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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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柳鳳仙 - 第一章 憂傷的河流 第三節 蘇宛霞

(2011-09-12 20:13:12) 下一個

八月的時候,城中心勝利路上出現一幫從北京來的學生,按照他們自己的話說,他們是來放火燒荒的。他們到處宣傳鼓動,還在顯眼的地方貼了許多標語,號召人們起來造反。這些能使人掉腦袋的話,把西州人嚇得差點沒尿褲子,人們都膽戰心驚地注視這幫無法無天的學生,生怕他們被公安局抓去砍了頭。

那些學生很快就走了,就像戲台上跑龍套的,匆匆來又匆匆去。據說他們是被人勸說走的,但他們揚言還會回來。皇城來的學生總是讓人生畏,誰知道他們是哪路神仙指使的。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影響,西州頓時流言飛起,地主、富農、反革命分子、壞分子、右派分子和有曆史疤痕的人更是惶惶不可終日,生怕即將來臨的革命風暴再將他們蹂躪一次。

這天鳳仙下班到家,太陽剛好沉沒在地平線下,大地熱得像一個蒸籠。她拿起水桶,挑了一挑子水把房前屋後撒了個遍,被太陽曬燙的地麵很快就把撒下的水蒸發了,老百姓就用這樣的方法降溫。她往地上澆水的時候,把鄰居陳奶奶家的地麵也順帶澆了,陳奶奶不停氣地說一些客氣話。

一頓晚飯,吃得鳳仙大汗淋漓。吃完飯,她尋思:反正熱得沒法睡覺,不如到師傅家去玩玩,順便再請教一下手繡的針法。同時,她還有一個迫切的願望,那就是能調到設計師去工作,在設計室工作,人清閑不說,還能時時接受李師傅的教誨,把她的真本事學到手。李師傅已經答應到廠裏要她,她想打聽一下消息。告知母親後,鳳仙隻身一人沿河沿坎子直奔李師傅家。

到了李師傅家,鳳仙看到李師傅一個人穿著短褲拿著一把芭蕉扇坐在河沿坎子上納涼。師傅見鳳仙到來,從屋裏取來一隻小竹椅讓她坐下,“天太熱,睡不著吧?”鳳仙說:“熱的沒頭拱,就來陪你談心。”李師傅說:“我看你是心裏著急,又不好開口。你調動的事可能黃了。我要了你幾次,趙幹事就是不肯放,看來你來不了設計室了。”鳳仙說:“究竟是胡廠長當家還是趙幹事當家?”李師傅說:“趙幹事最受胡廠長信賴,他趙幹事不放,胡廠長哪裏會難為他。我看你的事不在趙幹事身上,而是在餘青絡身上,你的活做得精致,是麵子,她怎肯放你走。”鳳仙憤憤地說:“這個妖精,趙幹事讓她迷了心竅,他們眉來眼去的樣子,看了叫人惡心。”

說話間,從河沿坎子底下走上來一個人,手裏提拎一個簍子。李師傅警惕地問:“誰!天都這麽黑了,還到處亂竄?”下麵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小姑,是我。”李師傅馬上驚訝地說:“你這個鬼孩子,這麽多天跑哪去了,連個影子也不見,讓人心都懸著。”李師傅又從屋裏取來一隻小竹椅和一把芭蕉扇:“來,就在外麵坐。”李師傅說著就把椅子放在鳳仙的旁邊。來人一邊把簍子放下,一邊借著窗內射出的燈光打量鳳仙。

鳳仙被他看的不好意思,站起來告辭:“師傅,我走了,你們好好聊吧!”李師傅說:“再坐一會,反正回家你也睡不著。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侄子李長庚,也是一中的學生,前年高中畢業。”接著她又把鳳仙介紹給李長庚。

鳳仙打量過去,覺得這人麵熟,的確是一中的學生。記得在學校時,高年級的學生是她敬仰的對象。因為這些大哥哥和大姐姐馬上就要去上大學了,馬上就要成為人人羨慕的天之驕子。

她以為眼前這個校友是放暑假回來的大學生,脫口問道:“長庚哥,你現在在哪個大學讀書?”李長庚被問得一臉窘相。李師傅接過來說:“他沒那念大學的命,考了,考了,考完也就了了。”李長庚的頭腦這才緩過勁來,連忙說:“是我沒用,沒考上。”李師傅說:“一中第三名,可以了。比你矮幾十分的都上大學了,難道非考第一名才算有用?”李長庚說:“小姑,不說這個了。還是乘乘涼吧。”說著,他坐在竹椅上。

