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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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醫生終南亮傳奇(7)

(2011-11-20 16:14:16) 下一個

終明山一家人是在三天後到達南京的。終南信請學校安排了一輛轎車,自己專程去上海虹橋機場接終明山。回南京的路上,終南信和終明山說起終南亮逝世的經過,終明山和鄭紫兒聽了沉默不語,過了好半天終明山才說:“這麽說小寒也會恨我。紫兒,你不會恨小寒吧?”鄭紫兒說:“我恨他做什麽,我是自願留下的,沒人強迫我。小寒跑了,由她的誌氣決定的,人各有誌豈能勉強?”

終南信聽了連聲說:“這就好,這就好,你恨我、我恨你的,亂套了,唉,這都是階級鬥爭學說造的孽。”接著,終南信又把那次回肖家灣見鄭懷武的情況向鄭紫兒講述一遍。鄭紫兒說:“大伯,這些事小哥寫信都和我說了,我們家在公公的幫助下,也脫貧致富了,小哥也添了個胖兒子,大哥和二哥也娶了媳婦。小哥一再說,鄭家欠終家的很多,這輩子補不上下輩子補吧,要我好好侍奉終明山。大伯,小時候,我們就聽說過保和堂的大名,聽說過爹爹和奶奶的佳話,人過留名雁過留聲,嫁到終家,方知終家的德行深厚。”終南信說:“難得你如此評價終家,你現在也是終家的人,相信你能把這好傳統接過來、傳下去。你有一句話說得不對,你和終明山是夫妻,談不上誰服侍誰,互相照顧才對。”

轎車沒進家,直接去了殯儀館,由於天冷,遺體沒冷藏,當終明山看到栩栩如生的父親,大哭不止,末了,他抽泣著說:“大,我馬上就要畢業了,你老卻走了,走得這樣突然,孩兒不孝呀,竟連一口湯水也沒伺候過。大,你的孫子我帶回來了,你看看吧!”說完,他一手抱起一個孩子站在父親的遺體前,鄭紫兒依在丈夫殘疾的那條腿旁,使他能站穩。

天真的孩子不了解大人的痛苦,大孩子問:“爸爸,爺爺怎麽不醒呀?”孩子的一句話,把終南信說得鼻子一酸,淚水汪在眼眶,看著這一家四口沉痛的樣子,終南信突然有了新的想法:弟弟的一生是苦難的但也是成功的,苦難砥礪了他,鑄就了一代名醫的根基;弟弟把從父母那繼承下來的優良品德傳給了子女,他的子女也是成功的,世界上還能有比這更值得驕傲和光榮的事嗎?所以,南亮死而無憾。至於終小寒能不能諒解父親,終南信不懷疑,他認為那隻不過是早晚的事。

終南亮遺體火化前,終家在殯儀館開了個追悼會。終南信本以為這隻是家庭的小型祭奠儀式,誰知來告別的人如同春潮,把殯儀館圍得水泄不通,連老態龍鍾的王副司令和何壁輝主任也來了,僅向遺體告別儀式就持續了近兩個小時。終南信看著黑壓壓的人頭,感慨萬千,不由得想起四十年前父母的葬禮,那是在香澗湖南岸的原野上,自發趕來祭奠的人如同潮湧,而現在是在繁華的南京城,也是人山人海,他不由得默默地叨念:南亮,你的一生值了。大哥為你驕傲!假若父母在天有知,也會感動。

 

謝雨寒告訴孩子,終南亮曾經和她說過,無論誰走在先,都把現金一分為三,終明山、終小寒和剩下的一個老人每人一份,診所以及房屋和流動資產留給終明水,終小寒的那份由剩下的老人代管,如果還找不到,就由長子終明山代管,如果確定尋找無望,就將此份財產捐給慈善事業,用以救助需要救助的人。謝雨寒把幾十張存單拿出來交給終南信和終蘊,希望他們作為“公親”執行。終南信接過存單略為算了一下,數字使他幾乎不敢相信,他和終蘊認真計算一下,確實如此。施芳平也湊過來看看,說了難以置信!

終南信和終蘊以及謝雨寒三人當即去了銀行,把幾十張存單按三個人的名字轉存三份。當終蘊把存單遞給終小寒時,終小寒拒絕接受,她說:“他已經將我賣了,這份遺產我就不要了。不過我還是謝謝他還記得我。”

終蘊拿著存單不知如何是好,終南信對侄女說:“我知道你不缺這些錢,可這畢竟是你大的心意,十八年的養育之恩和十二年牽掛之情是能拒絕的嗎?要知道,你繼承的不僅是錢財,更重要的是繼承終氏的優良傳統,追悼會的壯觀我想你看見了,那就是你大豎在人們心中的豐碑,他對那些素昧平生都是滿腔熱忱,難道對女兒薄情?”終小寒無言以對,隻好把存單收下。 

