,隻是說:“慢慢來,做這一行一定要心細。草藥講究產地,同一種藥材,不同的產地,藥性不一樣,所以,一定得分開堆放,千萬不可混雜在一起,你大你叔他們開方子都注明產地,不同產地的藥,用量也不一樣,古人說‘醫不三世,不服其藥。’自有它的道理。這是人命關天的事,萬萬不可馬虎。”肖鷳點頭稱是。

      

       一日夜晚,肖鷳和終南信去婆婆房中問安,他們母子聊了一些雜事,肖鷳則在昏暗的燈光中看掛在牆壁上的山水畫。那是一幅工筆秋日寒江圖,大有宋元遺風。畫中主景是一對戲水之鳥,似鴛鴦又不像鴛鴦,旁有一副對聯:得成比目何辭死,願做鸂鶒不羨仙。因燈光微弱,畫中右上角有幾行題詞,她踮起腳跟也看不清楚,終南信見此,向肖鷳說:“別看了,那是一首宋詞,我回去寫給你看。”

他們回到南廂房的新房後,終南信取出一張紙,寫下一首詞牌叫《雙鸂鶒》的詞:拂破秋江煙碧,一對雙飛鸂鶒。應是遠來無力,捎下相偎沙磧。小船誰吹橫笛,驚起不知消息,悔不當時描得,如今何處尋覓。

終南信說:“這是南宋朱敦儒的一首小詞,我大特別喜愛。”肖鷳接過來認真地看了一遍說:“朱希真的詞讀過幾首,如鷓鴣天·我是清都山水郎,好事近·搖首出紅塵,這首詞倒未見過,依我看很一般,大為什麽如此喜歡?”

終南信說:“此詞看似平淡,仔細品味,卻是蘊意深遠。表麵上是寫鳥,實際上是喻人,詞眼是‘應是遠來無力,捎下相偎沙磧。’二句。秋日候鳥南飛,鸂鶒應是千裏迢迢而來,長途飛行肯定很累,便在河邊樹叢旁的沙磧上相偎休息,如同一對勤勞而相愛的夫妻,攜手相扶走過了長長的人生之旅,有多少困頓、多少疲倦、多少深情厚意,都在這兩句中體現出來,這就是我大欣賞此詞的原因。因此,他在匯水城關請人按此詞的意境畫出那畫,還親手書寫此詞於畫上。此詞的下半闕隱含責備之意,突然的橫笛,使相偎相息的鸂鶒鳥驚醒而逃逸,它們長途跋涉的疲勞消除了嗎?它們受到驚嚇了嗎?甚至是遭受了無妄之災嗎?這也是人生旅途中經常遇到的事。‘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是人生直接的訴求,‘小船誰吹橫笛,驚起不知消息。’卻是潛意的指責,驚醒別人的美夢、打擾別人的安寧、甚至給別人帶來災難,不是應當受到指責的行為嗎?”             

肖鷳聽得十分入神,等他講完了便說:“一首看似平淡的小詞,被你講得如此生動,而且合情在理,你也可以像我大一樣當教書先生了。”終南信說:“當先生可沒有這麽簡單,對很多的文章都要融會貫通,那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這首詞我所以會講,因它是父母的寫照,說起來才真切。”肖鷳說:“我看你父母之間關係和我父母之間關係不一樣。”終南信問:“怎麽不一樣?”肖鷳滿臉地天真:“我媽是寵著我大,我媽給他的細微照顧,我大是安然享受從不謙讓,仿佛那是應該的、欠他的。你大對你媽是嗬護有加、疼愛相濟,你媽是受之坦然、應節合拍,這才是真正的互相恩愛。”