李師傅招呼鳳仙坐下,又問:“長庚,你最近到什麽地方去了?”李長庚說:“到山裏戰備公路抬石頭去了。”李師傅不解地問道:“什麽戰備公路,我怎麽沒聽說過?”李長庚說:“就是從奇雲山到莫邪山的戰備公路,在山裏,去年開始修建,滄浪河上的大橋早都修好了。”李師傅說:“放假了?”李長庚說:“受不了那些人的氣,他們管人管得太緊,恨不得放屁都得請示他們,因此就回來了。”李師傅說:“你去的時候是街道安排的嗎?”李長庚說:“是街道安排的,也是街道派的人當隊長。”李師傅說:“那你不是把人都得罪光了,以後再也別想讓街道給你介紹工作了。”李長庚說:“我新工作找好了。”李師傅說:“什麽工作?”李長庚指指坎子下麵說:“就在這河沙灘。”

李師傅顯得莫名其妙,怔怔地看著侄兒。李長庚調侃地說:“漲水魚、落水蝦、河沙灘上捉王八。”李師傅隻覺得鼻子一酸,趕緊把頭低下,她不忍心聽到侄兒說出這樣窮途末路的話。

李長庚見小姑難過,就安慰說:“我看挺好的,在山裏抬石頭,累死人一天也不過一塊多錢。小姑,你看我一晚上罩了多少蝦?起碼有七八斤,四毛錢一斤還值三塊多錢。我來家幹了一個禮拜,掙的錢比在山裏幹一個多月還要多。”李師傅說:“這是事嗎?刮風下雨怎麽辦,冰天雪地怎麽辦。”李長庚說:“下雨天嘛,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至於大雪天,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小姑,這難道不是神仙過的日子?我看比你上班好多了,七點鍾上班,過一分鍾都算遲到。”李師傅說:“我小哥天上有知,就羞死了。”李長庚說:“我都不覺得羞,他羞什麽?”

鳳仙被李長庚的精神感染了,接過來說:“師傅,我看長庚哥現在不錯,沒人管沒人問。你看我現在上班,一天掙不了七毛錢。”師傅一本正經地說:“鳳仙,你不要學他,工廠總是個正兒八經的差事,捉魚摸蝦算哪門子的?”

李長庚說:“小姑,你都沒有鳳仙達觀,別為我犯愁了,我明天就走了,跟我那些北京來的同學去大串聯,我們說好了,沿長征走過的路,先到江西,然後湖南、貴州、雲南、四川、甘肅,最後到達陝西延安。估計要走兩三個月。”李師傅一聽,馬上就急了:“那不把人累死了。”李長庚說:“沒那麽傻,現代交通工具隨便我們用而且不要錢,一路上公家管吃管喝管住,這樣的旅遊再不去,天底下就沒有比這還傻的人了。”

鳳仙說:“長庚哥,我也可以去嗎?”李長庚說:“可以呀,為什麽不能,你頭上又沒貼字,接待站又不知道你是不是學生,一樣的管吃管喝管住。”李師傅一聽他們這麽說就更急了,她一把拉起鳳仙說:“我的小姑奶奶,你敢快回家吧,你媽要知道你在這胡鬧,你看不把你打死。”

鳳仙被李師傅連推帶搡攆了出去,這邊上李長庚說:“小姑,我也走了,那幾斤蝦是送來給你吃的。”說完他沿著鳳仙走過的路走去,急得李師傅連聲呼喚:“你不要攛掇她,她媽是有名的母狗,你讓她女兒丟了工作,她不把你咬死才怪。”喊完了,李師傅懊悔不已,覺得不應該說這樣沒禮貌的話。

黑夜中,李長庚攆上了鳳仙。鳳仙說:“長庚哥,你真帶我去嗎?”李長庚說:“帶你去,不過得讓你媽同意。”鳳仙一聽這話連忙說:“那就算了,我媽絕對不會同意我去。別聽你小姑亂說,什麽母狗不母狗的,我媽是好人。”李長庚說:“小姑的話就是穿耳風,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不過你還是挺聽話的。”鳳仙說:“女孩兒家有幾個不聽話的?長庚哥,回來就找我好嗎?我想聽聽你們串聯的故事。”李長庚說:“一言為定,回來我就去你家找你。”鳳仙說:“不要到我家,那樣我媽就會沒日沒夜的看守我,還是到你小姑家吧。”她說這話的時候,心兒怦怦跳,生怕李長庚聽出了話語中隱含的敏感寓意。李長庚嘿嘿幾聲,算是答應了。