這邊的終明山早已是淚流滿麵,他一下子跪在妹妹的麵前聲淚俱下,“都是我不好,生病落下殘疾,要不然俺大也不會用你為我換親。自打我回來,你一直不理我,我心裏就像刀絞似的。我不是沒本事的人,在普林斯頓,同學中沒有人超過我,是那個社會把我變成一個真正的殘疾人,要記恨,你應當記恨那個值得詛咒的年代,不應當記恨俺大。妹妹呀,哥求你了,不要再記恨俺大,實在不行,你就記恨我,記恨你這個沒用的哥哥。”

終小寒被真情感動,看著拐杖放在身旁的大哥,憐憫之情油然而生,她拉起大哥,“大哥,趕快起來,這大概就是命。”她用手抹抹眼角,終南信看去,終小寒的眼睛噙著淚。這時,他又聽到終小寒對終明山說:“大哥,把你的存單也給我,我把它調換成美元從香港給你寄去,要不然在你手裏沒法用。”終明山高興地把存單遞給妹妹。

 

這天晚上,終明水設家宴為妹妹接風,菜肴是附近的一個著名飯店外送的,盡管大家還沒有排除悲哀思緒的困擾,但是有些事時必須要做的,因此,大家都強打著精神歡迎小寒的歸來。終明水首先請大伯和姑父說幾句話,終南信推辭了,施芳平也推辭了,他們一致認為,應當由長子終明山說。

終明山沒推辭,支撐著拐棍站起來,“父親去世了,我作為長子和大哥理應說說。首先我代表母親、弟弟以及其大伯、姑姑的家人歡迎妹妹歸來。毋庸諱言,父親的去世與妹妹的歸來有直接的關係,但我們誰也不會怪罪妹妹,因為,這不是妹妹的罪過,這是父親長期鬱悶的結果,如果說要怪罪的話,應當怪罪那個應被詛咒的年代,她不僅使我的好妹妹蒙羞,也使我們家蒙羞。為此,我希望妹妹寬心,你回來了,這個家也就沒有值得牽掛的事,特別是我這個大哥的愧疚之心從此獲得安寧。”

見終明山激動,終南信遞給他一杯茶水,終明山喝了一口繼續說:“盡管我們不知道小寒是如何奮鬥的,但她的成就體現了我爺爺關於做一個優秀的人的教誨,這是我們家的精魂所在。父親在世的時候,經常和我們說起爺爺關於要做一個有益於社會的人、有益於他人的人的願望,小寒做到了,這是我們家的驕傲。這也使得我和弟弟有一種奮起直追的感覺,隻要我們能牢記爺爺的教誨並忠實地實踐,我們終家就一定能興旺發達起來。”終明山說完了,看著大伯和姑爺,用意是不言而喻的。

終南信希望施芳平能代表老一輩說話,在施芳平的耳邊說了一句,施芳平立刻站起來說:“關於嶽父大人的教誨,我這是第一次聽說,看來終蘊保守,不想在施家傳播,我如此說,並沒有怪罪之意,一個家庭有一個家庭傳世宗旨。”終蘊不滿意的看了丈夫一眼,然後又搖頭笑笑。施芳平沒理會妻子的動作,繼續說:“小的時候,南信和我哥是一對要好朋友,我和南亮也是一對要好朋友,我和南亮相比自愧不如,別看我官當得大,口碑肯定不如南亮,這一點從南亮的追悼會就可以看得出,來了那麽多人,可以用盛況空前來形容,這大概是南亮實踐嶽父大人教誨的結果。剛才明山的講話有長子的風範,說出了大家想說而又不願說的話,我們都很高興地看到小寒光榮歸來,我們也希望你們兄妹能化悲痛為力量,把過去的成績作為今日的起點,在做一個優秀的人的道路上再上一層樓。”

 

自服下父親開的藥後,終小寒的痛經奇跡般地好了,她又讓小哥繼續開了幾副藥,終明水知道她三十幾歲尚未身孕,又在父親原方上加了幾味藥,並囑咐了一些相關事宜。在這期間,終小寒詳細地了解了大伯的規劃設計,終南信闡述了自己的規劃意圖後告訴侄女:具體設計應當找他的那個學生去做,他熟悉香港且又可靠。大伯老了,對那邊的生活狀態不熟悉,無法設計出適合當地人居住的房屋。終小寒意欲付給大伯一筆不菲的費用,終南信聽了哈哈大笑:“你真把大伯當窮人哪!告訴你,大伯不窮,起碼現在不缺錢花,自己收著吧,生意人用錢的時間多。小寒,你要原諒你的父親,沒有他就沒有你的今天。”終小寒若有所悟地點頭,然後說:“慢慢來吧,起碼我現在覺得他怪可憐的。”終南信聽了,沒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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