終南信說:“你在此貶派先生,明日見了先生,一定告訴的。”肖鷳沒一點慌亂:“諒你也不敢。”他說:“怎麽不敢?”肖鷳嫣然一笑,“夫妻房話,什麽疼呀愛呀,從一個男子漢口中說出,不覺得羞麽?”他笑道:“夫人真有些城府,夫婿我這就免了罷!”說著他做了個唱戲的姿態,惹得肖鷳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你家看起來平平靜靜,哪知道裏麵卻是山高水長的,別的不說,就說唱大戲吧,施芳覺訂婚那天我大聽了你父母唱大戲,說你媽看似不起眼,可卻唱得有板有眼,與戲班子相比毫不遜色,真邪門了!那天我要是能聽一段就好了。” 終南信說:“你如果想聽,須得夜深人靜時。他們興致來了,興許會唱上一段。”

肖鷳說:“說正經的,畢業後,你在外找事不?”終南信不假思索地說:“當然,這書難道白念了?”肖鷳說:“你在外麵做事,把我怎麽辦?”終南信被問得一怔:“這還沒有想過,你既然想到了,就講講你想哪樣?”肖鷳說:“跟你一道去,我可不想獨守空房,想起你過兩天就要走,心裏就空落落的。”他說:“那哪成呢,馬上要畢業了,事多得很,哪有時間照顧你。”肖鷳生氣地說:“我去了是伺候你,哪要你來照顧,分明是嫌棄我。”說完她撅起了小嘴,把身子扭過去,他連忙哄著:“胡思亂想!你看施芳覺帶你姐去了嗎?道理都是一樣,等畢業了我找到事,你姐倆一起離開肖家灣,那才是我們生活的開始。”

肖鷳的眼睛濕潤起來,“真不想讓你走,沒嫁過來時,你上學走了,想也是想,可沒有這樣難過。”他說:“那我就不走了,書也不念了,整日在家陪伴你。”肖鷳破涕為笑:“又耍嘴皮了。”他說:“時候不早了,坐在這裏挺冷的,我先上去把被窩焐熱你再上來。”肖鷳點點頭,把被子鋪好,把終南信脫下的衣服掛在衣架上。

終南信躺下之後,肖鷳坐在床沿,一隻手放在他的肩臂上,“南信,你說這人婚前和婚後有什麽不同?”他眨巴幾下眼睛說:“你心裏怎麽想我不知道,我隻能談談我自己。我覺得結了婚,首先是多了一份責任,過去我隻有一個責任,那就是把書讀好,那是對父母、對自己而言。現在娶了你,就多了許多責任,仿佛一夜之間成熟了,咱不說讓你幸福那個大字眼,可起碼得讓你過得舒坦,將來咱們有了小孩也得讓他們吃得快樂、玩得快樂。還有,父母都漸漸地老了,要孝敬他們,讓他們頤養天年,這些事過去連想也沒想過,一個洞燭良宵竟把這些責任都擺到我的麵前。所以我想,這婚姻就像是一條河,這岸是無拘無束、無憂無慮、在父母膝下的自由自在。到了彼岸,是孝子、是丈夫、是父親、身上突然壓上了這許多責任。將來啊 ……上來吧,被窩焐熱了。”

肖鷳解衣脫襪像貓一樣鑽了進去,把頭枕在他寬厚的臂膀上感受著火熱。肖鷳問:“將來怎麽講?”他說:“我希望將來的生活豐富多彩,有激流、有險灘,未來的生活應當是:百分之八十的甜百分之十的苦和百分之十的酸,如此才是豐富的人生。”肖鷳急忙說:“怪人,要什麽險灘,要什麽苦,要什麽酸,甜甜蜜蜜、平平靜靜多好!”他說:“你不了解男人,男人喜歡冒險、喜歡跨越,平庸就意味著失敗。”

肖鷳說:“知道我對結婚的看法嗎?”他說:“我猜一定很浪漫。”肖鷳說:“即不浪也不漫。在家感受的是骨肉親情,就像是翅膀之下的小雞。嫁給你,領略的是激情之愛,挺醉人的。我沒什麽大欲望,隻要覺得踏實,覺得有人疼著、有人惦記著就心滿意足。就像現在躺在你懷裏。”他問:“在我懷裏覺得踏實嗎?”肖鷳說:“踏實,覺也睡得香,睡得沉。”他渾身火熱起來,心底燃起急切而貪婪的欲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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