北京學生來放火燒荒後,省城又來了一批學生,他們天不怕地不怕,到處貼出大字報和宣傳標語,都是一些號召人們起來造反和打倒當權派之類的話。西州人又開始惶恐不安。

鳳仙沒害怕,一個學徒工怕什麽呢?不過在她的眼裏,西州城的確熱鬧起來。在勝利路上,她經常能看到本城的學生也開始走上街頭,不過他們不喊造反的口號,而是喊橫掃一切牛鬼蛇神,那些在曆次運動中被整治的“運動員”們遭了殃,他們再一次被押上街頭,再一次嚐受帶高帽掛牌子的味道,他們是一群死老虎,遭受這樣的懲罰也不是第一次,戴高帽、坐飛機是家常便飯,鼻青臉腫隻不過是群眾風留下的些許痕跡,不管是哪個單位,隻要長袖善舞的領導手臂一揮,群眾風就立刻會刮起來,刮得死老虎們暈頭轉向斑斑傷痕;還有一些小學生娃娃們,他們把一些生活作風不好的人剃了陰陽頭,還在她們的脖子上掛了破鞋,拉著他們滿城遊街;還有的帶紅袖章的學生娃娃,把一些成分不好的婦女也拉上街,讓她們胸前掛著雅霜雪花膏瓶子和百雀靈香脂盒子;也還有成人紅衛兵,都是各個工廠喜歡出風頭的大小爺們,他們手拿著剪刀,專門去剪女人的褲子和辮子。他們說瘦褲子是資產階級生活作風,瘦褲子裹緊的屁股和大腿,看了讓人心發癢,影響鬥私批修;辮子是資本主義尾巴的外露,說明他心裏向往資產階級生活。有一個年輕的婦女,她的褲子被刺開後,雪白的大腿露在外麵,羞得雙手捂臉跑了,惹得成年的紅衛兵們哈哈大笑。觀望的人們都歎氣說造孽啊!

經過幾天騷動之後,掃四舊的人不見了,成人紅衛兵不見了,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標語不見了。人們開始在牆上刷紅漆、寫毛主席語錄,各個工廠的人經常扛著大標語牌遊行。震耳的口號、喧天的鑼鼓、不見首也不見尾的遊行隊伍,勝利路上火紅一片。

有人開始在大街上演說,他們說不能上走資派的當,僅僅隻打死老虎,要打活老虎,打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鬥爭的矛頭一定要指向他們。說來也怪,隨著這些無法無天的演說者的鼓動,運動的風向果然逆轉,沒人揪鬥死老虎了,據說這股令乾坤倒置的風是從京城刮來的,矛頭對準的是當權的人。前些日子那些被整治的地富反壞右們總算鬆了口氣,睜大了眼睛誠惶誠恐地看著昔日專門整治他們的土皇帝們被戴上了高帽子,被當成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而遭受磨難。

繡花廠那些被壓抑的人也蠢蠢欲動,如同二月二出洞的龍蛇。開始,他們用大字報互相攻訐,揭露對方過去的偷雞摸狗或者桑間濮上的不光彩行為,接著又小心翼翼轉移話題,似乎在摸著石頭過河,慢慢地,他們的矛頭指向了當權的胡鴻英和能說會道的趙幹事。

胡鴻英這時候非常焦慮。她害怕那些北京和省城來的學生,覺得他們大有來曆,矛頭對準的也就是像她自己這樣有權勢的人;她對那些掃四舊和打死老虎的紅衛兵她一點也不介意,因為他們都是聽話的,有的是上級派來的工作組布置的,借以轉移群眾的視線,想把群眾的行為納入他們的預想的軌道,反正地富反壞右這些死老虎被打被踩也不是一次了,除了他們的娘老子鐵了心的疼他們外,沒有人會心疼他們。麵對如此環境,胡鴻英的寡婦臉變得和顏悅色,滿臉的陰雲散了,見人總是笑眯眯的,關切地詢問職工一些生活瑣碎事。

