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有幸讀了巫寧坤先生的《一滴淚》。讀這本書純屬好奇心所致,因為簡介中說巫先生曾在安徽大學和安徽師範大學教書,這引起了我的一些回憶。當年,這兩所學校我都去過不止一次,因為我有一前輩曾在這兩所學校教過書,起先在安師大(曾一度改為合師院),安師大南遷蕪湖後,留在了安大。因此對這兩所學校發生的事感興趣。
這本書我是花了四個時段看完的,大約一共花了八個小時的時間。書中所描寫的時代我非常熟悉,書中所記述的場景和腦海流淌的記憶時常重合在一起,在胸間激起陣陣哀歎和悲傷的波瀾。
讀此書的第一感覺是作者不愧為語言大師,簡潔明快,朗朗上口,沒有刻意渲染,也沒有拖泥帶水。這使我想起王小波在一篇文章裏關於對某個翻譯大師的評價,他在那篇文章裏對一個翻譯大師誇獎幾近崇拜的地步,讀《一滴淚》,我有了這樣的感覺。在場景的記述上巫先生更是功力深厚,有時候,落落幾筆,便使人仿佛又重新回到那個年代。真佩服巫先生的記憶力,時間已是那麽久遠,他還能把當時的景況原封不動地呈現在讀者麵前,這同時也說明巫先生對生活有深邃的觀察力,不然他不可能把當時的社會狀態和自然狀態描寫得這麽真實。讀這本書,差不多把我幾近忘卻又殘斷不全的記憶清晰完整地修複出來,使我修正了對一些事件的看法,幫助我站立在正確的觀點位置上。我對巫先生所遭受的苦難表示完全的理解和同情,也希望類似的情況在華夏大地不要重演。
但是,我還是要說,我並不完全認可巫先生在書中所表現的觀點,同時也能從書中一些事件的描述看出巫先生的性格特質,而正是這性格特質是造成他遭受那麽多苦難的根本原因之一。
巫先生說“我歸來,我受難,我幸存。”巫先生歸來時的環境是怎樣的呢,現在有許多這樣的文章為我們描述了,這裏不再贅述,隻是簡單地說一下。當時,戰亂尚未完全平息,境外反華勢力虎視眈眈,國內百廢待興,人們翹首以盼,希望華夏從此富強起來,許多海外遊子懷著一顆赤子之心回歸大陸,希望為華夏的複興盡微薄之力。我想,巫先生當時也應當是以這樣心情踏上故鄉的土地,他在書中也是這樣表達的。按理說他是滿懷熱情懷歸來的,應當滿懷熱情地看待新中國大地上出現的新事物,即便是看不慣,站在公正的立場也應當能理解當政者的舉措,哪一個政權不是用自己的信仰來教化人民,不了解這一點,枉為讀書人。
可是在接下來的回憶中巫先生並沒有這樣,在他的眼裏新中國並不那麽可愛:北大要求上課間操被說成這是“1984來了,這麽快!”;沈從文的家“門可羅雀,真感到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一代門生故舊遍天下的大師,難道在新中國從此就這樣塵封土埋了嗎?”;(聽了周恩來的報告)“我頭痛地想起三個月前李政道在分手前笑著說“洗腦袋”的前景,難道前景就這麽快地要實現了嗎?”……類似的回憶很多,這兒所選的比較溫和,更多的比這更激烈的在後麵,讀者可以自己看。
這不禁使人容易得出這樣的結論:巫先生回歸祖國是一項錯誤的決定。這也使人不得不重新審視巫先生回國的動機。看來,“我歸來”的底蘊是:在你們需要人才的時候,我回來了,我不僅沒受到禮遇,反而“我受難”,這是多麽不公!
