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鳳仙 - 引子

胡奶奶要把外孫女送到五十裏外的西州。女孩子進城總要穿得鮮亮些，而她卻沒錢買花布，盡管他的女兒和女婿都在縣委工作，但政府施行供給製，沒錢給她。因此胡奶奶就帶著外孫女在房前屋後采摘指甲草花，她想用指甲草花汁給外孫女染一件小褂子。

她家的房前屋後長滿了指甲草。這是一種平常的花草，生命力頑強又旺盛，農人隨便在那兒撒一些種子，它都能生根發芽開花結果。指甲草的徑胖胖的嫩嫩的，葉片嬌嫩可愛，花開的特別旺盛，層層簇簇就像一個花棒，花的顏色有白的粉紅的大紅的和玫瑰紅的。丫頭們喜歡用大紅或者玫瑰紅的花兒染指甲，那也是她們的一件樂事，還有些丫頭用花兒在臉上使勁揉，臉兒被染的紅撲撲的，像擦了胭脂一樣。

胡奶奶和外孫女采摘了滿滿一籃子玫瑰紅色的指甲草花，把這些花放在石碓臼裏舂，舂得稀呼呼的，然後用一塊粗布把汁水擰在一個瓦盆裏。她取出幾塊從大人的舊衣服剪下的白布放在裏麵，不一會兒，白布就便被染成了玫瑰紅色。晾幹後，她就用這幾塊布為孫女縫了件小褂子。

穿衣服的時候，胡奶奶瞅著指甲草兒胸前那塊銅板大的紅色胎記犯愁。在她眼裏，那胎記肯定是凶兆，會帶來惡運，為此，她當家給這個小外孫女兒起了個指甲草兒的小名字，希望這個外孫女兒能像指甲草兒一樣容易存活，而且活得平平安安。

指甲草兒就穿著這件玫瑰紅色的小褂子跟著外婆步行了五十裏路來到西州，來到了雲街的縣委大院。她的父親是組織部的一個科長，母親也在縣政府工作。

第二天下午，穿著玫瑰紅色的小褂子的指甲草兒趁大人不注意的當兒溜出了縣委大院。她看到了一個漂亮的世界，這兒有一條好熱鬧的大街，有好多店鋪，貨價上擺滿五顏六色的東西，有吃的也有玩的。她沿著這條熱鬧的大街一直走下去，翻過了一個高坡，大街更熱鬧了，街邊有許多貨郎挑子，挑子上有各種做成飛機、鴨兒和小兔子樣式的泡米糖，她站在旁邊看得都流了口水。還有的貨郎挑子上掛了許多氣球，氣球像一個個小腦袋對她張開笑臉。多彩的世界使她眼花繚亂，就沿著大街一個勁地往南跑。

到了傍晚的時候，家裏的人發現指甲草兒不見了，開始尋找，找遍了縣委大院沒找到。這事起先驚動了指甲草兒的父母，接著又驚動了正在上班的幹部們，連縣委書記和縣長都知道了。在他們的帶動下，整個縣委大院的人都在尋找，找遍了西州城的繁華地段，找到天黑也沒有找到。

指甲草兒的母親傷心落淚。她一共有三個孩子，前麵的兩個都是男孩，指甲草兒是她的小女兒，因為害怕影響工作才把她送到鄉下的外婆家。如今，指甲草兒已經三歲了，可以接回來上幼兒園了，哪曾想接回來就丟了呢？指甲草兒的母親一直傷心了好多天，指甲草兒在她的心目中留下的印象就是那件玫瑰紅色的小褂子和胸前的一個鮮紅色胎記。

這是一九五三年發生在小城西州尋常巷陌的一件事，隨著時間的流失，人們漸漸地把它淡忘了。誰也不曾料到，指甲草兒的生命曆程會演繹成一篇淒美動人的故事，由她胸前的鮮紅色胎記引發的一係列事情，使她成為人們心目中一朵盛開的聖潔美麗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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