趙幹事這時也貼出了一紙嚴正聲明:本人即日起宣布改名為趙衛東,以示和封資修觀念決裂。趙富康·一九六六年八月二十日。

聲明貼在廠門口,惹得許多人觀望,有人指指點點說:這年頭改名字的人多了,什麽衛東、向東、紅兵、擁軍、愛武,五花八門,有一點是肯定的,凡在這時候改名字的人都是會見風使舵的。

機繡車間的姑娘們沒有貼大字報,他們沒那個資格,按照老師傅們的話說:她們的胎毛還沒幹呢。姑娘們隻要上班,總是先聚在一起唱上一會兒,賽歌似的,一首比一首好聽,像《大海航行靠舵手》、《邊疆處處勝江南》、《我們走在大陸上》、《石油讚歌》,但她們最多的還是唱《冰山上的來客》的插曲,鳳仙的一曲《冰山上的一朵雪蓮》和蘇宛霞的《花兒為什麽這麽紅》能把姐妹們眼睛唱濕。每當她們唱歌的時候,手繡車間和服裝車間的工人都會趕來湊熱鬧,她們也時不時插上一段子。見湊熱鬧的人多了,餘青絡就會潑出冷水,呼喊大家幹活去。

從大形勢和胡鴻英的態度看,蘇宛霞知道自己的時機來了,乘機試探著向趙幹事詢問學員工可不可以結婚,並把未婚夫的工商業兼地主成分做了介紹。趙幹事思忖了半天,對她說:“既然你下了決心,不計較他的出身,我請示一下領導,明天回答你。”第二天,趙幹事把蘇宛霞喊到一邊告訴她,要她打個報告上來。蘇宛霞明白領導上已經批準了,並沒有像她預料的那樣勸說她要站穩立場,甚至連學員工不得結婚的規定提都沒提。

姐妹中間有人要結婚了,這自然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在餘青絡的張羅下,機繡車間的姑娘們每人湊了一塊錢,她們用這二十九塊錢買了一個鋼精鍋、一桌精致的碗筷和一床六尺寬的太平洋印花被單,還買了一對花瓶和一對鏡子,利用瓶瓶鏡鏡的諧音,表達一生平平靜靜的美好祝願。草根姑娘們並不想大紅大紫,平靜在她們心底是修來的福啊!

婚禮在九月初舉行,地點在機床廠的宿舍。蘇宛霞的丈夫張昌盛是機床廠的工人,他是在四清的時候作為能被教育好的子女的典型安排在機床廠工作的,起因是他在牆壁裏發現三根金條並及時上交公家,此事被作為特例,在整個西州地區進行廣泛的宣傳。他的父親卻因為此事被打斷了三根肋骨,說他私藏財寶,妄想變天。變天就是變社會主義為資本主義,這在當時是一個很大的罪名,在當權者的眼裏,不亞於殺人放火當強盜。

結婚的前一天,蘇宛霞把鳳仙拉到一旁小聲告訴她,一定得把李師傅拉來。

這天,鳳仙早早地來到李師傅家,等李師傅剛丟下飯碗,她們就出發了,因為河沿街離機床廠大約有十裏路遠。路上,李師傅沉默不語,鳳仙幾次和她搭話,她都沒吱聲,兩個人一直默默地走路。

到了蘇宛霞的新房,鳳仙注意到這是一間簡易的工棚,屋內的擺設非常簡單,一張普通的雙人床、一張條桌、一把椅子、一大一小兩隻木頭箱子、一張小方桌和四把小椅子。機床廠和繡花廠的同事送的東西都擺放在顯目的位置,上麵還放著紅紙,紅紙上寫著送禮人的名單。鳳仙指著木頭箱子問蘇宛霞是樟木的嗎?蘇宛霞說大的那隻是樟木的,是張昌盛在山裏的舅舅送的。鳳仙打開箱子聞聞,一股特殊的香味撲鼻而來。

結婚典禮在新房隔壁的一間空房裏舉行。領導都沒來,他們害怕被人攻擊為立場不穩。證婚人是張昌盛的師傅,主持人是他的大師兄。婚禮熱鬧得很,機床廠的小夥子們沒有輕易放過新婚夫婦,喝交杯酒、啃蘋果、新郎吻新娘的臉,這些老套套都做了而且做的很自然。輪到新娘吻新郎的臉蛋,蘇宛霞有些忸怩,她越是忸怩,那些人越是放不過她,接連在張昌盛的臉上親了三次也沒有過關,她最後發了恨,在丈夫的臉上親了一個響吻,惹得哄堂大笑,這才算過了關。