站在公正的立場上說,上個世紀的五十年代的前半期,新中國大地上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人民安居樂業,國力穩步上升。如果把這樣的一個清明時期描寫得一片漆黑,隻能說明你自己出了問題,對新中國懷著刻意地偏見。有人說地球是黑的,他沒說錯,他說的是夜晚;有人說地球是白的,他也沒說錯,他說的是白晝。問題是你如果說地球永遠是黑的,那你就錯了。
讀完這本書,我心生遐想。如果當年像
當年,有許多人懷著報效祖國的熱情回來了,他們為祖國默默地做出了卓越地奉獻,在人民心中留下了美名,如錢學森,鄧稼先、郭永懷等許多人,他們是民族的脊梁,是民族的驕傲,沒有這些人的努力,遍布世界的華人的境況不會有根本的改善。他們在共和國的經曆定會有
佛陀總是教人向善,甚至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仇恨不會使人健康,隻能惡化自己的身心。多想一些真善美的事,心境總會寬闊些,《一滴淚》書中也有些可愛的下層人,北大荒的李隊長,清河農場借小屋的老王,和縣農村的魯大夫,他們的善良可愛,難道不值得留念嗎?中國的事情正在一步步地變好,盡管還有些值得人們憂慮的地方,但社會總體上是進步了,誰能否認這個事實?把曆史的沉渣和臊泥巴翻起來,讓人看了惡心,同時也汙染空氣,這樣做有何益處?退一步說,把中國唱衰了,新的八國聯軍打來,受苦的還是李隊長、老王、小黑子、小水子和魯大夫那些平民,精英和權貴肯定去當漢奸,他們的旗號肯定是所謂的“自由民主的新中國”,這絕不是糟踐他們,看一看汪偽政權的人員組成什麽都會明白。善者自善,惡者自惡,豈是他人三言兩語的提醒就可改變?由他去吧!相信老天最公正。
最後說一下“我歸來,我受難,我幸存。”最後的三個字“我幸存”,我覺得幸存一詞用得誇張,帶有渲染過的味道。按照現代漢語的解釋,幸存是僥幸地活下來的意思。據我所知,被打成右派的人,他們中間絕大多數人都活下來,沒有幸存之說。我的兩個右派親戚平反後都活了七八十歲,而他們的那些曾經的難友們也都生活得很好。如果
我很欣賞
這段論述的文筆和立意堪稱上乘,無愧於語言大師的稱號,讀了令人感動。實際上,在《一滴淚》中,有關兩個人物的行為比這段文字更加感人,這就是
有
李怡楷是一弱小女子,她嫁給巫寧坤似乎命中注定要來陪他受難的,也是來為他解難的。巫寧坤遭難,她沒有拋棄他,而是堅定地陪他一起經曆了苦難的曆程。據我所知,當時有很多這樣的女性屈於權勢的壓力或者物資生活的考慮,選擇了離婚,更有的落井下石,把丈夫進一步推向深淵。書中記述她從北京下放合肥的旅途遭遇的困難,讀起來讓人心生敬重之情,一個人之所以能承受那麽多苦難,因為她心中有愛、有責任,這是巨大的力量,可以承受泰山的壓頂。更加難能可貴的是,丈夫在獄中忍受不了饑餓,以“禍福與共,病康偕老!”的名義向處於苦難之中的她發出“可能見最後一麵的時候”呼救的時候,她不顧自己生活困苦,以母愛之心,及時向丈夫伸出援助之手。(讀這段文字,悲憫之心突發奇想,覺得
文中有一個細節使我生疑,那就是李怡楷從和縣農村去合肥看望生病的女兒。女兒一毛生病住院十來天,幼兒園派一個阿姨冒充媽媽在醫院看護,按理說,你女兒生病,別人為你看護了十來天,見麵應當感謝才是,可是在李怡楷眼裏卻是看到了一張“繃著的臉”,之後也沒見有隻言片語感激之情的敘述,這不符合善良人的性格,太不近清理了吧!另外,文中的安大幾近“洪桐縣”可就在這“洪桐縣”,有人為他們照看小孩達數月之久,不但平日照看,生病了還專門派一個阿姨日夜守護,在
其實,《一滴淚》還有更令人生疑的地方。按照
社會是一條河,人人都是河中的詠者。善泳者常常能規避凶險,順利地達到理想的彼岸;不識水者,被水嗆了甚至溺水也是常態。願所有的人在社會這條河裏,都能選擇適合自己的水域,遊得自由自在。
當時將合師院撤並的原因是,中科大遷到安徽,為了給它提供一個現成的校園,就將合師院撤並,把校園騰給中科大。合師院師生難免“鬼哭狼嚎”,中科大被下放到合肥,也不免“鬼哭狼嚎”。
一直到八十年代中期,中科大的大門還是合師院的門,隻不過“合肥師範學院”換成了“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幾個字。
也是在八十年代中期,有一天偶然聽到中科大的廣播站廣播,在那痛陳如何遭受四人幫迫害,被下放到合肥就是一個重要論據。全然不提來到安徽所受到的官民的熱烈歡迎。這和有些人在解放初期能有每月兩百多塊工資還覺得自己工資微薄是一個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