接著,主持人要她們介紹戀愛經過,蘇宛霞平靜地說:“我們是青梅竹馬,廝耍就是經過,過家家的事還要說嗎?”一個淘氣的小夥子說:“一定得說,張昌盛怎麽拉你過陰溝的,你得說仔細些,好讓我們學學。”蘇宛霞低下頭不再言語,任憑那些小夥子怎麽盤問,她就是不開口。

主持人眼看這樣無法進行下去,就改換目標把矛頭指向新郎,要新郎說說此時的心裏話。新郎沉默一會兒說道:“我會真心待她一輩子,哪怕是為她做牛做馬,因為,她沒有嫌棄我。”人們看到,新郎有些動情,眼睛裏含著晶瑩的淚。

場麵頓時冷靜下來,人們都知道這句話的分量和隱含的嚴酷現實,在階級鬥爭盛行的時代,成分高的人很難找到對象,嫁給成分高的人,必須懷著下地獄的決心。

李師傅這時候默默地離開了現場,鳳仙也跟了出去。李師傅走到門外,站在一棵法國梧桐下抹眼睛。鳳仙走過去,雙手搭在師傅的後肩上說:“師傅,你不應當來。”李師傅過了半天說了一句:“我應當來,來為他們祝福,我為她們的真情而感動!”

這時,從婚禮上傳來《花兒為什麽這樣紅》的歌聲,聽得出那是蘇宛霞在唱。歌聲撩動了李師傅心緒,她扶著樹幹,支撐著歪斜的身軀。哀怨和淒迷的歌聲,使鳳仙沉浸在略帶甜蜜的傷感中,覺得這不是歌,是蘇宛霞用心靈述說她和張昌盛的愛情,不知道為什麽,李長庚麵帶愁容浮現在她的腦海,她的心怦然而動。

三天的婚假結束後,人們看到蘇宛霞乳房飽滿、臉色紅暈,肥臀把腰襯托得纖細如柳,姐妹們開玩笑說她是桃花臉麵水蛇腰,大奶子大屁股兩邊翹,男人見了心火燒。餘青絡說得更直接,“宛霞,下輩子我一定脫生個男的,把你娶過來。”蘇宛霞瞅了她一眼:“這裏就數我倆大,說話小聲一點,別把妹妹們引壞了。”她又一把把餘青絡拽過來小聲說:“我問你,趙衛東什麽時候娶你?”餘青絡說:“看你說得像快刀切蘿卜似的,我還沒有考驗好他呢。姑娘的高貴就在這時候,一旦結婚就身不由己了。”蘇宛霞說:“還考驗什麽?我看他對你是一片真心。”餘青絡說:“對我真心的人多呢,難道我都要嫁給他?你看看我們這繡花廠,窩在街心裏,哪像個廠,倒像個小作坊。”蘇宛霞迷惑地看著她,沒搞清她的意思,在蘇宛霞的心裏,小作坊和戀愛對象是沒有聯係的。

鳳仙看到,自打蘇宛霞上班後,張昌盛每天都按時在大門口接她,蘇宛霞隻要一坐上那輛破舊的自行車,就把身子靠在丈夫的寬大的背上,一臉的沉醉,好讓她羨慕不已。一天,趁沒人的時候,鳳仙悄悄地問蘇宛霞:“你不是說女怕嫁錯郎嗎,我看你這個郎君嫁對了,看你們那個親熱勁,恨不得都粘到一塊了。宛霞姐,和我說說,結婚就那麽好嗎?”蘇宛霞說:“鬼丫頭,就你人小心大,才十八歲就想那個了,有合適的我給你介紹一個。”鳳仙說:“看你當真的,要介紹也得先給李師傅介紹一個。”她接著把那天參加婚禮時李師傅的情況敘說一遍。

蘇宛霞動了感情,“師傅對我好我知道。師傅也真夠傷心的,鳳仙,你知道嗎?師傅原來的男朋友胡鴻賓也是在那天結婚的,這就是我要你一定把師傅拉來的原因,我怕她一個人在家想不開。胡鴻賓的新娘在地委工作,她父親是地委的一個大幹部。聽說胡鴻賓已經升為地直工委副書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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